第91章 第 91 章 疯了,彻底疯了
1
船要天亮才会来, 现在还没到上船的时候。
既然昨天一天他们都没能找到他,想必并不知道孤儿院的位置。
他要带艾丽莎回到孤儿院,无论怎么样, 至少要先将艾丽莎藏起来。
只是他刚一出拍卖场的大门就碰到了围堵在外面的人。
瘦骨嶙峋的阿金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哑声说:“跟我回研究所吧,我会想办法留下你的命。”
李索格苍白的脸上挂着冷汗, 直视着阿金说:“不可能。”
他拉着艾丽莎后退, 将艾丽莎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阿金摇了摇头, 充满遗憾地开口。
“我真的很欣赏你,你很聪明, 但既然无法将你说服,那么我只能把你的大脑带回去了。”
阿金一边说着可怕的话, 一边向李索格走近。
这里的人没有蓝教授那里的人多,粗算只有十来个。
李索格环顾一圈,思考着该怎么避开这些人。
突然为首的阿金一动不动,他身后的人也都僵在原地, 好像一具具雕塑。
他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 看着艾丽莎那双变为紫金色的竖瞳。
和平常波光潋滟的淡紫色眼眸不同,此时这双眼睛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而眼尾那些蓝紫色的鳞片也微微张开, 好似在呼吸般轻轻起伏。
此刻的艾丽莎充满了非人感, 让人十分清晰的认知到它异形人的身份。
但李索格的眼神只是有一瞬间的闪动,很快他就趁着这个机会拉着艾丽莎的手离开。
“走!”
可惜,没走多远,他又碰到了另一群人。
一个蓝色头发的年轻人站在首位,表情冷淡地看着他。
身旁的棕发男人戴着耳机, 正在和谁通话,看向他的眼神冷漠又警惕,还有浓浓的不善。
李索格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已经听到了后面密集的脚步声。
跑不掉了。
“你们不止是为了艾丽莎吧。”他低声开口。
蓝教授带着人停在他的身后,淡声说:“没错。”
刚刚那场小型爆炸造成的损伤很大。
蓝教授的人减少了四分之一,却也有好几十人乌泱泱地站在他的身后。
以蓝教授的警惕,他不可能再造成一场大范围的损伤了。
而蓝教授有一只眼睛被炸伤了,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血洞,此时半张脸上都是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们想要我肚子里的胚胎。”李索格转头看向蓝教授。
艾丽莎也抬起了眼眸。
蓝教授避开了艾丽莎的眼神,直视着李索格说:“你很聪明。”
蓝教授似乎并不在乎被炸伤的那只眼睛,也好像感觉不到痛。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索格,带着令人惊悚的暗光。
“你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唯二看到的天才,而你现在才二十多岁,你还这么年轻,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蓝教授一步一步的向着李索格走近,没有让其他人靠近。
“我主动申请带队,为的就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会想办法留下你的命,只要你愿意加入我的家族,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的满足你。”
蓝教授是真心的欣赏李索格。
无论是李索格步步为营的心计,还是他在地下实验室所设计的一切,包括刚刚那枚藏在镜框里的微型炸弹都让他感到惊喜。
没有人能把电子器械设计的这么精密,也没有人能把毒素控制的这么精准。
只有李索格,在实验室下毒,引发地下实验室的爆炸,每一桩事件都能看出李索格的阴狠与缜密。
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棕发男人忍不住看向蓝教授,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看重李索格。
而蓝头发的年轻人仍旧是那幅冷淡的表情,好像对蓝教授的话并不意外,也并没有放在心里。
听说蓝家的人都很团结,也很忠诚,要是李索格加入蓝家,他未来的路必定是一步登天,毫无阻碍了。
棕发男人忍不住有些嫉妒地看向李索格。
“我要的你给不起。”李索格冷冷地看着蓝教授。
“执迷不悟,真是执迷不悟!”
蓝教授呼吸急促,黑红的血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十分狰狞可怖。
他猛地看向艾丽莎,又飞快的移开视线,看着李索格平复了一下呼吸。
“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不要和艾丽莎的眼睛对视吗。”
李索格的眼眸有些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此,蓝教授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那是因为只要看过艾丽莎的眼睛就会疯狂的爱上它,你的爱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闭嘴!”李索格眼神阴鸷地看着蓝教授的脸。
蓝教授笑着,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李索格就是输家。
他太了解李索格这样的年轻人了。
自以为是的爱情可以让这样的年轻人为之付出一切,美丽的皮囊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们引.诱。
之前研究所之所以没有公布这一事实,是因为他们也想看看艾丽莎的诱惑力能强到什么程度。
事实证明艾丽莎的危险等级并没有评判错。
能让一个人为之疯狂到这种程度实在可怕。
要不是李索格是他看中的人,他当初也不会在那时给李索格提醒。
可惜,李索格还是没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但是没关系,他会告诉李索格事实,让李索格迷途知返。
“你以为你的爱有多深情,那不过是你的自我感动,是它的蓄意引诱,是一场虚假又空洞的爱,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作为一个只知道繁衍的异形人,它根本就没有人的感情,它不爱你,它只是想利用你!”
在蓝教授的话语下,李索格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那双看着蓝教授的眼睛泛着可怕的血丝。
“闭嘴,我说了让你闭嘴!”
蓝教授却满意极了。
“你不该埋没在这份虚假的感情当中,我会帮你,只要你选择我。”
蓝教授抬起下巴,高高在上的向李索格张开“怀抱”,却不知是不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李索格浑身都冷的不像话。
蓝教授的话戳破了他一直以来坚信的真理。
他是一个可替代品。
没有他,艾丽莎也会有其他人。
这份爱只是繁衍生息的附属品,无足轻重,比施舍还要廉价。
李索格的大脑充满了各种疯狂又尖锐的声音,硬生生的把他撕成了两半。
一道声音声嘶力竭地说。
不,艾丽莎是爱他的。
一定是爱他的!
可另一道声音又在说,他是可替代的,他不是艾丽莎眼中的独一无二。
不是他也可以,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
他只是恰好被艾丽莎选中了而已。
各种杂乱的声音让李索格的大脑针扎一样疼。
令他整个人的气息疯狂又暴戾。
忽然,他的手被紧紧地拉住了。
他回过头,对上艾丽莎那双看向他的眼睛。
这是艾丽莎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这样毫无保留的直视他。
他的心瞬间就静了下来。
现在的他清醒吗。
他确信,他很清醒。
那些声音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各种回忆宛若走马灯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短暂却足够清晰。
他确信,他从第一次看到艾丽莎时他就很清醒。
那些疯狂又偏执的爱全都发自他的内心。
不管艾丽莎的爱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他相信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更何况,那就是真的。
他握紧了艾丽莎的手,突然想明白为什么这些天艾丽莎不再看向他的眼睛。
艾丽莎有了犹豫,产生了动摇,或者是对他的怜悯。
那就是爱。
他有些想笑,也确实笑出了声,透明的泪从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滑落。
“我相信,你是爱我的。”
艾丽莎深深地看着他,抬起手,拭去了他脸上的泪。
李索格一边笑,一边流泪,一边亲吻着艾丽莎的手心。
蓝教授脸色铁青,眼里带着浓浓的阴郁。
“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索格将艾丽莎挡在自己的身后,那双眼睛既无神又麻木,既疯癫又痴迷。
“我绝不会让你们带走艾丽莎,也不会让你们带走我和艾丽莎的孩子。”
疯了。
他彻底疯了。
蓝教授盯着李索格的脸,沉声说:“把人给我带走,活捉!”
到了此刻,蓝教授仍旧想留李索格一条命。
无论是蓝教授身后的人还是另一边年轻人的人都向着李索格走近。
阿金那里也恢复了清醒,带着人缓缓向李索格靠拢。
李索格的眼里酝酿着疯狂的寒意,正打算孤注一掷,却突然发现有些人直勾勾地看着艾丽莎,眼神发生了变化。
蓝教授眼一沉,立马说:“不要和艾丽莎的眼睛对视,不要看向艾丽莎!”
可惜,已经晚了。
艾丽莎取下了头上的兜帽,雪白的皮肤与金色的辫子是如此的耀眼夺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让人无法不看向它。
那双淡紫色的眼睛流转着动人的光,充满惑人的诱惑力。
人群中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他们眼神狂热地看着艾丽莎,带着浓郁的欲.望。
蓝教授抿紧了唇,克制着冲动不去看向艾丽莎的脸,可从艾丽莎身上散发的吸引力却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冲动。
就在他的心脏往下沉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艾丽莎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压迫力没有那么强了。
他眉眼微动,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李索格的双腿,发现对方的脚下已经不知不觉地聚了一团血洼。
是了,李索格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他眸色一深,没忍住抬头看了过去,却在刹那间被定格在原地。
遭了。
——“美杜莎的眼睛”。
这是他们为艾丽莎的能力取的名字。
只要艾丽莎的眼睛发生变化,所有与之对视的人都会“石化”,全身上下连眼睛都不能转动,甚至连意识都会一同“石化”。
百来人全都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神情呆滞。
艾丽莎立马拉着李索格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索格定定地看着艾丽莎的脸,随即抿紧唇,反过来拉着艾丽莎的手加快脚步。
他一心想要带艾丽莎离开这里,没有注意到身后艾丽莎看向他的眼神有多幽深。
走进偏远的巷子,拐过几个弯之后到了他们昨天栖身的孤儿院。
李索格的血到了巷子口就不再流的那么汹涌。
他的血已经快流干了。
但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也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艾丽莎……”
他抱着艾丽莎的身体,抬眸看向艾丽莎的眼睛。
却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秒,他的身体猛地僵住,意识也瞬间被抽离。
2
艾丽莎抱住李索格瘫软的身体,垂眸看着李索格的腹部,又缓缓看向李索格的脸。
昏昏沉沉的李索格唇色发白,细密的冷汗将那头微长的头发粘在脸上,仿佛在生死间徘徊那样脆弱又狼狈。
艾丽莎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李索格的唇。
身后的尾钩悄无声息地缠着李索格的身体,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随即竖立的尖端猛地扎进了李索格的胸口。
漆黑的尖端含有毒素,微量可以麻痹人的身体,重量则直接致死。
看着李索格眉头一松,彻底失去了意识,它伸出手缓缓地抚摸着李索格的脸颊,眼神悠远沉静,好像在看李索格,又好像在看回不去的故乡。
星星灯在旁边亮着明亮的光,它抬头看着头顶的漫天星辰,眼眸盈盈发亮。
微张的唇溢出一声声好似歌唱的轻吟,有些忧伤,还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做出决定的释然。
它垂下眼睫,抬起自己的手摁上李索格的小腹,尖利的指甲刺进了李索格的腹部。
鲜红的血溢了出来。
李索格眉头一皱,可很快又在毒素的麻痹中归于平静,陷入安眠。
——
蓝教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孤儿院的位置。
只是还没走进门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他心脏一沉,用力推开孤儿院的门,却在看到里面的景象后瞬间瞳孔震动地僵在了原地。
满地的血染红了地面,在闪闪发光的星辰中好像红色的湖泊,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惊悚可怖。
而李索格浑身是血地靠在柱子上,苍白的脸不知道是死是活,艾丽莎则依偎在李索格的怀里,神情恬静地闭着眼睛。
蓝教授无法形容这幅画面有多震撼,又有多让人毛骨悚然。
他四肢发麻,缓缓的向前走近,地上粘稠的血却让他寸步难行。
进入研究所十几年,他做过数不清的实验,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却从来没有哪一个画面让他感到如此的恐惧。
他停在原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李索格,还有依偎在李索格怀里依旧美丽纯洁的艾丽莎,只觉得头皮发麻。
艾丽莎……剖开了李索格的肚子,把李索格体内的胚胎取出来了。
未完全成型的胚胎一旦离开滋养它的温巢就会迅速死去。
虽然他们也想要李索格体内的胚胎,却从未想过最后取出这个胚胎的会是艾丽莎。
它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应该算是艾丽莎的孩子吗。
不知道。
或许不算。
毕竟未成型的胚胎应该不足以算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
可这件事仍旧可怕到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心底生寒,胃部不停的翻涌。
艾丽莎是一个异形人,一个怪物,这个事实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其他人也从外面赶了过来,看到里面的这一幕皆是愣在了原地。
随后外面响起了干呕声。
做过无数道实验的他们,解剖过无数具血肉的他们,此刻根本不敢去看那个死去的胚胎。
这一幕称不上残忍。
只是恶心。
还有恐惧。
艾丽莎缓缓的从李索格的怀里睁开了眼睛。
它还是那么干净美丽,雪白的脸上没有沾上一丁点血迹。
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也一如既往的迷人,淡淡的流光从它的眼中闪过,充满令人无法自控的吸引力。
可现在没有人敢看它。
连它的呼吸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它抬眸看向为首的蓝教授,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美丽,惊悚,还有诡异。
蓝教授后背生凉,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们想要的胚胎死了。
现在还要将李索格和艾丽莎带回去吗。
这次出发来找李索格,为的就是李索格体内的胚胎。
他们并未想过将艾丽莎带回去。
因为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研究所根本关不住艾丽莎。
超S级的危险级别是无法具体用数值来衡量的。
他们对艾丽莎的了解远不足十分之一。
存在了上千年甚至历史更久远的奇索伦异形人不是他们可以研究的生物。
蓝教授直视着艾丽莎的双眼,不再为此滋生欲.望,而是产生了恐惧。
此刻在艾丽莎的眼里,他第一次发现他们的存在是如此渺小。
那些想要站在宇宙顶端的傲慢也被彻底粉碎。
他们如此普通,如此自负,也如此可怜。
蓝教授缓慢地转过身,哑声说:“走吧。”
阿金抬眸看了他一眼,其他人也都看着他不说话。
“走吧,回去吧。”他无神地开口,率先迈开了脚步。
他们忍不住向着里面看了过去,却只是看到满地的血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强烈的心悸感让他们连艾丽莎的眼睛都不敢对视。
一切似乎真的没有了意义。
在安静的近乎死寂的空气中,众人沉默地转身离开。
艾丽莎就这样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直至全部人消失不见,只余下昏暗空荡的庭院。
它转头看向李索格的脸,又牵起李索格的手,安静地靠在李索格的肩头。
满地的鲜血惊悚可怖,寂静的夜晚却无比的平和宁静。
沉眠的7008突然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清醒。
第92章 第 92 章 未来一直掌握在他的手里……
1
看着满地的血, 又看了眼艾丽莎豁开的手腕,7008没有说话。
它不知道在它沉眠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目前的情况似乎还没有糟糕到需要它。
在它再次看向艾丽莎的时候, 初升的阳光驱散了黑暗, 从云层中射出千万缕金丝。
天亮了。
艾丽莎睁开眼睛,看向了天边初升的太阳。
它颤动着睫毛, 转头看向身边的李索格, 吻了吻李索格干燥起皮的唇, 又静默无声地看着李索格的脸。
那条长长的金色辫子垂到了胸前,上面的紫罗兰花已经枯萎了。
和现在看起来没有生息的李索格一样没有丝毫生气。
它沉默了好一会儿, 伸手将李索格抱了起来,迎着太阳, 踏着干涸的血走出了门。
而7008抬眸看了眼逐渐变得明亮的天空,又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李索格,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
来到码头,一艘两三层高的大船停靠在海上, 岸边靠着一个抽烟的男人,看到前方有人出现, 也只是抬了抬眼,依旧懒洋洋地站着没有动弹。
艾丽莎走到对方面前, 交出两张船票, 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对方用手指碾了碾票上的血, 又看了眼脸色白的好像一具尸体的李索格,沉吟片刻,站直身体说:“船上可以提供冰柜。”
男人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淡红色的头发,皮肤黝黑, 身板结实,还有一股来自海洋的味道。
艾丽莎没有回应,垂着眼睫走了过去。
男人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截垂到小腿的金色辫子,有些松散的发尾插.着一只已经枯萎的紫罗兰花,虽然已经没有了活力,但还是很美丽。
片刻之后,他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灭,抬脚跟了过去。
白金票有专人保护,也有独立的休息空间。
男人将它带到二楼的位置,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白色制服、体型高大的男人。
“在海上航行期间,他们会随时保护你的安全。”
从男人的角度看不见艾丽莎兜帽下的脸,只能看到一截雪白的下巴。
他有些好奇和心痒,但职业道德还是让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多看。
艾丽莎抬起修长雪白的手,指向男人身上的衣服。
男人看着那根漂亮的手指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想要一套衣服?”
