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怎么 我教不得你?
青青体温偏低, 唇色也淡,
李珣之前就觉得,可能非要用力吮咬,才能让她的唇色变得鲜艳些,
这时候他终于如愿, 把她的唇弄得湿漉漉的, 有点红肿,沾染他的体温。
鼻尖轻轻抵着鼻尖,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垂下眼睫, 看着她的唇,
虽然从重逢以来就都是这样, 只要看见她,或是听见她的声音,他的心跳就会过速, 已经算是老毛病了,但莫名其妙的, 他感觉这时候,自己心跳好像跳得比平时还要更快, 以至于他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一片安静里,
连呼吸声都是轻的,但心跳是重的,
他不得不将捂着她眼睛的手收回来, 抵在自己胸口,试图平复心跳,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 他对她的恨意仿佛在变质,这很不对。
谢延玉睁开眼,
灵脉已经愈合,眼睛又可以看见了,视线里,李珣的脸凑得很近,在盯着她看。
她眼梢抬了下,
大约是因为方才交吻过,她平日里眼瞳漆黑,这时候点上了星点水光,湿漉漉,亮晶晶,
李珣突然别开视线,直起身:“能看见了?”
谢延玉:“嗯。”
李珣冷笑:“也不说声谢谢,好没礼貌。”
谢延玉:“……”
谢延玉听笑了,动了动唇,想骂他,
李珣却突然抬手,修长的指抵在唇间,做出噤声的手势:“算了,别谢了。”
谢延玉:“…………”
李珣阴森森地:“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治好你,主要是你如果真瞎了,我以后折磨你,会少很多乐趣。你这个眼睛,还得是让我亲自弄瞎。”
这种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他恨死她了,他要报仇,要慢慢折磨她,要熬死她,等他见到她灵力不会乱窜的时候,她就死定了,他准备了几十种刑罚,要一样样用在她身上。
谢延玉都快会背了。
她扯了扯唇,根本懒得理他,开口要说定亲的事,
然而还没出声呢,余光就看见旁边有一盏命灯,灯火燃烧着,十分明亮,说明命灯所对应之人现在状态很好。她顿了顿,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命灯下面写着她的名字。
“……为什么你这还有一盏我的命灯?”
李珣顿了一下。
随后他把那盏命灯拿起来,放在了床头,阴阳怪气:“很奇怪吗?我多恨你啊,当然是摆在这看看你什么时候死。”
*
因为刚才有亲近的举动,所以谢延玉和李珣的剧情线从15%推到了18%,
现在眼睛也治好了,
谢延玉便又和李珣提起定亲的事。
李珣不想让她顺心顺意。
他要是真想让她万事如意,最开始她提定亲的时候,他就不会遵守天剑宗的规矩让她拜个宗门。
这时候,他本应该再提些别的条件,给定亲这事再加些障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贺兰危来,想到那枚玉佩,还有他今天御剑把她送过来,越想越烦,最后也干脆不为难她了,将定亲这事应了下来。
只不过,
定亲的流程繁复,并不是嘴上说说就算数的——
因为青青现在进了谢家,名字写在谢家宗谱上,所以若要定亲,李珣首先需要找人上门提亲,把求亲帖送到谢家,等和谢家人商议妥当,回信后,李珣再备礼,亲自去一趟谢家,此后再办定亲仪典,将定亲之事昭告天下;除此之外,还要立下心契,这样才算是定亲成功。
这时候,
李珣拿了几份求亲帖出来,扔到青青面前:“选一张。”
好几张求亲帖,清一水的红纸金墨,
谢延玉一张张打开看。
上面都是李珣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好多年前她求他教她识字写字,这人养伤期间也嫌无聊,于是就答应了,一边教,一边阴阳怪气说她字丑,看一眼都伤眼睛,最后写了张字帖给她临摹,让她一天抄两百遍,她爱学习,还真抄了。
谢延玉把几份求亲帖看完,发现上面内容差不多,也就改了一些措辞,影响不大,
于是她随便选了一张:“你什么时候写的?之前就准备好了?”
李珣没回答她。
他凑近她,手指一动,将她选好的那张求亲帖抽出来:“真不熟?”
谢延玉听他突然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什么?”
李珣:“和那个贺兰危,真不熟?”
谢延玉面不改色:“嗯。”
李珣往后一靠,两根手指夹着求亲帖,盯着她看,像是在探究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谢延玉:“没说过几句话。”
李珣眼梢抬了下。
好半晌,他一拂袖带起风,将窗户打开,把求亲帖丢到手下手里,吩咐手下送去谢家,然后才瞥谢延玉一眼,轻嗤一声:“行,信你一次。”
*
定亲流程繁琐,整个过程耗时很久,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小半年。
但既然已经敲定下来,谢延玉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眼下李珣的剧情线在稳步推进,谢承谨的暂时没法推,贺兰危的不着急。
除了这些,就还剩下一条妖尊的剧情线,只有2%,上次去妖界的时候意外推的进度,实际上,谢延玉在此之前根本还没准备要推进这条线。
但眼下,
她修为已有金丹五境,也已经拜入了上清仙宫,
因此,谢延玉觉得这个时候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准备,思考一下要怎么推这条剧情线了。
系统:【……一定要推这条线吗?】
谢延玉:嗯?
系统:【另外三条线没推完呢,先推完再说呗。】
谢延玉敏锐地察觉到,系统有点奇怪。
它应该是巴不得她推剧情的,毕竟它的目的也是要推进剧情进度,但这个时候,它却跳出来劝她别推妖尊线。
这很不寻常。
她问:【为什么不能推这条线?】
系统哪敢让她推这条线。
它心说妖尊不就在你身边吗,和你一样重生了,但人家有上一世的记忆,这会儿正在你身边给你当牛做马呢。
如果她知道那侍从就是妖尊沈琅,那她还能走剧情吗?说不准能把这世界线再干崩一次。
系统想阻止,
但谢延玉太敏锐了,应该也已经察觉到它的异常。
它沉默半晌,再遮掩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除了她也是重生的这件事以外,有关于这个世界,还有些秘密是它不想也不会对她袒露的,但如果再惹她怀疑,以她的脑子,说不定很快就会猜出来……
系统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也不是不能,就是那个妖尊太危险了,而且你才刚来上清仙宫,才来了没几天,难道就要下山回天都吗?妖界入口可是在天都那边啊。】
谢延玉:不回。
系统:【那……?】
谢延玉说:过几天,上清仙宫不是有个百年秘境要开启吗?
系统冒冷汗了:【对,李珣就是要去那个秘境。】
谢延玉不置可否。
她记得原剧情里提到过,上清仙宫的这个秘境能够联通妖界和人间。
说是联通也不贴切。
秘境并非是现实世界中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由天地灵气催生的,单独的空间,不受时空的影响,而每个秘境都自成一个小世界,里面有凶兽,有奇珍异宝,也有机缘。
而上清仙宫的这个秘境则极为特殊。
因为这秘境有两个入口。
其中一个入口,在上清仙宫,而另一个入口,则在妖界。
换言之,
修士能从上清仙宫进入这个秘境,妖怪们也能从妖界进入这个秘境。
也因此,这秘境极为凶险,里面不仅有凶兽,险境,也有人修与妖修,平日里因为妖界屏障,人族妖族基本聚不到一起,却反倒能在这秘境里碰面。
谢延玉说:原剧情里,妖尊应该也进了这秘境。
系统:【对……】
系统说:【原剧情里,这秘境里也有一件宝物是妖尊想要的,那宝物能帮忙彻底打碎人界和妖界之间的屏障。然后他进去找那宝物,遇见李珣,两人还打起来了。】
系统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想,但这都是原剧情了。
毕竟现在妖尊都重生了,他这辈子还要不要那宝物都不好说,系统觉得沈琅现在好像也不想和人族开战了,他就想围着谢延玉转……
它这边正想着,
那一边,谢延玉就说:所以不需要去妖界。
她道:要见妖尊,直接去那秘境就好了。
系统沉默半晌:【那,如果能见到的话,你要推什么剧情呢?】
谢延玉淡淡道:再说吧,先看看情况。
她和妖尊之间的剧情线,大多是婚后的,除此之外,就是她向妖尊投诚,表明要帮妖族攻打人族的,现阶段确实没什么适合推进的剧情,因此,她也没指望一见到妖尊就推进什么剧情。
她只是觉得,应该对此有所准备,
进了秘境,就算不和妖尊有什么正面接触,也能稍微观察一下,得到更多的信息。
只有这样,将信息收集起来,掌握在手里,她才能进一步做决策,比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了解要好很多。
*
上清仙宫这秘境很危险,
谢延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决定了要进秘境,但也不准备就这样进去,
进秘境之前,她至少也要学一些攻防类的法术,否则空有修为,进去若是遇见一些凶险的情况,很容易就会没命。
因此,
她拿着传讯符,给赵道尊发了讯息,希望赵道尊指导一二。
赵道尊很干脆地答应了。
然而第二天,
等她到了赵道尊的住所,却没看见她,只看见了贺兰危。
来得不巧,
谢延玉顿了下,找了一圈也找不到赵道尊,便又转身要走。
然而这时候,
却听见贺兰危淡淡出声:“来学攻防类的法术?”
谢延玉一顿:“嗯。”
“师尊身体抱恙,昨夜突发旧疾,不得不闭关疗伤,”贺兰危拿出一本法术书,放在了面前的几案上:“她托我教你。”
谢延玉转过头,问他:“……师尊什么时候闭关结束?”
贺兰危睨她一眼,
半晌,他不咸不淡笑了声,眸光发沉,慢条斯理问:“半年后。怎么,我教不得你?”
第82章 作茧自缚 也将他自己困住
那倒也不是。
谢延玉并没有觉得贺兰危教不得她。
她只是打算暂时搁置他这条剧情线, 又怕他莫名其妙发癫,所以原本不打算和他太亲近,想保持这种谁也不太理谁的微妙平衡。
但赵真要闭关半年,秘境却很快就要开了, 大概就在半月之后。
她是真的需要学一些法术, 便也没什么必要硬要避开贺兰危。更何况, 原剧情中确实有一段剧情,是贺兰危教她法术,这样一来,也正好能推一点剧情。
谢延玉想到这里, 回答道:“不是。”
贺兰危没有出声。
谢延玉能看出他不太高兴。
即使他表情和平日里无异, 甚至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整个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的眼瞳浓黑沉郁,整个人的气场都十分压抑, 仅仅不过是还没发作罢了。
她没什么反应,走过去, 看了眼桌上的法术书。
书页摊开着,因为贺兰危的手指按在上面, 所以上面的字看不完全,谢延玉注意到他的手,骨肉匀称, 修长有力, 玉一样的肤色,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很漂亮,但手背上有几道血痕, 有抓出来的,也有掐出来的。
这些痕迹是谢延玉弄出来的,他却没用灵力将它们抹除。只是一些血痕,这样程度的皮外伤,用灵力很快就能治愈,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谢延玉视线在这些痕迹上停了一瞬,很快又挪开,
她伸手去拿那本法术书。
但她一拿,
贺兰危手上就用了点力气,将那书按得更紧,像把书钉在桌子上了一样,就是不让她抽出来。
谢延玉抽了两下,抽不出来,终于掀起眼皮,正眼看了他一眼:“……公子。”
贺兰危也终于出声:“嗯?”
谢延玉:“我想看一下这本书。”
这话一落,
谢延玉又把书往外抽。
这一回倒是很轻松地就抽出来了,不知道贺兰危什么时候松的手,应该是刚才她抬眼看他的那会。
谢延玉把书拿进手里。
她翻了几页,这才大致看明白,这是一门怎么样的法术——
很符合她的要求,
保命确实很好用,也具备一定的攻击性,称得上是攻防兼备,但与其说是法术,倒不如说是剑法或剑诀。
只不过,和李珣以及天剑宗那些剑修所用的剑法不同,这剑法与符术和阵法融会贯通,更像是用剑作为媒介,去行使符术与阵法术的效用,但却又不止于此,若学得好,筑基期的修士甚至能用它越级打败有元婴修为的修士或凶兽,甚至取出对手的心头血,化为己用,
这是赵真的独门剑术,叫无相剑,只传亲传弟子。
倘若能掌握,确实算是受益匪浅。
而要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初步掌握无相剑,也有一个相当简单的判定标准,便是看自己学完这法术后,能不能取出元婴以上修士或凶兽的心头血。
有元婴修为的凶兽,上清仙宫里关了好几头,
若想试,随时去取心头血便可。
*
无相剑并不是传统的剑法,
因此,要学无相剑,不能先练剑,而是要先学习相应的阵法与符术。
谢延玉看过阵法书,也自学过一些符术,但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多而不精,这时候要学无相剑,她自学的那些东西都不太能用上,因此,她还得从最基础的符术与阵法开始学。
这些内容里有不少都是赵真的秘传,
赵真闭关,除了贺兰危就再没别人能教她,因此,谢延玉大致看过书后,贺兰危就开始给她讲学了。
他虽时不时莫名其妙发疯,但讲学的水平很不错。
作为上清仙宫的首徒,有时候赵真要给外门弟子们上大课,但太忙,也都是委派贺兰危去给众人讲学,因此,他能将每一个晦涩难懂的点拆分得很清楚,讲的东西从易到难,条理分明清晰。
谢延玉也是认真要学无相剑,
因此贺兰危讲的东西,她都拿了纸和笔,将比较重要的内容,还有一些需要背诵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
贺兰危一边讲,一边盯着她看,目光沉稠,周身气压很低,
倘若谢延玉抬头看看他,就能看出来他情绪并不好,并且越讲情绪越差,
但谢延玉根本不抬头,更遑论看他一眼。
她听得很认真,笔记也写得很认真,
直到又过了一会,她发现贺兰危不说话了。
毛笔在书册上落下最后一笔,她抬起头,问他:“怎么不讲了?”
