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这人连一碗浊酒都喝不了◎


    田二嫂说得不错,如夏时她们这般送了厚礼的人,主人家自然是要关照几分的。


    两人带着大丫挨着主桌落了坐,同桌几人纷纷抬眼打量——夏时与这村里的人不熟悉,但她好歹住得离石田村近,再加上时常会来村子里换米换菜,石田村的人倒是多半与她脸熟。最近听说山上的小猎户娶了亲,楚棠的身份便也一清二楚了。


    自然,石虎家的这些亲戚都知道夏时与石虎家没亲没旧。那么如今两人顺带着个小丫头进了院子吃席,这般安排的原因也就很容易想得明白了。


    亲戚们没有平白得罪人的想法,但也与两人不熟,因此自然而然显得疏离。


    所幸楚棠和夏时早就料到这情况了,两人结伴而来,倒也不怕没人搭理的尴尬。更何况现在还带了个大丫在身边,三人凑一起也总是有话可聊的。


    夏时看看楚棠,怕她觉得气氛尴尬,于是主动问大丫道:“大丫,你还记得名字怎么写的吗?”


    大丫闻言点头,小胸脯都往前挺了挺,一副自信模样:“当然还记得,我写给你看。”她说着写给夏时,目光却是往楚棠那边瞟的,见楚棠也看了过来才慌忙收回目光。


    眼下桌上饭菜还没上,但水总是有备的,大丫便往自己的碗里倒了点水,然后沾着水开始在桌上比划。小孩儿的记性确实不错,这小半天过去,大丫一个字都没忘,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没有正经学过运笔写字,描出来的字松松散散,更像是图画。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夏时也不吝夸奖,顺手掏出剩下的那个橘子给大丫做奖励。


    大丫捧着橘子显然很高兴,村里的小孩儿可不管这橘子甜没甜,就算这橘子还是酸的,也是难得的滋味儿。她看了看楚棠,又看了看夏时,小声冲后者说道:“谢谢师母。”


    夏时一听这话,哪里还记得之前吃的飞醋,高兴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真乖,下次给你带肉吃。”


    农户人家可不常吃肉,大丫一听,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像是天生懂得看人脸色,之前就察觉到夏时对她不喜,因此心中藏着忐忑。现在也精准的抓住了夏时态度转变的重点,随后一声声“师母”叫得夏时眉开眼笑。


    两人这般闹腾,紧挨着的楚棠自然都听到了,她抿着唇没说什么,只耳根有一点点红——也行吧,小丫头自己把夏时哄好了,也免得回头她再来哄。


    说笑间,婚宴也准备妥当,一道道饭菜开始往桌上端。


    石虎家办喜事不算小气,之前还问夏时买了几十斤的野猪肉,如今这些肉全都做成菜端上了饭桌。有菜有肉,对于农家来说就是顶好的席面了。


    至少饭菜上桌之后,懂事的大丫都顾不得和夏时说话了,一双眼巴巴的望着桌上的肉。


    楚棠和夏时不知道的是,院里的石家亲戚都还算守礼,没在饭菜上桌的第一时间就动手。而院子外情况就不同了,肉菜刚上桌,立刻就被扫荡一空。要是一桌上有两三个小孩儿的,那就更了不得,上菜的人都还没转身呢,就能直接带着光盘子回去了。


    不过石虎家婚宴办得再大方,肉菜也不可能上两份,抢完也就算了。


    而此刻,院中饭菜上齐,石虎就领着媳妇开始挨桌敬酒了。酒是他们家自己酿的浊酒,准备得也不是很多,一人小半碗的量,放在石田村里也是很体面的了。


    这敬酒自然是从院子里开始,石虎领着媳妇先敬了长辈,听了几句勉励,然后就开始绕圈敬亲戚了。楚棠和夏时因为送的贺礼丰厚,特地被安排在了主桌隔壁,一对新人敬过主桌是长辈之后,头一个来的自然就是她们这桌。


    石虎从掀盖头起,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下来过,此刻也是一脸憨厚的笑。他领着媳妇一一介绍亲戚:“细娘,这是三姑、三姑夫,这是二舅、二舅母,还有这是小叔,这是七堂哥……”


    他领着媳妇认了一圈人,新妇也跟着叫人。直到最后来到夏时和楚棠面前,石虎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变,继续和新妇介绍道:“这是旁边山上的夏猎户,还有她媳妇,都是有本事的人。”


    新妇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猜到两人混上这桌的原因。不管关系如何,至少人家足够大方,她自然也送上一副笑脸。与此同时,这也是何细娘第一次见到两个女子成婚的,她目光好奇的往两人身上多打量了两眼,却并没有看出两人与寻常夫妻有什么不同的。


    所幸她也有分寸,看过两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石虎见她认完了人,便举起了手中酒碗:“今日我成婚,多谢各位亲戚朋友捧场,大家都吃好喝好。”说完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亲朋自然举碗相贺,男人们只觉得这小半碗酒不够喝,女人们也不把这点酒放在眼里。


    夏时是个例外,因为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没喝过酒。她爹总说酒不是好东西,而且住在山里与世隔绝,夏时也没有机会碰酒。


    如今是她第一次参加婚宴,也是第一次端上酒碗,说实话有一点点好奇,也有一点点排斥。不过在所有人欢笑碰杯的气氛带动下,夏时端碗的动作也没有含糊,她甚至还扭头叮嘱了身旁的楚棠:“这是他们自家酿的酒,也不知味道如何,不好喝的话你抿一口就行了。”


    楚棠点头,她倒是饮过不少好酒,也不会为了旁人委屈自己。


    两人各自端碗浅饮,浊酒入口不如好酒醇厚,还有点酸,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楚棠尝过一口就将碗放下了,倒是夏时第一次喝酒,带着满满的好奇就忍不住多尝了几口。而婚宴准备的酒水原本就不多,她尝上几口,不知不觉也就把碗里的那点浊酒喝完了。


    原本半碗酒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夏时也不过是尝个新鲜,今后都不打算再饮酒了。偏就在这时,坐在楚棠另一侧的婶子忽然探头过来,指着楚棠的酒碗问道:“这酒你还喝吗?”


    楚棠闻言蹙了下眉,这酒味道不好,她是不打算再喝了。


    只是没等她开口,那婶子似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又说道:“你不喝的话就给我吧,别浪费。”


    就半碗浊酒,楚棠并不在意。但坐在楚棠另一侧的夏时却看得清楚,那婶子讨酒也不是自己喝,而是给她男人讨的——酒需要粮食酿造,对于农人来说可不是随时有的喝的便宜东西。今日婚宴许多人是难得尝到酒味儿,小半碗根本不够喝,见楚棠不喝来讨也是正常的。


    只是夏时见了却不愿意,她媳妇喝过的酒哪里能给别人喝?当下直接端过楚棠的酒碗就一饮而尽:“谁说不喝的,我喝。”


    楚棠惊诧的睁大了眼,看看夏时手里的空碗,想到自己用过的碗被夏时拿来喝了,欲言又止的同时耳根泛红。而那开口的婶子见状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一脸讪讪的退了回去。


    夏时轻“哼”了一声,这才满意的把碗放了回去,末了还冲楚棠叮嘱道:“你吃不完的都留给我解决,不能给别人碰,知道吗?”


    楚棠看看她晶亮的眼神,隐约泛红的脸颊,很想扶额,却不知她自己的脸颊同样红得厉害。


    大丫坐在两人中间,扒着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有肉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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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婚宴结束得很快,石虎敬完酒后,众人酒足饭饱也就陆陆续续的散了。


    不过宴席散了归散了,却不代表今日的热闹就结束了。田二嫂来接大丫时,一群还没成婚的年轻人正簇拥着今日的一对新人进了新房,看样子是想要闹洞房了。


    夏时和楚棠没有跟过去,但想也知道很热闹,楚棠忍不住多往那方向看了两眼。


    田二嫂见状轻咳了一声,她虽不知道楚棠的出身来历,但看楚棠的谈吐气度就与她们这些农户格格不入。眼下楚棠又教了大丫识字,在田二嫂心里她又多了一重“夫子”的滤镜,自然不好意思让她看到年轻人们闹洞房的荒唐。


    念及此,田二嫂干脆伸手推人:“走吧,婚宴也结束了,可不好在人家家里久待。不如去我家坐坐,或者你俩趁着时间还早,早些回山上去?”


    楚棠不是不听人劝的性子,见田二嫂如此催促,便也收回目光顺从的跟着离开。


    夏时自是粘着楚棠,见她走也就跟了上去,丝毫没有去看闹洞房的意思。


    只是几人刚走出院门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听身后院子里传来了年轻人们起哄的欢呼:“亲一个,亲一个……不行,不行,再来再来,得亲嘴!”


    田二嫂脸烧得通红,眼下这闹洞房还是刚开始,之后还有的是大胆的言词出来,她可不敢让楚夫子听下去。于是再次催促两人:“走吧走吧,都回家去吧。”


    确实得回家,楚棠听到身后新房的闹腾,也不好意思再去田二嫂家了。


    几人就地分开,楚棠牵着夏时就往村外去。待走了一阵忽然发现身边过分安静,夏时没有像往常那样围着她说笑闹腾,楚棠又扭头看去,就见夏时脸比之前吃席时更红了,眼神也有些呆。


    她微微一愣,不会吧,这人连一碗浊酒都喝不了?


    32☆、第32章


    ◎她承认自己技术不好◎


    夏时眼神呆呆的站在原地,楚棠不走她也不走,整个人的反应比平时慢了不止一拍。


    楚棠见状心道不好,这还在山脚下呢,要是夏时真喝醉了她可没本事把人背上山去。于是她扯了扯夏时衣袖,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但又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吗?”


    夏时眼珠随着楚棠晃动的手掌转了几圈,然后才后知后觉般给予了回应。她一把抓住了眼前那只手,皱了皱眉说道:“回家。”


    声音有些含糊,但听着好歹还算是清醒。


    楚棠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这人还知道回家就好。她尝试牵着夏时往前走,后者乖乖迈步跟了上去。楚棠见状还特地留意了夏时脚下,却见她步伐虽慢却依旧稳当,看样子是真醉得不深,至少爬山回家应该问题不大。


    事实也如她所想,夏时自幼爬山越野早成了习惯,看不清路的时候都能在山道上健步如飞。如今她只觉脑袋有些昏沉,做事听话都慢了一拍罢了,爬山还是不成问题的。


    甚至在两人爬山回家的路上,夏时依旧走得比楚棠还快,完全看不出是个醉酒之人。


    如是回到家中,楚棠便也不将夏时的浅醉当一回事了。不过看着夏时通红的脸颊,她还是担起责任决定照顾一二,便去打了水回来给她擦脸:“怎么样,喝了酒是不是有些犯困?今日早些休息吧,好好睡上一觉,免得酒醒难受。”


    夏时在床边直挺挺坐着,任由楚棠拧了帕子给她擦脸,目光一眨不眨落在楚棠脸上。后者说的话她也不知听没听到,反正没能给个回应。


    楚棠不是第一次喝酒,自然也见过许多人酒后的模样。如她自己每次微醺了就会回去睡觉,如她那好友醉了就只会找夫人,找到了就跟人撒娇。但更有人醉后发疯的,胡言乱语管不住嘴的不少,行为疏狂的也不少,更有甚者还会动手打人。


    对于夏时她观察了一路,发现这人醉后除了话少还挺乖。因此夏时没有回应她也没在意,仔细给对方清理过后,就打算端水去倒:“好了,你先睡一觉吧。”


    楚棠说着准备转身,哪知之前一直呆坐着任她施为的夏时却在这时有了动作。


    她一把抓住了楚棠的手腕,不等楚棠反应就用力一拉。小猎户的力道哪是楚棠这娇小姐能够抗衡的,当即便身子一歪,跌进了夏时怀里。


    楚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就对上了夏时那张通红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她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醉酒的恍惚。也是这恍惚的眼神迷惑了她,楚棠一时间没察觉到危险,下意识攀着夏时的手臂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夏时没有回答她,目光略往下移,落在了楚棠红润的唇上。她脑子里似乎有一道声音,在这一刻不断重复:“亲一个,亲一个……得亲嘴!”