它摇了摇头。
男人又看向它怀里的李索格,咽了咽口水说:“你想要两套衣服。”
它点了点头。
“好的,我们马上为你送到。”
说完这句话,男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艾丽莎站在原地,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它才转身走进了包间。
而那两位安全人员则守在包间的门口。
包间比想象中要宽敞,浴室厕所,衣柜书桌全都有。
毕竟在海上航行少说也要半个月起步,有时候天气不好,可能要延长到一个月的时间。
花了多少钱就享受多少的服务,这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真理。
刚把李索格放进浴室的浴缸,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艾丽莎打开门,伸出手将托盘上的衣服拿了进来。
男人只看到半个高挑修长的身影,门就关上了。
他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头。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分清对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还有那个面无血色的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见过很多奇怪的客人,却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
对方好像不会说话,可身上的气质又实在特别。
除此之外,那浓郁的血腥味直到现在还留在走廊上。
男人蹙着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而门内的艾丽莎睁着一双竖瞳直直地看着门口,直到男人消失才走向了浴室。
大量的血迹将李索格的衣服染成了深色,干涸之后变得又硬又厚。
它一件一件地脱下李索格的衣服,露出李索格苍白的皮肤。
就在李索格鲜血淋漓的腹部上,有一条用金色丝线缝成的疤。
那是艾丽莎的头发。
温热的水洗去了李索格身上的血迹,也让他腹部的伤口更加狰狞可怕。
长长的一条疤从他的胸口垂直到他的小腹,金色的头发与鲜红的血肉绞在一起,缝合的足够平整却也异常惊悚。
艾丽莎用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李索格的伤口。
李索格忍不住在疼痛中收紧了腹部。
鲜红的血从缝合的伤口溢了出来,又被艾丽莎用毛巾擦干净。
艾丽莎垂着眼睫,安静又柔顺地清洗着李索格的身体。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多美的画面。
此刻的李索格如果不是身体肌肉还有所反应,看起来就和一具惨白的尸体无异。
他腹部的伤口更是像被掏空了之后又重复缝合那样让人觉得惊悚。
而在如此残忍又可怕的画面里,艾丽莎的纯洁与美丽显得格格不入。
也正是它的美让这个场景变得格外诡异。
洗干净李索格的身体,艾丽莎换了水,脱光衣服坐了进去。
它将头轻轻地枕在李索格的肩头,静默无声地看着李索格的脸。
此时的李索格依旧闭着眼睛,在热水的蒸腾下,苍白的皮肤也没有一丝红晕。
看起来好像真的和死了一样。
它靠着李索格的身体,闭着眼睛蹭了蹭李索格的肩颈。
它很喜欢李索格的怀抱。
对方每次用力抱紧它的时候都很温暖。
它安静地靠在李索格的胸口,把玩着李索格的手指。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索格的腹部又开始渗血,将浴缸里的水染红。
它看了李索格一眼,随后用指甲划开自己已经结痂的手腕,捏开李索格的唇。
大量的鲜血从它的手腕滑落到李索格的嘴里。
李索格还有一点吞咽的本能,喉结随着鲜血入喉下意识的滚动。
很快,那张苍白的唇被血染红。
而浴缸也成了血水,散发着血腥味。
艾丽莎没有在意,擦去李索格嘴角的血迹后,它坐在血水里和李索格依偎在一起。
李索格的手有些凉,泡在热水里才有了些温度。
它和李索格的手贴在一起,发现它的手指比李索格的手指长,但它的手没有李索格的手大。
相比较起来,它觉得李索格的手更好看。
尤其是每次帮它编辫子的时候,修长的手指根根分明,清晰的骨节充满男性的力量却又格外温柔。
它亲了亲李索格的手背,又亲吻过李索格每一根手指。
做完这个动作,它心情很好地靠在李索格的肩上继续把玩着李索格的手。
它身后的尾钩也晃来晃去地拍打着水花。
玩够了,它让李索格的手环在自己的身上,而它闭着眼睛依偎在李索格的怀里。
忽然,李索格的手从它身上滑了下来。
它伸出尾钩缠着李索格的手臂,让李索格的手和它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
傍晚,艾丽莎去往餐厅拿晚餐。
晚霞落日,海面波光粼粼,正是一天中最为浪漫的时候。
餐厅和甲板离的不算远,很多穿着光鲜亮丽的人都拿着酒杯欣赏海面上的落日。
可能是摸不准它是男性还是女性,但在看见它的辫子后便优先将它当做女性看待,所以男人送给它的衣服是一条长裙。
摇曳的裙摆垂到了脚踝,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好像踏着星光而来。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它。
而它身上还披着那件带有兜帽的披风,上面沾着凝固的血,香风拂面之后就是刺鼻的血腥味。
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既迷人又诡异。
它径直走向餐厅,在注视中自顾自地拿好晚餐就转身离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在他的身前,笑着说:“不知道女士有没有兴致和我喝一杯。”
它垂着眼睫,默不作声的从对方身边走过。
对方眉一皱,伸出手想要拉住它,却没见它如何动,男人伸出的手就一抓而空。
长长的金色辫子在它的小腿晃动。
男人神色痴迷地看了眼那缕金色的发尾,深深地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好像刚刚那缕空气残留着一点发丝的芳香。
回到包间,艾丽莎将晚餐放在餐桌上。
对面坐着脸色苍白的李索格。
它将晚餐一分为二,它一份,李索格一份。
然后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空气很安静。
李索格像一具闭着眼睛没有呼吸的尸体,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
它用完晚餐,细致地擦了擦嘴,看着对面李索格一口没动的晚餐,它若无其事的将晚餐倒进了垃圾桶。
7008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画面很诡异。
却又有种说不出口的孤独。
突然,它感觉到艾丽莎抬眸向它看了过来,它立马闭上眼睛切断了所有的连接。
艾丽莎定定地看着李索格苍白的脸,紫金色的竖瞳冰冷又锐利。
好一会儿之后,它才恢复如常。
它将李索格抱进卧室,安静地躺在李索格的身边。
看着李索格苍白的脸,它伸出手轻抚着李索格的鬓角,又滑至那张没有血色的唇。
它支起身体,伸手将李索格的唇捏开,将自己没有愈合的手腕放在李索格的唇上。
尖锐的尾钩沿着伤口用力一划,鲜红的血立马流进李索格的嘴里。
李索格苍白起皮的唇逐渐在血液中变得湿润。
艾丽莎定定地看着李索格依旧没有变化的脸,低下头亲了亲李索格被血染红的唇,充满依恋地依偎在李索格的胸口。
就像每个晚上李索格抱着它睡觉一样。
而闭上眼睛的艾丽莎没有注意到,李索格瘦削苍白的手指在寂静中轻轻地动了一下。
2
拉紧的窗帘无法看到海上初升的太阳有多壮观。
但耀眼的金丝还是透过缝隙照进了昏暗的房间。
李索格颤动着睫毛,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陌生的环境,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但他很快就恢复清醒,立马侧头寻找艾丽莎的踪迹。
看到艾丽莎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才虚脱般松了口气。
他闭上眼睛,侧过头和艾丽莎的脸贴在一起。
感觉到艾丽莎呼出的气息,他扯开一个笑,有些想哭。
艾丽莎……
他张开嘴,发出微弱的呼吸。
艾丽莎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神情恬静的睡在梦中,就和以前一样。
他睁开双眼,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艾丽莎的脸颊。
苍白的手指轻抚着艾丽莎的眉眼,又滑过眼尾那些蓝紫色的鳞片。
他捞起艾丽莎的辫子,看到上面的紫罗兰花已经枯萎,这头精致的辫子也变得粗糙散乱,心里顿时又酸又涩。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渐渐恢复的五感也让他尝到了嘴里黏.腻的腥气。
他低下头,拉起艾丽莎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看到艾丽莎手腕上那个狰狞丑陋的疤,瞬间绞紧了整颗心。
“艾丽莎……”
他呼吸粗.重,眼睛发红,但抓着艾丽莎的手不敢用力,怕把艾丽莎弄痛。
可那个疤是如此的刺眼,好像锐利的刀不停戳刺着他的心。
他闭上猩红的眼睛,将艾丽莎的手指贴着自己的唇,不停地亲吻着艾丽莎的手心。
随后他又颤抖着吻了吻艾丽莎手腕的疤。
粗糙的触感还有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抿紧了唇,在压抑中暴起了青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好呼吸,睁开泛红的眼睛。
而腹部的疼痛也让他彻底恢复了清醒。
他掀开被子,拉起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道更加狰狞可怕的疤出现在他的腹部,上面缠着金色的头发,凝着干涸的血。
他的眼神很平静,也很冷淡,仿佛浮着冰山的海面。
比起看到艾丽莎受伤的失控,此刻的他冷静到近乎残酷。
他很确信,他体内的胚胎没有被研究所的人带走。
因为研究所的人不可能当着艾丽莎的面拿走他体内的胚胎。
而通过伤口可以看出来,他体内的胚胎是艾丽莎取出来的。
至于胚胎,应该已经死了。
所以是他失血过多,艾丽莎才将自己的血喂给他。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越加急促,眼里也闪烁着狂热的光。
他就知道,他的艾丽莎是爱他的。
艾丽莎。
他的艾丽莎。
他转过头,不停地亲吻着艾丽莎的脸颊、唇瓣,眼神痴迷又充满爱意。
艾丽莎在他的亲吻中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一丝睡眼惺忪的迷蒙。
他哑声说:“吵醒你了?”
艾丽莎神情一顿,随即抬眸对上他的双眼,许久都没有移开。
李索格一颗心都要软化成水,一个胚胎又算什么,他恨不得把心脏都剖给艾丽莎。
他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和艾丽莎四目相对。
艾丽莎看了他很久,忽然搂着他的脖子紧紧地依偎进他的怀里。
他用力地抱紧艾丽莎,被挤压到腹部的伤口也没关系。
越疼,他越清醒,也越能感觉到他拥有了艾丽莎的满足。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艾丽莎更重要。
“艾丽莎……”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我爱你。”
艾丽莎将脸埋进他的脖颈。
明明艾丽莎什么也没说,但他就是觉得既满足又心疼,还有一丝说不出口的难过。
强烈的情绪充盈在他的心口,变成了眼眶里的泪水。
——
李索格靠着床头,温柔地梳着艾丽莎的长发。
艾丽莎坐在他的身前,手上把玩着那盏星星灯。
气氛安静而平和,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馨。
他们之间那道跨越光年的距离彻底消失,真正意义上的达到了灵魂相.交的亲.密。
船上没有紫罗兰,却也有人工培育的鲜花。
他摘下一朵铃兰,柔声说:“用这个花代替可以吗。”
艾丽莎没有拒绝。
他将新鲜的铃兰轻柔地插.在艾丽莎的发尾,洁白的花朵与金色的辫子交织出一种纯洁又美好的色彩。
他眼眸闪动,带着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艾丽莎的发尾。
艾丽莎转头看向他,美丽的眼眸波光流转,好像会说话。
他抬起手,抚摸着艾丽莎的脸颊,情不自禁地吻上艾丽莎的唇。
艾丽莎张开嘴,睫毛轻轻地颤动。
他禁不住吻的更深,想要将满腔爱意都倾.入.进去。
——
艾丽莎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索格来到了甲板。
一望无际的大海在阳光中泛着粼粼的波光。
层层起伏的海浪广阔无垠,吹来的海风带着湿咸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李索格将艾丽莎抱在腿上,安静地看着无边无际的海洋。
此刻他的心里很平静。
一种生活真正开始的落地感让他感到格外轻松。
蓝眼红发的男人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李索格时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对方还活着,甚至这么快就恢复了清醒。
听到身后的动静,李索格转头看了过去。
对上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男人又是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主动开口说话:“身体虚弱的人不适合吹太久的海风,需要一条毯子吗。”
李索格淡淡地开口:“麻烦了。”
男人向身后挥了挥手,站在后面的人低头离开。
李索格收回了视线,继续抱着艾丽莎看着前面的大海。
男人走到他身边,摸着鼻子说:“不知道你受了什么伤,船上有专业的医疗人员,可以免费为你提供治疗。”
他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以为对方是死人,还想提供保存尸体的冰柜。
李索格神情冷淡地张开嘴:“谢谢。”
他过于疏离的态度让男人咳了一声。
忽然男人看了艾丽莎一眼,似乎发现艾丽莎身上的披风变干净了,没有了那股血腥味,垂到胸前的辫子也别上了一朵新鲜的花,便忍不住多看了片刻。
就在艾丽莎抬起眼眸看过去的时候,李索格抬起手将艾丽莎的头揽到了自己的肩上,伸手挡住了艾丽莎的脸。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苍白的皮肤还带着掩盖不住的病态,但他身上那种阴郁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还是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男人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不喜欢被打扰的人,便礼貌地收回了视线。
但他也没有离开,而是抛出了一个鱼钩开始在旁边安静地钓鱼。
这时毯子送过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对方看到艾丽莎的背影眼睛一亮,却在看到李索格后眯了下眼睛,笑着走了过来。
“今天的天气真好,不如大家晚上一起喝杯酒怎么样。”
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话时眼睛看的是艾丽莎的方向。
只是艾丽莎靠在李索格的怀里,连一根发丝都看不见。
对于他这种作风,红发蓝眼的男人皱了下眉。
“霍斯先生,这位先生的病才刚好,恐怕不能饮酒。”
姓霍斯的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轻佻地说:“相逢即是有缘,先生不能喝,太太代喝也无妨。”
这话可谓是相当下.流了。
红发蓝眼的男人有些看不上对方的作风,但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贵族,他再看不上也不能闹的太难看。
他板着脸,有几分冷硬地说:“既然如此,那晚上我也来陪霍斯先生喝一杯,霍斯先生应该不会不舍得这杯酒吧。”
姓霍斯的男人瞥了他一眼,或许红发蓝眼的男人在船上的地位也不低,对方没有直接拒绝。
“二副想来我自然欢迎。”
留下这句话,男人看了艾丽莎一眼就走了。
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听李索格说一句话。
似乎他根本就不在意李索格的存在。
红发蓝眼的男人在旁边说:“对方是霍斯家族最小的儿子,在岸上惹了不该惹的人,就想去海对面躲两年,但依我看,这下.流的性子就算到了海对面也不会有什么收敛,指不定会惹上更不该惹的人。”
李索格安静地听着。
他一只手搂着艾丽莎,一只手轻抚着艾丽莎长长的辫子。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关心。
但他知道,对方恐怕是到不了海对岸了。
“这里可以钓到鱼吗。”
听到他开口说话,男人转过头,笑着说:“当然可以,这片海域的物产非常丰富,经常能钓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李索格轻声道:“那麻烦给我一根鱼竿吧。”
男人直接将自己手上的鱼竿递给他。
“你用这根就好了,本来就是放在这里给客人体验的。”
说完这句话,男人又说:“不过你钓上的鱼都要交给厨房处理,这里很多品类的鱼都有毒,自己无法分辨,还是要小心一点。”
李索格那头微长的卷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他表情平静地说:“谢谢。”
艾丽莎始终安静地依偎在李索格的肩头。
只要有李索格在,任何事都不需要它在意。
李索格垂下眼,轻轻地吻了吻艾丽莎兜帽下的脸颊,眼神深邃又痴迷。
他的艾丽莎,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海上的路还很长。
未知的海对岸也会迎来新的挑战。
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守护在艾丽莎的身边。
“艾丽莎。”
他轻喃着爱语。
“我爱你。”
艾丽莎侧过头,回应着李索格的吻,那双美丽的眼眸流转着潋滟动人的流光。
男人在旁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想,这位先生和他的太太未免也□□爱了一点。
看着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7008悄无声息地断开了和李索格的连接。
它无法给这两位特殊的宿主带来什么。
那就送给他们一个美好的祝愿吧。
“白天也会有流星吗。”红发蓝眼的男人眼神惊异地看着流星划过的天空。
李索格定定地看着那道从他眼前闪过的流光。
刚刚他很清楚的感觉到,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感觉到艾丽莎看向他的眼神,他重新转头看向艾丽莎,眼神充满了爱意。
不重要。
反正未来一直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眼眸幽深,痴迷地吻着艾丽莎的唇。
艾丽莎用余光看着那抹横过天空的流星,安静无声地垂下了眼睫。
不知道那抹光会不会划过它的故乡。
但它的未来已经留在了这里。
第93章 第 93 章 shit!