贺兰危跽坐在前面,背脊挺拔,不咸不淡问:“之前谢承谨教你修行,你也听得这样认真吗?”
“啊?”
“在谢府时,去怨宅前的那几天,他亲自教你修行。”
上一秒还在讲学,下一秒就提起这件事,谢延玉没想到他话题跳得这么快,刚才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听见他这么说,她也不太明白他问这个的用意:“这和我们现在学的东西有关吗?”
贺兰危不置可否:“他教了你什么?”
谢延玉回忆了一下:“背心法。”
“背给我听。”
谢延玉哪里背得出来。
那心法是帮助她疏通灵脉,方便后续增长修为的。倘若她没有系统,不能将物体里的灵力吸收进身体转化成修为这,这心法对她来说就非常有用,但她有系统,所以这心法对她来说就可有可无了,没必要花心思去背。
因此,
她那个时候也根本没有用心背那心法,
到了现在,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了,她更是全都忘光了,之前为了搪塞谢承谨,还能背出前几句,现在却是连一句都背不完整了。
她沉默着迟迟不说话,这就是背不出来了。
但她很聪明,若是用了心,也不至于一句都背不出来。
谢承谨要她学,她不认真,听他讲学倒听得很专心,态度上倒还算有些区别。贺兰危盯着她看了半天,不咸不淡笑了下,很轻的一下,姿态没变,仍是跽坐着瞧她,但周身气场却没刚才那么压抑,仿佛情绪有微弱好转:“一字一字拿笔写,我讲的这些东西,你要记到明年去吗?”
他又把话题转回了无相剑上。
谢延玉都有点茫然了。
她以为他提那心法,是因为学无相剑需要她背一些心法,所以他想看看她学过什么,但看他这样子,却好像又不是,就好像刚才只是随便问问。
但他没事莫名其妙问这个干什么呢?
谢延玉安静了片刻,不再深究这件事。
她回复他刚才的话:“你说的那些口诀,不写下来,如何能记得住?都要背下来。”
贺兰危:“……过来些。”
谢延玉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依言凑近了一些,
下一秒,就感觉额头被碰了一下。
贺兰危伸出手,指尖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一道金光顺着他的动作没入她皮肤,很快就消失无踪,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
谢延玉感觉到灵台清明,一些贺兰危讲学时提到的比较关键的口诀,就像潮水一样涌入她脑海,无需死记硬背,这下连忘都忘不掉了,也不知道贺兰危是用了什么法术,将口诀直接灌输进她脑子里了。
她顿了下,听见他说:“这样记。”
*
与此同时。
天都,谢家。
谢承谨坐在桌前,突然有一种灵台清明的感受。
翻阅案卷的动作停顿下来,他能分辨出来,这不是他身体的感受,而是她的。
……谢延玉的。
即使现在余毒反噬,他没再取用她的血,但他的身体也仍旧能和她共感。
不是时时刻刻都共感,也不是什么都能感觉到,仅仅只是偶尔,也没什么规律,但偏偏总在他好不容易将她抛到脑后时,又提醒他一下她的存在。
以至于她分明已经走了,去了千里之外的上清仙宫,却好像还在一样。
夜里她的影子还是会出现在梦里,白日里,他摒除杂念,让自己不要去想和她有关的事情,却时不时感应到她的一点感受,这些感受强令他开始思考,她这时候在干什么。
前几日,
她的身体突然很疼,他便能猜到,她体内的灵力逆行了。
她的眼睛突然很疼,他便忍不住想,她的眼睛是不是又看不见了?
那现在呢,
突然之间的灵台清明,是有人在点拨她吗?还是有人凑近了她,在她身上用了什么法术?
谢承谨垂下眼睫,好半晌后,将面前的案卷挪开。
案卷下的桌面上,铺着一张舆图一样的纸。
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一张舆图,上面字迹力透纸背,记载着日期,时辰,而日期与时辰之下,则写着一些对于谢延玉行动的推测。
即使不曾询问那侍从她的动向,他却也知道她用缩地术到了上清,推断出她可能在入宗试炼时受了伤,眼睛坏了,后来又好了,虽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不知道她眼睛是怎么好的,体内灵脉是怎么愈合的,但也能知道她大概的行迹,猜不到八分,也能猜到五分。
他看着桌上的纸,看着上面的字迹,意识到这样很不对。
可白纸黑字摆在面前,她虽然已经远离,他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眼不见为净,也没有恢复正常,事实是他好像病了,写下了这些东西,因此,他已经无法欺骗自己。
或许从第一次梦见她,去药阁查看情丝蛊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腐坏。
起初只想看看她是否与梦中一样,后来注意力却在她身上越放越多,发觉她表里不一,便将她看管得密不透风,也作茧自缚,将他自己困住,注意到她皮肤的触感,身上的气息,腰肢和锁骨的模样,那些梦逐渐变成绮梦,可他已无法将她的身影从脑子里抹去。她的身影在他脑海里出现得太频繁,以至于他已经分不清对她的感受,或许谈不上喜爱,却也不是厌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面无表情。
他在抗拒这种变化,半晌后,却又提起笔,在今天的日子与时辰下面,写下“灵台清明”四个字,
可是写完后,他却无从推测出她的动向,因此迟迟未再落笔。
刚离开谢家时,她的动向其实很好推测,毕竟常人离家拜师,都是先到师门,然后进行试炼,用常理即可推测,但过了上清仙宫的试炼以后,他就再也推断不出她的动向。
手里的风筝线终于断了。
谢承谨下意识做出抓握的动作,捏紧了手里的笔,
半晌后,
他搁下笔,终于给那侍从发去一条讯息——
【她现在在做什么?】
第83章 眼睁睁看着他 勾引她
这时候,
谢延玉已经学完了无相剑的基础知识。
贺兰危刚才用的那法术大大提高了她的学习效率,那些符阵和口诀就像印在她脑子里了一样,不需要再花时间背诵。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
谢延玉还需要练习画符、布阵,
按照顺序, 她要先练画符, 但这符并不画在纸上——
无相剑是符阵与剑术的融合, 出剑便是在用剑风画符布阵,因此,这符自然是画在对手身上,剑气起落, 宛如走笔画符, 每一道剑气都要精准地落在对手相应的穴位上,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剑气掠过各个特定的穴位, 最终连成一笔图案,这图案便是所谓的符。
所以,
要练习画符,不能用纸笔, 而是要找个人来,对着穴位图,在这人身上画。
而且现在初学, 谢延玉还没学最终的剑法, 连握剑都不会,因此她要先用手画一画,毕竟所谓的符并不是只有一种,不同的点穴顺序可以构成不同的图案, 有些用来攻,有些用来防,她得先熟悉各个符的样子和画法。
贺兰危找来一张穴位图,
因为讲学,他与她面对面跽坐在一张矮桌前,于是这时候,他把穴位图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刚要和她说话,却看见她拿起了传讯符。
他问:“做什么?”
谢延玉说:“这样画符,总要找个人来充当画布。”
贺兰危不咸不淡:“要找谁?”
谢延玉想了想:“宗中应当有医奴。”
医奴顾名思义,就是医者的手下,
只不过,与侍从或是服侍主人起居的手下不同,医奴并不干那些杂事。
医者学医时,并不能只从书中的穴位图上认穴位,还需要在活人身上认穴位,毕竟书本与真人总是不同的,这时候,医者们便会找医奴过来,在他们身上施针,或是让他们试药。
医奴不罕见,
谢延玉从前为了赚几枚铜板,也给镇子上的一位医者当过医奴,试药,或者让那医者按穴位针灸,那阵子,她靠着这些钱,吃饱了肚子。
上清仙宫之中不乏有医修弟子,
因此,宗中自然也该有医奴。
贺兰危微微颔首,倒是没否认:“嗯。”
他从前练习无相剑的符术时,便是找了医奴过来认穴位,这时候谢延玉想到要找医奴,也该是很正常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念头却一闪而过,想到宗中的医奴全是男人。
看着她手指在传讯符上轻点,似乎是在编辑讯息,要请医奴过来,他视线微动。
半晌后,他垂下眼睫,慢条斯理说:“不必传讯了。”
“嗯?”
“……他们今日休沐。”
*
上清仙宫每五日一休沐,
不管是弟子还是长老,基本都遵循这规矩,今日也确实是休沐日。
只不过,规矩虽是如此,但实际上倘若有弟子需要,医奴们也是会上门的。
但谢延玉初来此处,并不知此事,
因此贺兰危说完这话后,她传讯息的动作便顿了下。
屋子里安静下来。
这时候,
沈琅正注视着她,
他一直都跟着她,隐去身形和气息跟在她身后,眼下察觉到屋子里静下来,他才又将目光转向贺兰危。
就看见贺兰危跽坐在谢延玉对面,
因为是休沐日,他今日并没有穿那身全白色的弟子袍服,穿的一身浅粉色的锦衣。
这人平日里喜欢穿浅彩色,但这样的颜色却意外契合他的气质,这时候他背脊挺直,分明是正襟危坐的姿态,很矜贵,却仿佛又有一点儿散漫与高傲从骨头缝里溢出来,指尖一下下点在那张穴位图上。
哪怕他这时候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句话都没说,但沈琅仍旧觉得,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让谢延玉从他身上认穴位。
沈琅视线阴沉,
他将传讯符拿在手里,之前谢承谨传了讯息给他,问她谢延玉在干什么,他还没回。
半晌,他突然垂下眼,看着传讯符上的讯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扯出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微笑,身形化作一缕烟,飘出了屋子。
*
与此同时,
谢延玉似乎又想到了认穴位的人选,
她拿着传讯符,手指又动起来,好像在编辑讯息。
贺兰危却突然出声:“罢了。”
谢延玉动作停了下:“嗯?”
贺兰危慢条斯理道:“等你找到人选,不知道要等到几时,既然这样,那我就……”
话音未落,
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
来的是谢延玉身边那侍从。
贺兰危声线凉下来:“你来做什么?就一定要来打扰你家小姐,是么。”
沈琅笑起来:“公子说笑了,打扰不打扰的,您说了不算,我家小姐说的才算。”
两人一来一回,
贺兰危还跽坐在原地,沈琅也仍旧温和笑着,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但谢延玉很明显地感觉到气氛紧绷起来,这两个人之间比之前还要剑拔弩张,空气里好像拉了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断——
为什么?
因为采补的事情吗?
是了。这侍从顶了贺兰危的身份,贺兰危知道,这侍从也心知肚明,只不过是都没将这件事捅到明面上而已。
谢延玉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没太大变化。
她转眼看那侍从,出声问:“怎么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琅拿出传讯符,递给谢延玉,让她看谢承谨发来的消息:“公子传了讯息,问小姐的动向。”
也多亏了这条讯息,否则他还没理由敲门进来,只能隐着身形在房间里,眼睁睁看着贺兰危勾引她。
沈琅垂下眼睫,温声投诚:“属下如今是小姐的人了,总不能不经过小姐的同意就将您的动向汇报给公子,所以想来问小姐的意见,您想要属下怎么回复公子?”
某种意义上,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侍从。
温顺,漂亮,忠诚,有分寸,唯一令谢延玉疑惑的,就是他为什么要顶替贺兰危,认下被她采补的事。
谢延玉思来想去,想不到他能从这件事里捞到什么利益,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怕她和李珣定亲后,把他遣走。但她看着他的眉眼,却总觉得熟悉。
因此她又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才接过他的传讯符。
她编辑了条讯息回复谢承谨。
沈琅则将目光投向桌上,看见上面的穴位图,
他关切地问:“小姐在认穴位吗?”
“嗯。”
“只是从纸上认么?”沈琅将传讯符从她手里拿回来,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蹭过她掌心,语气温顺又真诚:“倘若小姐需要,也可以将属下当成医奴,这样学习的效率也会高一些,毕竟此处也没有旁人了。”
贺兰危坐在旁边,手指已经将掌心掐出印子来了,
他看着他们,终于克制不住,冷冷出声:“怎么,我不是人?”
沈琅略带歉意:“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贺兰公子出身高贵,倘若小姐将您看作是医奴,岂不是冒犯您?”