    得亲嘴!


    夏时忘记了思考,顺着脑海中的声音便俯身吻了下去。


    楚棠毫无防备就被她堵了个正着。然而夏时喝醉了酒,从前也没有亲过谁,这一下根本没有控制力道,柔软的唇直接磕到了牙。两人齐齐闷哼了一声,楚棠只觉口中渐渐尝到了一点铁锈味儿,也不知是谁的嘴唇被磕破了。但她也没有机会查看,因为磕到牙的夏时根本没有退开。


    她有些笨拙的贴着楚棠,嘴里的血腥气丝毫没能影响她。等到唇瓣传来的痛楚渐渐散去,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柔软便从两人相贴的唇瓣处传了过来。


    夏时眯了眯眼,像是有点留恋,她脑海里根本没有亲吻的经验,便只能顺从本能浅浅尝试。她微微启唇含住了楚棠的唇,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一般轻轻吮吸,过了一阵又用牙齿轻轻碾磨。


    楚棠并不怎么排斥夏时的亲近,之前为了哄人,她甚至主动吻过夏时。虽然那两次都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啄吻,但既然已经做了,自然就有了亲密更进一步的心理准备。因此一开始她并没有反抗,直到夏时咬到了她唇上的伤口,疼得她轻“嘶”一声,拍了拍夏时肩膀。


    夏时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当即松开了牙,然后又讨好般的在她唇上舔了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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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棠说得不错,喝醉酒的人就是容易犯困,也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夏时不知道自己前一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醉酒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屋顶她还有些恍惚,好在一扭头,有瞧见了楚棠熟悉的睡颜。


    只是今早看楚棠,好像与往常有哪里不同?


    夏时这样想着,目光便在楚棠脸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女郎红润漂亮的唇瓣今日多了一道伤口,暗色的结痂看着分外碍眼。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昨天回来太晚,路上不小心摔了?


    这念头刚在夏时脑海中生起,紧接着一段记忆便突兀的冒了出来。然后她脸颊开始泛红,眼神开始躲闪,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不出意料也有一道伤口……行吧,原是她酒后莽撞,连亲人都不会,生生磕到了牙,给两人添了这道疤。


    说实话有点尴尬,但在尴尬之余,夏时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窃喜。


    捂着嘴唇兀自偷乐了一会儿,夏时的目光又不受控制的看向了枕边人——楚棠还睡着,白皙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五官精致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此刻这张脸上唯一的瑕疵,大概就是她唇上那点伤了,因此夏时的目光再次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里。


    看着看着,昨日短暂而深刻的回忆便又浮现在脑海。夏时心跳快了些许,被蛊惑般缓缓靠了过去,她微微倾身,小心的贴上了伤处,柔软的触觉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直到她被一只纤细的手掌推开,抬眼就对上了楚棠已经睁开的眼睛。


    夏时的脸“唰”一下就红透了,她整个身子往后弹开,险险挂在了床沿:“我,我……”她想解释些什么,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着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是我老婆!”


    你是我老婆,亲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她大概是想这样说的,但莫名底气不足,省下了后半句。


    楚棠却是清楚她的意思,本该生出几分恼怒的,可看着夏时那张红透的脸又实在生不起气来。想想又不甘心,干脆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夏时肩头往后一推。


    力道不大,但夏时原本就是挂在床沿上的,这一点力道施加,立刻将人从床上推了下去。


    “噗通”一声,动静还挺大,楚棠都不免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见夏时一只手扒在床边,又冒出头来:“对不起,我不该趁你睡着偷亲,现在你不生气了吧?”


    楚棠见她那傻样,忍不住弯了唇角,原本也没多生气的,这下自然是算了。


    她兀自掀被起身,绕开了扒在床沿的夏时,路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不会做的事,就不要莽撞去做,免得伤人伤己。”


    说完她就走了,夏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收拾自己一边想着这话,终于想明白对方是在嫌弃她不会亲吻,磕得两人嘴唇都破了……可这种事没有老婆陪练,她又能去哪里学?


    夏时有些悻悻,一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又抬步追了出去。


    ……


    婚宴后的小插曲并没有给两人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除了夏时越发不喜欢酒这东西,决定今后再也不喝了——她承认自己技术不好,但磕破嘴唇这事纯粹就是喝醉酒闹的,不然清醒着她怎么也不会控制不住力道,因此还让老婆嫌弃了她好久。


    如往常一般围着楚棠转悠了半晌午,夏时才想起自己前两天扔进陷阱里的那只毒蘑菇炖鸡。于是抽空往山里跑了一圈,回来时给楚棠带了两颗野梨,外加一只杂毛狐狸。


    夏时拿着收获喜滋滋冲老婆献宝:“山里有不少野梨树,但只有一棵树上结的果子是甜的,我刚去看了,就数这两个梨最大,正好带回来给你尝尝。还有这狐狸,是你炖那锅鸡做的饵,等会儿我把皮子处理了,冬天能给你添个围脖。”


    楚棠算是知道了,夏时多少有点不会说话,比如那锅黑历史一般的蘑菇炖鸡,她就再也不想听到一个字。可看着夏时那高高兴兴献宝的模样,她也没法苛责,只好摆摆手道:“行,你先收拾吧。”


    夏时就真去处理狐狸皮了:“那我先去处理狐狸了,晚点回来。”


    小猎户虽然不会说话,但做事还挺体贴,想起上回在院子里处理野猪肉熏到了楚棠,这次她干脆拎着狐狸带着刀,直接去山里溪涧处理了。


    楚棠见状自然没有跟上。她一个人在家,算了算日子发现已近深秋,这时节开始做冬衣已不算早了,于是回屋将上回两人进城买的布拿了出来。


    一手剪刀一手布,楚棠拿着剪刀比比划划,临到裁剪时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夏时穿衣的尺寸,更没有给她量过身,这衣裳也不知该做多大。柜子里倒还有夏时的旧衣,可那也是她随手买的成衣,并不完全合身。


    想了想,楚棠还是将剪刀放下了,决定等夏时回来给她量一量再裁剪。


    对了,这家里有软尺吗?


    33☆、第33章


    ◎也不是非用软尺不可◎


    夏时带着狐狸皮回来的时候,顺手还从溪水里捞回来一条鱼。一进门她就把鱼再次提溜起来冲老婆献宝:“阿棠你看,我捉了一条鱼回来,咱们中午煮鱼汤吃啊。”


    楚棠出门正见她将手里处理好的狐狸皮挂在竹竿上晾晒,她也没多看,只点点头应道:“饭我已经煮好了,鱼汤你看着办吧。”说完顿了顿,又道:“灶房里的柴不多了,之后还要过冬,咱们什么时候去山里砍一些回来吧。”


    如今的楚棠相当有自知之明,夏时不许她再进灶房,她最多也就去煮个饭。这事倒是没什么风险,只要将灶火压得小些,最多也就是水放多放少的问题。


    夏时闻言也没说什么,拎着鱼就进了灶房。


    楚棠等了片刻才走过去,就见夏时已经手脚麻利的将鱼处理好了,正在切姜。她也不上前,就站在灶房门口上下打量,那目光像是要将夏时身上每一寸都看个清楚似得。


    夏时时常在山中行走,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野兽,因此感知相当敏锐。楚棠的目光落在身上时她就有所察觉了,等发现对方在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她就更是浑身不自在。直到手中的刀一个不稳,险些切到了手,她终于回头问道:“你在看些什么?”


    楚棠倒是一脸的坦荡,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冬衣需要裁剪了,我看看你的尺寸。”


    这倒真是件正经事,夏时也就收起了先前那点不自在,不过听楚棠这样说她也很好奇:“你光看看就能估量得准吗?我看成衣铺定制衣衫都需要拿尺子量的。”


    楚棠闻言倒有些无奈,反问她:“那家里有尺子吗?”


    夏时语塞,从前她爹还活着时,两人就是胡乱凑合着过日子,等后来她爹没了,她一个人的日子就过得更加随意。别说尺子了,就连裁布的剪子都是上回买布时顺手买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都记得买剪刀了,怎么就忘了买尺子呢?


    想到此,夏时手中动作略停了停,问楚棠:“家里没有,那不如我再去县城一趟买回来?”


    县城距离云雾山虽不太远,但一来一回也得两个时辰,一下午的时间就全浪费在这儿了。楚棠觉得为了一卷软尺跑这么远多少有些没必要,想想说道:“不如去山下借一卷?”


    夏时从前少与山下人打交道,因此有需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县城买。不过如今和田二一家越发熟悉,楚棠还收了大丫当学生,去借软尺用一用,应该也没什么吧?于是她点点头,又动手继续做鱼:“那行,等吃完饭我下山一趟,你就别跟着跑了。”


    两人说好了软尺的事,夏时也开始动手做鱼了——她厨艺其实一般,但做鱼还算不错,只是从前一个人住也懒得弄,现在倒有心思在楚棠面前露一手了。


    煎鱼的香味儿很快在灶房里传开,随后又加了水,咕嘟咕嘟熬煮起来。


    楚棠在门口看了一阵,似乎仍对下厨感兴趣,但等夏时忙完再抬头时,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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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鱼汤两人吃得简单又满足,饭后楚棠主动收拾了碗筷。


    夏时坐在院中休息了片刻,托腮看着楚棠在水缸边舀水洗碗,眉眼不知不觉弯了起来。等楚棠洗好碗筷,她便起身说道:“你在家里等会儿,我现在就下山去田二嫂家借尺子。”


    楚棠抱着洗好的碗筷点点头:“那你去吧。刚吃完饭,别跑太快。”


    夏时应了声好,挥挥手出门之后,还是迅速不见了踪影。


    约莫一刻钟后,夏时出现在了山脚下,接着熟练的往石田村走去。


    村子昨日的喜庆今日已经散得一干二净了,石虎家大门口的红布也取了下来。夏时路过她家时,正见新妇抱着一叠碗筷在院中清洗,石虎凑在旁边,小两口说说笑笑。


    人家没看到她,夏时也没上前打招呼,路过石虎家径自往田二家走去。


    白日里田二家院门大开,夏时刚走到门口,就见大丫正跟着母亲在院里打络子——这也是一门手艺,打好的络子虽然不贵,但也能换几个钱零用,算是女儿家难得的赚钱手段。


    夏时站在门口看了两眼,就被母女俩那眼花缭乱的手速晃花了眼,心说这也太考验眼力手力了,还不如自己上山逮兔子赚得多。想到这里,她脱口问道:“你们做这也太辛苦了,大丫还不如跟着我上山,逮只兔子也比这赚得多。”


    母女俩正专心致志忙活,冷不丁被这声音吓一跳,回神之后意识到夏时说了什么,田二嫂的眼睛霎时就亮了。但她也有顾虑,山中的危险祖辈口口相传,大丫又还小,她多少有些不放心。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老人声音:“一个丫头学什么打猎,不如让牛儿跟着你学。”


    说话的是田二嫂的婆婆,正从堂屋里出来,而她口中的牛儿则是她的长孙,比大丫大了三岁,勉强算个半大小子了。但牛儿不是田二嫂的儿子,是田大家的,婆婆还十分偏心大孙子。因此田二嫂一听这话脸就黑了,只顾虑着夏时在场没好开口怼人。


    反倒是夏时听了这话,直接不客气道:“我说的大丫,与别人有什么关系?看不起丫头,我也是女的,你让你孙子跟着女人学什么?”