1
按照以往, 如果有人蹲在金碧辉煌的门口,一定会有保安将人赶出去。
毕竟这种高档的地方绝不允许有人做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行为。
但现在,等在大厅的经理恨不得搬两张椅子过去, 最好还要擦干净垫上软垫, 免得硌坏了两位大爷尊贵的屁股。
蹲在门口的单宿咳嗽着吐出一口烟,烦躁地说:“什么烟这么难抽。”
旁边的寸头青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面上却好声好气道:“哥, 你要是抽不惯我就去给你换一根。”
实际上换了金烟斗, 单宿还是抽不惯。
因为这位爷就是个不抽烟的主!
“都是垃圾东西,换来换去也是一个样。”
寸头青年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笑呵呵地说:“哥说的对。”
单宿啧了一声,看着手里的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活了二十几年, 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这么离谱的事。
他居然不是单家的亲生儿子。
换句话说,他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假少爷,现在真少爷回来了,单家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那他这么多年的青春又算什么!
越想越烦, 单宿一脸烦躁的将烟头丢在地上。
没过一会儿,他又盯着地上冒烟的烟头不说话, 那样子严肃的有几分吓人。
旁边的寸头青年也不说话,一起盯着那根烟头。
三, 二, 一。
寸头青年刚在心里倒数完, 单宿就拿出手帕将地上的烟头捡了起来,又用水将烟头浇灭,确认没有火星残留之后连带手帕丢进了垃圾桶,最后再掏出一张手帕仔仔细细的把手指擦干净。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单宿长长地松了口气, 猛地站起来说:“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寸头在心里暗暗嘀咕。
算不算的,也不是他说了算。
但他还是说:“哥,那你要怎么办。”
毕竟单家亲生儿子已经回来了,一张亲子鉴定就能够说明很多事情。
单宿低头看向他,那张英俊的脸在灯光的阴影下有几分阴冷。
“我会想办法拿回我想要的一切。”
说完话,单宿迈开长腿离开。
那道西装革履又挺拔的背影重新恢复了单家少爷的派头。
蹲在会所门口的寸头青年心里一个咯噔响起,愣愣地看着单宿的背影。
这位哥不会要干什么谋财害命的事吧。
他忍不住喊:“哥,你别冲动,就算你不是单家少爷,你也是我永远的哥!”
会所里的人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他,意识到自己吐露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抬起头看着天空哼起了小星星。
完咯。
——
回到单家,他们还在吃晚饭。
不知道以前的单先生从哪里算了一卦,说是晚上九点吃饭对运势好,结合了日月精气,又可以修身又可以养神还可以起运。
单宿都不好意思说,人家是看在那十万块钱的份上才“昧着良心”编了个瞎话哄他开心。
也就单先生这脑子对此深信不疑,人家哄他,他就信。
而这个“习俗”一传就是十几年。
导致单宿从上初中开始就要每天晚上等到九点才能吃晚饭。
青春期的身体有多不抗饿,只有经历了青春期的人才知道,有时候饿狠了可以吃下一头牛。
单宿就这样过上了下午饿过劲,晚上又撑过头的日子。
最后年纪轻轻的就吃出了胃病。
有时候公司里的小姑娘看到他胃疼,总是凑在一起滴里咕噜些什么霸道总裁,激动的脸都红了。
他不知道她们激动什么,他只知道他疼的人都快过去了。
助理还劝他,不要为了工作废寝忘食。
他那是自愿的吗!
还不是为了单家的家产!
这么一想,他觉得更不甘心了。
凭什么他忍辱负重每天等到晚上九点才能吃晚饭,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快要熬出头了,那个谁谁谁拿着一张亲子鉴定就登门入室了。
越想越气,单宿的拳头都握紧了。
单太太挽了下耳边的鬓发,优雅地说:“小宿回来了。”
有可能是那一张亲子鉴定戳破了一直以来粉饰的虚假亲情。
现在看对方总觉得连面相都变了。
他爸……
哦,现在不能叫爸爸妈妈了,应该是叔叔阿姨。
曾经学识渊博、成熟稳重的单先生,其实就是一个痴迷于算命、占卜、不分国界,沉迷各种神秘学,连办公室放“厚德载物”还是“天道酬勤”都要算上一卦的大傻瓜!
而美丽知性、又雍容华贵的单太太,就是一个肚里没船,胸无点墨,又自私又自大还爱面子的两面派!
他没有说话,单先生和单太太也都沉默下来。
大概是没留他的饭,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而单先生和单太太都默默低头加快了吃饭的动作,好像互相比着谁吃饭快,谁先逃离这个尴尬的场面。
单宿:“……”
“单元呢。”他问。
单先生和单太太互相对视了一眼,谁都没开口。
仿佛谁先张开嘴,谁在吃饭这件事上就先落了下风。
但可能是气氛太凝固了,单先生迫于单太太眼神的压力,还是咳了一声,开口说:“小元身体不太舒服就先上楼休息了,等他什么时候饿了再下来吃饭。”
单宿握着拳,脖子上青筋暴起。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不用遵守九点吃晚饭的规则!
凭什么他可以饿了就吃,累了就躺!
这时,单太太先一步吃完,优雅地擦了擦嘴,轻飘飘地说:“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单太太头也不回的离开,速度快的裙摆都能起飞。
气氛变得更加凝固。
单先生拿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直接走也不是不行。
但他想吃啊。
不吃饿啊。
扛到九点才吃晚饭谁不饿啊。
尤其他这把年纪不吃更不行了。
单先生咳了一下,一脸沉稳地问:“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用了。”他垂下眼睫,面不改色地大步离开。
而刚踏上楼梯,他就咬牙切齿的变了脸色。
单先生也无声地松了口气,夹起了心爱的红烧狮子头。
总算能好好的吃几口饭了。
回到卧室,单宿怒气冲冲的去浴室洗了澡,又怒气冲冲的给床上换了四件套,再怒气冲冲的把床单都丢进洗衣机滴上两滴精油,再给房间点上熏香,最后再怒气冲冲地躺在床上。
而躺上床之后他也继续愤怒地盯着天花板。
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
他一定会夺回他的一切!
然后他就在软乎乎的被子和香喷喷的房间睡着了。
——
早上一大早,单先生去公司上班了,单太太去美容院了,整栋别墅只有单宿看起来无所事事。
他也不是一直都这么闲。
以前他也会早早起床去上班,感受外面清新的空气。
但现在基于他的身份,他被暂时停职了。
换句话说,他这个假太子被打入冷宫了。
想想就让人生气。
更让人生气的是他都被打入冷宫了,该死的生物钟还是让他一大早就醒了过来。
那个谁谁谁现在还躺在被窝里睡觉,等什么时候吃饱喝足睡好了就选个好日子领圣旨。
他这个要下位的还兢兢业业的早起等着被褫夺封号。
多睡几个钟怎么了!
好不容易有睡觉的时间,怎么就睡不着了!
shit!
说来可笑,其实单先生也不是个多有出息的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全凭投胎投的好,也就是单老爷子在世时为单先生打下了良好的地基。
而且单老爷子还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等单老爷子没了,单先生也就自然而然的上位了。
本来单宿也是这么想的。
他要当个儿子,还要当个好儿子,等把单先生熬走了,单家就是他的了。
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为的就是心里那个伟大的目标。
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更可笑的是,当初的狸猫换太子并没有任何的阴谋,完全是单家和医院双方造成的意外。
现在真太子的养父母也是他的亲生父母意外去世,他连人都没能见上一面,单家想把他退货都没有地方退。
想要怪也不知道该怪谁。
甚至连对错都判不出来。
如此荒诞的现实就好像一出黑色喜剧。
于是只好先罢黜他这个假太子,等找到时机再暗戳戳扶真太子上位。
等以后时间磨平了舆论,再把他放生。
但单宿绝不会就这么认命。
他想要的他一定要得到。
——
起的太早,院子里的狗都还没醒。
单宿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四十五度望天,呼吸了一下早晨的空气之后,转身上了书房。
从现在开始,他要开始为自己谋划,实在不行,他就把单家搞垮,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内心充满复仇火焰的单宿在书房转了一圈,越转他的眉皱的越紧。
最后他用手帕捂住了口鼻,挑剔地看着书房的边边角角。
书架上怎么这么多灰。
花都枯萎了怎么还没有人换。
忽然,他用余光看见了一本画着特殊符号的书。
上面用外语写着一些类似咒语的字符。
他从这本书前走过,不太在意地瞥了一眼。
然后他又从这本书的面前路过,若无其事地瞟了两眼。
转了一圈,他再次路过那本书,用余光瞄了一眼。
身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又生在新时代的代表青年,他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
只有大傻瓜才会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用手帕将这本塞在角落里的书取了出来。
虽然他不是大傻瓜,但他可以了解大傻瓜的精神世界。
这都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翻开那本薄薄的书,里面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咒让单宿看的连连惊叹。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标红加粗的咒语上面。
——只要以鲜血为引,就可以和恶魔达成契约,实现所有想实现的心愿。
笑死了。
怎么会有人信这种东西。
果然只有大傻瓜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单宿蹲在地上,看着画出来的草图,一脸认真的想着是不是还要再精雕细琢一下。
他围着符咒转了两圈,以专业的角度修了修边角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眼手里的针。
只要把血延着中心画一圈就行了吧。
他拿起针,仔仔细细的消了毒,才蹙起眉在指腹扎了一下。
一滴豆大的血珠冒了出来。
但他看着地面又有些犹豫。
这地这么脏,直接把手指摁上去会不会被病毒感染。
只要想到他把手指摁在被脚踩过的地板上,他就浑身不舒服。
可书上说要画上去,滴上去不行。
他站在原地沉吟片刻。
最后,他看着用毛笔画出来的圆圈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要干什么。
好像是要念咒语了。
他站直身体咳了咳,看了眼门外没有人,红着耳朵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嘀咕完,他脚一跺,手一指,低喊一声。
“开!”
“哥,你在干嘛呢。”
单宿:“……”
他收回手,脸上带着成熟稳重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说:“不关你的事。”
站在门口的单元看了眼地上的鬼画符,又看了眼身姿挺拔面不改色的单宿,微笑道:“那你慢慢玩,我就不打扰你了。”
打开的门又被重新关上。
没多久,外面传来单元和保姆说话的声音。
“阿姨,大哥在里面玩游戏,待会儿再过来打扫吧。”
单宿:“……”
他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恼羞成怒地看着地上的鬼画符。
“果然是骗人的东西!”
这时,一只蚊子从窗外飞了进来,嗡嗡嗡的惹人烦。
看到蚊子停在鬼画符上面,他一脚碾了上去。
碾完他又嫌弃地看着自己的鞋。
而生气的单宿没有注意到蚊子吃饱喝足的尸体在符咒上留下了一滴血,就好像“大”字上面多了一个点。
单宿嫌弃的想把鞋丢掉,符咒却突然发出了一道刺目的光,站在符咒里的他好像站在漩涡的中心。
他低下头,看着一只涂着深蓝色指甲油的黑手从地底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
第94章 第 94 章 哦!恶魔
1
看到那只黑手的一瞬间, 单宿的第一反应是一脚踩了下去。
脏死了。
脏死了!
竟敢用这么脏的手抓他的脚踝!
所有的颜色里,单宿最讨厌的就是黑色和灰色。
或者说,他讨厌所有一切看起来灰扑扑又暗淡的深颜色。
看起来就像是积了很久的沉年老灰, 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可怕的细菌。
脏死了!
单宿一脸凶狠的往下蹬着脚。
下去吧你!
在外面给盆栽浇水的保姆转头看着书房的门, 一脸疑惑。
平时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小单先生究竟在玩什么游戏玩的这么激烈。
书房里的单宿努力的和脚上那只手做抗争,然而, 脚上那只手还没蹬下去, 又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接着那两只手抓着他的腿慢慢地爬了出来。
单宿目露凶光, 拎起旁边的椅子准备往下砸,突然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瞬间恢复了冷静。
单宿:“……”
他神情平静的和那双灯笼一样大的红眼睛四目相对, 然后默默的把手上的椅子放了下来。
shit!