这话一落,
贺兰危再绷不住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气得直接冷笑出声——
下贱东西。
*
贺兰危看不上这种下贱玩意,更不可能自降身份,和这种玩意去争抢什么,否则他和这低贱的侍卫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他没再出声,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
谢延玉答应了这侍从,要在这侍从身上认穴位。
首先要认的是上半身的穴位,从脖颈开始,到腰腹,这一部分躯体上的穴位很多,大大小小的穴位,致命的、不致命的,总共有大几十处。
她一只手拿着穴位图,一只手落在沈琅身上,从脖颈开始认过去,
指尖轻轻点在他脖颈,只是蹭过几处,沈琅喉结便有些克制地滚动,只不过这些变化都很细微,他很克制,身体没有乱动,呼吸也克制着没有乱,表情也还是温顺柔和,垂眼瞧着她,仅仅是目光越来越沉稠,因此谢延玉也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认完脖颈处的穴位,手便继续往下,开始认胸口的,
但有些穴位相近,仅隔着一两指的距离,隔着几层衣物,很难准确辨认,然而这些穴位,她用无相剑时确是要用剑气精准点到的,否则出剑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沈琅低低道:“不好认吗?”
谢延玉:“嗯。”
沈琅手撑在身后,手掌握成拳,好像在用力克制什么,也因此,手上青筋偾张搏动,他还是很温顺的姿态,只是呼吸已经沉得不像话:“……如果小姐需要的话,可以把属下的衣服脱掉。”
谢延玉手上动作一顿,
沈琅声音近乎是诱哄了:“属下没关系的。”
这话一落,
谢延玉指尖莫名其妙就有些发烫,
原本只是在认穴位,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胸膛,但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他胸膛的触感,肌理分明,结实流畅,她指尖一抖,垂着眼睫,脸上表情没变,似乎思索了一会,然后手指调转了方向,指尖落在了他衣襟上。
正要把他的衣服扯开一些,
下一秒,
手腕却被人握住,很用力地握住。
就像被一段钢筋箍住了一样,箍得她手腕都有点疼了。
谢延玉转头,就对上了贺兰危泛红的眼睛。
她不着痕迹观察他的表情:“怎么了?”
贺兰危凉凉道:“够了,今天就到这里。”
谢延玉:“为什么?才下午。”
贺兰危不言不语,不回答。
他手掌冰凉,大力地把她从沈琅身前拉开,然后才松开一点:“因为——”
他说到这,话音顿了下。
谢延玉却安静看着他,看他爬上血丝的眼,和克制而扭曲的表情,
她突然回过味来,在心里和系统说:他刚才是想给我当医奴的吧?
这话一落,
系统直接叫起来:【怎么可能!】
它说:【他有多高傲你还不清楚吗,让他低一低头比弄死他还难,医奴啊,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不提医奴这个名头,就只说帮你辨认穴位吧,他也不会愿意拉下脸做这种事吧——】
系统说到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话音突然停下了。
但它之前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非常有道理,
谢延玉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根本没往他要屈尊降贵给她当医奴这事上想。
但这时候,
她看着他的反应,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刚才就是有这个打算。
此时,
系统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
它突然觉得,谢延玉这么想,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贺兰危这人高傲是高傲,但谢延玉之前都和他撕破脸了,说从没喜欢过他,将话说得那样清楚,还给了他一巴掌,照他秉性,他应该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
但他留了一封只有谢延玉能拿到的举荐书,被她采补,又若无其事教她无相剑。即便是赵真托他教她,但如果他真的想拒绝,赵真难道还能强迫他吗?
系统沉默下来。
*
谢延玉等了一会,才又问贺兰危:“因为什么?”
贺兰危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温和却有距离感:“因为炼器阁要关门了。”
他问:“你有剑吗?”
谢延玉摇头。
贺兰危淡淡道:“没剑还学无相剑?”
他没有看沈琅一眼,抽出她手里的穴位图,慢条斯理地放回桌上:“走了,趁炼器阁没关,带你去选一把剑。”
他说完话,
等了一会,但谢延玉没出声,只是看着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她眼睛很黑,黑到泛青了,又有些微微的下三白,因此平日里看起来总有点恹恹的,这时候默不作声地看着人,会给人一种被吸入深潭的错觉,像审视一样。
贺兰危脸色渐渐又沉下来,
他刚要说话,
但这时候,谢延玉就出声了:“去宗中炼器阁,要凭弟子令才能进去吧?”
上清仙宫确实有这个规矩,但贺兰危是宗中首徒,即使她没带弟子令,也可以跟着他进去,更何况她被赵真收作亲传弟子,这事情这几天宗中应该也传开了,宗中应该也有不少人能认出她来。
因此,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弟子令都算是可有可无。
但谢延玉非要问这一句。
她初时对贺兰危的态度小心翼翼,提什么要求都拐弯抹角,但察觉到他态度变化,她和他说话便直接多了,如今早就不像之前那样谨小慎微。
但他现在又让她察觉到了更多的退让。
于是谢延玉看着他。
半晌,语气温和,出声支配他:“但我没带弟子令。师兄不介意帮我跑一趟,把它取过来吧?”
第84章 就算他要进门 也只能做小
这是在使唤他?
贺兰危怔了下, 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话,也从来没人和他这么说过话,他以为自己听见这种带有使唤意味的话会感到反感,但实际上好像却也还好。
但也仅仅是不反感而已。
他神色淡淡:“不需要弟子令, 我带你进去。”
谢延玉抿了抿唇:“但我才刚拜入宗门, 才来了没几天就不遵守规矩, 传出去应当不太好听。”
贺兰危没应声,安静看着她,
谢延玉这时候也在看他,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但谁也没再说话。
屋子里寂静无声。
一时之间竟有了种僵持不下的意味。
也就是这时候, 沈琅的声线打破寂静:“属下去吧。”
谢延玉侧目看他。
沈琅整理好衣襟, 温柔道:“小姐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属下就好。您将弟子令放在哪里了,卧房里吗?”
他这样显得很善解人意。
贺兰危陡然升起一股子烦躁感,烦躁之中, 还掺了点说不出的恐慌。
但还不等他有反应,下一秒, 就听见谢延玉对那侍卫说:“不了,我想让师兄帮我拿。”
贺兰危心中一动。
他看向那侍从, 发现对方表情失落。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那点烦躁忽地就又散了。
善解人意又怎么样,上赶着当狗又怎么样, 她不用他就是不用他, 并不会因为他听话就多给他一点眼神。
他扯扯唇:“怎么。放着现成的侍卫不用,非要我去给你拿?”
谢延玉:“他修为没你高。”
沈琅真实修为其实比贺兰危高一些,但伪装成侍卫,也同样隐藏了修为, 因此在谢延玉看来,他就只有金丹期。她继续说:“不是只有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御剑么,我住得远,师兄御剑去会快一些。”
哦。
因为他比那侍卫更有用,所以不使唤那侍卫,来使唤他了。
贺兰危将她的话一字一字听进耳中,黑沉的眼睛看着她,谢延玉仍旧没听见他的回应,她对此也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她知道自己正踩在他底线上,正在与他角逐,与他博弈,试图逼他再退让一些。
她突然又抬起眼瞧他,
视线对上他黑色的瞳孔,然而也就在这一刻,她听见他淡淡道:“嗯。东西放哪了?”
谢延玉静了下。
半晌,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在我卧房的桌上。”
*
与此同时。
迎客峰,西边客苑。
李珣坐在书房里,面前桌子上放着一本册子,册子书页摊开,从左到右,上面写满了字。
这便是定亲的礼单了。
手下站在旁边,眼睛偷偷往那份礼单上瞟,还没看完,就看见李珣又提着笔,往上写了好几样东西,上面都是一些相对珍贵的灵宝和法器,样样单拎出来,都价值不菲。
“主人,”那手下忍不住说:“您对青青姑娘真上心。”
李珣眼睛也不抬:“是吗?哪里上心?”
手下道:“这求亲帖还没送到谢家呢,您就已经在写礼单了,这还不上心么?而且,礼单上这么多东西,样样都珍贵难寻,您都要送给青青姑娘,这还不上心吗?”
这话落下,
李珣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手下浑身发毛,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瞬间又把话咽回肚子里了,小心询问:“属下是哪里说得不对吗?”
李珣不置可否,没回答。
他提着笔,继续在礼单上写东西。
手下就看见他写的东西越来越贵,越来越珍稀,手下心里也茫然了,就这么个送法,怕是旁人都要嫉妒得眼睛通红了,即使天剑宗非常富裕,但要一口气将这些东西置办齐全,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不叫上心,什么叫上心?
过了一会。
李珣终于写完了。
他把笔放下,懒懒散散往椅背上一靠,腿一翘,使唤那手下:“你把礼单送到青青那去。”
手下:“这……”
手下摸不清他心思,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但是按照习俗,定亲的礼单要等对方家里商谈妥当后,才给女方过目……您若想让青青姑娘过目,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不如等到谢家……”
这话还没说完呢,
李珣突然抬起腿,踹了他一脚,暴/力打断:“谁管她喜不喜欢?我要的东西,我喜欢就行了。”
手下没反应过来:“啊?”
李珣慢条斯理:“她求的亲,她娶我,她得给我买啊。赶紧滚,把礼单给她送过去,跟她说我这儿能赊账,这些东西她也不用定亲前就买给我,等成亲后分次给我买也行。”
话音一落,
手下目瞪口呆,人都傻了,所有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好半天,半个字都没挤出来。
要不说疯狗怎么是疯狗呢,疯狗的想法永远也猜不透,什么癫事都能干出来,这、这……
这怎么就开始吃软饭了啊?!
*
贺兰危御剑,很快就帮谢延玉取来了弟子令牌。
谢延玉拿到东西,和贺兰危剧情进度也从45%推进到了47%——
原剧情中,贺兰危也教过谢延玉修行。
只不过是谢延玉献殷勤,缠着贺兰危要他教她一招半式,因此,不乏她主动帮贺兰危跑腿的情节。
现在虽然跑腿的人变成了贺兰危,但跑腿的剧情点契合上了,所以剧情进度便也推进了。
类似的情节还有不少,
谢延玉早知有些苦不用她受,谁受都一样,
因此刚才试探贺兰危的底线,也是存了这种心思,剧情怎么推都是推,为什么有些事要她来做,不能贺兰危来做呢?
系统:【你这是服从性测试啊。】
系统有时候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短语和词汇,谢延玉以前从没听过这种词,但只要不是特别晦涩的,她几乎也都能意会,算是能听懂它的意思。
这时候系统这样说,
谢延玉能大概意会到这短语的意思,因此就没再多问。
她把那侍从打发走,然后和贺兰危一起去了炼器阁。
*
炼器阁坐落在上清仙宫中,炼器门所在那一峰的山下,是一座五六层高的楼,占地面积非常大,专门用来售卖炼器门的人炼制出来的法器,一二三层是炼器门弟子炼出来的法器,四五层出售的法器则大部分出自于宗中炼器长老们之手。
上清仙宫的炼器长老们很厉害,皆是当世翘楚,炼出来的法器有价无市,哪怕随意拿出一件来,都能让人疯狂争抢。
然而这些法器几乎不外流,很少会出售给外人,大部分都只放在炼器阁里,卖给上清仙宫的人。这些法器种类繁多,除了刀剑以外,还有弓箭、乐器、甚至是衣饰攒钗。
谢延玉从一楼慢慢上顶楼,每一个楼层她都挨个看了一遍,
最后很快来到了顶楼卖剑的区域,她想给自己选一把好一点的剑。
但剑也有种类,
长剑、短剑、软剑,各种各样的都有。
谢延玉一把一把看过去。
一边看剑,一边看剑旁边的介绍书。
她分明不懂剑,却也没有回头问他。
贺兰危缓步跟着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疏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出声,他也没出声,两人距离很近,但因为谁都不说话,所以看起来像不认识一样。
过了一会,
谢延玉挑中了一把剑。
她虽不懂剑,但贺兰危讲学的时候,她听得很认真,知道练无相剑最好用七尺长的玄铁重剑,于是跟着剑旁边的介绍书,找到了一把符合标准的剑。
她拿起剑,刚要拎起来试一试,
然而这时候,却突然听见贺兰危的声音:“姿势错了。”
谢延玉低头看自己的手。
她分明是按照贺兰危讲学时说的那种姿势握的剑,右手执剑,虎口抵着剑柄,拇指压在中指第一节上。
她看不出哪有问题,于是虚心发问:“是哪错了?”
只是一个很小的错。
按照正常的握剑姿势来说,虽然虎口要抵在剑柄上,但手掌却不能贴在剑柄上,而是要微微拱起一些,中空一点;倘若不这样,手腕便会绷紧,不够灵活,运转的幅度受到限制不说,还容易受伤。
这样一个小错,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不需要一句话,只要几个字就能讲清楚。
贺兰危看着她,半晌却动了动唇:“过来。”
谢延玉:“嗯?”
贺兰危面不改色:“若是能讲清楚,你现在便不会出错了。我帮你把手摆正。”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谢延玉闻言,就拎着剑往他身边走,
只不过刚走到他身边,就感觉身上的传讯符中有灵力波动,有人给她传讯息来了,并且不是文字讯息,而是那种能看见彼此这边实时画面,能听见彼此这里实时声音的视讯请求。也不知道是谁。
于是谢延玉看了眼贺兰危。
这时候,
贺兰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虚虚按住她的肩,另一只则手绕过她的胳膊,正要握住她的手,手把手帮她调整握剑的姿势。
这看起来向他从背后抱住她,他比她高大不少,因此这样的姿态之下,他的身影几乎就将她笼罩住了,有点说不出来的压迫感,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兰香也铺天盖地压过来,然而他的身体并没有触碰到她,表情疏淡,姿态也有些漫不经心,所以也能让人轻松分辨出,这不是在拥抱,而是这位天骄在高高在上地指导人握剑。
他垂着眼睫,见她回头,于是问:“怎么?”