    说完这话,她一招手,直接将大丫叫了出去。


    大丫看看娘又看看奶奶,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就见夏时正在院子外等着。


    她小跑几步赶了过去,一开口就是脆生生的一句“师娘”,生生把夏时心里的一点火气给叫没了。她又眉开眼笑起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上回答应大丫给她带肉吃来着。可她今天来得匆忙,将这事给忘了,只好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出几颗板栗来。


    那是她在山上随手捡的,这东西烤熟了好吃,生的也好吃,拿来送小孩儿也挺合适。她当即就把这几颗板栗塞给了大丫,说道:“上次说带肉给你吃,我忘了,下次再给你带。”


    大丫接到几颗板栗也是受宠若惊,根本没想过夏时真能送肉给她吃,毕竟肉那么贵,村里大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肉。


    她高高兴兴收下板栗,冲夏时道了谢,夏时这才说道:“对了大丫,你家有软尺吗?就是量身体尺寸的那种。”


    大丫从小就在家里干活,不仅学会了打络子,简单的缝补她其实也会,因此针线这些她都是能接触到的。这时她便肯定的摇摇头:“师娘,我家没有软尺,什么尺子都没有。”


    夏时闻言一愣,又问:“那你家做衣裳怎么量的?”


    大人的衣裳还好说,身材定型之后基本很少变化。但大丫和狗蛋都还在长身体,每次做衣裳的尺寸都不一样,应该都需要重新量才对。


    大丫却理所当然说道;“我和狗蛋的话,我娘看一眼就能估个大概。而且我们长得快,衣裳也不能做合身的,往大了做就行。我爹的话,我娘可以用手量啊。”


    夏时就没正经做过衣裳,闻言有些不解:“用手量,怎么量?”


    大丫就干脆上手在她身上比划,小小的手掌伸开,大拇指和中指的距离就是一扎。每个人比划的一扎距离都各不相同,但只要自己心里有数,这个法子还真能量个大概。


    夏时看着大丫比划完,原本还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村里哪家有软尺的,这时也不想问了。她揉了揉大丫脑袋,笑着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下次给你带肉吃。”


    说完挥挥手,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你要是想学抓兔子,回头我也教你。”


    大丫眼睛一亮,她这年纪已经知道很多事了,比如抓到兔子自己就有肉吃了。而且靠自己本事得来的肉,可比等着别人送要实在得多。当下忍不住迈开步子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夏时的衣摆,双眼亮晶晶的仰头看着她:“师娘,我想学。”


    夏时却摆摆手,扯出自己的衣摆走了:“那得进山,你要先经过你娘同意才能学。等等吧,等下次我来,你再和我说你娘同不同意。”


    大丫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走了,转头又振奋起来,跑去找她娘了。


    ……


    夏时说要教小孩儿逮兔子虽是一时冲动,但也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眼下她确实没这个心思教孩子。从大丫那儿得知正确的量身方法后,她毫不停留,转头就又回山上去了。


    她这一来一回跑得极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跑了个来回。


    夏时回来时楚棠正比划着布匹,盘算着先给夏时做身衣裳,然后再给自己做一身。听到动静她回头一看,见夏时两手空空,便问道:“软尺呢,借到了吗?”


    她以为软尺被夏时揣怀里了,结果却见夏时摇摇头:“没有,田二嫂家也没有软尺。”


    楚棠闻言蹙起眉,正有些失望,就听夏时又说道:“不过她们家量体有别的法子,我问到了,也不是非用软尺不可的。”


    说话间,夏时上前几步来到了楚棠身边,然后不等楚棠发问,便抬起了她一条手臂,接着张开手掌在她手臂上比量起来。一扎又一扎,很快给楚棠演示了个清楚。


    因为量的是手臂,夏时演示的动作并不过分亲昵,看着还挺正经。


    可楚棠是个头脑灵活的人,目光有意无意往夏时腰腹和胸前各扫了一眼,很快意识到这正经掩盖下的不正经。


    34☆、第34章


    ◎手感还不错,甚至让人有些留恋◎


    夏时一直留意着楚棠的反应,自然也没错过她那一扫而过的目光。


    小猎户仰头望着屋顶,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留给楚棠的时间足够她整理好表情,这才若无其事的问她:“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楚棠哪会没发现她的小动作,闻言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夏时自然是不拒绝这种测量方法的,甚至从听大丫说起那刻开始,心里就有些期待。面对楚棠她也不扭捏,干脆展开双臂说道:“我觉得还不错,现在就可以量。”


    装作若无其事的人总比不过真正厚脸皮的,楚棠见她这般坦荡,面上忍不住蕴上一点薄红。她嗔了夏时一眼:“你倒是一点不觉害羞。”


    夏时上前一步,几乎就要将人拥入怀中了,贴在她耳边说道:“你是我老婆,我害羞什么?”


    她靠得太近了,又是这样的姿势,周身的气息几乎将楚棠笼罩。楚棠心跳蓦地有些快,脸也更红了,手抵在夏时肩上将她推远了些:“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夏时轻笑了一声,任由她将自己推开了:“好吧好吧,那现在还量吗?”


    楚棠总觉得夏时脸上的笑带着点坏,心里莫名就生出点恼意来,顺着她的话就说道:“量就量,你都这般大方,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夏时还是笑,又把手臂举起来,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楚棠又横了她一眼,到底没有退缩,当真上前开始比量起来。只她上前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夏时举起的两条手臂拍了下来,然后才开始测量估算她的衣长、肩宽、袖长。


    她白皙的手掌在夏时身上比量着,一扎又一扎比划得认真,指尖时常触碰到夏时的身体,轻轻一点并没有什么力道,却莫名惹得人心思浮动。直到其余位置都量完了,剩下更加敏感的腰围和胸围,楚棠比量的手也不由微微一顿。


    两人正相对而立,因为量体的缘故比平时贴近许多,是夏时一伸手就能把人揽进怀里的距离。她又生的比楚棠高些,此刻微微垂眸看着眼前停下动作的女子,轻声道:“继续量吧。”


    楚棠微微一顿,终是上前一步,轻轻环住了夏时纤细的腰……


    她还记得刚来这里的那天,一大早两人从同一张床上醒来,夏时掀被时不经意露出的那截腰。纤细却不柔软,小腹上肌肉分明,看上去就劲瘦有力,与寻常女郎大不相同。


    许是受飘飞的思绪影响,楚棠的手指从腰后一路比划过来,不经意间按到了夏时的腰腹——确实和自己腰腹那软绵绵的手感不同,但也不是想象中那样硬邦邦的,反而软硬适中很有弹性。实话实说手感还不错,甚至让人有些留恋。


    楚棠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不受控制的在那小腹上多按了两下,直按得夏时呼吸都乱了,她才恍然惊醒。刹那间红了脸,脚下更是后退一步,想要逃。


    可夏时没给她这个机会,趁着近距离一把将人抱着,小声笑道:“怎么,喜欢我的腰?”


    她一点不觉害羞,又或者此刻顾不上害羞,当下如每次外出归来献宝时一样,大大方方把楚棠看上的东西交给她——她牵起楚棠的手就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大大方方让她想摸就摸想按就按。然后趁着楚棠全部的心神都被牵扯,揽在楚棠腰间的手也不着痕迹的碰了碰她的腰。


    老婆的腰很软,和她不太一样,抱起来很舒服。


    楚棠果然没留意到夏时的小动作,她被她这大方的动作惊到了。手掌贴在夏时腰上,一时间收也不是,碰也不是,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暧昧滋生,气氛正好,夏时占便宜没够,俯身又将人吻住。


    之前醉酒胡闹,磕破了两人嘴唇,夏时可是被楚棠嫌弃得不行。这回她终于抓住机会,既是小心翼翼的学习,也是努力证明之前都是醉酒的锅。


    待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楚棠草草量完最后的胸围就逃也似的躲开了。


    夏时被丢在原地傻乐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她以为量胸围的时候才是最暧昧的,可结果楚棠反应平平,碰到她胸的反应还没碰到她腰的反应大,所以是她的胸太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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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量体这事几乎是以楚棠的兵荒马乱收尾的,但这不代表事情没做好。她不仅坚持着给夏时量完了,并且所有的数据她都牢牢记住了。


    于是抛开那些暧昧,以及碍事的夏时不提,楚棠平复好心情之后就开始裁衣了。


    楚棠亲自动手制衣的机会并不多,再加上高门大户爱穿的宽袍大袖和小猎户需要的简洁便利不同,光裁剪楚棠就足足花了一整天时间——她将屋里的桌子搬到了院中,先是在展开的布匹上描画出样子,然后借着外间明亮的天光“哗哗”裁剪。每一剪子都万分小心,就怕剪坏毁了布料。


    她专心致志的忙碌时,夏时就在一旁看着。虽然后者并没有指手画脚,可楚棠今日心境不稳,看着她就烦,终是将人赶走了。


    夏时撇撇嘴,也没争辩什么,扭头又出门去了。


    楚棠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夏时今日出门没带着她那猎刀和弓箭,反倒是腰后别了把柴刀。想了想才想起来,是自己之前说灶房里柴不多了,需要砍柴来着。


    本来她是打算两人一起去的,她力气不够砍不动的话,至少能帮忙背点回来。但现在她不想跟着一起,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手里的活儿,任由夏时自己去了。


    时间匆匆而过,等楚棠手里的布料裁剪到一半时,院子外传来了动静。


    她再次抬眼看去,果然是夏时回来了。她肩上扛了一捆细柴,但闹出动静的不是她的脚步声,也不是她扛在肩头的那捆柴,而是被她拖回来的一整棵树。


    楚棠都被她这手臂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剪刀迎了上去:“你怎么砍了棵树回来?”


    夏时一侧身避开了她的手,连肩头的那捆柴都没让楚棠碰:“沉得很,你别碰。”说完才解释:“这树在林中早就枯死了,你看那树枝上连片叶子都没有。我想着反正都要砍柴,干脆就把它带回来了,劈完之后够烧好些天的。”


    此时虽已是深秋,山中草木尽皆染黄,但变黄的枯叶大多也还挂在枝头,确实没有掉干净的。楚棠又上手掰了截树枝,“啪”的一下就断了,这树果然半点生机也无,只能当柴烧了。


    她赶紧让开了位置,任由夏时将枯树拖进了院子,然后就听“砰砰”两声,枯树和顺手砍的柴都被夏时扔在了地上。


    楚棠看着这场面有些无从下手,只得在旁边问:“需要我帮忙吗?”