——
现在的单宿看着很冷静,其实一点也不冷静。
一滴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顺着下巴滴落。
他拿出手帕面不改色地擦了擦, 正准备把手帕叠好,另一边又滑下一滴冷汗。
虽然在做仪式之前,他就预想过恶魔会是什么样子,毕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当初幼儿园的小崽子们被哥斯拉吓得哇哇乱叫的时候, 只有他坐姿端正,一脸嫌弃地看着旁边的小光头把鼻涕舔进了嘴里。
但想归想, 他现在是个成年人了。
众所周知,人的胆子会随着年龄越大变得越小。
单宿很羞愧。
他今年二十七, 四舍五入就是快奔三的年纪了。
曾经核桃一样大的胆子现在只有米粒大小。
当然, 他并不是为自己开脱。
他只是在有理有据的陈述事实。
面前这个庞然大物大概有两米高, 体型有单宿两个大,头上长着一对牛角,垂到大腿的波浪长发很茂密,挡住了高到看不清样子的脸。
而那双猩红的眼睛很有存在感,就像夜深人静时亮起的两盏红灯笼, 既阴森诡谲又非常有压迫感。
单宿面无表情地拧了下手帕上的汗水,又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张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同时没忘记把自己被汗液沾湿的手指也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他完全无法直视眼前的恶魔,而从他现在的视角大概抬抬眼皮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胸口。
胸肌很结实。
能直接把他夹死。
“撒……”
声音一时间没有发出来,他连忙清了清嗓子。
小说里都写了,面对这种怪物绝对不能露怯,要不然对方就会抓住机会翻身做主人。
“撒拉卜……”
他咳了两声。
这是恶魔的名字。
哦,也不能说名字。
某种程度上,还是要有一点敬畏心,该称之为名讳。
嗯……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他心里说的话。
“称吾撒拉卜大人。”
浑厚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狱传来,瞬间穿透了单宿的大脑。
单宿面不改色地擦了擦头上唰唰往下流的冷汗。
“好的,撒拉卜大人。”
“呵。”
一声不可一世的低笑好像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吹过单宿的头顶。
他又从怀里换了一张手帕,面无表情地想着,不愧是他召唤出来的恶魔,这性格他喜欢。
“你以鲜血与吾达成了契约,说吧,你有什么心愿。”
单宿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能把他夹死的大胸肌,完全没有抬头往上看一眼的意思。
不是不敢,而是仰视不是他单家大少做人的风格。
当然,他并不是为自己的胆小在开脱。
虽然冷汗已经把他的衬衫浸透了,但完全不影响他体内蓬勃发展的野心。
他捏紧了手里的手帕,目光灼灼地说:“我要得到单家。”
撒拉卜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阴森诡谲的眼睛俯视着他。
——
里面已经好一会儿没有传出动静。
保姆控制不住心里发痒的好奇心,忍不住悄悄挪动着步子向书房靠近。
突然书房门从里面打开,保姆吓了一跳。
然后就看到头发湿的好像洗了个澡的单宿和一个男人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男人很高大,一身很性感的黑皮,下半身穿着不知道是裤子还是裙子,总之没几块布料的东西。
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只挂着不少珠珠串串。
保姆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识过。
她老脸一红,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忍不住直勾勾的往男人身上看。
等等。
刚刚说小单先生在里面玩。
保姆看了单宿一眼,又看了黑皮男人一眼。
随即立马捂着嘴,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老实稳重的小单先生玩的这么刺激。
单宿对上保姆的眼神,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恰好这时单元从楼下走了上来。
看到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也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一脸微笑地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单宿又紧了。
脚趾头扣紧了。
他抿着唇,在两人的注视中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嘭”的一声,门用力关紧。
保姆一脸不解的想着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进到书房里的。
而单元则透过门缝看着书房里干干净净的地板,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睛。
——
一关上门,单宿就先脱下了身上被汗湿的外套,里面的衬衫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身上,修饰出他紧窄的腰身。
他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现在很想去洗个澡。
别问他为什么在家也西装革履,穿得这么正式。
毕竟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万一单先生突然在公司发了急病要送去医院抢救呢。
宫不可一日无主,他总要时刻做好主持大局的准备。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对面在沙发上坐的大刀阔斧的撒拉卜,出声说:“撒拉卜……”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他青筋直跳,强扯出一个笑容说:“撒拉卜大人。”
是的,当这位恶魔先生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之后,单宿的敬畏心就开始大幅度下降了。
毕竟小时候老师就曾夸过他是个“越挫越勇”的好孩子。
换句话说,单宿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此时对方一身黑皮,肩宽窄腰个子高,肌肉有形又不臃肿,五官精致,轮廓却很立体,既漂亮又英俊,一双棕色的眼睛充满了异国风情。
除此之外,对方还有一头及腰的黑卷发,左边的臂膀连带胸口也画着不知名的符咒,看起来既性感又神秘。
一眼看去,对方整个人都有一种强势又野性的美感。
再加上那条单薄的裤子,赤着的脚,金色的脚环和赤.裸的上身……
越看越像海上天堂最火的那个牛郎。
“单宿。”不太正式的普通话,充满磁性又不失性感的男中音。
“吾最忠实的奴仆。”
虽然有些别扭,但能听懂。
可现在单宿的敬畏心没剩多少,听到这句话,他解开了脖子上的一颗扣子,抬着下巴在心里冷哼一声,不太服气对方的称呼。
对方是他召唤出来的,该是他的奴仆才对。
显然,刚刚那三张沾满冷汗的手帕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
撒拉卜两只手撑着膝盖,俯着上身,一脸邪笑地看着单宿。
这是一个很有气场的动作。
但单宿此刻的敬畏心已经小到和他当时的胆子一样大小了。
换之他的胆子反而在无限膨胀。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对方的屁股。
更不合时宜的是,他的理智和情感在打架。
理智告诉他对方是真的恶魔,有非同寻常的力量,他要尊敬对方,最好是充满虔诚的供在供台上。
这样他就可以借用对方的力量把单家的人都干掉,通通干掉!
他体内的阴暗念头在不停的发酵。
可情感却在和理智做斗争。
对方似乎在地下待了很长的时间,长到裤衩子都结蜘蛛网了。
哦,蜘蛛真是一个伟大的生物。
在地狱都不忘建功立业的伟大理想。
而对方就用这么脏的裤衩子坐在他仔仔细细消了毒又换了沙发套的沙发上!
不过好在此刻他的理智还在顽强拼搏。
想想对方变身后可以把他夹死的大胸肌,他还是带着为数不多的尊敬控制好了脸上的表情。
“你说你会帮我达成心愿。”
单宿的眼里带着翻腾的贪欲与阴暗的野心。
撒拉卜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单宿。
它确实在地狱待了很长时间了。
长到地狱都开始翻修了,它还在原来的地方结蜘蛛网。
当感到有人召唤的时候,其实它并不是很满意。
它一向只钟爱人类的灵魂,血液是低级恶魔才会选择的东西。
可是它在地狱待的太久了,久到蜘蛛都要搬家了。
所以最后它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是。”
单宿眼睛一亮。
“那你要先帮我解决单元。”
“可。”
单宿又眼睛一亮。
“我可以不要他死,但我要他再也不能出现在单家,出现在我的眼前!”
说这句话的单宿眼神阴鸷,充满了阴险和毒辣。
“可。”
单宿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解决完单元,下一个就是单薄。”
当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现在他要翻身做爸爸。
“可。”
单宿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光。
“我要所有忤逆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撒拉卜那双眼睛盯着他,勾起一个笑。
“可。”
单宿呼吸急促,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
他的眼中翻腾着炙热的火,带着蓬勃的野心与想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贪婪与狠辣。
同时他看向撒拉卜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原来所谓的恶魔也不过如此。
“但……”
但?
“你要先满足吾的欲.望。”
撒拉卜站了起来,那双眼睛冒着红光,充满着饥.渴的邪性。
它盯着单宿的身体,露出一个笑。
对方锻炼得当的身体还算很符合它的喜好。
既然如此,它就勉为其难地吃一吃吧。
饿了太久,又听了这么多废话,它已经没有耐心了。
撒拉卜那双棕色的眼睛顿时变成了血一般的猩红。
单宿心里一个咯噔响起。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里拉响了警报。
扑面而来的恶念也开始在空气中发酵。
他看着眼前突然拔高,头上长角,眼睛猩红的怪物,强烈的危机意识让他转身就跑。
可还没跑出去,一只大手就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拖了回去。
浑身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恶魔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下嘴唇。
“吾已经很久没有饱餐一顿了。”
浑厚低沉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强而有力地冲击着单宿的大脑。
他还没想明白饱餐一顿是什么意思,一只指甲尖利的手就抓上了他的屁股。
他浑身一麻,顾不上地毯有多脏,拼命的往前爬。
“撒拉卜,你是我召唤出来的恶魔,你应该要听我的话!”
他急的口不择言,死死地抓着茶几的桌角不放手。
在感觉到身后一个庞然大物抵着他的时候,他猛地瞳孔一震。
这是什么……
不行,这个不行!
“你的贪.欲很美味。”
这样的人类总是自以为是的将自己当成世界的主宰。
连与恶魔做交易都充满自负又傲慢的态度。
真是既天真又可爱。
它听不见单宿心里的声音,却可以看透单宿的眼睛。
深蓝色的指甲抓住了单宿的脖颈,抬起了他的下巴。
单宿不停地挣扎,手背青筋暴起,内心充满了愤怒。
“撒拉卜,你敢!”他咬紧了牙根。
可当那股邪恶的气息在背后将他笼罩的时候,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而那个庞然大物还在身后火热*挺地抵着他的后腰,充满威胁。
他收紧指甲,连牙根都咬出了血。
他现在明白以前书上写的那些警言是什么意思了。
——与恶魔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实现心愿的前提是先要付出代价。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完全被浓郁的恐惧占据。
当那只手抓住他腰的时候,他眼中更是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不行。
不可以!
会坏的!
他一定会坏的!
第95章 第 95 章 屁股实在太疼了
1
晚上九点。
单家一行人坐在餐桌上吃晚餐, 单先生问了一句:“单宿呢。”
单元面露难色。
“怎么了。”单先生转头看向他。
单元抿了下唇,有些为难地说:“今天大哥有一个朋友过来了,从早上开始两人就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朋友?”单太太有些惊讶。
别说朋友了, 单宿就好像完全没有青春期。
从有意识起, 他就是一个自律到可怕的人,不抽烟不喝酒, 不飙车不泡吧, 这么多年, 连男女关系都没有。
仿佛生来就是为单家继承人做准备。
在没有真假太子这件事之前,单宿就是一个优秀到找不到任何缺点的天之骄子。
现在不但突然冒出了一个朋友, 这个“在房间里一天都没有出来”听起来也很耐人寻味。
单先生和单太太对视了一眼,单太太别了别耳边的鬓发, 微笑着说:“小元多吃一点。”
单元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家人完全没有分别二十多年的生疏和不自在。
自然的好像天生的演员。
——
单宿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翻了个身从床上滚了下来。
别误会。
平时的单宿睡眠质量没这么好。
他是昏过去了。
也幸好他昏过去了。
除了最开始那几个小时,后面的时间他才没有感觉到折磨。
跪在地上那一瞬间,单宿瞳孔震动, 眼里出现了巨大的惊恐。
他……他感觉不到他的下半身了。
他不会残了吧。
单宿扶着床头柜,咬着牙根, 坚强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当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之后,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还好, 只是屁股裂了。
吓死他了。
原来只是昏的太久下半身麻痹了, 他还以为他废了。
红白相间的血丝顺着他的大腿滑落, 他动作缓慢地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的那瞬间,站在水下的他仿佛重新得到了新生。
他抬起头,闭着眼睛将头发顺到了脑后。
那张英俊又不失清贵的脸在水下有几分冷峻,没有表情之后带上了没有七情六欲的冷淡和禁欲。
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流淌, 滑过他结实却不过分的肌肉,又延着他的臀冲去了他腿上的痕迹。
已经成熟的身体充满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男性荷尔蒙。
而他那双腿格外的长,站在水下修长笔直,性感又好看。
单宿睁开眼睛,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扶着腰,痛的嘶了一声。
他咬着牙根,一拳砸上墙面。
该死的。
他要把这个恶魔送回去。
让对方继续留在地狱结蜘蛛网吧!
单宿眼神阴鸷,脸上带着咬牙切齿的表情。
忽然,他看到自己脚踝有一道痕迹,弯下腰一看,发现是一个黑红色的烙印。
shit!
哪里来的脏东西!
他立马拿起毛巾和消毒水去擦,可无论他怎么擦,脚踝上那个印记都擦不掉。
脏死了脏死了。
他最讨厌黑色了!
单宿一脸暴躁的把消毒水丢在地上,更加坚定了要把对方送回老家的决心。
【滴,男……男妈妈……】
【滴,男妈妈系统……滋滋……】
【滴,男妈妈……滋滋……男妈妈系统……滋滋滋……男妈妈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总算出来了。
7008用力地喘了口气。
怎么回事,怎么最近的小世界都这么难连接。
等等。
眼前这个马赛克是什么东西!
哦,是它连接的宿主,吓死它了。
等等!
外面那股强大又邪恶的气息是什么东西!
哦,原来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现在7008明白它为什么连接不上了。
也还好它没和那位恶魔连上,而是连了这位宿主。
要不然又要夹着屁股谋生了。
【咳咳,宿主你好……】
7008叉着腰,高高在上地抬着下巴。
“闭嘴!”
7008瞬间噤声。
嘤嘤……
烦死了烦死了。
都觉得它好欺负是吧。
7008双手抱胸,嘴一撅,蹲在地上开始生气。
单宿神情阴狠的把毛巾丢在地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把外面的恶魔送回老家的念头!
他扶着腰站直身体,脸上的表情忽的一顿,随即握紧手指用力往墙上一砸。
shit,shit,shit!
脚踝上的印记没擦掉,刚刚一蹲一起,腿上又流下了东西。
他的眼里泛着血丝,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
——
好不容易清理完身体,又把整个浴室都收拾干净,单宿已经去了半条命。
但这仍旧没有阻止他要把对方送走的决心。
穿着干净的睡衣,他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外挪。
往常总是擦的干干净净的头发往下滴着水,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在昏暗的阴影下阴郁的像一个冒着寒气的恶鬼。
他走出卧室的门,目标直指书房。
他要找到白天那本召唤的书,上面一定有送走对方的办法!
只是还没走到书房他就停下了脚步。
透着光的门缝传来了单先生和单太太说话的声音。
“怎么样,你想到办法了吗。”
“还在想。”
“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用,随便找个借口把人赶走不就行了吗。”
“在公司他很有声望,如果这件事闹大,集团的股票也会受影响。”
单宿一手撑墙,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就凭单先生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这几年要没有他,单氏早就被人吃了。
“那怎么办。”单太太想了想,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办法。
“要不然就让他恢复原职,就当是给小元找个垫脚石好了,等小元磨练出来,就随便找个错处把他赶出公司,正好也给小元一个正式任职的理由。”
单先生沉吟片刻,低声说:“你说的有道理,等我去找大师算算。”
站在门外的单宿眼里带着森森寒气,一瘸一拐,面无表情的回了房。
很好,那就看看是谁笑到最后吧。
他扶着墙,手背上青筋暴起。
反正代价已经付了,他总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不就是屁股不保吗。
比起单家,这又算什么!
单宿抿着唇,挺直了腰,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
——
该死的生物钟!
单宿趴在床上,恨恨地锤了下床。
他两只眼睛挂着浓郁的黑眼圈,没有看到撒拉卜,他心里一个咯噔响起。
等等。
对方不会回老家了吧。
他皱起了眉。
虽说昨天他很想把对方送走,但真走了,他又觉得有点亏。
甚至越想越亏!
尤其现在他屁股还疼的要命!
他咬紧牙根,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对方真的走了,他还有种被拔吊无情的不忿。
shit!
那他昨天的牺牲又算什么!
单宿动作艰难地爬了起来,眼中燃着熊熊大火。
他要再去召唤一次。
不为别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咳,宿主……】
“闭嘴!”
7008:【……】
烦死了烦死了。
它不干了!
7008滚过来滚过去,一脸生气地蹬着腿和空气打架。
单宿满脑子都燃烧着想要复仇的火焰。
他脸色铁青地穿上了衣服,脸色铁青的整理好头发,脸色铁青的叠好被子,脸色铁青地喷了香水,再脸色铁青的给自己的手消了毒,最后脸色铁青地走出了房门。
然后他就看到穿了他衣服的撒拉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
单宿:“……”
他妈……嘘……不文雅。
shit!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生气了!
而没有去上班的单先生和没有去美容院的单太太,包括难得早起的单元都坐在餐桌上一脸沉默地看着旁若无人的撒拉卜。
看到这一幕的单宿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他咳了咳,挺直腰杆走下楼。
结果还没走完一步,他就一手扶着腰,疼地咬紧了牙。
畜牲玩意儿!
坐在沙发上的撒拉卜回头看向了他。
他站直身体,脸上恢复了正经的表情。
撒拉卜那双棕色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露出一个笑,转头继续看起了电视。
而单元看着他的样子,忽然问:“大哥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他瞥了对方一眼,神情平静地说:“看书看的晚了一点。”
单元站起来,亲自为他拉开了椅子,微笑道:“大哥辛苦了,一起来吃早餐吧。”
单宿面不改色地挺直了腰背,淡声说:“不用了,没胃口。”
单元没说话,只是失落地低下了头,配上那幅白白净净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惹人怜爱。
果不其然,单太太顿时心疼地看了过去。
但在单宿眼里,单太太眼里全是对自己后继有人的欣赏。
比她还会装,不愧是她的种。
单先生咳了一声,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撒拉卜,又看向单宿。
“听说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
单宿的屁股猛地一痛。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说:“是,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单先生眼里闪过一丝深思。
“这样啊。”
单宿眸色微暗,抬眸看了单先生一眼。
——
大概是气氛太过怪异,单先生用完早餐就去上班了,单太太也出门去喝咖啡,只有单元还坐在餐桌上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
单宿将靠枕垫在沙发上,动作缓慢地坐了下去。
“撒拉卜……”
对上撒拉卜看过来的眼神,他闭了闭眼睛,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撒拉卜大人,代价你已经取了,该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看着电视里的狗血家庭剧,单宿心里有些嫌弃。
坐姿豪迈的撒拉卜靠着沙发背,眼睛没有从电视上移开一分。
听到他的话,也只是懒散地说:“代价不够。”
“什……”
单宿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
看了眼还坐在餐桌上的单元,他顺了顺气,压低声音说:“你什么意思。”
撒拉卜抬起自己的脚搭在桌子上,又拉开了身上的领口。
看到对方性感的蜜色胸肌,单宿眼睛一疼,连忙抬手挡着眼睛说:“等等!”