说话间,手已经碰到了她握剑的手,触碰到了她手背的温度,
正要把她的手包握住,然而下一秒,谢延玉手却动了下,没让他握住她的手,而是把剑塞进了他掌心。
然后贺兰危听见她说:“等一下。”
*
谢延玉拿出传讯符,发现是李珣在给她传视讯请求,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她接通视讯:“怎么了?”
李珣的声音传过来:“我让我手下去给你——”
他话说到这,突然注意到谢延玉那边的画面。
她并不在住处,好像身后还有个人,但他能通过传讯符看见的画面非常有限,只能看见这人的衣袍,浅粉色的,但对方身高很高,胸膛很宽阔,一看就是个男人,看起来好像和她离得挺近,怎么看都有点像拥抱的姿势。
李珣眼稍抬了下。
再往画面的边缘看,能看见周围有一些用来售卖的法器,他可以出入上清仙宫的炼器阁,于是一眼就认出她在哪里:“你在外面?”
谢延玉:“嗯。”
李珣阴森森道:“你后面是谁?”
这话落下,
谢延玉安静了一瞬。
从贺兰危的角度,能看见画面里,李珣眉眼锋锐,显得有点乖戾,看着不太高兴。
他没有动作,垂眼看着谢延玉,想听她的回答,
随后,就听见谢延玉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所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这话一落,
贺兰危莫名弯了弯唇。
李珣也听笑了:“你和别的男人离这么近,我还不能管吗?我怎么不能管?我和你成亲,明媒正娶名正言顺,就算他要进门也只能做小,得跪下给我敬茶,我想发卖就发卖了,就凭这个你说我能不能管?我凭什么不能管?是不是?嗯?说话!”
谢延玉:“……”
谢延玉被他吵得头疼,无奈到极点真的会笑:“你能不能小声点?”
她说:“旁边人听见了,都在看我。”
李珣腿一翘,阴阳怪气:“你敢做不敢让人看?说话,问你话呢,身后到底是谁?”
“不是,我做什么了?”谢延玉头都大了,也知道按照李珣的性格,如果不给李珣看一下身后是谁,李珣真的会不依不饶,她往前一步,把传讯符的方向转了一下,让李珣看到了身后的贺兰危,然后说:“是我师兄。行了吗?可以说找我到底什么事了吗?”
“不是不熟吗?不熟还在一起?不熟还离这么近?”
“……”
“说话!我问你话呢。”
谢延玉深吸一口气:“师尊托他教我剑法,所以我们来炼器阁挑剑,他说我握剑姿势不对,所以要帮我调整一下。”
同门师兄妹,有这种情况还是挺正常的,
李珣阴着脸,隔着传讯符盯着她看,他心里不舒坦,但也知道再问就过分了,青青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底线能踩,只要不越线,她多不耐烦都能好好说话,一越线她就直接翻脸,因此他扯扯唇:“行吧,勉强再信你一次。”
李珣说话蛮横,就像来抓奸的正夫,分明还没成亲,连定亲步骤都没完成,严格来说连未婚夫妻都暂时算不上,又凭什么用这种口吻说话?
贺兰危握着剑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死死盯着谢延玉,瞳孔一片浓黑,阴暗得不像话,
他扯扯唇,刚想说话。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
李珣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李珣的手下推门进来了,在和李珣说话:“主人,属下刚才去送礼单,但没看见青青姑娘,只看见贺兰公子从她房间里出来,属下还问了一句呢,贺兰公子说青青姑娘不在!”
这话一落,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谢延玉愣了下,
紧接着就看见李珣刚放晴一点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而此时,贺兰危站在旁边,眼睫颤动了下。他手指一勾,从谢延玉腰间把她的弟子令拿了下来,对着传讯符轻飘飘道:“我在师妹房间里,是因为她没带弟子令,所以我去帮她取。”
隔着传讯符,
他直视李珣的眼睛,缓慢露出一个笑,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和她的确不熟,剑尊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第85章 倒贴 这也是你恨我的方式吗?
一盏茶后。
李珣踹开了炼器阁的门。
他来得快, 甚至还拎着剑,秾丽的眉眼被一身红衣衬得更为锋锐,整个人杀气腾腾的,透露出一股不好招惹的气息。
然而找到青青的时候, 却没在她身边看见贺兰危。
他顿了下:“人呢?”
*
谢延玉已经让贺兰危先走了。
她太知道李珣的性子了, 也能感觉到刚才贺兰危那番话里隐含的敌意, 说是让李珣千万不要误会,口吻也慢条斯理的,但听起来就是让人不舒服,总觉得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 接下来还要发什么疯, 这种未知最令人汗毛倒竖, 说是解释,但更像是挑衅。
以李珣的性子,估计切断视讯后, 就要提着剑直接杀过来了。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一个像乱咬人的疯狗一样, 明着疯;另一个像阴暗水底的水草,暗着疯, 扭曲又偏执,缠着人的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把人拽进水底一起沉沦。
这两人碰面, 谁也不知道会怎么闹,
谢延玉光是想到,就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只不过,她虽没法阻拦李珣过来,但总能把贺兰危打发走。
因此, 李珣切断视讯后,她又继续让贺兰危教她握剑。
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对刚才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不在意他挑衅李珣,也不在意李珣,所以即便在筹备定亲,将要有个未婚夫的名分,名正言顺又能怎么样?
贺兰危若有若无扯了扯唇,手把手帮她调整好了握剑的姿势。
但还不等再和她说话,下一秒,就感觉到她侧了侧身。
她往前一步,直接和他拉开了距离。
怀里一空,他动作顿了下。
随后就听见她说——
“原来是这样握,我知道了。
“那多谢师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就明天再见?”
这话一落,
贺兰危脸上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彻底沉下来。
他看着她,音色缓慢冰凉:“你什么意思?”
“不是带我过来挑剑么,现在剑挑好了,就选这一把,咱们来这的目的达成了,师兄应当回去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道理,贺兰危被噎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没理由留下来,
半晌后,他问:“不继续学无相剑?”
谢延玉说:“明天吧,今天医奴也休沐。”
她看着贺兰危,总觉得他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又道:“而且我未婚夫要来找我了。”
贺兰危听笑了,突然变得有点刻薄:“怎么,怕他看见我?你怕什么?怕他知道你我之间并非是不熟二字能概括的吗?”
谢延玉怔了下。
她看着他有点阴沉的面色,半晌后,突然笑了下:“是的,我怕他看见你,然后误会我们的关系。其实如今也就只是师兄妹的关系,我不想他误会,影响心情。”
你怕影响他心情,怎么不怕影响我心情?
这话直接往贺兰危心口捅了一刀,他眼眶有点发热,想要质问,却突然发觉自己没有立场质问,没名没分,被她采补过的事被旁人冒领了,而与她之间那些过去也都被她抹杀,给她那位准未婚夫腾位置。
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他盯着她,好半晌后,又恢复了平时的高傲姿态,一字一顿道:“师妹不必自作多情,我与你之间,天差地别,没什么值得误会的。”
谢延玉闻言,刚要应声,
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
这时候,
听见李珣发问,她淡淡道:“都说了不熟,带我挑完剑他当然就走了啊。”
李珣反问:“不熟?”
他逼近她,怒极反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他都能帮你跑腿了你跟我说不熟?”
谢延玉闻言,没出声。
她好像有点不耐烦了,视线都没往他身上落,甚至开始看周围其他的法器,李珣被无视了个彻底,那股火气便窜得更高了,一抬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给拽到了身边:
“问你话你就说话!心虚了是不是?你当我不知道你吗?你心虚了从来都是这样,是他自己走的还是你让他走的,就怕被我撞见发现什么?我信你一次两次你就当我好骗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谢延玉被他拽住手,甩了下,没甩开,
又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质问,她耐心彻底耗尽:“是又怎么样?”
这话一落,
李珣愣了下,一时间说不出话,阴森森地盯着她。
谢延玉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没完没了了是吗李珣?是又怎么样?是的话你还能悔婚吗?认清楚一点,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这条命握在我手里,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只要还不想死,我就算叫你跪在这学狗叫你也得乖乖地叫,不是吗?”
李珣胸腔起伏着,
手被她拍了一巴掌,发出的清脆声响和她的话音夹杂在一起,他能看见手臂上淡红色的掌印,但感觉不到疼,好像整个人都经历了一瞬的空白期,随后感官才潮水般回笼,手臂火辣辣的疼,他盯着她,眼睛都气红了,见她转身要走,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把人给扛了起来!
失重感铺天盖地袭过来,谢延玉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已经被李珣扛在肩上御剑走了,
震惊一瞬间比生气都多,她头朝下,血液倒流,耳朵都在轰鸣,为避免头着地摔下万丈山崖,本能伸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然后把他死死搂住。
这样听话多了。
连骂都骂不出来,不然还指不定怎么骂他,多脏的话都轮着骂一遍。
李珣猩红着眼睛,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到了住处,他进了房间,手一松就能放开她,随便她这么高摔到地砖上会不会疼,会不会摔到脑子摔成个大傻子,但要松手的瞬间,感觉到她手臂紧紧抱着他背脊,他还是顿了顿,阔步往前,走到床边,直接把人摔在了软绵绵的被衾间。
随后他也欺身压过去,一只膝盖跪在她腿/间,手肘撑在她头边上,居高临下俯看她。
谢延玉头昏脑胀,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被砸在床上才缓过来,一抬眼就对上他放大的脸,浓丽的五官和猩红的眼,她勾出那枚定亲玉佩,要把它弄失效,嘴一张就要骂他。
结果下一秒,
李珣扣住她后脑,和要咬人一样吻下来。
于是骂人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舌尖被含住,只从喉咙里溢出来“唔”的一声,
这人按着她的手腕,吞/吃间,搅弄出一些湿淋淋的声响,动作很凶,但却将尖锐的齿尖收了回去,谢延玉被他弄得连眼尾都湿漉漉地泛红,尾椎都过电似的软下来,手臂本能圈住他的腰。
过了一会。
李珣才喘息着松开她。
他喉结滚动了下,将头垂下去,埋在她脖颈间:“不骂了?”
谢延玉并不畏惧李珣,情绪到了,想骂他便就随时能骂出来,
但被这么一打岔,一时间也没有很想骂人了。
他欺在她身上,两人贴得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能感觉到脖颈间他湿润灼热的呼吸,还有他胸腔中有力急促的心跳。她安静了一会,垂着眼睫,盯着他宽阔的肩,过了好一会,才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一句:“……这次为何亲我,这也是你恨我的方式吗?”
李珣抬起眼看她。
他目光还是阴森森的,但因为情动,眼睛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因此不仅不唬人,还有种奇异的娇。他像是想用眼神把她撕碎一样,过了好半晌,才阴嗖嗖地扯扯唇,反问:“那你就这样由着我亲算什么?”
谢延玉淡淡道:“算我愿意。”
李珣原本以为她会讥讽两句,又或者骂他、反驳他,他都做好了与她之间剑拔弩张再吵一架的准备,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她会来这么一句,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耳畔一阵轰鸣,好像脑子都要炸开了。
好半天后,
他突然直起身:“你——”
谢延玉也坐起来,开始整理衣服。
她没说假话,李珣没弄疼她,不管是从推进剧情的方面,还是从她自己身体感受的方面,她都没什么好不愿意的。她垂着眼睫,把衣袖上的褶皱理平整,等着他继续说。
结果紧接着,
听见他说了句毫不相干的:“你刚才挑的什么剑?”
谢延玉:“七尺长的重剑,就刚才我手上拿着的那把。”
只不过刚才李珣把她扛回来,她没来得及拿那剑,更没来得及结账,那剑自然就落在了炼器阁,现在还没关门,若要过去,也能再买回来。
李珣回忆起她拿着的那剑,过了半晌,冷笑了声:“什么破剑。”
破剑?
那是炼器阁长老所炼制的法器,已算不可多得的好剑,拿出去也能引得不少人称赞,怎么能算是破剑呢。顶多是她不太懂剑,选剑的眼光不够好,没选到那里最好的剑。
谢延玉刚想说话,但下一秒,就看李珣起身,把他自己那把剑扔到了她身边:“拿着。”
他的剑很有分量。
通体漆黑,也是七尺重剑,但与炼器阁里陈列着的那些剑不同,这剑引饱了血,剑下亡魂不计其数,光是放在这里,不出鞘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如果和这把剑比,
那炼器阁中那些剑,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剑了。
李珣的剑,世人皆知,世人皆畏,名为太阴,是当世罕见的名剑。
谢延玉伸出手,指尖在剑鞘上碰了下,感觉到它冰冷的温度,和他那根义指是一样的冰冷,她难得有点惊讶:“送给我?”
李珣阴阳怪气:“免得别人嚼舌根,说我老婆就用一把破剑,传出去我挺没面子。”
谢延玉:“……”
谢延玉把剑收了起来。
李珣还在那继续阴阳怪气:
“这世上基本没人不认识这把剑,我倒要看看,你佩着这把剑,还怎么在外面沾花惹草。你敢沾,倒也要看看有几个不长眼的胆子那么大,敢往你身上贴。
“我是恨你不错,但既然要成婚,总不能白白戴几顶绿帽子。”
谢延玉左耳进右耳出:“那你最开始给我传视讯,到底找我干什么?”