    夏时活动活动手臂,冲她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继续去做衣裳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给我量身定做的,我可等着呢。”


    她笑容灿烂,眼里写满了期待,莫名让人觉得温暖。


    楚棠被她情绪感染,也忘了之前的事,忍不住露出个笑:“放心,过几日你就有新衣穿了。”


    两人都很满意,旋即也各自忙碌起来。楚棠继续去裁她的衣裳,夏时歇口气也开始处理起柴木来——她先时去山上砍柴没想起这棵枯树,就另砍了些柴,后来砍了枯木也不好扔了先前的劳动成果,就一起带了回来。新鲜的柴木砍回来是湿的,还需晾晒些时日,那棵枯木倒是可以直接劈了。


    夏时熟练的处理着这些柴,先将湿的抱去院子一角晾晒,然后又将那棵枯木拖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挥起柴刀就开始修剪劈砍。


    “笃笃”的砍柴声不绝于耳,多少有些吵闹了。


    砍了几刀夏时就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去看楚棠反应,却见对方埋首裁布根本没有理会。于是她放下心来,继续手里的工作,挥刀劈柴时手下力道又准又狠。


    只她却不知,自己开始忙碌时,一旁裁衣的楚棠曾偷偷抬眼打量过她。看着她一刀就劈断了手腕粗的树杈,楚棠的目光不由凝了凝,接着从她有力的手臂一路看到她弓起的腰腹——难怪这人小腹上肌肉紧实,天天做着这般费力的活儿,不长力气才奇怪了。


    想到这里,楚棠又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腰,都是软乎乎的,和从前养尊处优时一样。今日要换了她的话,这么大棵树肯定拖不回来,更别提现在还要挥刀劈柴了。


    算了算了,还是别比较了,她们俩本就不同不是吗?


    楚棠收回了目光,也收敛了心思,正要继续裁剪布料,冷不丁忽然又想起一件往事来……


    许久之前,她那好友成婚,婚前瞒着媳妇练习了好久的骑射和弓箭。彼时她不明所以,还以为好友这般努力是要亲自去捕雁,或者亲自猎些皮毛送给夫人以示诚意。结果她将这话和对方一说,只换得对方笑倒在她肩头。


    楚棠还记得她那好友笑完之后,相当不客气的捏了捏她脸颊,接着口出狂言道:“小阿棠,你还是太年轻了。姐姐今日先教你,既然要娶夫人,又怎么能不练腰和手呢?”


    【作者有话说】


    夏时(拍胸脯):放心,我不用练,本来就够用了


    35☆、第35章


    ◎在云雾山外围遇见豹子◎


    深秋的天气说变就变,明明前几日天还算热,可几场雨下来,气温便陡然降了下来。


    这日楚棠又是在夏时怀中醒来的,天气渐冷之后她就有些畏寒。从前在家锦衣玉食不缺保暖,可这猎户家里着实简陋了些,夜间一凉她就下意识寻找热源。


    这事楚棠自己明白,可夏时却并不清楚。她还以为楚棠这几日睡着了总往她怀里钻是因为两人关系日渐亲密,因此每次抱着软乎乎老婆入睡时,她心里都是美滋滋的,也就根本没想过天气转凉,该换床厚被子盖了。


    楚棠倒是翻过家里的柜子,可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新被子出来,也不知夏时往年冬天是怎么过的。至于去县城采买新的,她也想过,但最近夏时总往山里跑,似乎并不得闲。


    这天也差不多,两人照常起身洗漱,简单的吃过早饭,夏时就取了猎刀和弓箭打算往山里去。


    楚棠见状忙将人叫住:“等等。”


    夏时脚步一顿,回头问:“怎么了?”


    楚棠便追了上去,看了眼她身上的秋衣:“今日天气更冷了。正好昨日我把新衣做好了,你且试试,要是合身的话就穿新衣出门吧。”


    夏时一听这话,眼睛就是一亮:“已经做好了吗,那我试试。”


    她说着也顾不上出门了,转身又往屋里去。楚棠见她那兴奋模样,也不由笑了笑,跟着进去将新衣取来给夏时穿。后者毫不顾忌,当着她的面就将身上衣裳脱了,楚棠猝不及防又瞥到些中衣下的风景……她本该避开目光的,却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夏时并未察觉,因此很快就将新衣穿上了身。她动作麻利的整理好衣裳,又抬手弯腰活动一番,最后在楚棠面前转了一圈向她展示:“大小刚刚好,阿棠手艺不错。”


    楚棠上下看了两圈,听她夸赞也很高兴,不枉她这些时日的辛苦。


    哪知下一刻就见夏时爱惜的摸了摸衣襟,然后又将刚穿好的新衣给脱了下来。


    楚棠见状顿时皱眉,抬手拦了拦:“既然刚刚好,那你就穿着,还脱下来做什么?”说完目光又在夏时身上扫了一圈:“还是说有哪里还不合身的,你说出来,我今日就改。”


    夏时却摇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真挺好的。只是我这要往山里跑,多半顾不上衣裳,穿着新衣去万一刮破了,我就得心疼了。”


    从前夏时可不会在意衣裳,她总是在成衣铺买差不多的成衣,买回来就穿上了,也不管是要去哪里做些什么。但现在不同了,身上这件衣裳是楚棠费心费力给她做的,她才刚穿上身,当然舍不得它有一点损伤。可进山是打猎,总不能为了一件衣裳不顾危险,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不穿。


    楚棠听她这般解释,再想想她那一柜子的破衣裳,哪里还不明白?只是衣裳做出来就是穿的,要不是惦记着让夏时穿得暖和,她也不必急着制衣了。


    两人各持己见,最后楚棠还是没能拗过夏时,还是让她将新衣换了下来。


    夏时抱了抱她,又亲亲她的脸颊:“好了,别生气,我是真舍不得。你费了这么多精力才做好的衣裳,万一穿半天就破了,那得多心疼啊。还是旧衣好,进山刮破了我也不心疼。”


    楚棠蹙着眉,依旧不赞同:“破了我给你补就是,这有什么?”


    夏时不接这话茬了,转而道:“这天冷得太快,你别只顾着给我裁衣,你自己也赶紧缝件新衣穿吧。我那些旧衣,你穿着还是不太合身。”


    楚棠也不想再纠缠之前的话题,主要是说了夏时也不听,于是接话道:“放心吧。我缝这衣裳时手生,才耗费了这些时日,再制新衣的话就快得多了。”


    夏时点点头,又提起猎刀背上弓箭,准备出门了:“那你别耽搁,我先出门了。”


    楚棠只好送她出门,看着夏时背着弓的背影迅速远去,又回头看了看院子——院中晾衣裳的竹竿上,如今已经整整齐齐晾了十来张皮子。其中大半是兔皮,夹杂着几张狐狸皮,都是夏时这些天特地猎的,说是攒起来做皮裘冬天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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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时进山打猎是常态,这个秋天因为家里多了个人,她大半心思被牵扯,进山的次数比往年少了许多。但眼看着快要入冬了,她自然不能再懈怠下去,这几日进山便加倍努力的狩猎。


    当然,这次进山打猎与当初猎鹿不同。夏时也不挑拣猎物,见到什么就猎什么,看着数量差不多就收工回家。因此她每日早早出门,有时候下午回去,有时候傍晚回去,有一回运气好接连收获,刚到午后就到了家,总之从不在山中过夜。


    楚棠从一开始的担忧牵挂,到后来也习以为常,只做着自己的事等她归家便是。


    今日夏时的运气却不太好,进山走了半天了也只猎到只兔子,皮毛还是灰一块黄一块的,相当不好看。


    她有心想给楚棠攒一件裘衣穿,兔皮虽不贵重,但皮毛柔软也保暖,而且只要皮毛颜色相近就不会难看。只是今日这只兔子算是白死了,它的皮毛肯定用不上。


    夏时将兔子栓好挂在腰后,举着弓继续在林间寻找。不一会儿便寻到些不同寻常的踪迹,她仔细看了看,像*是野猪在附近活动过,而且看痕迹猪群数量不多,正是好下手的对象。


    对此,夏时也不挑剔,冬日虽需皮子保暖,但也需要肉食果腹——她向田二嫂打听过了,石田村里就有个婆婆尤其擅长熏肉,据说她熏制的肉比鲜肉还好吃。楚棠不喜欢灶房里那些她自己胡乱熏的肉,那她就花点报酬,请那婆婆帮忙熏肉好了。


    心里有着这样的打算,肉多的野猪自然也是夏时狩猎的目标。她当下就寻着那痕迹找了过去,约莫走了一刻钟,便有阵阵水流声传来,却是到了一条小溪旁。


    夏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小溪边打滚的几只小野猪。


    这时节山中食物充足,野猪们不缺吃的,日子过得也很轻松惬意。几只小野猪活泼得很,滚得浑身是泥也不在乎,时不时还要与身旁同伴打闹一通。视线再放远些,两只大野猪正在不远处觅食,长长的鼻子在地上一通拱,拱出的根茎和昆虫就都成了它们果腹的美味。


    夏时没敢贸然上前,她躲在远处观察了片刻。小野猪她自是不放在眼里的,但那两只成年的大野猪却不好对付,尤其是那头公猪,獠牙老长了,要是被拱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估量了下双方距离,夏时取下背着的弓箭,又摸了摸简陋的箭囊,终于缓缓抽出支箭来。


    只是还没等她动手,眼角余光忽的闯入了一道黄色身影,风一般向着野猪群扑去。夏时一惊之下赶忙回头看去,就见一只豹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飞快叼了一只小野猪,转身就跑。


    小野猪“昂昂”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山林,觅食的两只大野猪也听到动静抬起了头。其余小野猪急匆匆跑过来寻求庇护的同时,那只有着长长獠牙的公猪却像是被挑衅暴怒了一般,猛的迈开蹄子就冲着偷猪崽的豹子追了出去。


    它跑起来的速度竟是不慢,再加上几百斤重的体格在林间奔跑起来,“咚咚咚”的动静仿佛连地面都跟着震颤。夏时毫不怀疑,要是被这野猪撞上一下,自己至少得丢半条命。


    所幸这野猪不是冲她来的,之前那豹子逃跑的方向与她也相隔甚远,如今两者都已远去。


    然而她却并未因此感到安心,反而皱着眉,生出了几分忧虑来——她不打算在山中过夜,进山打猎自然走得不算远,此地依旧属于云雾山外围。而在这附近,向来是没有什么猛兽出没的,厉害些的也就是野猪群,夜晚的狼嚎听着很近,其实很远。


    在云雾山外围遇见豹子,这还是头一次。夏时不清楚这只豹子为什么从深山里跑出来了,但要是它在这里捕猎成功,真正落脚于此,那麻烦可就大了。


    往轻的说,从此以后她进山狩猎都需加倍小心,免得被这豹子伏击。


    往重了说,谁也不知道这豹子会不会往更外面跑,楚棠待在院子里都不再安全。


    当然,倒霉的可能还不止她这住在山中的猎户,云雾山下那些临近的村庄也讨不了好。首当其冲就是石田村,谁知道那豹子会不会半夜摸进村,咬了鸡鸭牲畜都算小事,咬到孩子那就糟了。