对方知不知道什么叫白.日.宣.淫,天打雷劈。
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吾受规则所控,力量受制,需补充能量才能为你达成心愿。”
单宿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看着撒拉卜身上的符咒,还有脚上那两个像金刚圈一样的金环。
“……”
他没忍住,抽出屁股下面的软垫砸了过去。
撒拉卜:“……”
单宿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撒拉卜的脸。
这叫话吗,这叫话吗!
什么叫补充能量才能为他完成心愿!
现在搞诈骗的都拓展到地狱了是吧!
撒拉卜虽不太高兴,但还是说:“吾乃掌管欲.望的邪神,身为吾最忠实的奴仆,只要你满足吾的欲.望……”
单宿拿起另一个软垫砸了过去,胸口不停的起伏。
邪神,邪你妈了个……
嘘。
失态了,失态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但看到撒拉卜那张脸,还是没办法恢复冷静。
而撒拉卜抓住了他两只手的手腕,眉头紧皱地看着他。
“身为吾最忠实的奴仆,你该诚心诚意的将吾供奉。”
他冷笑一声,一脚踹了过去。
昨天对方穿着裤衩子坐在他沙发上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干了!
“奉个屁!”
撒拉卜眸色一暗,翻身将他压在沙发上。
“放肆。”
单宿的两只手被压在头顶,上半身动弹不得。
他紧咬着牙根,奋力挣扎。
“你骗我!”
早知道对方是个这么不中用的东西,他昨天就……
想到昨天,他的屁股又开始疼。
而一番动作下来,更是疼的他眼睛都红了。
他这辈子最恨别人骗他了!
撒拉卜那双棕中带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吾没有骗你。”
单宿被气的呼吸急促,二话不说就要抬腿去踹撒拉卜。
现在对方说什么他都不信。
尤其是在他屁股还疼的情况下!
撒拉卜眉头紧皱地压住了单宿的腿,那双眼睛逐渐往红色转变,邪恶的气息也开始在空气中滋生。
突然“嘭”的一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单宿和撒拉卜齐齐转头向餐桌的方向看了过去。
捧着饭碗的单元默默地合上了下巴,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扶起了桌上被碰倒的水杯,好像没有感受到身后那两道如芒刺背的眼神。
起初,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黑皮男的身份,甚至多离谱的猜想都有过。
但今天看到他们两人恩.爱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样子,他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或许,只是单宿这个老处男铁树开花了也说不定。
单元一脸深思的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单宿盯着撒拉卜,抿着唇用力挣扎了一下。
撒拉卜却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眸色微深地俯下身舔去了他眼尾的泪痕。
“你已经刻上了吾的烙印,是吾的祭品,在没有帮你达成心愿之前,吾不会离开。”
单宿别过头,呼吸急促地挣扎着被握紧的手腕。
他妈的。
屁股实在太疼了。
第96章 第 96 章 真早熟啊,小单宿
1
单宿拿着手帕翻遍了书架上的书都没有找到昨天用来召唤的那一本。
他恨恨的把沾满灰的手帕丢进垃圾桶。
居然不见了。
不会完成召唤之后, 那本书就消失了吧。
想到对方说没有帮他达成心愿之前,对方不会离开。
那岂不是要一直跟在他身边。
单宿转过头,一脸严肃认真地找着书架上的书。
他现在的心愿就是把对方送走!
可惜, 仿佛现实真的在教给他一个做人的道理。
——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本书真的凭空消失了。
shit!
单宿有些绝望的用手捂住了脸。
这时, 他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本不想理会, 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 震的他屁股疼。
他有些烦躁地接通电话。
“喂!”
对面的寸头青年吓了一跳。
而想到待会儿要说什么, 寸头青年更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哥。”
单宿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可光是听到他的呼吸, 寸头青年一颗心就不安地跳动起来。
“扑通”一声,寸头青年先跪了。
别管单宿能不能看见, 总之诚意要先摆出来。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飞快地说:“现在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哥你不是单家的亲生孩子,听说单家罢了你的职准备把你赶出去,最新的头条新闻已经报道出来了!”
一口气说完, 寸头青年屏着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好半晌之后,对面传来单宿淡淡的声音。
“你说什么。”
寸头青年的脑门滑下一滴冷汗, 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说……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单家的亲生孩子了。”
现在关于单宿的事已经传遍整个x市。
连报道都在今天上了头条,不过还好已经被他用钞能力压下去了。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可以堵住舆论的嘴, 却堵不住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对单宿的议论。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寸头青年战战兢兢的准备以死谢罪, 却听到单宿平静地说:“嗯,知道了。”
寸头青年愣了一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就这?
未免也太冷静了,难道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已经失常了……
嘶……
寸头青年连忙爬起来, 准备连夜买机票逃命。
而站在书房里的单宿眸色暗沉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正好,目前单元不能服众,单先生又没那个本事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集团,等股票开始动荡,就是单先生求着他回去的时候。
看到上面打来一个新的电话,他面无表情地接通,冷声说:“就和以前一样,说些他爱听的话。”
挂断电话,他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书房,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路过楼梯口,看到楼下靠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的撒拉卜,他有些烦躁。
现在那点所谓的敬畏心完全消失的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不耐烦和嫌弃。
他一瘸一拐地走回房,昨天一天没吃,今天又没吃早餐,他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本来他是绝不会在房间吃东西的,但他更不想去客厅看见撒拉卜那张脸。
只是短短一天,对方就打破了他的底线。
可怕,实在可怕。
“荣姨,麻烦送碗清粥到我的房间。”
走廊拐角的荣姨探出半个身体,有些尴尬地说:“小单先生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早餐才能做好。”
他皱着眉回头,“早餐没有做我的份吗。”
“不是。”荣姨向下瞟了一眼,咳了一声说:“早餐全部被那位先生吃完了。”
单宿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那就先准备点水果,记得要洗干净。”
“水果也没了。”
“它不是还在吃吗!”
“那是最后一盆水果了。”
“还有什么。”
“啊?”荣姨从撒拉卜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单宿。
“我说,现在还剩什么可以吃。”单宿咬牙切齿地开口。
荣姨想到什么,“早上小单少爷的早餐还没吃完,那位先生嫌脏没有吃,小单先生你……”
荣姨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头都埋到了胸口。
大概是觉得自己也在语无伦次的说些不像话的话。
单宿握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
它嫌弃他就不嫌弃吗!
忍不了,实在忍不了!
单宿挽起袖口,气势汹汹地走下楼,一副要和撒拉卜拼命的样子。
可折腾了好一会儿,也只是一瘸一拐地走下两层楼梯。
还没走到一楼,坐在沙发上的撒拉卜突然转过头,一边舔着手指上的樱桃汁,一边眼睛隐隐有些发红地说:“还有吃的吗。”
单宿立马动作丝滑地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往楼上走。
一边走,一边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一边面不改色地说:“让它吃,它要什么给它什么,让它吃饱,千万别饿着它。”
荣姨看着单宿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果然上山容易下山难。
小单先生上楼的动作比下楼快多了。
——
寸头青年还是没能逃出国。
他给单宿倒了杯温水,一脸老实地坐在旁边。
“小毛。”
听到单宿的声音,寸头青年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叫文笔生。
他妈给他取这么文雅的名字,不是让人给他取外号的!
“诶,哥,有事吗。”他搓了搓手,笑的一脸乖巧。
“你这个会所开了有几年了。”
寸头青年也就是小毛想了想。
“会所以前是我哥给我开的,从我大学毕业接手到现在差不多有个三四年,四五年了吧。”
“平时来这的人不少吧。”单宿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语气不冷不热。
小毛一本正经地说:“没错。”
可以说这几年凭借他家的关系,来这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
其实听单宿这么说,小毛大概就明白单宿是什么意思了。
“我会帮你留意一些消息的。”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单宿放下了手里的水杯,转头看向他。
“我只是问问。”
“我懂。”小毛一脸正色。
单宿有些烦躁,“我说了我只是问问,你开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给包厢重新换一套家具吗!”
小毛瞬间顿悟。
原来是这位爷嫌脏了。
他立马说:“明天就换,不,明天就重新装修,再装两个空气净化器!”
单宿转过头,表情平静地说:“我的事你别掺和。”
小毛神情一顿,随即红了眼睛,抬手擦了擦眼里的泪,一脸哽咽地说:“哥……”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
一群浑身带着酒气的年轻人笑着走了进来。
他们手上拿着酒杯,手里也夹着烟。
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小毛的心里就一个咯噔响起。
出于单宿有些变态的洁癖,这间包厢只为单宿服务,不会有任何烟酒的味道,还会定期进行消毒。
可即便如此,单宿有时候还是会百般挑剔,一旦发现一丁点痕迹就会变得格外暴躁。
现在浓郁的酒气和刺鼻的烟味充斥了整个包厢。
小毛看了面无表情的单宿一眼,来不及思考更多,他连忙站起来拦住那些人的脚步。
“你们走错包厢了,要是想喝待会儿我去陪你们喝。”
他一边打着圆场,一边把人往外推。
可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喝大了,还是单宿的事一出,觉得自己能翻身做主人了,对方反手把小毛推在地上,吐出一口烟说:“没走错,我就是来找单宿的。”
小毛还是和以前一样柔弱易推倒。
他坐在地上,摸了摸脑门上被桌子磕出来的血,本就白的脸在鲜血的衬托下更是白的吓人。
察觉到单宿看向他的眼神,他连忙挡住自己额头的伤口,可他还是感到空气在逐渐变得冰冷凝固。
完了。
他看了眼对面那些人,默默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随时准备打120。
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一件皮夹克,脸上带着微醺的薄红,蒙在阴影下的眼睛看不出他是否清醒。
“单宿,真有意思,曾经的天之骄子原来是个鸠占鹊巢的穷酸。”
对方吐出一口烟,发出两声低笑。
在单宿的身份被曝光之后,他的亲生父母也被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那是一对很普通的夫妻。
男人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女人是一个清洁工。
他们是世界上最寻常不过的人,却也是他们这些人眼里最不起眼的人。
两个勤勤恳恳为生活努力的人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一场小小的意外就让这对老实的夫妻丧命。
而直到死前,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养育长大的孩子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更不知道,他们尽力托举的孩子在他们丧生之后就拿着一张亲子鉴定住进了豪华别墅。
也不知道他们的亲生孩子在得知他们的身份之后也没有去看他们一眼。
或许,在某个清晨,女人在街头打扫的时候曾和某辆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豪车擦肩而过。
而那辆车上就坐着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儿子。
单宿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愤怒远比悲伤要多。
他是个没有良心的人。
那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多余的情感感受,他更多的是对即将失去的财富和权力感到愤怒和不甘。
直到现在,他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一叠关于那对夫妻的资料,他的心里也没有多余的酸涩和悲伤。
他依旧只有愤怒。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生来就和别人不同,别人历经苦难,他却是要站在顶端的人。
永远不要和现实谈公平。
也不要被情感绊住脚步。
只有拿到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2
对方嗤笑着单宿的身世,肆意发泄着自己这么多年被压的翻不了身的嫉妒和怨恨。
“单宿,啊,不,不应该叫你单宿,应该叫你什么来着,陈?李?赵?还是王?不好意思,喝多了,有点想不起来你原本的姓了。”
男人推开扶着他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到单宿面前,弯下腰看着他。
“你说说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垃圾,这么多年,凭什么这么狂。”
小毛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缕烟灰即将掉在单宿的裤子上。
他瞳孔一震,来不及想太多,连忙扑过去吹了口气。
看到那缕烟灰被吹走,他才虚脱般坐在上地上喘了口气。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小毛。
“发什么神经。”
单宿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在了手上。
男人更加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都精神失常了吧。”
男人抽了口烟,发出一声嗤笑,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笑起来。
单宿眼眸微垂,手指从桌上的水壶、玻璃果盘,还有水果刀上面一掠而过,最后拿起一个高脚杯,对着男人的头猛地砸了下去。
一直盯着单宿的小毛松了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却擦出一手的血。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天应该不会闹出人命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单宿手上只剩半截的高脚杯,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现在单宿的脾气比以前好多了。
而被砸的倒退两步的男人捂着脑袋,愣愣的不知道反应。
直到曾经熟悉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他弯着腰,一边瞳孔震动地看着手上的血,一边发了疯的大喊大叫。
那样子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精神失常的人。
单宿面无表情地拿着只剩半截的高脚杯往前走了一步。
对方立马往后退。
退完又冲着单宿叫了一声。
身后那几个二世祖一起跟着战战兢兢的后退,一边退,一边想去捂男人的嘴。
“你的废话太多,我一句都没听清。”单宿站在昏暗的灯下,一半阴影一半光,露出了他半张脸与幽深的眼睛。
男人气的眼睛发红,作势要往前冲,身后的人立马手忙脚乱地拉住他。
“别去,你别去。”
“会死的。”
“绝对会死的。”
男人发了疯的大叫,单宿表情平静地开口:“狗叫什么,你的臭味熏到我了。”
“啊……唔……”
男人还要叫,身后的人立马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男人的嘴。
“不是说让你冷静一点吗。”后面的人咬牙切齿地开口,又一脸讨好地看着单宿。
如此熟悉的一幕唤醒了他们曾经的记忆。
痛,太痛了。
熟悉的幻痛直接让他们的酒醒了大半。
“他喝多了,说些胡话,单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这就让他去醒醒酒。”
一群人捂着男人的嘴开始往后退,男人还眼睛发红的想要往前冲。
单宿眼眸微动地看向男人,捂嘴的年轻人立马冲着男人的肚子给了一拳,咬着牙说:“别叫了。”
打完,他又转头看向单宿,嘿嘿笑道:“看来普通的醒酒方法没用,我们让他去厕所好好醒醒酒。”
单宿没说话,只是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和碎玻璃。
年轻人转过头,一人给了几脚。
几个二世祖立马懂事地跑出门,没过一会儿,不知道从哪拿来了几个拖把和抹布,冲进包厢就开始打扫起来。
以为被抢了的清洁阿姨一路追到包厢,看到几个光鲜亮丽的大少爷在勤劳地打扫卫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表情。
原来都是一群好孩子啊。
那她以后给这群少爷打扫包厢的时候就少在心里咒几句吧。
清洁阿姨感动地擦了擦眼角的泪。
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站在一旁的小毛也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家单大少爷真的成熟了,脾气也变好了。
其实小毛并不是毫无缘由的有这份感慨。
他们之间的渊源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小毛刚上幼儿园的时候。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其实小毛有四分之一的混血。
他们一家人之前一直定居在国外,直到小毛上幼儿园才正式回到国内。
作为一个“外来户”,想要融进这个圈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这里的地头蛇盘踞众多,势力分布错综复杂,他们只能“低调”的老实做人。
当时小毛独自一人上幼儿园,看到游园活动里的哥斯拉,一边被吓得哇哇大哭,一边舔着鼻涕的时候,旁边的单宿像个小王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他既羞愧又羡慕,还有说不出口的崇拜。
而当时后面还有几个冒着鼻涕泡的萝卜头一直在后面揪他的辫子,他很委屈,可他那时的普通话还说不太明白,抹着泪不敢反抗。
单宿却转过头,面不改色地说:“晚上哥斯拉会去你们家做客。”
短短一句话就把几个萝卜头的鼻涕泡吓破了。
小毛心里的崇拜言于溢表,单宿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后来小毛才明白单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那是对他们愚蠢的智商感到不屑。
真早熟啊,小单宿。
只不过他们的同窗情谊没能维持太久,小学五年级单宿就跳级了,真正成了小毛的哥。
本来初中单宿还可以往上跳,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没跳。
而高中的单宿开始发育起来,如青竹一般茁壮成长,有了少年人真正的样子。
他既高贵又冷淡,偶尔流露出的一点不耐烦,也是他最鲜明最动人的特征。
那时的单宿是全校最受欢迎的风云人物,没有之一。
他优秀到可怕,也冷淡到让人着迷。
那幅高岭之花的模样让无数青春少男少女为之疯狂,也为之心生憧憬。
可青春是最躁动不安的阶段。
除了单宿这样光芒万丈的存在,也有阴暗的恶意在无限滋生。
小毛发育的慢,高二还比班上的男生矮一头。
他皮肤白,棕色的头发软趴趴地垂在脑门上,看起来有种雌雄莫辨的乖巧和漂亮。
换句话说,就是长了一张很好欺负的脸。
再加上那个时候,很多少爷小姐都对自己的家世有了清晰的意识。
商场上的风云变幻也影响了少年人的心性。
他们对于小毛这个“外来户”有种天然的排斥,总是戏称他“小妹妹”不说,有一次下午放学,更是把他堵在厕所里要脱他的裤子。
就是那时,单宿一脚踹开了厕所隔间的门,扫了一眼为首的人,二话不说就一拳打了上去。
那是小毛第一次看到别人口中优秀高贵、冷淡又理智的单宿是如此充满戾气。
也和他认识的那个像王子一样的单宿如此不同。
对方被一拳打出了血,而当鼻血沾到单宿手上的时候,单宿好像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瞬间发了疯。
一拳又一拳,血溅到了洗手池里,单宿的眼神阴冷入骨,极其可怕。
却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小毛却觉得自己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单宿。
他从单宿身上看到了好像黑洞一样冷冰冰的孤独,还有每一根神经都绷紧的压抑。
感到害怕的同时他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难过,心里闷闷的。
五六个人没一个人敢还手。
那时的单宿差点把人打死。
不过虽然事很大,但最后还是被压下来了。
单宿被取消了保送名额,在学校读完了高三。
也是从那以后,小毛再也没有被人欺负。
现在这一幕说熟悉也熟悉。
在场的这些人,每一个都至少被单宿打掉过一颗牙。
大概只能借着酒气在背后骂两句,当真正看到单宿的时候,嘴里新种的牙就会产生幻痛。
其实单宿没比这些人大多少,他只比小毛大了一岁。
可“单大哥”叫的不是资历和年纪,是曾经血的教训。
包厢重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敞开的门也冲散了里面烟酒的气味。
将打扫工具还给阿姨之后,几个人对单宿点头哈腰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像抬猪一样将脑子还不清醒的男人抬走了。
当初就属男人被打的最惨,却还是没有得到教训。
也有可能是当时脑子被打坏了。
所以现在只要一喝点酒就会狗叫。
单宿把手上的高脚杯丢进垃圾桶,一边脱手套,一边冷淡地说:“明天把包厢里的东西都换了。”
小毛立马立正站好。
“是!”