这话一落,
李珣原本话还没说完呢,这时候余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口。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极反笑,突然想起来——
他是要人去给她送礼单的。
礼单上都是她应该给他买的东西,从法器到灵宝,再到几千亩的田宅,再到商铺,应有尽有。
但礼单还没送出去,他自己先倒贴了一把剑!
第86章 你让他走 像一条被丢弃的狗
翌日。
谢延玉一早就到了贺兰危的住处。
她好像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又继续找他学无相剑。
可她怎么能表现得这样若无其事?
贺兰危阴着脸看她,如果换做是以前,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她今天再来找他, 他一定会把她拒之门外, 等她求他, 他因她烦闷,又怎么能允许她像没事人一样,他该拉着她一起痛苦,挑刺、讥讽、刁难, 谁也别想好。
但这些都建立在她愿意迁就的基础上。
她从前愿意迁就, 现在却未必, 倘若他将人拒之门外,她兴许会转头就走。贺兰危竟难得地生出一点胆怯,他忽而意识到这段关系的主动权, 从来都不在他手里,而他现在已经没有权力再像以前那样。
因此,
半晌后,他还是沉着脸, 让她进了屋。
他拿着书册,帮她重温了一下昨天学的东西,然后便接着看她实践画符。
这一回, 贺兰危请来了医奴。
谢延玉要从医奴身上认穴位, 也不乏有要凑近了上手触摸的时候。
上清仙宫的医奴都是男人,虽不会像她那侍从一样,摆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勾引她,都老老实实的, 穿着里衣坐在那,但今天来的这医奴,身形漂亮,肌理流畅,从身形看,甚至有几分像李珣,贺兰危坐在旁边,看见她的手碰上去,便觉得很刺眼。
半晌后,他突然出声:“用剑。”
“什么?”
“昨天不是挑了剑?当摆设吗?”贺兰危有些不耐,但转瞬又想起昨日临走前,他让炼器阁把她挑的剑记在他账上了,莫名的,他脸色又稍微缓和了些,语气淡淡:“把剑拿出来,用剑指他,直接练符术。”
谢延玉在这方面还算听话,
他要她直接用剑指,她便摊开手掌,掐了个诀。
贺兰危目光落在她手中,脑中突然划过几道念头。
她剑法是他教的。
她用的剑是他买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生出一点微妙的满足,想看见她用那把剑的模样,又突然觉得那剑虽好,却并非闻名于世的绝世名剑,她用来练习尚可,若长期用,还是应当从贺兰氏的宝库里挑一把更好的名剑。
不知家中哪把剑与她更合衬。
他看着她,思绪飘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
却看见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就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这不是昨天挑的那把剑。
她手指修长苍白,细瘦有力;这剑身漆黑,杀意凛冽。落在视线中,对比强烈,极为抢眼,却又意外地刺眼。这是世人皆知的,数年里陪伴剑尊李珣出生入死的……
名剑太阴。
*
贺兰危一整天的情绪都很奇怪。
时好时坏,短暂地好了一会,紧接着变得更差,起起落落落落落,谢延玉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强烈的压抑感,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又犯什么病。
但好在即便他情绪不好,也没来找她麻烦,虽然冷着脸,态度十分疏冷,但也仍旧坐在旁边看她练习,对她没产生什么影响。因此她便也装作不知道,顶着他的视线练了一整天的剑,从早上练到日暮。
入夜的时候,
她终于把符术和阵法掌握好,勉强和剑法融合到了一起。
她学东西很快。
随后第二天,第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流畅地舞出一套剑招。
至此,她便可以开始试着用无相剑实战了。
上清仙宫中有一处试炼场,试炼场中镇压着各种不同等级的凶兽,从最次等的炼气一境到化神期的都有,平日里弟子们学了新的招式,是可以去试炼场和凶兽对战,积累实战经验的。
于是第五天的时候,谢延玉让贺兰危带她去了试炼场。
她提着剑,和凶兽实战,从炼气期的凶兽开始。
起初还算轻松,但开始和筑基大圆满的凶兽对战后,就开始渐渐有些吃力了。
输赢不光看修为,即使谢延玉修为已有金丹五境,但实战经验实在少得可怜,而试炼场中关押的凶兽皆是从外面降服后抓来的,在被关进上清仙宫之前就在外面作威作福,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因此谢延玉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贺兰危在旁边看她。
就看见开始和金丹期的凶兽对战时,她已经完全落入下风,显得有点体力不支,先前还有攻有防,这时候已经彻底转攻为防,用无相剑的剑法躲掉了好几次凶兽的攻击。
然而凶兽的招式太密集,
她连着躲了好几招以后,闪躲不及,一个不慎被凶兽抓住了脚踝,
然后凶兽的利爪就朝着她落下,谢延玉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躲开,然后下一秒,一片混乱中,她没用无相剑,而是靠着蛮力双手持剑,往上一挥,捅穿了它的身体,险胜。
随后,
她把剑插在地上,撑着剑要起身。
也就是这一刹,贺兰危才看见,她脚踝被凶兽抓过的地方,破开了一条皮开肉绽的口子,很深,血流如注,把她鞋袜都打湿了,裙摆也被染红了一点。
他顿了下,终于站起身,快步往她那边走过去。
然而刚走到她身侧,就看见旁边出现个身影,是她那侍从。
分明没跟来,这时候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三两步冲到她身边,要将她抱起来:“小姐腿脚不便,属下抱您起来。”
谢延玉闻言,并未推拒,而是点了点头。
她由着那侍从将她抱起来,动作间,为了维持平衡,伸手环住了那侍卫的脖颈。
很近,很亲昵,两人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屏障,旁人无法插足。
贺兰危脚步因此停了下来。
他站在不远处,安静垂目看着她。
她手中的剑是李珣给的,衣食住行是这侍从负责,这侍卫永远会阴魂不散跟着她,像一条粘人的狗一样咬着不放,将她看顾得无微不至——
她又哪里会需要他?
她不需要。
贺兰危突然便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多余。
他走过来的举动又多余又滑稽,是一件纯然没有意义的事情,哪怕是站在这里,他都觉得脚下如有针毡,让他想不管不顾,像落荒而逃一样转身离开,他从没这么狼狈过。
然而刚转过身,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谢延玉的声音:“师兄。”
贺兰危心跳漏了一拍。
他脚步停下,半晌后,才又转过身,淡声问:“怎么?”
谢延玉在沈琅怀里,观察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泰然自若,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疏淡,所以其实很难分辨出情绪,但她看见了他略微泛红的眼睑。
她安静了一会,然后缓缓道:“师兄过来这里做什么?”
她好像是故意要让他难堪一样,
贺兰危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回答:“受伤了就回去疗伤。”
谢延玉却说:“那师兄帮我包扎一下吧。”
她又在使唤他了,
贺兰危听得想笑,但心脏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跳起来,他有点想问她怎么不叫你那侍从给你包,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并没有问,也没拒绝她。
只是安静半晌,然后随手点了下那侍从,对她说:“行,那你让他走。”
这话一落,
谢延玉感觉到那侍从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侧过眼,就对上那侍从可怜兮兮的目光:“小姐……”
谢延玉挪开眼,指了下旁边的椅子:“把我放那儿吧,然后你先走,师兄会送我回去的。”
这回眼眶泛红的人成了这侍从,
他眼睛一下就蒙上水光,像一条被丢弃的狗,琥珀色的眼睛里蕴含着一点暗色,他看了贺兰危一眼,然而却看见贺兰危可有可不有地弯起了唇。
好像一瞬之间位置对调,
那天晚上是他顶替了贺兰危的位置,在屋子里,对着屋外的贺兰危这样笑,
现在却是贺兰危对着他这样笑了,像个胜利者一样高高在上俯瞰他,好像在说即使冒领了名分也没用,她还是会在某些时刻优先选择他。
沈琅眼底的阴暗几乎要破土而出,长出扭曲的藤蔓,圈着谢延玉的手臂牢牢收紧,想把她一口一口咬碎了吞进去,吃进肚子里去,让她的血肉彻底和他的长在一起,让他成为她的一部分,这样旁人就不会再抢走她的注意力,
但是垂下眼再对上她的目光,
他眼睫颤动了下,最终还是收起了尖锐的毒牙,乖顺地把她放在了那椅子上。
*
贺兰危从来没给旁人包扎过。
他把谢延玉的脚踝抬起来,看见她的伤口已经被那侍从用灵力治疗过了,愈合了一些,但因为伤口太深,即便用灵力治疗也没法立刻就好,皮肉仍旧外翻着,看起来狰狞可怕,血止住了,但感觉随便再碰一碰,还会继续流血。
他思索了下,然后从芥子袋里取出一瓶伤药,把药粉倒在她伤口上。
还是有点疼的。
谢延玉垂眼看着他的动作,只不过她不怕疼,各种伤都受过,所以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皱了下眉头,甚至腿都没往回缩一下,仍旧放在那里,由着他继续给她上药。
与此同时,
她听见脑中系统提示音响起,
因为原剧情中她给贺兰危上过药,这时候贺兰危给她包扎,剧情也有所推进,从47%推进到了49%。
她让他给她上药,就是为了推这点剧情。
这时候剧情推完,她也不想继续让他包扎了,手太生,不如她那侍从包得好。
但正要把腿收回来,
却听见他说:“之后不要来试炼场了。”
谢延玉疑惑:“为什么?”
贺兰危说:“我和你打。”
谢延玉偏了偏头,有点意外,没想到贺兰危和她说这个。
其实如果能找到人对打是最好的,毕竟如果对手是相熟的人,便更能掌握分寸,既能让她练好剑法,又点到为止,不会让她受伤,更不会让她像今天和凶兽对战这样,脚上划这样深一道血口。
但是像无相剑这种剑法,哪怕只是普通的过招,也会真真切切消耗到敌人,即使对方修为更高,甚至对方打赢了,但只要接了招,就会被消耗。
因此,若要练无相剑,是没人愿意陪练的。
贺兰危要和她对打,让她练无相剑,他便会被剑招消耗,即使修为不俗,但也会受伤。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淡淡道:“给你包扎很麻烦。”
谢延玉闻言,没出声。
她看着他,若有所思,突然在想——
衡量是否掌握无相剑的标准也很简单,便是能不能取出元婴修士的心头血。
凶兽的心头血没什么用,修士的却很有用。
既然他都愿意陪她对打了,
那么。
她是不是能取他的心头血?
第87章 她采补了他 难道不应该负责?……
之后几天, 谢延玉没再去过试炼场。
她和贺兰危对打,剑术进步得飞快,不过短短几天,已经可以真真正正接下贺兰危好几招了。
这一天。
谢延玉照常与他对打。
剑光之中, 贺兰危持剑朝她刺来, 谢延玉后退一步, 提剑挡住他的攻击,随后闪身躲了一下他的剑气。
也就是这一瞬间,剑气掠过她耳边,拂动她鬓边碎发,
她好像突然听见剑气带起的细微风声, 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 她的五感陡然变得敏锐,仿佛能感觉到天地间与自己身体里的灵力流动,就连神识都似乎短暂地与手中剑融为一体——
她好像掌握了无相剑。
谢延玉又转身接下贺兰危一招, 她视线快速从他身上掠过,找到他身法的弱点, 紧接着,她捏剑的手一紧, 毫无预兆地出招,剑气破开周围的风,直击贺兰危心口!
*
谢延玉逼出了贺兰危的心头血。
以剑招为阵, 以剑风行符术, 竟一瞬间迫使贺兰危浑身气血外涌。
心头血凝结成一颗殷红的血珠,漂浮在半空,
系统在谢延玉脑子里尖叫:【无相剑这么牛吗,你居然把贺兰危打伤了, 都把他弄晕过去了!!他他可是大男主啊,快要化神期了,我……】
叫到这里,它话音突然顿了下,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太对,好像莫名其妙的对谢延玉有点过于吹捧了。
然后它叫得更大声了:【不对啊,等一下,你把他搞晕过去了!你为什么取他心头血啊?!】
谢延玉语气淡淡:因为我想看看,我有没有掌握无相剑。
系统:【试炼场里那么多凶兽,你怎么不用凶兽试,要用他试?】
谢延玉眼梢抬了下。
她没说话,但系统越来越了解她了,也不需要她说话,光是看见她这反应就明白过来了,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要伤害贺兰危,看一看他的底线在哪里。
故意要取他的心头血,因为修士的心头血比凶兽的心头血有用,加以炼化后,用途很多,即使暂时用不上,也可以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她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好东西。
系统:【你……】
谢延玉:嗯?