    想到此处,夏时也待不住了,她抓紧手中的弓箭,跟在那发狂的野猪后面就追了上去。


    好在那只被抓走的小野猪还没死透,一路惨叫着,也算是给这一人一猪指引了方向。到后来小野猪的叫声渐弱,但公猪追寻的脚步没停,夏时也能跟着公猪继续往前追。


    只是豹子的速度哪里是野猪能够追上的,发狂的公猪渐渐也停下了脚步,终究还是放弃了。


    夏时倒是不死心,循着踪迹又往前找了一段,可惜也只在地面落叶上寻到些零散的血迹,应是那小野猪留下的。但她寻了小半日,连那小野猪的残骸都没找到,就更别提那道矫健的黄色身影了。


    无奈寻到傍晚,她也只带着唯一猎到的丑兔子,以及满腹忧心回了家。


    36☆、第36章


    ◎随时都有可能扑杀出来,择人而噬◎


    夏时出门之后,楚棠就在家开始给自己做衣裳了。


    这一忙就是大半日,直到外间天色渐暗,她才发现夏时今日回来得格外的晚。不过楚棠也没太担心,毕竟山中打猎本就是个情况不定的活儿,遇到猎物少,回来晚些也是正常的。


    又等了一阵,暮色开始降临,楚棠这才有些坐不住,跑去了院门口等着。


    好在夏时赶在天黑前回来了,只是一脸的愁容,并没有像平日里狩猎归来就冲着她献宝的兴奋劲儿。楚棠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只见着一只兔子,便以为寻到了因由:“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是没遇见什么猎物吗?其实家里准备的熏肉已经够多了,这个冬天应该也够咱俩吃了。”


    夏时这些天可没白忙活,院子里那些晾晒的皮毛就是她的战利品,而这些皮毛之下的血肉自然也没有浪费,都被夏时送下山请人做成了熏肉。


    两人将原本的那些存货清了一遍,给田二嫂家送去不少,新制的熏肉也将灶房重新挂满了。


    夏时听出了宽慰之意,却摇了摇头,想想还是说了实话:“不是,是我在山中看到了一只豹子,它不知怎么从深山里跑出来了。”


    旋即又将看到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担忧都说了一遍。


    楚棠没见过活的豹子,但她见过死的,都是狩猎活动时瞧见别人打回来的猎物。那时只看个热闹,或者感叹两句,可如今听夏时这样说,她却再没有当初轻松的心态了——贵人家的郎君外出打猎,历来是猎犬开道,奴仆簇拥。几十个人围猎一只豹子,自然胆气十足,也算不得多危险。


    可现在要面对这山中猛兽的是夏时,甚至是她自己……记忆中豹子那喷张的肌肉,以及锋利的獠牙一下子便鲜明了起来,又如何不令人惶恐呢?


    恰在此时,一阵风过,吹得周遭树木沙沙作响。


    楚棠冷不丁就被吓了一跳,目光下意识警惕的扫视周围,仿佛那道矫健的黄色身影已经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扑杀出来,择人而噬。


    夏时一见她被吓到了,忙揽住楚棠的肩膀拍了拍,略作安抚:“放心,没事,我都没和那豹子碰上,它肯定不会跟我回来的。再说今日它已经吃了只野猪,吃饱的猛兽也不爱捕猎的。”


    楚棠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听夏时这样说,才略略安了心。可自从知道这附近有豹子出没,她就觉得外面不安全了,因此赶紧拉着夏时将人拽进了院子里,扭头又将院门牢牢关上。末了看了看院子外一人高的篱笆,也不觉安心,毕竟豹子可会爬树了,这点高度根本拦不住。


    直到将人带进屋中,再将屋门也关上,楚棠心中惶惶才缓解了几分。她又定了定神,这才扭头看向夏时:“要是那豹子真留在附近活动,你打算怎么办?”


    夏时将她的惶恐都看在了眼里,原本的想法更坚定了几分,当下握紧弓说道:“放心,别怕。我这几天就不狩猎别的东西了,只去山中寻这豹子,把它解决也就没事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不将一只豹子放在眼里,也是怕自己如临大敌再吓到楚棠。


    可楚棠又不是不知其中危险,闻言一把抓住夏时手臂,力道大得几乎掐进肉里:“不行!你只有一个人,如何去猎那等猛兽?而且我听说豹子尤擅隐藏,本身跑得快还会爬树,万一……总之你不能去,这太危险了。”说完顿了顿,又道:“或许那豹子只是路过,又回山里去了呢?”


    楚棠不是个寄希望于“或许”的人,可她显然更担心夏时的安危。夏时自然看得出来,心里一暖的同时,也很无奈:“哪里能放着不管,万一给它摸上门来,那岂不是更遭?”


    现下还是深秋,山中果实成熟,小动物们吃得膘肥体壮,猎食者也不缺食物。可等到入冬就不同了,小动物们冬眠的冬眠,醒着的也能守着秋日囤积的食物过冬,冬日很少在外活动。猎食者们在山中找不到食物,自然就会将主意打到人身上。


    夏时和她爹冬天都很少进山打猎的,因为遇到虎豹豺狼这样的猛兽,都会比平时更难对付。如果放任一只豹子在附近过冬,难说它什么时候饿极了,就会寻着人味儿找过来。


    楚棠自然知道夏时的担忧不是多余,可她抓着夏时的手却没有松开,无论如何不放心她独自面对。至于自己跟着去并肩作战什么的,楚棠很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提这拖后腿的馊主意。


    夏时见状也只好安抚,而后想了半晌,终于想出个还算可行的法子:“不然我下山一趟,和村里的人商量商量,这附近出现了豹子,石田村一样很危险。”


    楚棠这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那等明日再去,现在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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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楚棠没怎么睡好,半夜里再一次被屋外的狼嚎声惊醒不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引得她分外警觉。院子里但凡有点动静,她都担心是那豹子闯了进来。


    夏时就比她好许多,山中猛虎她都遇见过,一只豹子在她看来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这豹子出现的地方不对,距离她家太近了,她担心楚棠安危才会分外忧虑。而现在楚棠正被她抱在怀中,她自然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夜里的风吹草动和狼嚎声更是早就听惯了的。


    如是一夜过去,夏时休息好依旧精神抖擞,倒是楚棠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一脸憔悴。


    夏时见状有些懊恼,也有些心疼:“好了别担心,今天我就下山找村长说说豹子的事。村里只要出几个壮丁,到时我领着他们一起进山,将那豹子皮剥来给你做衣裳可好?”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气明显轻松下来,还冲楚棠眨眨眼。


    楚棠见她如此,自然也不好扫兴,只哼道:“谁要穿豹子皮做的衣裳啊,黄不黄,黑不黑的。你要是真能把它猎回来,做床褥子倒还不错。”


    夏时闻言笑着点头:“好,那就做褥子。”


    两人轻描淡写,像是已经划定了豹子的结局,但事实上那只只露过一面的豹子现在还不知躲在哪儿呢。若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成为隐患威胁。


    这点两人也都清楚,因此草草收拾过后,就迫不及待的下山去了。


    最近夏时往山下跑得也很勤快,每日猎到猎物几乎都要往山下跑一趟,请村里的陈婆婆帮忙做成熏肉。又因为陈婆婆家住在靠近村尾的位置,每次夏时背着肉从村中经过,都称得上是招摇过市。大人们不好上前,但总有小孩儿会围着她跑上几圈,看她带了多少肉来。


    今日见夏时进村,又有许多人将目光投了过来,却发现她这次并没有带肉下来,还领着媳妇一起下的山。于是众人便猜她这次下山不是为了熏肉,还有好事者直接将消息告诉了田二嫂。


    田二嫂得知楚棠下了山,放下手里的活儿就赶了过来:“有些日子没见你俩了,怎么今日下山来了?”


    说来楚棠这个夫子当得不太称职,自从收下大丫当学生,也没教导过她几回。不过田二嫂倒是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深秋了囤粮入冬才是正事。夏时忙着打猎,楚棠忙着制衣,没时间教孩子也是正常的。等冬日天冷了无事可做,再让大丫跟着学字也不迟。


    夏时见田二嫂来了,也没废话,直接说道:“二嫂,我们有事找村长。”


    田二嫂闻言也不多问,转头就给她俩带路,不多时便将两人带到了村里唯一的砖瓦房前:“咱们村的村长姓田,是我家那口子的大伯,你们喊田村长或者田大伯都行。”


    楚棠一听就知道,田二和这位大伯关系不差,事实上夏家一直向田二家买粮也有这个原因。


    田二嫂冲二人介绍完,扭头就将村长家的大门拍得“砰砰”响。不多时一个面善的妇人过来开了门,见是田二嫂便笑道:“芙娘你来了进门就是,敲得这砰砰响的,我还以为是外人呢。”


    只是说完这话,妇人也看到了田二嫂身后的两人。


    夏时这段日子没少往石田村跑,再加上两人不久前参加了那场热闹的婚宴,妇人自是认得她们的。可面前两人都不是这村里的,今日忽然登门,却是让人想不到原因。


    田二嫂见状直接说道:“嫂子,不是我有事登门,是夏时她们有事要寻大伯。”


    妇人闻言“哦”了一声,收回了疑惑的视线。身为村长家的儿媳妇,对于村人登门她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扭头就冲屋里喊:“爹,来人了,山上的夏猎户有事找你。”


    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看穿着不算富贵却体面干净,腰板也挺得很直。


    田二嫂见到来人忙喊了声“大伯”,田村长闻言点点头,态度算是和蔼。旋即不明所以的看看夏时,虽不知两人来意,却还是一招手说道:“有事进屋说吧,都别在门口站着了。”


    几人便先后进了堂屋,开门的妇人还特地倒了热茶送来,只是夏时和楚棠都没心思喝茶。


    夏时一开口就给田村长扔了个大雷:“村长,山上有豹子出来了。”


    37☆、第37章


    ◎打了豹子,分肉吗◎


    云雾山山脉连绵,占地广阔,深山之中人迹罕至,却有无数野兽生活其中。


    像石田村这样依山而建的小村庄,虽然祖辈相传山中危险,不可进山,但那说的其实是深山。像是在云雾山外围挖点野菜,捡点柴火,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因此田村长一听夏时这话就知道,她说的是深山里的豹子跑到外围来了,而且看小猎户这匆匆忙忙找来的架势也不难猜到,她不仅看到了豹子活动的痕迹,恐怕还遇见了那豹子。至于深山里的豹子跑出来有什么危害,都不用夏时说,田村长心里自然有数。


    小老头和善的脸庞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夏时见状继续说道:“如今尚是秋季,豹子也不会下山,但若等到入冬,没猎物吃的豹子恐怕就不会那么安分了。”


    田村长闻言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干脆点明:“你是想带人进山围猎?”