单宿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地说:“伤口没有处理好之前不要来见我。”
“是!”
小毛站在原地,目送着单宿离开的背影。
不知道单宿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但小毛知道。
这个世界上对单宿来说最脏的其实不是空气里的灰尘,而是血。
第97章 第 97 章 “你硌到我了!”
1
单宿回去的时候单家正好在吃晚饭。
撒拉卜坐在位置上, 动作优雅地切着牛排。
而单先生时不时的让人给它添茶倒酒。
那幅温馨和谐的画面仿佛撒拉卜和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看到他出现在门口,里面的“和谐”被打断,众人齐齐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单宿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还没离开单家, 却先有了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走进门,也不说话, 坐在了平时的位置上。
也就是撒拉卜现在坐的位置。
他的椅子和撒拉卜的椅子挤在一起, 肩膀碰着肩膀, 手臂撞着手臂。
按照平时,单宿绝不会做出这么失态的事情, 可比起冷静的维持体面,他更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突然对面的单元说了一句:“大哥和撒先生的感情还真好。”
单宿抬眸向单元看了过去, 单元笑道:“大哥不是有洁癖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和谁这么亲近。”
空气瞬间变得极其安静。
单宿阴鸷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单元。
对方来到单家不到三天,是怎么知道他有洁癖的。
单元依旧笑的柔顺乖巧,一脸无害地看着单宿的眼睛。
单先生咳了一声, 正襟危坐地说:“食不言寝不语。”
听到这句话,单元低下了头, 轻声细语道:“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以前吃饭的时候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大家都很照顾我, 一时间让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虽这样说着,他看着单宿的眼神却不见有几分歉疚,笑意盈盈的像是挑衅。
单太太温柔地说:“没关系,教养这方面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单元乖巧地点了点头,对上单宿看向他的眼神, 只是一味的对着单宿笑。
单宿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看着盘子里精致的牛排,突然就没有了进食的欲.望。
撒拉卜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这时,一旁的单先生亲自给撒拉卜倒了杯酒,那样子格外殷勤。
单太太眉头微蹙。
但她向来不会在公共场所发作,只是面上看起来不太高兴。
单宿转过头,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喝多了别进我的房间。”
单先生:“……”
单太太:“……”
单元:“……”
众人齐齐看向他,氛围顿时变得暧昧又怪异。
单宿:“……”
他抿了下唇,若无其事地挺直了背。
撒拉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舔去嘴角的酒液说:“吾腹中饥.渴.难耐,若不想吾饮酒,你……”
单宿抬手捂住了撒拉卜的嘴,对上三双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他额头上青筋直跳,脸上却面不改色道:“他喝多了。”
撒拉卜眉梢微挑,竟也任由单宿在餐桌上对它以下犯上。
但很快单宿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湿.滑.黏.腻的舌头从他的手心舔到他的指缝,湿.热中又带着让人呼吸急促的酥麻。
单宿的胸口不停的起伏,脸上也升起了红晕。
这顿饭看样子是吃不下去了,他站起来,冷静地说:“我们先上楼休息了。”
撒拉卜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悠哉悠哉地跟在他身边。
而单宿和撒拉卜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二楼。
一直走到门口,单宿抓着撒拉卜的领口拽进了房间,“嘭”的一声,房门关闭,楼下的单家人才面面相觑。
“大哥的性格还真急躁。”单元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单先生:“……”
单太太:“……”
单宿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到浴室洗手。
他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手心和指缝,用洗手液洗了还不够,还要用酒精消毒。
那样子好像要在自己的手上洗掉一层皮。
靠在门框上的撒拉卜手上拿着一个樱桃,张开嘴一咬,暗红的汁液立马染红了它的牙齿,浸湿了它的唇,那样子好像吃的不是樱桃,而是人肉。
单宿转头看着撒拉卜手上的樱桃汁,脸色无比难看。
忍无可忍之下,他拽过撒拉卜压在洗手台前,抓着撒拉卜的手疯狂的在水下清洗。
那幅眼睛发红神情紧绷的样子,已经不单单是无法忍受肮脏,而是到了近乎魔怔的程度。
撒拉卜就这样垂眸看着单宿压抑到极致的脸,任由对方肆意对待它的手。
它慢条斯理的将嘴里的樱桃嚼碎了咽下去,忽然低头吻上了单宿的唇。
单宿动作一顿,愣愣的忘了反应。
撒拉卜看着单宿的眼睛,挑开单宿的牙关将舌头伸了进去。
单宿浑身一震,猛地反应过来,用力推开了撒拉卜。
他怒目圆睁地看着撒拉卜的脸,不停的用手背擦着自己的嘴唇。
上面殷红的樱桃汁像血一样刺目。
撒拉卜伸出指腹轻轻地拭去唇上的津.液,又舔进嘴里,不以为意地说:“有这么脏吗。”
单宿没有说话,而是转头面向洗手台,开始疯狂的清洗自己的嘴巴。
撒拉卜轻抬眼眸,静静地看着单宿疯了般的动作,忽然一只手抓住单宿的两只手腕别在身后,另一只手掰过单宿的脸,二话不说就对着单宿的唇吻了下去。
单宿用力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撒拉卜却顺势将舌尖伸了进去。
唇舌相交的那一刻,单宿瞳孔震动,发出了粗.重的呼吸,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而撒拉卜在身后牢牢的将他压在洗手台上,他的两只手也背在身后被紧紧地攥着无法动弹。
他气的眼睛发红,可深入的吻却没有停歇,撒拉卜那双棕中带红的眼睛也始终直勾勾地看着他。
唇被啃咬的又热又疼,舌尖也被吸的发麻。
撒拉卜嘴里樱桃的酸甜味顺着他的舌根被他吞了下去。
他奋力挣扎,想要挣脱撒拉卜的桎梏,却忽的一僵。
撒拉卜漫不经心的眼神变了。
那双棕色的瞳孔也变成了红色。
属于撒拉卜的气息将他从头到脚的笼罩,而他趴在洗手台上,撒拉卜的腿伸了进来。
他瞳孔震动,想要躲开撒拉卜的吻,却被压在洗手台上无法动弹。
——
单宿趴在床上,艰难地撑起身体爬了起来。
而从浴室出来的撒拉卜下半身围着浴巾,裸着性感结实的上身。
它走到床沿俯视着单宿,伸手从单宿光.裸的背滑到修长的脖颈。
单宿别过头,用力拍开了撒拉卜的手,泄开的力道也让他重新跌回了床上。
撒拉卜漫不经心地舔着自己的指尖,慵懒地说:“明明灵魂如此肮脏,你们却总是费尽心思想要洗净自己的躯壳。”
单宿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撒拉卜说:“你懂什么!”
听到这句话,撒拉卜笑了。
集所有欲.望于一身的它居然会被质问什么也不懂。
它弯下腰,轻声开口:“吾觉得什么也不懂的是你。”
单宿愤怒地盯着撒拉卜,胸口不停的起伏。
撒拉卜却忽然单手将他扛上了肩。
他心口一跳,整个人都惊慌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撒拉卜伸手拍了下他的屁股,淡然地说:“安静。”
他浑身一僵,随即夺目的红晕从他的脖子蔓延到他的脸。
他伸手抓住撒拉卜的发尾,咬牙切齿道:“放我下来!”
撒拉卜托着他屁股的手往下一伸,摸到他的腿说:“你要自己来?”
一直流到脚踝的**让他满脸涨红,他倔强地开口:“自己来就自己来!”
撒拉卜懒散地说:“吾觉得你没有这个力气。”
单宿:“……”
他的手背冒出了青筋,不知道是不是气狠了,竟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话一说出口他就察觉到里面参杂了些涩.情的暗示,在这个场合极其不合时宜。
甚至显得单宿脑子不太清醒,像个受不了刺激的毛头小子一样幼稚又不聪明。
果然,撒拉卜停下脚步,空气也莫名变得粘.稠起来。
单宿浑身紧绷,抿着唇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可话已经说出口,他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落于下风。
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抬着下巴,硬是没有说一句话。
好半晌之后,撒拉卜重新迈开脚步,自信地说:“吾一直都很自信。”
单宿:“……”
他开始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个在地狱有正经编制的恶魔!
被丢进浴室的单宿艰难地撑起身体,恨恨地盯着撒拉卜。
看到撒拉卜解开身上的浴巾,他心脏一缩,连忙紧张的往后退。
“你想干什么。”
撒拉卜看了他一眼,转身坐进了浴缸,发出了一声充满享受的叹息。
“……”
坐在地上的单宿一拳砸在地上。
混账!
他的脸上红白交替,愤恨地看着撒拉卜闭目养神的脸。
凭什么对方可以进浴缸里洗,却要把他丢在地上。
而且那个浴缸他昨天才消完毒!
撒拉卜睁开眼睛看向他,单手将他拎到了浴缸里。
一屁股坐在撒拉卜的腿上,他疼的一哼,不舒服的想要挣脱出去。
撒拉卜却靠着浴缸轻飘飘地说:“再动就把你丢出去。”
单宿不动了。
虽然他很不想和撒拉卜共用一个浴缸,但他更不想坐在脏兮兮的地上!
可他心里还是咽不下那口气,脸色难看地说:“你硌到我了。”
撒拉卜看了他一眼。
他握着拳,极度不爽地说:“你硌到我了!”
撒拉卜看了他片刻,随后闭上眼睛,躺在浴缸里说:“忍着。”
单宿气的头上青筋暴起,但气归气,他更忍受不了身上脏兮兮的痕迹。
最后,他还是动作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撒拉卜,一边生着闷气,一边艰难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而躺在浴缸里的撒拉卜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撑着额角,就这样静默无声地看着单宿赤.裸的后背。
第98章 第 98 章 单宿和男人搞在一起了!……
1
单宿站在镜子前打领带, 余光看到侧躺在床上的撒拉卜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镜子里的他。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昨天晚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床上。
在浴缸里清洗好身体之后他就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撒拉卜抱在怀里,他差点吓了一跳。
而让人心烦的是他的睡眠质量其实并不好, 更不能接受有人睡在他身边。
可他昨天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醒,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的时候还有种睡足的轻松和慵懒。
他有些心烦, 脑袋也有些发晕,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感冒。
总之不太舒服的身体让单宿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 心里也烦闷地憋着一口气。
穿好外套,单宿转身将一张卡丢到了床上。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对方的食欲和*欲大概是相通的。
肚子吃不饱, 就容易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每个月限额十万,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买, 但是不准抽烟不准喝酒。”
说出这段话的单宿心里更烦了。
总觉得自己花钱包了个小黑脸,可这个小黑脸不光不能给他提供任何价值,反而天天气的他心口发疼。
看着单宿离开的背影,撒拉卜拿起床上的卡, 指尖一转,微微挑眉。
人类世界真有意思。
——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 单宿停下脚步,听着门里传来单先生和单太太说话的声音。
“那个姓撒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你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单太太心里很不满, 总算在今天早上发泄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昨天晚上的事直到今天早上才解决, 结婚久了都知道,中年夫妻躺在床上是最无言的时候,单太太心里还气着,可能单先生已经睡死过去了。
“最近运势不太好,我去找大师算了一卦, 大师说我最近有贵人到访,要我把握好机会。”
单先生说的煞有其事,俨然把大师的话当圣旨。
“果然,对方来到单家的第一天公司就谈成了一个合作,大师没有说错,我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你也不要怠慢了他。”
谈及到钱,即便单太太对单先生口中的“大师”不屑一顾,心里也认真了几分。
“那小元的事你安排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让他进公司历练。”
单先生沉默了片刻,出声说:“最近外面的舆论情况不太好,公司的股票受到了影响……”
“你不是说那位姓撒的是你的贵人吗!”