系统:【哎我真是管不了你,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剧情进度?】
谢延玉:进度推了。
她这话一落,下一秒,系统果然像是收到了什么提示一样。
它播报道:【因为掌握了无相剑,契合了原剧情里贺兰危教你法术的剧情,所以剧情进度从49%推到了51%……】
谢延玉:嗯。
系统沉默半晌,气势都弱了:【……但你好不容易和他关系缓和了一点,现在就取人家心头血,太过火了吧,他会生气吧,要是生气了不理你怎么办?不会又要晾着他吧,我感觉之前那一次就够了,再这样就不好使了。他太傲了,真的不可能一次又一次低头。】
谢延玉:嗯,有道理。
系统:【那要怎么样?】
谢延玉:那等他醒来先看看他的态度吧。
她语气很无所谓,走上前一步,将那滴心头血收进了掌心。
*
贺兰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
床帐半落下来,侧过眼,影影绰绰地能看见一道身影,是谢延玉坐在他床边。
大约是听见了他醒来的动静,她撩开床帐,朝他这边看过来,
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眼睛半垂着,查看他的状态。
贺兰危坐起身。
谢延玉看见他这动作:“公子。”
她端起旁边的药碗:“之前是我不小心,没注意到,误伤了公子,害您受了伤。我刚才熬了药,公子喝一些,身体会好得快一些。”
她错误承认得飞快,端着药,用汤匙舀起一点药汁,凑到他唇边。
贺兰危闻到药的苦味。
不太好闻。
他脸上表情淡淡的,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倒有了几分之前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像最近这样一直是很冷淡的陌生人态度。
贺兰危指尖动了下,复又垂下了眼。
他没喝药。
谢延玉拿着汤匙,药就放在他唇边,兴许是真的不高兴了,所以他并不是很给面子。
谢延玉没动,也没再开口,心里开始思考他到底有多不高兴,再晾他一阵子他能不能自己好,毕竟她最终的目的还是推剧情,能晾他一次,晾第二次不一定有用。
她这边正想着,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贺兰危慢条斯理叫她名字:“谢延玉。”
谢延玉:“嗯?”
贺兰危看着药汁上面腾起的白雾:“很烫。你要我怎么喝?”
他也没提她取他心头血的事。
昏过去那一刹,他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取他心头血,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事生气,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都是他自己和她过招时掉以轻心,没防住而已。
若一定要计较,顶多是计较,她太不把他当回事。
所有人都仰望他,对他小心翼翼,哪个敢故意伤他?她又怎么敢不把他当回事?
但她刚才已经认过一次错了。
虽然也听不出来到底真心还是假意,是真认错还是忌惮,贺兰危陡然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很想计较这些,甚至内心深处有点抵触,不想和她把事情拆开了揉碎了掰扯。
他也并不想深究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眼下看着她这态度,他发觉,他好像又重新得到了一点挑刺的权力。
于是他淡淡道:“晾凉一些再喂我。”
*
谢延玉的态度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
贺兰危要她把药晾凉再喂给他,她竟也真的坐在旁边,等着药凉,然后一口一口喂他喝了下去。要她照顾他直到他身体恢复,她竟然也答应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都会过来探望他,给他喂药。
为什么?
因为她取了他的心头血?
其实只不过是一滴心头血罢了,他虽受了伤,但也不至于好几天卧床不起,但意识到她可能是因为心头血的事,觉得对不起他,所以才迁就他,贺兰危竟生出一点微妙的上瘾感。
他刻意延缓了身体愈合的速度,每次她给他喂药的时候,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她用灵力查看他身体状态的时候,他感受着她的触碰,注视着她,视线越来越晦暗,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日益生长,想要代他抓紧一些东西——
倘若她知道……
她那天采补的人是他呢?
*
一转眼又过了好几天。
这几天里,谢延玉都会去陪一陪贺兰危。
他要她给他送药,但好在她也并不需要亲自熬药。
她都是叫侍从帮她熬好,然后她再带过去,拿着药喂他两口,然后再在他院子里自己练一练无相剑。
总归这样也不需要花什么心思。
并且,这样也推进了一些剧情进度,因此贺兰危一直要她去,她也就去了。因此,这些天里,和贺兰危这条剧情线的进度也缓慢地推到了55%。
但这一天,
谢延玉没有去找贺兰危。
上清仙宫那百年一开的秘境明天就要开了,她分得清事情主次,所以留在了自己居所整理东西,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法器和丹药整理好,一一放进芥子袋里。
沈琅一边帮她收拾,一边问:“小姐整理这些法器做什么?”
谢延玉说:“明天上清仙宫的秘境就要开了,我要去一趟。”
她之前并没有和沈琅提起这件事,
这时候,
沈琅乍然听见她的打算,愣了下:“原来小姐这几天一直在学无相剑,就是为了去那秘境吗?”
谢延玉:“嗯。”
沈琅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和春水一样,温和道:“小姐去那秘境做什么?您要是早一些说,就不需要学了。您想要什么?属下可以进去帮您拿。”
谢延玉并不准备隐瞒:“我进去不是为了拿什么东西。这秘境另一个入口在妖界,妖尊应该会进这秘境,我过去是想见一下妖尊。”
这话音一落,
那侍从突然沉默了下来。
谢延玉提起这件事,刚要吩咐他一些进秘境后的注意事项,她准备把他带过去,然而还不等开口,一转眼,就看见他表情有些微妙。
于是她问:“你怎么了?”
沈琅迅速将表情的异样掩饰好,
他垂下眼,继续帮她整理东西:“……没事。”
他原本想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妖尊会进秘境,但他知道这样问有些怪异,他以一个侍从的身份陪在她身边,问这种话很容易惹她生疑,于是便什么也没说。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安。
好像站在不见底的深渊边,他不知道深渊有多深,下面有什么。
半晌后,他还是忍不住试探:“小姐为什么要见妖尊?”
谢延玉说:“私事。”
沈琅:“嗯……”
沈琅看着她,思忖了半晌,还想说话,
然而下一秒,就看见谢延玉拿出了一样法器,她把东西递给他:“帮我把这个也收好。”
沈琅垂下眼。
这法器是专门克制蛇妖的,像一把匕首的形状,塞进手里触感凉凉的,很快就被体温捂热,但即便如此,沈琅还是感觉到那凉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钻进骨血里,令他遍体生寒,连曾经最弱小时遇见天敌,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小姐为什么……准备这个?”
谢延玉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因为怕见到妖尊后,他用蛇尾绞死我。”
*
谢延玉觉得这侍从今天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奇怪,
但还不等她仔细想,
就收到了贺兰危的传讯:【来找我。】
谢延玉将注意力转到这上面来,回了一句:【今天不行,今天有事。】
那一边,
贺兰危收到她的消息,目光晦暗。
他刚要再发点什么过去,下一秒,又收到她的讯息:【这么些天,师兄身体应该也好了吧?】
所以他身体好了,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她的愧疚和忌惮就只有那么一点,取了他的心头血而已,他不可能一辈子缠绵病榻,随着时间向前走,她又会恢复前一阵的样子,冷冰冰的像陌生人,倒显得他计较了,贪得无厌一样留在原地无法抽身。
贺兰危突然把传讯符给扔开。
但过了一会,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那股烦躁感更甚。
前些日子被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复苏,她凭什么和没事人一样把他扔在原地,她难道以为就只有心头血这一件事吗?她采补了他,她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并不准备和那低贱的侍从抢什么炉鼎的名头,但她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知道了那天被采补的是他,她难道还能这样对他吗?
半晌后,
他又捡起传讯符,手指在上面停了很久,面色阴暗:【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谢延玉很快回了一条:【有什么事,直接传讯说吧。】
贺兰危盯着传讯符,
他的手指好像僵住,迟迟无法将那种话编辑出来,
他拿了一件法器出来,将这法器放在掌心,往里面注入了一些她的气息。这法器看起来像一面镜子,却是一次性的,名叫往事镜,因为里面被注入了她的气息,所以只有她她触碰到这镜子,这镜子才会生效。
只要触碰到它,就会想起一些被忘记的记忆,例如那天采补他时的事。
想起来后,这镜子便会碎裂。
他端详着往事镜,给她发去一条信息:【是有东西要给你。有样法器,上面有你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你落在这了,来取。】
*
谢延玉并不记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贺兰危那里了。
但是看他这么笃定,她又回忆起来。
正要再回复,问他是个什么样的法器,就听见那侍从出声了:“小姐。”
谢延玉:“嗯?”
沈琅看着贺兰危发来的讯息,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种不安几乎要溢出来了,这是妖族的本能,近乎于一种预感。
于是他说:“我去吧,反正是拿东西,不需要您本人去。”
谢延玉:“也对。”
沈琅看了她一会,又将那对付蛇妖的法器放回她掌心:“我……我祖上和妖界有一些渊源,我知道要如何对付妖尊,您不用带,只要带我过去就好,我不会让妖尊伤害您的。”
谢延玉眼梢抬了下:“如何对付?”
沈琅低声道:“倒也不是什么招式,是和属下的血脉有关,小姐带着属下去,倘若您有什么要求,说不定,属下还能让妖尊答应您。”
谢延玉闻言:“那你还挺有用的。”
她道:“我本来就是准备带你去的。行了,你快去帮我取东西吧。”
说完这话,
她给贺兰危回了句:【来了。】
第88章 不要扔掉我 求你
贺兰危没等到谢延玉。
他听见敲门的声音, 推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是沈琅。
于是他眼神彻底冷下来:“叫她过来。”
沈琅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含笑看他:“贺兰公子说笑了,我家小姐主要是嫌您烦,不愿意过来见您, 所以才派属下来的。您要给她什么, 给属下就是。”
贺兰危浓黑的眼睛看了他半晌, 随后一言不发,直接要关门,
但刚一动,沈琅就用法术召来一阵风, 把半关的门彻底给打开了:“小姐是不会过来的, 若空着手回去, 小姐恐怕会不高兴,所以公子还是别让属下太为难……”
话音未落,
沈琅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 话音一顿,表情也僵住了, 显得有点扭曲,
贺兰危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发现他在看——
屋子里桌面上的往事镜。
贺兰危来开门前随手把它放在桌上的,这时候见沈琅这样看着它,他安静了片刻, 随后反而是笑了, 夹枪带棒:“怎么,害怕了?鸠占鹊巢这么久,有些东西,总应当还给我了。”
*
谢延玉等了一会, 都没见那侍从回来。
她的住处和贺兰危的并不远,毕竟都师承赵真,所以住处也在同一峰,只不过爬上爬下有些累,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不会御剑,来回也不会花太久。
但这时候,
她已经整理完了要带的法器,还查漏补缺了一遍,已经花了不少时间。
那侍从离开都有小半时辰了,拿个东西要那么久吗?
谢延玉本能地感觉到有点不对。
她问系统:你能看见贺兰危和我侍从那的情况吗?
系统:【不行。】
系统这一点上并没有隐瞒她,它权限有限:【我的视角是跟着你走的,那侍从和贺兰危离你太远了,我看不见。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延玉: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有点奇怪。
系统见怪不怪:【没准打起来了呢,这两人本来就剑拔弩张的。】
如果换在是平时,这两人打起来也就打起来了,谢延玉并没那个闲心思管这些。
但明天就要进秘境了,那侍从刚才还提到妖尊的事,谢延玉没全信,但也没全不信,但心中能确定他是有用的;她原本准备带着他进秘境,但可有可无,如今却是一定要带他去了。
因此,
谢延玉又等了一会,见那侍从还没回来,便直接去了贺兰危那。
*
贺兰危与谢延玉住在同一峰,所以距离不远,
一刻钟后,谢延玉到了贺兰危的住处,但是还没走近,就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动静非常大,像是把彼此往死里打,不远处的一棵树都被轰碎了。
她皱了下眉,随后快速走近,
视野刚变得清晰,看见他们打斗的身影,紧接着下一刻,就看见贺兰危一招打在了她那侍从心口,
那侍从闪躲不及,被打中心脉,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摔倒在地——
他可不能出问题。
眼看着贺兰危还要继续出招,直接下死手,谢延玉手掌摊开,太阴瞬间出现在了掌心,她迅速挥剑,用了无相剑的招式,以剑风为符,挡住了贺兰危的招式:“够了,真要把他打死吗?”
这话一落,
贺兰危像是懵了一下,因此没躲开她那道剑气,也被逼退了两步。
他闷咳出一口血来,随后视线黑沉地看向她,就看见她走过来,但她甚至没看他一眼,而是蹲下身,扶起了那侍从。
而那侍从奄奄一息,朝着他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
故意的。
这下贱东西是故意的,故意不躲开他那一招,故意被他打中,故意要谢延玉看见。
眼睛又热又胀,酸胀得发疼,贺兰危一股火气冲头:“谢延玉!”
谢延玉用灵力查看那侍从的身体状态,头也不抬:“嗯?”
贺兰危原本想质问她,这么拙劣的演技你也要信吗,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吗?
但这时候,他看见她头也不抬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关切这侍从,因此他目光变得沉郁,质问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口,满脑子只剩下另一个问题,这侍从凭什么?就凭冒领了本该属于他的名分?
他有点扭曲了,
好半晌后,他盯着她,突然笑出来,
然后他将往事镜丢给她:“先看这个。”
谢延玉看他把东西丢过来,本能地伸手去接,怕东西砸在地上砸碎了。但是把东西拿到手里,才发现自己没见过这东西,这也不是她的法器。
刚要说话,
但下一秒,她的手指尖触碰到了镜面,
紧接着,下一秒,就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
*
往事镜的作用,就是帮人记起被遗忘的往事。
因此,即便谢延玉早已经通过系统知道了,被她采补的是贺兰危,但此时,那天的事情,她也一样不落地记了起来,甚至想起了在妖界山洞中被遗忘的记忆。
那一天,
她中毒后,问那侍从的话是——
那妖是你,对吧?