    这事不算新鲜,事实上石田村的人和猎户保持良好关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此。只是从前从山里跑出来的只是野猪,祸害些田地罢了,豹子这样的野兽出山还是头一回。


    田村长心里自然有些忧虑,一方面他们从前合作的对象都是夏时她爹,老猎户手段老练足以服众。而夏时就不同了,她太年轻,也不知学会了她爹几分本事。除此之外豹子的危险程度也不是野猪能比的,村里的人听到恐怕就要心生退意,能有几个胆大的敢跟她去还真不好说。


    夏时没看出田村长的顾虑,但楚棠看出来了,赶在夏时开口前说道:“山里来了豹子,夏时一个人肯定没法解决,我也不会让她冒这风险。若是村中不出人的话,入冬之后我们可能会搬去城里住上几月。”


    这话算是威胁,冬天挨饿的野兽最是凶猛,可她们不是不能躲。而山上的猎人一旦离开,村里人就算再想捕猎豹子,也缺了有经验的领头人。至于豹子冬天会不会下山进村,那是谁也说不准的事,但凡出了万一,他这个村长都是责无旁贷的。


    田村长自是听出了威胁,脸色又沉了两分,看得一旁的田二嫂坐立不安,有些后悔过来了。


    不过显然,此刻谁也顾不上她。田村长沉吟片刻之后,终是无奈的说道:“这事我说了恐怕不算,小猎户太年轻了,村里人若是不肯跟她去,我也不好强压。”


    村长的权力自然是有的,尤其田村长还是村中大姓,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表现得强硬。毕竟这次面对的可是豹子,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命,到时候亲戚之间如何见面?而且就算没人找上门来,田村长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这是个现实的问题,否则就算真叫了人上山,遇见豹子就跑恐怕还不够添乱的。楚棠也不好再说什么,拧着眉,倒真考虑起暂避风头的可能了。


    而就在这时,田二嫂忽然小声开口:“这事大伯不好强迫,不如直接问问大伙儿?”


    田村长一愣,习惯了拿主意的人忽略了这茬,接着就冲门外喊:“老三,快把我的锣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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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当当”的敲锣声响彻整个石田村,各家屋舍里的人听到动静,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这锣声他们很熟悉,正是村长召集村中众人的信号。而这锣声一响,也代表着出了关乎整个村子的大事。比如朝廷催缴赋税,又比如召集人手去邻村抢水。只是现在这时节,秋税才交上去不久,田里的庄稼也收割了更不需要抢水,村长的突然召唤就让人难免惴惴不安了。


    妇人刚走出家门就碰见了隔壁邻居,邻居见到她也是眼睛一亮。两人凑到一处还没等她开口,邻居就忍不住打听道:“这是怎么了,村长突然敲锣,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这也是妇人想问的,现在看来她俩谁都不知道,又问了路过的村人也是同样的回答。于是众人一边往村口集合,一边各种揣测也都冒了出来。


    这个说:“最近村里没出什么事,说不定是官府那边又闹幺蛾子了。”


    那个接:“不会吧,秋税这才交上去没几天,不会又要加税吧?”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虽然今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可交完秋税也真没剩多少了。如果朝廷再加税的话,他们日子又要难过起来,众人想想都觉得心情沉重。


    这时又有人道:“也不一定是加税,说不定是徭役呢,这不秋收完闲下来了吗?”


    可这话就更讨打了,服徭役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闹不好是要累死人的。但众人说来说去,只觉得都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人甚至想直接转身回家去了。


    所幸这村子也没多大,几句话的功夫,众人也陆续赶到了村口。


    就见年纪一把的村长正站在村口的那块大石头上,一手拎着铜锣,一手拿着棒槌,将那铜锣敲得当当响。只他身边却没见朝廷的差吏,反而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山上的猎户。


    眼见着人聚集得差不多了,田村长又敲了敲手里的铜锣,示意吵闹的众人安静下来。


    村长在村中显然颇有威望,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田村长也不废话,当下就指着夏时将她之前说的告诉了众人:“山里的豹子出来了,不趁早收拾掉的话,入冬就危险了。如今猎户肯领队带人进山打了那豹子,有胆量愿意去的,就站出来。”


    村民们一听有豹子跑出来了,都很惊慌。虽然村里从前也组织过围猎,但那时猎的是野猪,野猪再凶猛也沾这个猪字,听着就没豹子吓人。


    众人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却一直没有人站出来。


    田村长见状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趋利避害才是人之本能,因为畏惧就选择退缩并不稀奇。可就在他想要放弃的当口,却见有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只身上衣裳破破烂烂,看着就知道家里很穷。就见他“嘿嘿”一笑,抬手挠了挠头,冲着村长便问道:“打了豹子,分肉吗?”


    田村长一滞,但底下的村民听了这话,眼睛却都亮了一下——豹子固然可怕,但有猎户带队顶着前面,似乎也没那么凶险了。至于田村长觉得小猎户年纪轻不能服众的问题,则是根本不存在,毕竟夏时那天天往陈婆婆家送肉的架势,村里人可都看着呢。


    村里人就是这般,有时候胆怯得不行,但只要有人带了头,其他人很容易就会随波逐流的加入其中。于是没等田村长痛陈利害,继续劝说,陆陆续续就又站出来七八个汉子。


    田村长又是一顿,看看站出来的人,又看看石头下方站着的小猎户。


    夏时见状上前几步,走到了大石头前面,回答那汉子之前的问题:“进山出了力,当然会分肉,豹子肉大家还没吃过吧?”


    这话一出,原本犹豫的人群里又走出几人,一下凑够了十来人的小队伍。


    夏时见状就觉得人数差不多了,至少有这些人在,足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至于轻易被那豹子偷袭了。至于真正动手猎杀,她也没指望这些人能与虎豹肉搏,自然是远远射杀才是上策——别看她成天猎些野鸡野兔回家,想要射中这些小东西,箭术也是不差的。


    事不宜迟,夏时当即将楚棠留在村中,转头就招呼众人拿上武器,径自上山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夏时(搓手):老婆的豹皮褥子,我来了


    PS:加更一章


    38☆、第38章


    ◎弓弦一松,锋利的箭矢破空而去◎


    “就是在这里,昨日那只豹子叼走了一只小野猪。”夏时领着众人匍匐在一片草丛中,指着不远处的小溪说道。而在那小溪旁,野猪一家还如昨日一般悠闲的觅食玩闹,似乎已经忘了昨日血的教训。


    跟着夏时进山的十来个汉子虽然都没有狩猎经验,但敢跟她进山的至少胆大。眼看着一群小野猪旁若无人的玩闹,两只大野猪还离得远,不少人都生出了些蠢蠢欲动的心思——野猪这东西长大了就是祸害,收拾不了大的,难不曾他们还打不过小的?


    再说今日上山的人可不少,十来个汉子都正值壮年,有的是力气。再加上夏时这个专业的猎户,说不定对付那两只大野猪也不成问题。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渴望。


    好在他们还记得今天是跟着夏时进的山,哪怕想要做些什么,也提前问了问这个领队:“豹子还没看见,不过这野猪长大了也是祸害,不如咱们……”


    夏时听得一阵无语,她指了指不远处正拱着地的公猪:“说这话,你先看看它那牙?”


    说话的汉子叫石青,闻言还真看了看公猪那又长又尖的獠牙,可他一点都不怕:“牙再长那也是猪。”说完亮了亮手里的刀:“我这刀就是杀猪用的。”


    这话他还真没胡说,旁边有人小声补了一句:“石青他舅舅就是杀猪匠。”


    夏时听见了,瞥了眼石青的刀,果然发现他手里的杀猪刀锋利异常,是其他人拿的柴刀不能比的。可她也并没有因此就高看石青一眼,反而说道:“刀是好刀,可能不能捅进去,还是个问题。”


    野猪也是猪,但和圈养的家猪截然不同。它们不仅有长长的獠牙作为凶器,本身皮糙肉厚就不提了,还喜欢在泥坑里打滚。久而久之,那些泥水就在它们的外皮上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壳,仿佛穿上了盔甲一般,想要刺穿可不是件容易事。


    而且几百斤的野猪,冲撞起来那力道,夏时不觉得这几个没经验的农人能够应付得了。


    她是经验之谈,可这话落在其他人耳中,多少就有些刺耳了。尤其石青拿着杀猪刀原本是有显摆的意思,现在被夏时这样一说,就衬托得他有多废似得。


    石青一时气得脸都红了,想着自己跟舅舅学的杀猪本事,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宰只野猪给夏时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夏时忽然一把按住了脑袋,直接给按在了地上。那力道大得,石青反应过来想要挣扎,一时间都没能挣脱。


    夏时察觉到他动静,立刻低声斥道:“别乱动,有情况。”


    她到底是领队的猎户,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放轻了动静,纷纷向着溪水边看去。


    这一行人藏身的位置距离溪水挺远,小声说话也不会惊动野猪群。夏时一方面担心这些没经验的家伙贸然行动闯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野猪群昨日遇袭,贸然靠近会激怒脾气暴躁的公猪。


    不过远归远,夏时选的视角却不错,溪水边的情况正可尽收眼底——拱地觅食的两只大野猪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动作,紧接着是昨日重现,一道黄色身影如风一般扑向了玩闹的小野猪。


    夏时见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距离更近的公猪猛然冲着那黄色身影冲击而去。那四蹄踏地的沉闷声响,就连相隔老远的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石青听着这动静,心忽然颤了颤,之前的勇气和恼怒在这瞬间散了个干净。


    公猪冲得很快,而且看得出来是早有准备。


    可豹子的速度更快,落地瞬间就转了方向,轻轻巧巧避开了公猪的冲撞。


    它似乎有些不舍,留恋的回头看了眼那群小野猪,可惜后者已经被大野猪护在了身后。豹子见状也没有强求,一扭头就跑走了,至于是真的离开还是再次潜伏谁也不知道。


    公猪倒是不甘心,又追出去一段,可惜结果还不如昨天——昨天豹子捕猎成功,带着几十斤重的小野猪也算是个拖累,跑得并没有今天这么快。今天的豹子跑动起来就像是一阵风,别说是野猪了,就是夏时一行人想要追踪也不容易。


    倒是有人嘟哝了一句:“这豹子和野猪有仇吧,昨天才叼了人家崽,今天居然又来。”


    另一人接道:“说不定是小野猪鲜嫩,豹子就爱吃这一口呢?”