单先生:“……”
单宿若无其事地走下了楼。
而在他下楼没多久,单先生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单先生没有留在家里吃早餐,径直出了门。
离开的时候,单先生回头看了单宿一眼。
单宿是严格按照单家的要求培养起来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让单家失望过。
如果不是那张亲子鉴定,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单宿不是单家的孩子。
而事实上,单宿也是最符合单老爷子要求的继承人。
连单先生也无法对此产生异议。
可是,怎么就不是亲生的呢。
单先生叹了口气,大步走出了门。
在单先生离开之后,单宿转过头,无声地看着单先生离开的方向,没过一会儿,他又眼睫微垂地收回了视线。
没人知道在那短短的几秒他想了什么。
这时,单太太走下楼,化着精致的妆容对荣姨说:“我今天去陈家做客,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好的,太太。”荣姨恭敬地低头。
单太太转头看了单宿一眼,露出一个微笑,挽起耳边的发头也不回的离开。
对方永远都是这样。
以前做母亲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成为熟悉的陌生人还是这样。
留给单宿的从来都是一个微笑和一个背影。
就像装点好的画一样虚假。
独自坐在餐桌上的单宿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动作优雅斯文,却又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孤寂和压抑。
——
整整一个上午,单宿都坐在客厅。
他吃完早餐,看完了晨报,又将最近的财经新闻看了一遍,最后拿起最新的杂志,单元才打着哈欠从楼上出现。
那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大哥,你起的真早。”
单元上半身趴在二楼的栏杆上,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睡衣,笑脸盈盈地看着楼下西装革履的单宿。
“大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总归也没什么事可做。”
那一瞬间,仿佛单元才是在这个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而单宿就是一个不熟悉的客人。
坐在沙发上的单宿面无表情的和单元对视。
对方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对方的样子。
确实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白净清秀,与他一般大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青涩的大学生。
单宿参加过一些慈善活动,他见过一些出身贫困的学生,他们的皮肤没有那么白,稚嫩的手上也带着老茧,很瘦,年纪轻轻的就有一种被生活的重担压垮的狼狈。
可单元干净的不像从贫困地区长出来的孩子。
那对夫妻应该对单元很好吧。
一定舍不得他吃苦,才将他养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想到这里,单宿心里对单元的不屑与嘲弄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眼睫微垂,表情平淡地收回了视线。
面对他冷漠的态度,单元并不生气,依旧是那幅笑脸盈盈的样子。
“撒先生,早上好。”
走出房门的撒拉卜抬眸看了单元一眼,没说话。
面对两次冷遇,单元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撒先生和大哥的感情还真好,我都有些羡慕了。”单元看着撒拉卜身上属于单宿的衣服,满脸笑容地开口。
两人的体格不同,单宿的衬衫穿在撒拉卜身上有些紧,却紧的刚刚好,完美的包裹出那身结实的肌肉。
“你肮脏的灵魂可不是这么说的。”撒拉卜懒散地开口。
单元神情一顿,随即重新扬起笑容说:“撒先生说话真有意思,难怪能和大哥做朋友。”
“别笑了,吾不喜欢。”
撒拉卜施施然的从单元身边走过。
单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表情变得极其阴冷。
他站在楼上,用余光俯视着楼下的单宿,轻声开口:“撒先生还真是护短,看来是我惹大哥不高兴了。”
撒拉卜不紧不慢地走下楼,留下一句。
“他是吾的人。”
单宿拿着杂志的手一紧,抬头瞪向了撒拉卜。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他只要一想到撒拉卜那句“吾最忠实的奴仆”就生气。
可看到他生气,撒拉卜却勾起嘴角对着他笑了一下。
单宿心口一堵,愤愤地低下头,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想象中的气愤,甚至放松了下来。
其实,他好像并没有这么生气。
单宿抿着唇,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杂志。
突然撒拉卜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他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往旁边挪开,撒拉卜又往他身边坐近,他又挪,撒拉卜又往他身边坐。
他忍无可忍的把手里的杂志丢过去。
“你烦不烦!”
撒拉卜抓着杂志,随手一丢,靠着沙发说:“吾饿了。”
单宿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喊道:“荣姨,开饭!”
说完,他站起来率先往餐桌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又回过头看着没骨头一样靠躺在沙发上的撒拉卜。
“不是饿了吗。”
撒拉卜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即慵懒地站了起来。
两人的个头差不多高,只有离得近了,才看出来撒拉卜比单宿稍高一点,体格也比单宿结实。
单宿是很平常的上班族身材,即便锻炼得当,也只是看起来比寻常人更加挺拔修长。
撒拉卜则是有一种极具力量的雄性荷尔蒙。
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撒拉卜的气场非常强势又具有侵略感的将单宿包裹。
而西装革履的单宿则带着与那股野性不相符的华丽与贵气。
明明两人的气质如此不相融,可站在一起时又莫名的相配。
单元突然觉得这一幕极其刺眼。
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光鲜亮丽的单宿脸上带着冷淡的表情,睥睨的眼神带着生来的高傲,就那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与此同时,站在那里的单宿,在金碧辉煌之下,又有一种独自在华丽中腐朽的孤独。
那瞬间,单元觉得很兴奋。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秘密。
单宿华丽的外表似乎是掩盖他空虚的外衣。
那股无边无际的孤寂与将要腐烂的气息透过这层外衣不停的散发出来,引.诱着人过去将单宿光鲜亮丽的外表剥开。
单元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条鬣狗。
他喜爱的正是这股血肉腐烂的气息。
单家的万贯家财他想要,剥夺单宿的一切,将单宿的高傲踩在脚下,露出单宿可怜又悲哀的血肉也是他的目标。
撒拉卜忽然抬眸向单元看了过去。
单元瞬间有一种被穿透的感觉,浑身一凉的恢复了清醒。
他看向撒拉卜,却见撒拉卜已经收回了视线,仿佛刚刚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
单宿的头更晕了,心气也更不顺。
“吃饭就好好吃饭,别东张西望。”单宿不满地看了撒拉卜一眼。
自从召唤出撒拉卜,他总觉得自己的脾气更差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为这种小事不冷静过。
“寡淡无味,吾不想吃……”
“不准挑食。”
单宿冷冷地说了一句。
撒拉卜没说话,只是把餐盘里的西兰花全都放进了单宿的碗里。
单宿气道:“脏死了。”
撒拉卜又将单宿餐盘里的鸡蛋夹了过去。
单宿神情一顿,可能是生病让他坚硬的外壳产生了裂缝,让里面的脆弱冒出了头,他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餐盘,将西兰花吃进了嘴里。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不喜欢吃鸡蛋。
单元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再也维持不住脸上虚假的表情。
单宿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撒拉卜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掌握主动权的他在这一刻仿佛又被剔除在这个华丽的世界之外。
他讨厌这个叫撒拉卜的男人。
2
看在撒拉卜早上没给他添堵的份上,他的语气稍稍有些缓和。
“我要去趟医院,你去不去。”
话一说出口,单宿就想打自己的嘴巴。
他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
看到撒拉卜站起来,他后退一步,抿了下唇,别过头说:“我随便问问,你不去也行,我只是去医院打个针,不需要人陪,你别去了。”
见撒拉卜向他走来,他一边避开撒拉卜的视线,一边往外退。
“我说了你别去了,我不需要你陪。”看到撒拉卜走到他面前,他眉头紧皱地说:“我说了,我不要你陪我去。”
说到最后,单宿又开始发起脾气。
也不知道他对抗的到底是撒拉卜,还是自己。
撒拉卜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棕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觉得有些难堪,伸手想把撒拉卜推开。
撒拉卜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锁在他自己的胸前,推着他说:“走吧。”
单宿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不满地挣扎了一下。
“别离我这么近!”
“不要靠近我的脖子!”
“脏死了!”
——
单宿坐在医生面前,眉头微蹙地说:“不能直接打一针退烧针吗。”
“不能。”
可以看得出来,医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医生,开完单子就让单宿出去。
单宿烧的脑袋发晕,还想说什么,却被后面进来的大妈一屁股从椅子上挤了出去。
“你……”
“医生啊,我最近总是头痛的厉害……”
单宿捏紧了手里的单子,气冲冲地走出了门。
然后他就和一群萝卜丁排排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打点滴。
他一脸不耐烦,只觉得整个空气都带着肮脏的细菌。
早知道,他就该让家庭医生来给他打退烧针。
但他又不想让单家人看见他虚弱生病的样子。
单宿无比心烦。
这时旁边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一边嗦着棒棒糖,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单宿说:“你也是得了禽流感吗。”
单宿瞬间变了脸色,眼神惊恐的往旁边退开。
看着小胖子的豆豆眼,还有对方吸溜吸溜嗦着糖的口水,他抿着唇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shit!
他要离开这家医院!
他现在立马就要离开这里!
撒拉卜呢!
那个混蛋!
单宿忍无可忍,暴躁的想要拔针,却突然有一只手将他压了下去。
他眼睛发红地抬起头,却见撒拉卜叼着一根棒棒糖在看着他。
“人类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脆弱。”
撒拉卜伸手摸了下单宿烧的发红的脸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撒拉卜,单宿的眼睛更红了,有种说不出口的愤怒和委屈。
“我不打了,我要离开这里。”
他伸手想要拔针。
路过的护士看到他的动作,连忙上前来阻止。
“先生,你回血了,请不要乱动。”
被阻拦的单宿眼神阴鸷地看着对方触碰他的手,情绪变得更加不可控。
“放开!”
护士被吓了一跳,呐呐地说:“先……先生……”
这时撒拉卜一把拔掉了单宿手上的针,轻描淡写地说:“走吧。”
单宿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血。
撒拉卜眼眸微深,抓起单宿的手就拉着他往外走。
而一向洁癖严重的单宿也没有挣扎。
小胖子的妈妈回来的时候,四周的人已经避如蛇蝎的退到了墙边,只有小胖子还一脸天真地坐在椅子上吃糖。
看到这一幕,小胖子妈妈一巴掌拍了上去。
“你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
——
单宿被压在墙上吻个不停。
他用力地推着撒拉卜的胸口,好不容易夺回一点呼吸的空隙,满脸烦躁地说:“脏死了。”
“真麻烦。”
撒拉卜“啧”了一声,转身换了个位置,自己靠在了墙上,又抓着单宿吻了上去。
单宿被吻的快要缺氧,本就烧的不太清醒的脑子更是变成了一团浆糊。
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他喘不上气,快要窒息,撒拉卜才放开他的唇,一点一点地舔去了他嘴角的津·液。
单宿身体半软地靠在撒拉卜怀里喘.气,眼神迷蒙,脸上也泛着红晕。
忽然撒拉卜把一颗糖塞进了单宿嘴里。
单宿瞬间恢复清醒,猛地把糖砸在了地上,怒气冲冲地瞪着撒拉卜。
好一会儿之后,他反应过来,那颗糖不是撒拉卜嘴里吃过的糖。
只见撒拉卜抬起手,将自己没吃完的那颗糖放进了嘴里,看着他不说话。
单宿:“……”
烦死了!
他一脸烦躁地拿出手帕,蹲在地上把砸碎的糖块捡了起来。
看着单宿虽不耐烦却格外认真的脸,撒拉卜一边嚼着嘴里的糖,一边眸色幽深的觉得满腔的欲.望烧的它喉头发干。
是它独自在地狱待的太久了吗。
一个小小的人类,怎么会让它时时刻刻都有种“饥饿”的感觉。
单宿将糖块仔仔细细地捡干净丢进垃圾桶。
他正想转过头教训撒拉卜,却被拉着领带堵住了唇。
“唔……”
撒拉卜吻的又急又凶,充满了欲.望的气息。
单宿被搅动着舌尖,水果糖的味道比昨天晚上的樱桃还要甜,混着唾液被他咽了下去。
“唔……混蛋……”
他捶打着撒拉卜的胸口,却被攥着手腕牢牢地锁在胸前。
撒拉卜摁着他的后脑勺,深吻的力道好像要把他的舌尖吞掉。
单宿被吻的头脑发晕,舌尖发麻,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小。
最终他身体发软地靠在撒拉卜的身上,被吻的只知道发出急促的呼吸。
这时,从医院走出来的小毛非常漫不经心地转了下头,真的很漫不经心。
然后他就定格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墙角的那火热的一幕。
那个人是他的哥吗。
是单宿吗。
是那个有着强迫症又洁癖严重的单宿吗!
小毛用力揉了揉眼睛,看到单宿潮.红的脸,他扶好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神情呆滞的重新走进医院。
他可能还要再去看一下眼科和精神科。
救命!
单宿和男人搞在一起了!
第99章 第 99 章 闭嘴,这个时候别说话……
1
最后单宿还是叫了家庭医生。
他顶着一张酡红的脸, 嘴唇又红又肿,表情冷静地说:“李医生,再给我开一点其他的药。”
李医生抬头看向他。
“什么药。”
他深吸了一口气, 表情阴狠地说:“让人丧失*功能的药。”
李医生:“……”
李医生收拾好药箱, 平静地说:“目前这种药还没有研发出来,不过如果小单先生提供资金支持的话, 我可以试试。”
站在门口的荣姨咯咯咯咯地笑。
李医生真幽默。
“药瓶打完就可以拔针了, 开给你的药一天两次, 一次两颗,吃完可能会犯困, 晚上要是有任何不适给我打电话。”
李医生礼貌的向单宿点了点头,背好药箱走出了门。
荣姨笑着送李医生离开。
换药瓶和拔针这种小事不需要李医生守在这里, 荣姨就可以帮忙。
单宿身体下滑,半张脸都蒙在了被子里。
他觉得现在副作用已经上来了。
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一张脸近在咫尺地看着他,他眨了眨眼睛, 忽然吓了一跳,猛地睁开双眼。
撒拉卜用手背碰了下他的脸, 挑眉道:“真烫。”
那样子就像在说“脆弱的人类真可怜”一样充满玩味。
单宿拍掉撒拉卜的手,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烦人。
撒拉卜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剥开糖纸将糖果咬的咯吱作响。
单宿烦的要命, 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有多孩子气, 也不知道他露出的那一撮凌乱的头发又有多可爱。
累极的他缩在被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团,好像一个圆乎乎的球。
撒拉卜靠着椅背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单宿,嘴里的糖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还是觉得饿。
它滚动着喉结,看着单宿的眼睛也隐隐有些发红, 带上了灼热的温度。
就在这时,它听到背对它的单宿似乎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它站起来,弯腰凑到单宿身边,却见迷迷糊糊的单宿在抱怨撒拉卜的粗暴。
“嘴巴好疼,屁股也好疼,讨厌,不喜欢。”
看着单宿红扑扑的脸,撒拉卜咽了咽口水,水果糖的甜味更加饥.渴的唤醒了它体内的欲.望。
却听单宿又开始抱怨。
“要洗澡,要洗干净,消毒,不喜欢脏……”
撒拉卜的眼神变得极其幽深,它看着单宿在病中有几分脆弱的脸,想着单宿平时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在此刻就像只病恹恹的小猫咪。
“把桌子擦干净,把椅子擦干净,把床单擦干净,把单宿擦干净……”
单宿开始“报菜名”似的小声呢喃,红肿的嘴唇在被子里一张一合,嘴里的话也越来越含糊。
撒拉卜看了单宿很久,最后它帮单宿拉好被子,又看了眼挂在上面的点滴,安静地坐在了椅子上。
——
单宿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橙黄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床上。
他颤动着睫毛,缓慢地睁开眼睛,眉头微皱地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闷了一个下午,他出了一身的汗,连头发也湿漉漉地粘在脖子上。
但他的烧确实是退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昏昏沉沉。
而他手背上的针已经拔了,手背的针口还细心地贴了一个创口贴。
他起身下床,看到门口路过的荣姨,他张嘴说了一句,“谢谢荣姨。”
路过的荣姨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谢她什么。
她不解地摇了摇头。
“撒先生,你晚上想吃什么,荣姨给你做。”
看到撒拉卜拿着一盘樱桃走上楼,荣姨笑眯眯地开口。
她可喜欢撒先生了。
长得好看,身板又结实,一看就是一个好小伙。
“都好。”撒拉卜露出了一个笑容。
短短几天,撒拉卜已经完全适应了现代人类的生活,完全看不出它是个在地狱待了上千年的恶魔。
荣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眼睛都眯成了缝。
“那我去做饭了,对了,小单先生刚刚醒了。”
荣姨说完就笑着走了。
撒拉卜眼眸幽幽地站在原地,抬手把一个樱桃丢进了嘴里,尖锐的牙齿一咬,殷红的汁液立马从它的唇缝溢了出来。
它把樱桃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伸出舌尖细细地舔去了唇上的汁液,才抬脚走进了单宿的房间,把房门反锁。
在单宿的房门关闭之后,另一扇房门打开,单元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撒拉卜刚刚离开的方向。
单宿站在淋浴喷头下,充满放松地叹了一口气。
洗干净身上的汗液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整个人获得了新生。
随后他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浴缸,那幅样子像是要把浴缸盯出一个洞来。
啧。
最近这几天他一直没能好好的给整个房间做一次大清理。
现在突然觉得整个空间都脏的不像话。
仔细想想,自从撒拉卜出现之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一团乱,连底线都一低再低。
单宿眉头紧皱地关上水,随手在身上围了个浴巾。
围完之后,他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
这个浴巾好像撒拉卜围过。
不对,为什么这里会有撒拉卜用过的东西。
不,应该说整个房间都有撒拉卜存在的痕迹,甚至他的衣服还穿在撒拉卜身上。
这段时间他居然就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对劲!