谢延玉扶着那妖物的手松开了,她捂住头,捏着镜子,除了这些事情以外,她还看见了一些别的画面,好像是原剧情中的几个画面,可是这些画面却像被她遗忘的记忆一样,好像不光是一段剧情,而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此时颠倒混乱地从她记忆深处涌出来。
这些画面太碎了,
谢延玉试图捕捉它们,拼凑出一些完整的逻辑线,
但是也就在这时,往事镜的镜面“啪”的一声碎裂成蛛网状。
效用发挥完,它失效了。
谢延玉脑子里那些翻涌的画面瞬间消失,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点碎片,很不完整,但是很真实。
所以……剧情真的只是剧情吗?
系统意识到谢延玉的异样:【你怎么了?】
谢延玉回过神来。
她记忆里浮现出的和原剧情有关的画面,她并不准备和系统坦诚,更不可能和系统说自己看见了什么,于是她搪塞道:没事。
往事镜已经失效,
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谢延玉没有失神太久,垂眼看向了那侍从。
她低声问:“你说可以从妖尊手中保护我。你和妖尊,是什么关系?”
沈琅面色苍白。
她这句话问出来,他就知道,她已经想起那天山洞里的事了。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但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她现在的目光应该有多冷淡,他用卑劣的谎言骗了她一次又一次,抓着她那一点怜惜与共情不愿意松手,被拆穿后,她会怎么看待他?
他慌乱又茫然,手指尖都冷透了,抬手想要去抓她的手,
可是指尖触碰到她手指的时候,就感觉到她要避开,他愣了好久,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强硬地抓住她的手,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他就垂下头,用脸贴住她的手。
他真怕什么都抓不住了,这时候,明知道不该再卑劣地欺骗她,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要见妖尊做什么?有什么私事?这辈子,这个时候,她不该要见他的。
他能重生,她怎么不能?她或许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想起的不多,但他不敢去探究,更不敢坦诚,他身体都在发抖,好半晌才说:“我和妖尊……是同族。我修为也很高,有化神期,和妖尊也不相上下,我——”
“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宝宝,你可以利用我,
“不要扔掉我,你想利用我干什么都可以,我真的很有用,可以当你最听话的狗……”
谢延玉被他捏着手,听见他语无伦次的话,
她对这侍卫原本是有一点微妙的可怜,总觉得看见他像看见她自己,不过这个时候,那点可怜就尽数湮灭了,多了一些不耐烦。但她觉得有些好笑,她并没有准备赶他走,毕竟他很有用,他到底在怕什么?
她刚要说话,
然而下一秒,就看见他一口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
沈琅虽是故意挨下贺兰危那一招,但也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招,谢延玉用灵力查探过他灵脉,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这时候支撑不住,晕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明天秘境就要开了!
像他伤成这样,若要清醒过来,恐怕一天根本不够。
她需得带着他,以防万一,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给他输灵力也不管用,他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盯着他,焦躁起来,
好半晌后,才想起来,询问系统:贺兰危的心头血,是不是能给他疗伤,让他今天醒过来?
系统:【可以。】
它有点意外:【你要给他用?】
*
那一边。
贺兰危站在不远处,压着喉咙里的血腥味,看着谢延玉。
往事镜已碎,她有什么忘记了的,这时候都应该想起来了,她不应当再挨着沈琅,不应该再将目光落在那下贱货色的身上。
被她采补的人是他,被她取心头血的是他,
即使他打了那下贱货色,也是应该的,打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有什么不对?不过打是晕了而已,又不是死了。
她应该看着他。
贺兰危等着谢延玉撇开那下贱货色,过来找他,
喉咙里的血腥味,带起一股淡淡的甜蜜,他看着她,手指掐得紧紧的。
但下一秒,
他看见她掌心出现一粒殷红的血滴,
她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回头看他,这时候则是用灵力把那血滴,送进了那侍卫的身体——
这是他的心头血。
……她把他的心头血,用来给这贱人疗伤。
所以从始至终,她对这贱人好,和采补的事根本没有关系!
贺兰危眼眶通红,压在喉咙里的血腥味疯狂上涌,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克制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89章 凑到她面前自取其辱 情丝蛊会惩罚他……
谢延玉在给沈琅输灵力。
把心头血送进他身体后, 还需要用灵力帮他运化,要花一些精力和时间。等运化完,沈琅转醒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 回头看, 就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贺兰危已经走了。
这地方是他的住处, 很大一座庭院,在里面绕来绕去都要绕一阵子,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系统说:【他走很久了,走之前还吐血了。】
谢延玉:?
她说:我那一剑也没把他伤这么重吧。
系统:【你当着他的面, 把他的心头血喂给别人, 他气吐血了……】
谢延玉:……
谢延玉刚才注意力一直放在沈琅身上, 怕他醒不来不能跟她进秘境了,根本就没关注贺兰危那边的动静,也一时间忘记了是当着他面在用他的心头血治别人——
设身处地, 换位思考。
换做是她是贺兰危,她可能都会生气。
他这人高高在上, 谢延玉平日里是很难共情到他的,饶是这样, 这时候她也能感觉到,这次有些太过了;平日里即使是有意识地踩他底线,也是一点点踩, 但刚才这行为无异于直接把他的底线往深渊里踩, 把他的尊严放在泥地里碾。
他这次应该真的很生气。
比之前每一次被她触怒,都要生气。
谢延玉沉默了一会。
系统看着她,心说完啦。
这一茬过后,不知道贺兰危对她的态度会有多冷淡, 别说来找她了,她去找他,他理不理她、见不见她还说不准呢。
都这样了,这剧情要怎么继续往前推?
它苦思冥想,刚想劝她两句,让她要不趁现在去找贺兰危解释一下,
然而下一秒,
却看见她拽了下沈琅。
然后,就听见她问沈琅:“你化神期,所以你其实会御剑,对吗?”
“嗯,”沈琅愣了下:“怎么了?”
谢延玉说:“运化灵力帮你疗伤很累,现在不想下山了,你御剑带我回去吧。”
沈琅眼睫一抖。
他骗了她,但她还帮他疗伤,用的是贺兰危的心头血,
他心头酸软,他不在意她是不是为了利用他,觉得他有用才这样,能被她利用就是他的福分,说明他不会被她扔掉,仅仅是这个认知就让他生起巨大的喜悦,连头皮都在发麻,他呼吸都带颤,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片刻后,
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身,抱住了她。
淡淡的竹叶气息落下来,兜头将她笼罩住,因为没想到他会突然抱她,所以谢延玉身体僵了一瞬。但还不等她发问,就听见他声音落在头顶:“妖族行路,不需要御剑。”
谢延玉:“嗯?”
沈琅手按住她的胳膊,垂眼看着她,目光深暗到几乎要滴出浓重的爱/欲,半晌后,他将她抱紧了一点,喉结几不可见滚动一下,低低说:“都是这样。”
话音一落,
两人的身形瞬间化作一团妖异的烟雾。
下一秒,直接出现在了谢延玉的住处。
谢延玉还没见过这种行路的法术,震惊了一下,
系统也很震惊,在她脑子里喊:【你怎么回去了!不去找贺兰危道歉吗?!】
*
贺兰危从来没这样过。
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把院子里的东西几乎都砸了个遍,能砸的都被他砸了,桌上的砚台,房间里的花瓶,院子里的石桌,几乎没有一样东西幸免于难,两进两出的偌大院子被他翻来翻去地砸,加上之前打过架,这时候看起来彻底和废墟差不多了。
侍从们在旁边看着他,都不敢去问他发生什么事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敢吱声,只敢默默跟在他身后收拾残局。
好在傍晚的时候,他终于不砸东西了。
侍从们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看见他坐在院子门口,像是在等人。
但是侍从们往外看,发现也没人啊,这一峰很清净,总共就三处居所,赵真,贺兰危,还有谢延玉,人不多,加上贺兰危身边侍奉的侍从,总共也就十来人,平时也不会有人登门。
这几天,来的也就是谢延玉一个人——
对了。
谢延玉。
侍从们想到这,仿佛若有所悟,心想或许是谢姑娘把公子惹成这样的。
所以公子在等她上门道歉?
众人心中胡乱揣测。
但是到了夜里,都没人上门来。
于是侍从们就看见,贺兰危怒极反笑了一样,又砸了个东西。这东西一直在他手里握着,侍从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时候再一看,借着月光,才看清楚,他砸的东西是一枚玉佩,谢延玉送给他的那枚玉佩,朱雀纹的,剑尊李珣手里也有一枚。
玉佩被砸得稀巴烂,在月光下泛冷光,色泽像眼泪。
贺兰危砸完东西,还不解气,冷着脸色好半天,随后又拿起传讯符。
原本想的是再解除和她的好友关系,
但东西拿在手里,他晃了晃神,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地编辑出一条讯息:【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这消息没发出去。
但贺兰危还是像被烫了一下。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想着找她要个解释,凑到她面前自取其辱,他没法欺骗自己,他现在就是昏了头,在犯贱,在助长她的气焰,帮着她把他自己的脊骨往脚底下踩!
他突然一用力,直接将传讯符也砸了,一摔门,又进了房间。
房间已经被重新打扫好了,之前被他砸出来的狼藉全都复原,他又用力踹翻了一把椅子,然后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喘息,但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她的脸,从下午,到现在,她拂袖而去却没有半刻脑子里是没想到她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把他逼疯,她真的要把他逼疯了!
贺兰危猛地又睁开眼睛,眼睛通红,爬满了血丝,他厌恶这个满脑子是她的自己,厌恶这个还想向她要个解释的自己,但他根本克制不住,但他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像个下贱货色一样,低下头让她踩自己的脊梁。
他喘着粗气,既然没法不想,就搜魂,洗魂,用法术把这个人从脑子里抹去,洗掉和她有关的所有记忆。手里乍然迸发出一阵白光,他直接要用法术往自己识海里探。
但也就在这时,
手刚贴上额头,他突然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
下一秒,他又呕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
与此同时。
谢延玉正在卧房里,闭着眼睛,在脑子里翻原剧情。
系统还在她脑子里不停地念,问她为什么不去找贺兰危。
谢延玉被烦得不行了,回了句:【因为明天就要进秘境了。】
贺兰危气性太大了。
就今天这样的事,他生气了,要和他缓和关系,一天是不够的。
所以她没时间和他掰扯,这些事情还是等她从秘境出来再说比较好。
系统:【贺兰危应该也会去秘境,你可以和他一起啊。】
谢延玉:我和李珣一起。
系统:【你和李珣一起干什么?你去秘境也就是为了见妖尊啊,也不一定能推剧情线,但贺兰危这边万一出问题,剧情线就真的崩了,你要见妖尊,也可以之后找机会再见吧?总之,先稳住贺兰危吧,他作为首徒,应该会去秘境,你今天不想找他,就明天和他一起进秘境。】
这话是对的。
倘若进秘境只是为了见妖尊,从而导致顾不上贺兰危这条线,确实是得不偿失。
谢延玉能分清轻重缓急,但系统不知道,她如今进秘境,已经不光是为了见妖尊了。
往事镜让她看见了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像原剧情,又像是她的记忆,和李珣有些关系,也和这秘境有些关系。
因此,她这趟进秘境,除了见妖尊以外,还准备再额外去一个地方,但这地方,缺了李珣她就去不了。
谢延玉不想和系统解释,所以这时候,她就闭着眼,
系统太吵了,她正想让它闭嘴,
然而也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心口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住了一样,不疼,但很微妙,好像她与某个人之间建立了某种牵扯。
这感觉是……
系统突然道:【是情丝蛊!】
谢延玉:嗯?
系统说:【我之前忘了告诉你了。你觉得紫色的金萝花奇怪,是因为紫色的金萝花是用灵力催熟出来的,药效比金色的金萝花减半。你用这个炼了情丝蛊解药,根本解不了蛊,只能压制。】
它说:【所以,情丝蛊根本没解,贺兰危和你欢/好的那一刻,就重新复苏了。情丝蛊么,一旦生效,除非剔除灵根变回凡人才能拔除,除此之外,别的事情都没法斩断你们之间的羁绊,你们之间必须死死纠缠。】
但平常,情丝蛊之间是不会有相互感应的。
谢延玉这时候能感应到情丝蛊的牵扯,只能是因为,贺兰危正在试图抹去他识海里和她有关的痕迹,比如说他试图忘记她,斩断和她的关联。
这种时候,情丝蛊便会惩罚他。
他会有如被毒虫噬心一样痛苦,但谢延玉只会感觉到一点羁绊,因为他是受蛊之人,被谢延玉所牵制,他们之间自此便不会平等,她可以忘记他,抛弃他,但他不可以。
系统道:【所以他真的很生气了,都准备洗魂了。】
它啧了一声:【怎么这么疯,极端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
谢延玉则在算时间,
半晌后,她说:所以,情丝蛊每半月左右发作一次,他这几日应当也要发作了……
这下她也不用去找他了。
更不用去缓和关系——
因为他身受蛊毒牵制,届时会自己来找她。
第90章 贴身衣物上 沾染了他的……
进秘境前, 谢延玉就给李珣传过讯,说要和他一起。
这秘境危险,李珣本想问她要进去干什么,但刚编辑好讯息, 就又觉得这问题很奇怪, 看起来就好像他在关心她一样, 但他怎么可能关心她呢。
因此,剑尊大人又删掉了那条讯息。
他编辑了一条新的发给她:【行,你想跟就跟,但话先跟你说好, 我要去很危险的地方抢法器, 到时候你要是被凶兽叼走了, 或是被凶兽攻击了,脑浆被打出来我都不会管你。】
但谢延玉没理他。
一个字都没回。
*
翌日。
秘境开启。
谢延玉带着那妖物进了秘境。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所有人都说此处危险,但它看起来却很正常。
谢延玉原以为, 这地方会像书中写的那些秘境一样,看起来像荒野一样, 有遍地凶兽,有红色的天, 乱涌的凶煞气,走也走不完的野山;但实际上,这秘境看起来却很像一座正常的人间城池。
这里有大街小巷, 房屋瓦舍, 商铺酒肆,只不过不管是房屋还是酒肆,都空无一人,因此这里看起来空荡荡的, 像一座死城。
再抬眼眺望,能看见城外山林的轮廓。
系统:【宝物都在城外的山林里呢,城里是安全的,不过城外特别危险。】
谢延玉:是么,多危险?