    好在有人回归主题:“真有豹子,夏猎户,咱们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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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豹子的速度太快,想要直接追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法子也就是寻着踪迹去追。


    夏时再次带着这群人上路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之前还“勇猛非凡”的石青,这会儿更是连连去摸他的杀猪刀——听到豹子是一回事,见识过豹子的厉害又是另一回事。虽然这次豹子捕猎小野猪没成,可光是那速度,众人自觉难以应付。


    眼看着士气低落下来,夏时也知道不能放任,于是说道:“豹子速度快,但力量不如老虎黑熊,咱们人多,只要不给它一击必杀的机会就有周旋的余地。而且对付这样的猛兽,还是远距离射杀更好,你们注意些草丛树梢,一旦发现豹子踪迹,提醒我射箭就是。”


    为了安众人的心,夏时还在路上射了只兔子,为了炫技直接射的眼睛。众人见了自是惊叹连连,不过比起夏时的箭术,众人显然更加觊觎那只肥美的兔子。


    夏时一眼就看出来了,只觉好笑又无奈:“今日大家进山辛苦了,这只兔子带回去就分了吧。不过你们分肉,得把兔子皮留给我。”


    众人一听,顿时欢呼起来。虽然十几个人分只兔子,一人都分不了一斤肉,但那也是肉啊。至于兔皮什么的,更是没人在乎,毕竟这也要分的话,谁拿着那点碎皮子也没用。


    一行人的情绪就这样因为一只兔子又高涨起来,夏时摇摇头,走过去将射中兔子眼睛的箭矢拔了出来。这一拔,原本没怎么流血的兔子,一下子涌出了大股的鲜血,淡淡的血腥气开始在空气中蔓延,也是夏时这样的猎户早就闻习惯了的气味。


    山中野兽嗅觉灵敏,猎户自然不会放任血腥气蔓延,大多数时候他们会用泥堵住猎物伤口,避免大量出血的同时掩盖血液气息。


    夏时原本正准备这样做,忽的想起今日进山的目的,手上动作一顿,目光又落在了那只兔子上。


    半刻钟后,被扒了皮的兔子,血淋淋的挂在了悬空的树枝上。原本兴致勃勃盘算着怎么吃兔肉的一群人,再次寻了个隐蔽处躲藏起来,警戒的看着四周。


    这条路夏时昨天就走过,当时便是寻着豹子踪迹来的,今天再次追着豹子而来,就证明这里正是豹子活动的范围。她也不清楚这样一只兔子当饵够不够,但就凭众人两条腿想要追上来去如风的豹子,也不太现实,不如试上一试,不行的话兔子还能带回去给大家分了加餐。


    十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躲藏着,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全神戒备的众人渐渐感到了疲惫,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有人望了望那悬挂着的兔子,眼中也生出了几分渴望来——野猪打不过,豹子找不到,分点兔肉也不算今天白跑一趟。


    夏时作为常年进山打猎的猎户,自然与这些人的散漫不同,她依然全神贯注的保持警惕,手中握弓捏箭,随时准备攻击。


    也就在这时,夏时的手臂被人碰了一下,她立刻警惕的回头看去。


    就见石青双手握着他的杀猪刀,脸色紧张到有些发白,目不转睛的望着一个方向。


    夏时立刻意识到什么,寻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就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道黄黑色的身影静静潜伏其中。它似乎是在观望,等了许久没见兔子有什么不对,这才迈开步子缓缓上前。


    豹子向来是擅长潜伏的猎手,哪怕它正要去吃树上悬挂的饵,行动间也都藏身在旁人难以察觉的暗处。偶尔走动间发出“沙沙”声响,也与*风吹无异。以至于夏时这边十几个人,除了石青机缘巧合看到了潜藏起来的豹子,其他人到了这时依旧一无所觉。


    不过这也有一桩好处,至少众人依旧保持着安静,并没有因为被吓到而发出什么动静,从而打草惊蛇引起豹子的注意。


    夏时也觉得这样正好,因此也并没有提醒众人。她只默默的将箭矢搭在弦上,然后缓缓拉开了弓,将锋利的箭头对准了正在靠近的豹子,随着后者的移动而移动。


    一息、两息、三息……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只是瞬息。


    眯眼瞄准的夏时抓住了豹子一跃而起扑向诱饵的瞬间,手中弓弦一松,锋利的箭矢霎时破空而去。


    有人比射箭的夏时更紧张,夏时听到了身旁石青陡然加重的呼吸声,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紧绷。好在箭矢疾飞而去,不过瞬息,便有了结果。


    鲜血炸开的瞬间,石青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紧接着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受伤的咆哮,也终于让后知后觉的众人发现豹子已经出现,并且被夏时射伤了。而夏时根本不敢松懈,飞快的再次弯弓搭箭。


    39☆、第39章


    ◎直点得夏时一颗心都变得酥软起来◎


    夏时说了声事不宜迟,就带着村里那十几个壮丁进山了。


    楚棠知道她是怕耽搁久了这些人会生出犹豫,可被留在村里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生出许多忧虑与些许后悔来——人在村里留久了怕反悔,把人带进山里就不会退缩了吗?其实她们不该这么早要求围猎的,她们大可搬去城里住上些时日,让其他人亲眼看过那豹子,他们自会来求夏时。


    可这话她如今只能憋在心里,绝不能与人说起。因为她现在就身处石田村中,还被田二嫂请进了家门,一起等进山的队伍回来。


    田二嫂待她很是客气,家里没有茶水招待,她就冲了碗红糖水来待客:“夫子你别急,小夏她本事厉害着呢。前两年她爹走的时候,她才十五六岁,一个人在山里来去也没见出事。我知道村里那些人不一定靠得住,他们也没打过猎,但跟过去壮壮声势总是够的。”


    楚棠闻言露出个勉强的笑,看田二嫂努力开解的模样,也不想气氛冷落下来。于是接过红糖水捧在手里,顺着她的话问道:“那嫂子能和我说说夏时从前的事吗?”


    田二嫂摆摆手,坐在了楚棠旁边:“我知道的其实不多。你也知道,我是从靠山村那边嫁过来的,从前夏家也不爱和村里来往。我第一次见到夏时,她才十来岁,不过长得是真高,背着副弓箭,已经是一副小大人模样了。听村里说她不到十岁就会设陷阱打猎,所以后来她爹没了,她也能养活自己。”


    楚棠听了迟疑问道:“那她爹……”


    田二嫂便叹了口气:“冬天进山,不知怎么遇见了黑熊。那熊到了冬天都窝洞里睡觉呢,估计是被吵醒了,格外的凶。她爹拼了老命逃回来,浑身上下一块好肉都没,没能撑到第二天。”


    楚棠脸色白了白,其实听说周围出现豹子起,她就真切意识到了猎户面临的危险——猎户家是不缺肉吃,一头鹿能卖几十两银子,抵得上庄户人家一年的收入。可深山里满是猛兽,只要有一次的意外,一次的不小心,后果都是难以承受的。


    像夏时她爹,遇到熊还能逃回来留个全尸的,都已经算是好结局了。


    田二嫂一见楚棠那脸色就知道,她被吓着了,顿时后悔的拍了拍自己的嘴。然后再不提之前的话题,只推着楚棠的手一个劲儿的劝:“来,喝点糖水甜甜嘴,别想那么多了。”


    楚棠推却不过,只好捧着碗抿了一口。红糖自然是甜的,可她这会儿却尝不到什么甜味儿。


    田二嫂最懂看人脸色,看楚棠这模样也知道她无心攀谈,而且若是自己再不小心说错了话,说不定还能把人说得更加心慌。于是她干脆叫来大丫一起,母女俩摆开阵势在楚棠身边打起了络子,一面算是陪着她,一面也不打扰她。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院外的村庄也格外平静——换做平常或许还有小孩儿满村子乱跑乱闹,可今天刚听说了豹子的消息,各家各户自是将孩子都拘在了家里。


    田二家也一样,活泼好动的狗蛋今天都被拘在了家里,老老实实蹲在角落看蚂蚁搬家。


    如是过了大半日,天色渐晚的时候,村口方向终于传来了一阵人声喧哗。


    田二嫂第一个站了起来,拉起楚棠就往外走:“快,听动静肯定是人回来了,快去看看什么情况。”


    楚棠自然也知道,只是她赶不上田二嫂的风风火火,几乎被人拽着一路小跑到了村口。定睛一看才发现,人还没进村,只那十几道身影出现在了山道上,被村口的人看见了,这才闹出的动静。


    而有眼力好的人看得更清楚,已经指着山上喊道:“豹子,他们把豹子抬下来了!”


    此言一出,田村长都被惊动了,风风火火从家里赶了过来——围猎这事其实也没个准,尤其豹子擅长潜伏,能不能遇见捉到很难说。田村长也没指望这群人一山上就把豹子逮个正着,却不料才大半天的时间,这群小子当真把豹子抬下了山!


    他又是高兴又是紧张的迎出了村,身后跟着许多村人。直到双方迎面碰上,田村长的老眼飞快在村里后生们身上扫了一圈,才发现这些人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血呼啦差,相反身上干净得只沾了点泥。


    关切和担忧的话霎时卡在了口中,田村长最后也只干巴巴的喊了几个“好”字。


    倒是那十来个汉子兴高采烈的,明明才不到两百斤的豹子,硬是十来个人一起抬,哪怕只捞着条尾巴也不肯闲着。此刻见了村长和同村,各个热情高涨,尤其见到自家老娘妻儿的,更是放开了声音,叫她们过来看豹子。


    “都来看看,豹子长什么样,这机会可不多。”


    “豹子厉害着呢,跑起来跟一阵风似得,眨眼就没影了。”


    “岂止啊,它还特别会藏,眼神不好的在山林里根本找不着。”


    “看看这肌肉,鼓鼓囊囊的,再看这爪子这牙,挨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和你们说,我看到这豹子一点都不怕,不就是只大猫吗?它要敢跟我挥爪子,我一拳头上去,就让它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


    话题渐渐往吹嘘方面偏移,而且男人的虚荣心总是格外重,在村人们热切的眼神下,十几个除了搬运什么忙都没帮上的汉子,已经将自己吹嘘成了拳打猛虎脚踢蛟龙的英雄。仿佛连他们自己都信了,这豹子是他们一拳一拳捶死的。


    气氛一时热烈极了,不过楚棠没上前凑热闹,她扫了眼众人抬着的豹子,就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话——这豹子要是被人围殴死的,皮毛不会这样干净,若再仔细些看就会发现,这豹子身上根本没几道伤口,流血最多的是眼睛,糊了满脸。


    楚棠见状心里便有了数,紧接着挪开目光往人群里一扫,这才发现夏时走在队伍最后面。看样子是断后和压阵的,手里拿着的弓直到下山才重新背在了身后。


    她也在找楚棠,两人目光正好对上,楚棠就见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夏时举起手冲她挥了挥,楚棠也顾不上其他,抬手分开人群就冲着夏时跑了过去。及至近前,先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夏时看着比其他人狼狈不少。


    楚棠心里顿时一紧,赶紧拉着夏时上下检查:“你怎么样,又没有伤到哪里?”


    夏时忙按住她肩膀,摇摇头示意无事:“我没事,就是躲避的时候摔了一下,那豹子连我的衣角都没捞着。”说完悻悻一笑:“不过我衣裳又刮破了,还得劳烦你帮我补上。”


    楚棠还是不放心,又将人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发现夏时身上除了点擦伤确实没有大碍,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去。她替夏时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这才回头看着那还未被放下的豹子问道:“那豹子是你猎的吧,我看它身上就两只眼睛受损,你射的箭?”


    夏时不像那些男人爱吹嘘,可实打实她的本事她的功劳,她当然也不会否认。当即一扬眉,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怎么样,厉害吧?连射两箭,都正中眼睛!”