头脑突然清醒的单宿瞬间恢复了清晰的意识。
他无法想象这几天他是怎么浑浑噩噩度过的。
好像除了在床上,就是在生气,他几乎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对方居然已经如此自然的侵.入了他的生活,还方方面面的占据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单宿受到冲击之时,浴室的门被打开。
单宿回过头,看到撒拉卜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
“谁让你进来的。”
撒拉卜没说话,只是抬脚向他走近,浴室的门也在身后关闭。
他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谁……谁让你进来的。”
随着撒拉卜走近,他开始往后退,却突然被绊倒,一屁股坐在了浴缸上。
他嫌浴缸脏,刚想站起来就被撒拉卜抓住脖子吻了上来。
“吾饿了。”撒拉卜发出一声低哑的呢喃。
单宿唔唔着挣扎,下半身的浴巾瞬间被扯开丢在了地上。
他瞳孔一震,怒目圆睁地瞪着撒拉卜,却被吻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撒拉卜的眼睛变成了红色,气息也无比粗.重。
从早上看到单宿开始,它就一直处在饥饿当中。
此刻已经到了它忍受的临界点。
看到撒拉卜要变身,单宿瞳孔放大,连忙用力推开撒拉卜说:“不行!”
撒拉卜的眼神顿时变得极其有压迫感,直勾勾地盯着单宿不说话。
单宿咽了咽口水,用手推着撒拉卜的胸口说:“就……就这样,不要变。”
化身的撒拉卜有两米高,变得不止是体型,还有……
他抿了抿红肿的唇,身体也泛起了红晕。
他根本就承受不了。
撒拉卜往下压低身体,勾着他的下巴说:“你说什么,吾没听清。”
单宿被卡在浴缸边缘,有些别扭地别过头。
“嗯?”
撒拉卜火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脸上,压低的气音带着浓厚的欲.望。
单宿避开了撒拉卜的视线,抿着唇不说话。
撒拉卜搂在他身后的手却狠狠地捏了他一把。
他浑身一颤,猛地看向撒拉卜,眼睛又湿又红。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撒拉卜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翻涌的欲.望随时都会爆发。
感觉到掌心下撒拉卜的体温在往上攀升,他收紧指尖,有些难堪地闭了闭眼睛,小声说:“我喜欢这样,不要变。”
撒拉卜眼眸发红,瞬间吻了上来。
单宿眼眸颤动地看着撒拉卜的脸,在撒拉卜红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小小的自己,清晰地映在撒拉卜血红的眼里。
他呼吸凌乱,在深吻中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撒拉卜的眼睛,不知不觉中,那双推拒的手缓缓放松。
撒拉卜气息一重,瞬间将他压进浴缸,同时抬起了他的腿。
——
单宿又在床上趴了几个小时。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看了眼时间,才晚上八点半,其实也没睡多久。
他从床上爬起来,强烈的酸痛让他哼了一声。
随后他发现他的身上很干净,还有沐浴露的清香。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臂,看到手背上重新贴好的创口贴,神情忽的一顿,微垂的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众人沉默地坐在餐桌上吃晚餐。
连一向喜欢在这种场合展现存在感的单元也难得的沉默不语。
大概只有撒拉卜旁若无人的享受着美食。
它的吃相并不粗鲁,可饭量大到惊人。
可以看得出来荣姨是真的很喜欢撒拉卜,连给他的餐盘都是最大的。
而沉默诡异的氛围也在撒拉卜惊人的食量下变得怪异起来。
眼见着餐桌上的食物越来越少,单先生和单太太都默默加快了吃饭的动作。
单元则是眼神阴郁地看着撒拉卜。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也沉默的加入了“抢食”的行动当中。
一旁的荣姨笑脸盈盈地看着这一幕。
她就说撒先生是个好小伙吧。
餐桌很快就空了,连一片菜叶子都没有留下。
单宿侧头看了撒拉卜一眼,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全都放进了撒拉卜的餐盘里。
撒拉卜转头看向单宿,却见单宿面红耳赤地说:“看什么看,我只是吃不完。”
他低下头,脸上的红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而他不停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似乎在用这种举动遮掩他的紧张。
撒拉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将碗里的鸡蛋吃进了嘴里。
单宿抿了下唇,脸更红了。
而单宿一出声,怪异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单家人也齐齐反应过来他们做了多失态的举动。
诡异的安静之下,单太太直起腰,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单先生却看了眼单太太碗里的红烧狮子头,冲着单太太咳了咳。
——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单太太白了单先生一眼。
——吃!
单先生收回视线,遗憾地放下了筷子。
随后他环视一圈,脸上带上了严肃的表情。
“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单元转头看向单先生。
“经董事会决定,恢复单宿执行总裁的职位。”
空气又陷入另一种寂静,充满暗流涌动的压抑。
“明天就回公司上班吧。”单先生看了单宿一眼,又看了单元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单元紧紧地捏着手上的餐具,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恭喜大哥。”
单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面上不动如风,眼里却带着睥睨和高傲。
好似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当中。
单元脸上的笑差点没有维持住。
这时撒拉卜突然张嘴。
“吾……”
单宿一脚踢向撒拉卜的小腿,眼神锐利地瞪向它。
闭嘴,这个时候别说话。
第100章 第 100 章 这和夫妻过日子有什么……
1
晚上, 单宿背对着撒拉卜,有些别扭地躺在床上。
他尽力忽略身后床铺塌陷的动静,可还是不由得抿紧唇, 绷紧了身体。
前几天他都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度过磨人的夜晚, 即便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被撒拉卜抱在怀里,他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可现在他却很难忽视在同一张床上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
同床共枕的亲密, 完全破开了他的安全距离。
虽然他很想装作不在意, 可撒拉卜的存在感强烈到连他的心跳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氛围感太过浓郁, 昏暗的光线与紧闭的门窗让这个房间变得封闭又暧昧。
在这样的氛围下,心跳和呼吸声格外煽情, 变成了空气中暧昧的点缀,让人不自觉的开始心跳加速。
其实单宿不是没想过让撒拉卜去睡客房。
但他同样很清楚撒拉卜一定不会同意。
所以他干脆没提。
哼。
当然不是他舍不得撒拉卜, 他怎么可能舍不得撒拉卜。
他又不是小孩子,晚上还需要有人陪他睡觉。
当然更不可能因为撒拉卜抱着他睡了几个晚上,他就对撒拉卜产生了依赖心理。
他只是了解撒拉卜,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自然就不必浪费力气。
而撒拉卜把自己说的好似很厉害,说不定在下面就是一个孤单寂寞的“孤寡老人”。
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借着契约和他粘在一起。
这几天下来, 撒拉卜除了吃就是“睡”,完全没有身为恶魔的威武和邪神的霸气。
也就第一天的化身把他唬了一下, 其实对方就是一个欲望重又粘人的大狼狗而已。
单宿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脸蛋红扑扑的,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正暗暗得意,忽然感觉到撒拉卜的气息向自己靠近,他呼吸一紧,立马绷成了一根弦。
不知道是期待还是紧张,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忽然, 一只大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拖了过去,他的后背瞬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口,被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里。
属于撒拉卜的气息立马强势的包围了他。
单宿腰一麻,整个人都触电般酥软下来,眼眸也变得湿润,差点发出一声轻哼。
他紧抿着唇才把喉咙里的声音咽了下去,抓在手里的被子却差点被他揪破。
“放开我。”
可能是刚吃了感冒药的缘故,也可能是蔓延到体内的酥麻还没有消失,他的声音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在鼻音下透着几分软意。
声音一出来,单宿就懊恼地抿紧了唇,将被子抓的更紧。
他想挣扎,可完全没有挣脱撒拉卜的力气。
可能……不,一定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
这药的副作用太大了!
“不放。”撒拉卜懒洋洋的发出声音,横在他腰上的手将他搂的更紧。
他的后背完全和撒拉卜的身体贴在一起。
撒拉卜的声音很低,带着男性荷尔蒙的磁性。
简简单单两个字,瞬间点燃了此刻暧昧涌动的氛围。
撒拉卜说话时,属于撒拉卜湿.热的呼吸就在单宿的后颈,比吻还要磨人。
而撒拉卜没有穿衣服,体温高的惊人,隔着他身上单薄的睡衣,他甚至能感觉到撒拉卜说话时震动的胸口,以及充满弹性的肌肤。
不要脸!
他紧紧地揪着被子,身体弓成了虾米。
好一会儿之后,他小声说:“我明天要去公司上班了。”
撒拉卜没说话,只是低头将脸埋进了他的脖颈。
“好香。”
他恼羞成怒地推了下撒拉卜。
烦死了,他说话呢。
“我说我明天要去上班了!”
“哦。”撒拉卜还是那幅漫不经心的语调,透着些慵懒。
他紧紧地揪着手里的被子,深吸一口气说:“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公司。”
话一说出口,他就屏住了呼吸。
可身后没有传来撒拉卜的回答,他心脏一沉,立马语气冷漠地说:“我只是问问,你去了也没什么用,还是别去了。”
他推开撒拉卜的手,想要挪到床边,撒拉卜却一个用力将他搂了回去。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上撒拉卜的胸口,让他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干什么,我要休息了,别烦我。”
实则从他问出那个问题到现在才过了三秒不到。
而他平白无故的脾气更像是在对自己的失望欲盖弥彰。
撒拉卜用力搂住单宿的腰,懒洋洋地说:“去。”
只一个字,单宿就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他剧烈起伏的心跳也归于平静,变成更加沉稳有力的跳动。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安静下来。
单宿背对着撒拉卜,好半晌之后,他低声说:“我睡了。”
说完,他将脸藏进了被子里。
可他那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前方,黑暗中只有像雾一样朦胧的月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灼热的吻印在他的后颈,他浑身一颤,低头将自己的脸全部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发顶还有通红的耳朵。
撒拉卜搂着他的手始终很用力。
很紧,却也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
单宿早就知道会有回到公司的一天。
他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舒缓的眉眼可以看的出来他心情很好。
却又好像不单单是回到公司的原因。
他看了眼镜子里衣着整齐,连发丝都一丝不苟的自己,有些矜持地抿了下微翘的嘴角。
还是和以前一样优雅帅气。
结果回头看到懒懒散散的撒拉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撒拉卜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性感的色泽。
听到他的话,撒拉卜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单宿顿时不自在地别开眼,耳根有些发红。
但看到撒拉卜不穿内.裤,直接往身上套裤子,他震惊地说:“你……你就这么穿?”
“嗯。”撒拉卜掀了掀眼皮。
单宿的眼睛控制不住地盯着撒拉卜的身体,小声呢喃:“不会不舒服吗。”
看到撒拉卜拉起裤子拉链,突出的弧度立马让他满脸通红。
他猛地瞪向撒拉卜,咬舌切齿地说:“不准不穿!”
今天的衣服都是单宿准备的,单宿在这方面格外的讲究,成套的西装和衬衫,连领带都是精挑细选搭配好的颜色。
因为订做来不及,所以这些全部是单宿的衣服,撒拉卜虽能穿,却有点紧。
而众所周知,西裤的布料非常平整服帖,修身又齐整。
又因之前撒拉卜穿的一直是单宿的睡裤,相对比较宽松,单宿也没管过撒拉卜,所以从来不知道撒拉卜居然从来不穿内.裤。
此时突然突出的弧度让单宿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满脑子都是西装裤上惊人的轮廓。
偏偏撒拉卜还不知道羞耻,只有单宿一个人面红耳赤。
下.流!
单宿暗骂一声,满脸通红的翻着衣柜。
他记得他之前买过一条超大码的内.裤,一直放在衣柜里没有穿。
别问单宿为什么会买一条尺寸不符的内裤,又为什么一直放着没有丢,毕竟他也不知道有一天会穿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大概是因为男人对自己总是有某种自信和幻想,无论是哪里,总觉得还能长。
哪怕是平时看起来体面沉稳的单宿也一样。
好不容易找出来,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撒拉卜大喇喇地敞着裤拉链,敞着腿坐在床上看着他,表情极其坦然,比敞开的裤拉链还要坦然。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好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别过头,可眼睛又不自觉地盯了上去。
越看他脸越烫。
最后他滚动着喉结,恼羞成怒地说:“把裤子穿好!”
他把内.裤丢了过去,撒拉卜这个变态却抓着内.裤闻了一下,低声问:“新的?”
“当然是新的!”
混蛋!
难不成还想穿他的!
撒拉卜眉梢微挑,慢条斯理地说:“也是,你的吾穿不上!”
单宿:“……”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撒拉卜。
真想撕烂它的嘴!
眼见着撒拉卜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裤子,他连忙转过身,只留一双通红的耳朵在外面。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抿了下唇,轻声问:“穿好了吗。”
泛着红晕的后颈被覆上湿.热的气息,身后传来撒拉卜早起低哑的声音。
“好了。”
他捏紧了手指,转过身,却一眼看到撒拉卜蜜色的胸肌。
他气地咬紧了牙根,脸红的好像要滴血。
“你这叫穿好了?”
黑色的衬衫包裹着撒拉卜的身体,敞开的扣子一直开到了肚脐。
露出来的蜜色胸膛与臂膀上若隐若现的符咒看起来就像是蓄意勾引。
简直比海上天堂的牛郎还要放浪!
平常撒拉卜在家穿得不正经就算了。
公司都是正经人,撒拉卜这么穿是什么意思!
去发展业务吗!
也是,说是恶魔,却没有一点做恶魔的本事,也就这身皮相还能看。
他抓着撒拉卜的衣领用力一拉,不耐烦地问:“领带呢。”
撒拉卜抬起拿着领带的手。
他把领带抢了过来,臭着一张脸给撒拉卜系领带。
真不知道自己召唤了一个什么东西。
什么都干不了就算了。
还事事都要他操.心。
人家在海上天堂包一个小白脸被伺候的舒舒服服,他召唤出一个小黑脸,不仅花自己的钱,还反过来要他伺候。
单宿越想越不高兴,系领带的动作也越来越用力。
撒拉卜被他拉的往前走了一步,属于撒拉卜的气息立马入.侵他的呼吸。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和撒拉卜的距离有多近。
他们之间的动作又有多亲.密。
而撒拉卜没有说话,只有那双眼睛始终灼热地注视着他。
单宿不自在的放慢了动作,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知道是不是撒拉卜的体温太高,他有些口干舌燥,指尖也有些发颤。
以他现在的视角,他稍一抬眼就是撒拉卜的唇,一垂眸就是撒拉卜的喉结。
无论看哪里都会让他心跳加速。
但单宿觉得是他的感冒还没好,还有距离过近呼吸不畅的原因。
总之不会是他自己的原因。
其实单宿的个子不低,净身高有186公分,穿上皮鞋也是一个188的大高个。
可撒拉卜少说也有192公分,看着又比他结实,两人的体型差一拉近就会有一种暧.昧的对比。
单宿系领带的手时不时地蹭过撒拉卜蜜色的脖颈,鲜明的色差让单宿看的喉咙发紧。
他越系越系不好,反反复复的越系越乱。
最后他恼羞成怒地抬起头:“看什么看,不准看!”
总盯着他干什么,他脸上又没写字!
烦死了。
单宿低下头,露出绯红色的后颈。
撒拉卜看着他通红的脸,挑起眉说:“真麻烦。”
单宿气不打一处来。
到底谁麻烦。
他抓着领带一扯,扭过头说:“不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