系统:【嗯,用李珣的话说……就是那些凶兽,真能将修士的脑浆打出来。甚至一些不太强的元婴修士到了那,都得乖乖挨揍。】
谢延玉:啧。
系统:【李珣就要去城外抢宝物的,你真要跟着去?】
谢延玉没理它。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开始找李珣的身影,
周围人多,不少修士都在往城外的方向去,谢延玉原以为他这时候也要往城外去,要找一会。
但没想到他就等在秘境入口处,在一众白衣修士间,他穿着一身十分醒目的红色衣袍,抱着一把剑,十分悠闲地靠在城墙边上,以至于谢延玉一眼就找到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很久以前,
她刚认识李珣的时候,他穿衣喜好其实并不招摇,和众多世家子弟一样,常穿一些内敛不显眼的颜色。
他那时候喜欢穿黑色,因为受了重伤,需要用灵药疗伤,但她所在的小镇都是凡人,也没有什么灵药,李珣无奈之下只能使唤她去采药,但她也不认识灵药。
所以最开始的几次,是李珣带着她去城外爬野山,去山上找灵药。
山上树木成林,光线就暗,好几次她迷路了找不到人,最后李珣嘲笑她长了眼睛和瞎了一样,她说凡人哪有那么敏锐的五感,林子里黑压压的你还穿一身黑,不能穿点显眼的么。
不过李珣并没有搭理她,
直到她背叛他那天,他还是喜欢穿一身黑。
但重逢后倒见他一直穿红色。
绣银线的,滚金边的,丝绸的,绢布的,各种各样的都有,每天换两身,招摇得要命,但全是最显眼的大红色。
谢延玉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才带着沈琅往他那边走过去。
走近了,刚要说话,李珣就先开口了,阴阳怪气:“哟,怎么还带一个?小拖油瓶还带个大拖油瓶,挺厉害啊,你怎么不多带几个给我凑个十万人头呢,一会就把这秘境掀了。”
谢延玉:“……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李珣瞬间正常了,抬下巴点了下沈琅:“让他滚。”
*
那妖物最终还是“滚”了。
说是滚也不贴切。
谢延玉知道这妖的秉性,他喜欢跟着她,明着跟不行就暗中跟,甚至都能做出伪装成谢府侍卫贴身服侍她的事,就是要和鬼一样缠着她。
这时候,
谢延玉虽然按照李珣的话,让他暂时先走了,但她知道,他八成没真的离开,应该只是隐去了身形,在她身后跟着,像鬼影一样,密不透风地盯着她,看着她,用自己的视线包裹她。
反倒是系统道:【不是要见妖尊吗?你为了让他跟来,连贺兰危的心头血都给他喂,怎么现在又把人赶走了。不见妖尊了?】
谢延玉:见,之后再见,现在还有别的事。
系统:【什么事啊,非得和李珣一起?】
谢延玉:去个地方。
系统:【去哪?】
谢延玉没再理它了。
她看了李珣一眼:“人我赶走了。”
李珣闻言,“嗯”了声。
他没继续靠在城墙上,而是直起身,理了下衣袖上的褶皱,转身就走:“走了,跟我抢东西去。”
但还没走两步,
谢延玉就拽住了他。
他回过头,就看见她摇头:“不去那。”
*
李珣是来这秘境里抢法器的,谢延玉却不是。
她要去的地方虽也在城外,但并不危险,那地方灵气稀薄,凶兽罕至,是一个山洞。
她昨天看见了一些像记忆一样的画面。
零零碎碎的共有三段。
第一段是:
被李珣退婚后,她被谢家软禁起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虽被软禁了,李珣却还能来看她,
所以这一天,她见到了李珣。
男人在她面前,红着眼睛看着她,状态扭曲:“两清?你和我两清?你这辈子都没法和我两清!我的手指,我的灵脉,都是你欠我的,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说两清,你这辈子也还不清!”
她道:“那我便还你。”
李珣说:“你怎么还?你也剁掉一根手指还是斩断你全身灵脉?”
她说:“可以。我的灵根不就是由你那法器催生的么,我把我这灵根剖出来。”
李珣定定看了她一会,像真的被气狠了,直接把剑丢给她:“行,你剖。你什么时候剖出来,咱们什么时候两清,你剖不出来,就和我成婚,这辈子你都欠着我。”
这段画面没头没尾,没有前因后果,
谢延玉捕捉到它的时候,总感觉很熟悉,好像连带着要想起些别的来,但最终也没想起来。
她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是李珣为了报复她,退了婚,还戳破了她和贺兰危的关系,让她身败名裂,
但为什么这画面里,他又在逼婚?
当晚她翻遍了原剧情,想找找是否有什么隐情,也确实从原剧情中看见了她被软禁后,李珣来看望她的这一段剧情,但仅仅是一笔带过,甚至没有写李珣和她说了什么,还不如她脑中的记忆里来的详细。
第二段画面,则是:
她没有立刻剖出灵根。
直到被软禁后的某一天,她找到了谢承谨,和他谈条件。
说她灵根特殊,可以给他供血,她愿意将灵根剖出,用灵根换自由。
第三段画面是:
她和妖尊成婚后。
李珣找到她,威胁她,让她和妖尊和离。
倘若她和离了,他可以让她生出一条新的灵根,一条新的,可以修仙的灵根。
三段画面,跳跃且不连贯,可以由此推测出好几种不同的故事,但因为缺少了关键信息,始终难以推测出最正确的答案。
她甚至不知道,谢承谨有没有同意让她剖灵根交换?她最终剖了灵根,究竟是因为谢承谨还是李珣?
即使她在原剧情里找,却也找不到这几段的具体描述,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她是配角,配角的戏份当然是寥寥一笔带过,详细描写的就只有那些让读者喜闻乐见的被打脸的部分。
她昨天夜里,将原剧情翻来覆去地看,
最后只看见几个情节。
书中是这么写的:
【和谢延玉退婚后,李珣便开始找让上清仙宫秘境重开的方法。】
【他之前从谢延玉手中找回了玉牌。】
【这玉牌是李家旧物,人间至宝,若配合李家秘法使用,能活死人肉白骨,重塑灵根。但李家那秘法早已失传百余年之久,李珣百般查探后,才知道那秘法在上清仙宫的秘境中。】
【秘境每百年开启一次,距离上次开启,才过了不久。那时候,李珣还没找到玉牌,也没找到谢延玉,自然也没查探到秘法在秘境中,因此那次去秘境,只是争抢一样法器。】
【李珣终于冲破了秘境,强行进去,寻找那秘法。】
……
有关于李珣的情节,到这里基本就没有了,后面只描写了下那秘法在秘境中的一处山洞里,灵力稀薄,凶兽罕至,只有和李家人同行,或者佩戴着那玉牌,才能进入那山洞。
再之后,直到谢延玉死,都没有李珣的情节了。
应该是直到她死,他都还在秘境里。
谢延玉再往后翻。
她之前只看和自己有关的剧情,没往后翻,现在往后翻,却发现后面的剧情是空白的。
不知道是因为没写完,还是因为她只能看到截至她死为止的内容,因此也不知道最终李珣找没找到那秘法。
但至少,结合这些剧情,她能推测出,她从往事镜里看见的那几段画面中,李珣说的可以让她长出新灵根的法子,就是把玉牌用在她身上,给她重塑出灵根。
她此行想去那山洞里看一看,便是因为她想拿到那秘法。
她怀疑这些剧情不仅仅只是剧情而已,也有可能她真的经历过,
系统也一定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所隐瞒,她看不清真相,但也不能就这样被支配,因此除了走剧情以外,她也要为自己准备一条周全的后路,比如说,一根新的、可以修行的灵根。
*
谢延玉指了下方向,和李珣说她要去那山洞。
李珣啧了声:“到底是你跟着我还是我跟着你?”
谢延玉:“去不去?”
“不去。”
谢延玉想了想。
倘若李珣不去,那她佩戴着那玉牌也可以进去,于是她说:“那把你玉牌给我。”
“你说我就听?我是狗吗?嗯?狗都没有这么听话吧?而且我可是最恨你的人,怎么可能顺着你,做梦呢你。”
李珣干脆利落地拒绝她。
但随后,便看见她取出了定亲玉佩。
苍白修长的指尖点在上门,似乎要往里注入灵力,这一招对付他,虽老套没新意,却十分有用,李珣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她这个动作,她灵力还没注入进去呢,他心脏就已经开始砰砰跳了,立刻就要出声说话。
然而下一秒,
却看见她将灵力输了进去。
可是一秒过去了,随后两秒,三秒……
李珣只是心跳很快,灵力却没有乱窜,仍旧非常挺拔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
李珣愣了下,
视线落在她脸上,随后就看见她脸上也闪过一点错愕。
“嗤,”
半晌后,李珣突然笑出来:“青青,你说这算什么?”
他突然凑近她,但动作上,却是把自己的衣袖从她另只手里扯出来,阴森森恶狠狠地:“我不怕你了。现在你操控不了我了,这可……”
“怎、么、办、啊——?”
*
与此同时。
天都,谢府。
谢承谨刚又撑过一次余毒反噬,神智不清地硬熬了四五天。
但这时候,
反噬刚过去,他却已经出了门,要开始办公了。
黑色锦衣规规整整穿着,头发一丝不苟束起,走路时步伐稳健安静,就连腰间的环佩都不曾因为他的步履而叮当作响,和他这人一样安安静静,仪态极为规矩漂亮。
他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眉眼鸦黑,如同被墨色描绘,但唇色浅淡,稍显病态,但旁人一眼看过来,第一眼感觉到的不会是他虚弱病态,而是冷。
他太像一块漠然没感情的冰,凿不动捂不化,一眼就让人觉得冷,
因此,旁人是绝无法想象他前几日有多混乱痛苦的。
也就只有贴身的侍从知道。
这时候,侍从跟着他,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生怕他身体撑不住又突然倒下。
他家公子前几日被反噬得神智不清,都把他们这些做侍从的吓到了,竟然吩咐他们去谢延玉的院子里,取谢延玉的东西过来。他们不解,但也照做了,取了几件衣物回来。
但谁能想到谢承谨竟然抱着那几件衣服,将头埋了进去。
他和发疯了一样,将自己埋在她的气味里,用她的气味包裹住自己。
兴许是因为,
她的气味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不然怎么可能公子都神智不清了,还能想起要拿她的衣服呢?
反噬持续了四五天,他就抱着她的衣服过了四五天。
反常得侍从们都有些害怕。
甚至有几件贴身的衣物上,还沾染了公子的……
侍从们不敢说,也不敢置信。
但现在反噬的时间过去了,公子神智清醒,已经很正常了。
侍从跟着他,心中不着边际地想着,但突然看见谢承谨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几位谢家的族老。
谢承谨和他们打了招呼,随后问:“几位为何在此处?要去找管事?”
有个族老拿着信封:“是,前几天收到一些信,我们回了信,要让管事找信使送回上清仙宫。”
听见上清仙宫这几个字,
谢承谨稍微顿了下:“送过来的信也在这里么?”
他是出了名的不管闲杂事,
收信送信这些事,更是不会管,若是很重要的信,送到族老手里,他也不会过目,更是鲜少参与族中议事。这时候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族老们觉得他有点反常,但还是点头:“对。”
谢承谨将信封接过:“我拿给管事。”
族老们:?
族老们睁大眼睛,和见鬼了一样。
然而谢承谨只是微微颔首,拿着信封便走了。
走远后,
他面无表情,拆开了信封。
随后,他拿出了送过来的那封信——
信是有人带着从上清仙宫送来的,
但并不是谢延玉写回来的家书。
谢承谨视线慢慢从信笺上掠过,红纸金墨,他视线却黑得像一汪寒潭,看完整封信,拿着信的手指都泛白了。
侍从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被他吓了一跳,
不知道这信里写的什么,公子看完了怎么变脸了呢,突然变得好吓人。
随后侍从瞥了一眼,就发现——
这哪是什么信。
这是一封求亲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