    楚棠毫不吝啬的夸赞:“厉害,我还没见过几个箭术比你更厉害的。”


    这是实话,楚棠从前也见识过许多箭术厉害的人物,包括她那好友也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可百步穿杨也是静态,而夏时射豹,第一箭可能是趁那豹子不注意射中的,但射第二箭的时候那豹子肯定已经发狂奔跑起来。那样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射中眼睛,当真称得上一句好沉稳,好箭术了。


    夏时被这真情实意的夸奖夸得有些飘飘然。她才不在意那些汉子自吹自擂,反正她老婆有一双利眼,一眼就看出了真相夸了她,其他人怎么想的她才不在意呢。


    小猎户高兴得咧嘴笑出了一口白牙,指着豹子冲老婆说:“你说要用豹子皮做褥子,我特地射的眼睛。你看那皮子,完好无损,回头我就给收拾出来。”说完略压了压声音,又继续:“不过肉就给他们吧,好歹跑了一趟。豹子肉又硬又腥,估计你也不爱吃。”


    楚棠倒不在乎那些肉,不过她也从夏时这话里听出点别的:“你吃过豹子肉?”


    夏时“啊”了一声,挠挠头,不好意思似得说道:“吃过啊。我爹从前也猎到过豹子,本来准备拿去城里卖了的,我看着觉得新鲜,他就给留了些肉。可能是我俩厨艺不好,反正做得不好吃。”


    楚棠听她说完,又问:“还有呢?你都吃过哪些猛兽肉?”


    夏时闻言又眉飞色舞起来:“那可多了。最常吃的是野猪,豹子肉吃过,老虎肉也吃过。还有狼肉,不过狼群可不好招惹,我爹后来都是避着走。”


    楚棠听得出夏时她爹确实很厉害了,寻常猎户打些山鸡野兔勉强度日也就是了,哪有像她们父女这样尽跟虎豹豺狼作对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再厉害的猎户最后也死在了猛兽手中,所以她看着眼前这眉飞色舞的人,不仅没有感染她的兴奋,心里反而沉甸甸的。


    她抬手捏了捏夏时的耳朵,略带两分威胁:“既然都尝过了,就别惦记了,以后少往深山去知道吗?”


    夏时愣了愣,可云雾山外围就只有些山鸡野兔这样的小东西,野猪都少见。她要猎鹿赚钱,都得往深山里去,今后她还要养老婆呢,怎么能不进山?


    楚棠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原本是想拧她耳朵警告的,可事到临头还是没动手。她手往下落,指尖在夏时心口处点了点:“我知道深山里才有好猎物,可你若是出了事,我又该怎么办?”


    她放软了声音,伴随着指尖轻点,直点得夏时一颗心都变得酥软起来。


    40☆、第40章


    ◎到了冬天你可以多抱抱我◎


    抬下山的豹子在村口就给分了。


    夏时理所当然拿了最贵重的豹子皮,其余上山的人则是分到了豹子肉。其中石青分得的那块最大,毕竟比起其他人半点忙没帮上,他好歹是第一个发现豹子的。


    村里人对此也没什么异议,别看他们听这些人吹嘘得厉害,也捧场的鼓掌叫好,实际上没几个人是真蠢。那豹子分明是被箭射进了脑袋射死的,身上可没多少搏斗的痕迹。再说这些人要真跟豹子搏斗了,还能这么全全乎乎,干干净净的回来吗?


    再退一步说,即便这豹子真是众人围猎杀死的,按规矩领头的猎户也得拿大头。不然下次再有山里的野物跑了出来,谁还会出头领着这群村民对付?


    石田村的人都不蠢,因此也没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分肉的时候村口热闹却是真的。


    夏时收拾这些猎物最是得心应手,因此在和楚棠说了几句话后,给豹子剥皮这活儿还是她自己上了——别人动手她也不放心啊,好不容易猎到的一张完整皮子,被剥坏了才让人心疼的。


    村里人倒是没有怕的,除了将那些年纪小的孩子赶去了外面,其他人便都围成了一圈,等着看夏时的手艺。夏时也没耽搁,反手就抽出了随身带着的猎刀,只是动手之前她抬头看了眼,发现楚棠正望着这边,于是冲她挥挥手:“别看,血呼啦差的,小心看了晚上做噩梦。”


    楚棠其实不怕这个,毕竟她从前在京城也参与过狩猎。她见过死状更加凄惨的豹子,也看到过狩猎的公子哥将猎物开膛破肚,就地生火烧烤。


    不过夏时的好意她还是领了,当下别过了头,不再往这边看。


    人群中有人发出轻笑,调侃道:“哟,小猎户这是心疼媳妇了,连这点血腥都舍不得她看。”


    夏时已经稳稳下刀,开始被豹子剥皮,闻言头也没抬的回道:“那是,自己的媳妇当然自己心疼。我要是待她不好,她不要我了怎么办?”


    这话又引得一阵哄笑声起,不过话又说回来,嫁给女郎确实比嫁个男人更贴心。只是像夏时这样有本事养家的女郎可不多见,寻常两个女郎凑在一起过活,连田都种不动,那时候也就想不起什么风花雪夜,贴心不贴心的了。


    夏时动作很快,她手里的猎刀也十分锋利,前后不到半刻钟,一张完整的豹子皮就被她剥了下来。剩下红彤彤的血肉,都不必她再动手,石青就拎着杀猪刀上前自告奋勇了。


    “开膛破肚这事儿我熟,我跟着我舅舅学了不少的,交给我吧。”石青信誓旦旦的拍胸脯。


    夏时都没打算要那些肉,自然也没理由拒绝。她整了整刚剥下来的皮子,让开了位置:“那好,交给你了。一会儿你看着分肉,多给自己留些,毕竟猎这豹子你可是帮了忙的。”


    石青闻言一下子扬起了眉,眼睛都亮了起来,更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上山前他自信满满,遇到野猪后他不知天高地厚,真正面对豹子这样的猛兽时,他又吓得瑟瑟发抖。年轻人自觉今天表现得差劲极了,都不好意思对上夏时的目光,却不料小猎户还夸了他。


    而另一边,其余十几人听了这话,脸上却是烧了起来——他们刚才自吹自擂过,现在夏时这话和说他们什么忙都没帮上有什么区别?更糟糕的是,这还是实话。


    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不过夏时没有理会。她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和沾血的豹子皮,再看看依旧别开脸等着她的楚棠,到底没好意思往她身边凑。


    隔着段距离,夏时冲楚棠道:“阿棠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先去洗洗手,马上就回来。”


    她说完扭头就跑了,围观的村人怕沾上血,默契的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村子附近就有河,等她清理完回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楚棠听到这话却一下子回了头,然后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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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时刚将染血的手放进河水里揉搓了两下,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是猎人,耳力灵敏性格警惕,和楚棠生活在一起这些日子,她早将对方的脚步声都记在了心里。此刻不必回头看,她也知道追来的人是楚棠。


    既然如此,夏时也就真的没有回头,泡在水里的手用力揉搓几下,深红的血液就被水流化解成淡淡的粉色,随水而去。直到她停下动作,河水渐渐平静下来,她便看到了水中隐约的倒映——女郎静静站在她身后,背后是蓝天白云,将人也衬托出几分静美来。


    夏时看着水中倒映,不知不觉走了神,直到她与那倒映中人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夏时也终于洗干净了手,于是甩甩水回头:“怎么,就这么不放心我,还追过来了。”


    她说这话时是笑着的,眼角眉梢都带着些飞扬,而她的战利品就在手边,也为这份意气飞扬增添了三分说服力。


    楚棠定定看着她,夏时五官只是清秀,比不上她从前见过的那些美人惊艳。但此时此刻,对上对方意气含笑的眼,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有让人心动的资本。


    她缓缓上前两步,忽然伸手在夏时眉尾摸了摸:“你这里怎么有道伤?”


    夏时愣了一下,她自己都没发现眉尾处受了伤,扭头往河水倒映了一望,仔细照了好半天才发现是一道不起眼的划伤。这种小伤她从不放在眼里,当时没觉得疼,事后也不需要搭理,过两日结痂也就恢复了,连点伤疤都留不下。


    不过她自己不在意归不在意,老婆细心发现了,还如此关心,也是让人觉得熨帖的。于是她抬手摸了摸那伤处,没心没肺似得笑道:“没什么,可能是被树枝刮到了吧,过两天就好了。”


    楚棠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抬手摸了摸那道伤——夏时的不在意她看出来了,但这道伤是在眉尾,距离眼睛也就一两寸,万一伤到的是眼睛怎么办?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让夏时这猎户做得太危险,若能寻个别的生计就好了。


    夏时并不知她心中说想,拉着楚棠又黏糊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人放开,转而清理起了那张豹子皮。这东西要做成褥子可不容易,得细细清理硝制,不懂的人胡来是会毁了这张皮子的。好在夏时当了许久的猎户,这本事早就跟她爹学得明白,家里的皮子处理得也都很不错。


    她将楚棠安置在河边闲坐,自己一边清理豹子皮,一边与楚棠闲聊:“这皮子处理好了还是很软和的,到时候铺在床上睡得也舒服,不过眼看天冷了,被子就单薄了些,得找时间进城去买新的了。”


    楚棠早就觉得被子单薄了,她找遍了家里的柜子,也没找到厚的。闻言忍不住有些好奇:“这也要买新的,那你往年用的什么?”


    夏时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啊这,往年,往年就盖那床被子啊。”


    楚棠先时没听明白,反应过来后顿时止不住惊讶:“就现在那被子?如此单薄,你冬日可怎么过?”


    丰乐县位置偏北,但也不算真正的北方,到了冬日是会下雪的。楚棠没办法想象,那样的冬天只有一床薄被该如何度过?


    夏时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我从小身体底子就好,到了冬天也不怎么怕冷。再说如果觉得冷的话,穿厚点睡也是一样的。”


    猎户家不缺肉吃,也不缺皮子,她到了冬天就用各种皮毛裹身上当衣裳穿。夜里觉得冷的话,也可以把这些皮子盖在被子上,反正凑活着能过,也就是日子过得糙些。相比之下,山下的人可没这样的好条件,到了冬天家里没厚衣裳厚被子的比比皆是,冻死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楚棠没经历过这些人间疾苦,闻言忍不住咬了咬唇,已经开始担心这个冬天该怎么过了——夏时终于想起来买厚被子是好事,之前也准备了冬衣的布料,再加上她攒的皮裘应该够穿了。可即便如此,生来怕冷的楚棠还是不能想象,没有地龙还没有炭盆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夏时:“那冬天你如何取暖,家里会烧炭吗?”


    夏时眨眨眼,烧炭很贵的,不如自己砍柴来烧实在些,就是烧柴烟大熏人。不过听老婆这意思,她以前都是烧炭过冬的,要不今年她也弄点炭来烧?


    心里想着不能委屈了楚棠,夏时倒也没说烧炭费钱这事儿,反而问道:“你很怕冷吗?”


    楚棠顿了顿,还是点头了——她自小就怕冷,今岁又大病过一场,身体就更加虚弱了。如今还没入冬呢,她就时常感觉手脚冰凉,等到了冬日还不知怎样难过呢。


    夏时见状将这事记在了心里,面上却是一派不正经的样子,冲楚棠挤眼睛:“这样啊,那到了冬天你可以多抱抱我。我不怕冷,到了冬天身上也是暖呼呼的,肯定比暖手炉好用。”


    楚棠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迅速飞起一片红霞,她横了夏时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夏时被瞪了也不以为意,勾起唇角,笑得有点痞气:“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明明说的是实话。不然你要是觉得害羞,换我来抱你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夏时(张开怀抱):人形暖炉,制热环保不费钱,老婆你心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