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感度涨到70以上, 通关任务稳步进行。


    你渐渐意识到,任务对象的好感增减和喜爱程度关系不大,而是随着心情起伏, 高涨时增加数值, 抗拒时削减数值。


    真正和爱情关联的是游戏内的另一个统计名词——【爱慕值】。


    字面上就可以理解。


    孙惟的【爱慕值】在30, 那就是喜欢你喜欢到了30,不论数值多少, 都是已经开始喜欢了。


    相对而言,【好感值】则是指此刻的欣赏、认可,以及想要与玩家接近的倾向。


    累计数值高低决定打出结局的类别。


    是的, 类别。


    游戏进行到现在, 你共达成【采花大盗】、【不学无术】、【弄权制策】、【宝树折枝】、【相望不相亲】五个结局。


    其中除了【宝树折枝】是根据你的行动延展以外,另外四个皆是在你做出选择的瞬间判定任务失败, 将你拉回待机室,提供文字影像结局。


    两种不同的体验说明, 游戏结局有等级类别划分,不同好感给出不同结局的建设深度,实践证明,npc结局同样也采取这种模式。


    为了平复谢珩的心情和休整身体状态, 吃过午饭, 你让他在你的房间睡觉休息。


    起先拉着他的手看话本, 后来架不住他一直眼巴巴盯着你,就也上了床, 窝在他怀里睡了一觉。


    醒时不见他的身影。


    柳儿给你晃扇子, 解释道:“姑爷走了,官署那边来人叫他,要调吏部的卷宗。”


    她笑了笑, 拿扇子挡在侧边,朝你耳语:“走之前他望了小姐许久,被阿问催了三次。”


    “他说会尽快解决麻烦,接小姐回去的。”


    “……嗯。”


    你扶了扶睡歪的发髻,发现睡前忘记摘下的发饰并不在头上。


    应该是睡着时,谢珩一根根帮你拆下了。


    彻底清醒以后,脑子恢复运转,你调出虚拟面板,查看npc夫子的感情进度:


    【爱慕值53】


    你嘴角勾了勾。


    真就别人碗里的饭更好吃?


    “夫子那边派人来找过吗?”


    柳儿道:“中午蕉客来叫过一次饭,之后就没有了。小姐有事找孙夫子?”


    “没事。我找他什么事?”


    你坐在床边穿鞋,起身敲了敲腰。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睡觉,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我去看看鸡。”


    鸡崽们是府中难得新鲜的小生命,备受管理层重视,拥有属于它们自己单独的院落。


    你到时,桐客正在逮它们洗澡。院子空地上有扫帚滑扫的痕迹,喂食的木槽也清理得一丝不苟,都是他做的。


    你走近安静高大的男人,搬凳子坐水盆旁,观望他给鸡崽细致搓澡。


    小动物被养出了灵性,即便被包裹在他的掌心,也只是好奇缩头,毫不挣扎。


    一只洗完放下去,鸡崽抖抖身上的毛,自觉趴入专门供给它们擦身子的毛巾之中。


    下一只排着队被他抓到半空,扒了脏衣服放入水盆。


    你托脸观察桐客做这些细碎的工作。与他手中摆弄的鸡崽相比,他就像个不动如山的巨人,面色凝重而认真。


    “叽叽!!”


    “认真”的评价收回一半。


    他用大了力气,差点把鸡崽捏爆。鸡崽被放下时瘸了两脚,恢复精神后泄愤去啄他的靴子。


    你叮嘱:“小心点,它们很娇弱的。”


    “是。”?


    他脸红了。


    你抱住膝盖,头枕在膝头望他。


    亲眼目睹了他脸上的颜色越来越深,头垂得越来越低。


    “怎么了?”


    你明知故问。


    桐客低声道:“无事。”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我为何要看桓小姐?”


    “因为我想调戏你。”


    他抬头了。


    没给你们留对视的时间。


    早该露面、但心里赌气想要无视冷落你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从树荫背后站出来。


    “桐客,下去。”


    桐客缄默遵命。


    于是小鸡崽的澡盆旁只剩了你一个。


    排着队的鸡崽们没了伺候的人,乌泱泱叫唤起来。


    你束手旁观片刻,选择接手桐客的工作,抓起轮到洗澡的小鸡,剥了衣服泡进水里。


    人就在你身后,但你是不会主动理他的。


    来这里是为了遇见他不错,但你只会照顾这些属于你的鸡崽。


    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他。


    良久。


    被你忽略的人提起雪白的衣摆,坐到了桐客的位置。


    他把小鸡从你手中接过去,用喃喃自语的音量,念着对你说的话。


    “洗得明白么。”


    他动作的确比你熟练很多,看上去经常照顾这些小鸡们。


    鸡崽在你手中还会挣扎,到了他那里就逆来顺受。


    说起来这鸡还是你说要养的,因为想捡鸡蛋。


    结果照顾它们的一直是孙惟这边的人。


    你望着他,就像刚刚望着桐客。


    但也有不同。


    你起身到他身后,从腰间伸手,帮他挽起宽袖,一层、两层,挽到最后叠出厚度,露出他的整只手臂。


    鸡崽又喧闹起来。


    照顾它们的笨人类不动了!


    它还停在空中!


    不要捏!!痛痛痛!


    鸡崽用力啄了他一下,从他手中逃脱,回头痛骂他。


    听不懂,但从语调、发音强度来看,应该是痛骂。


    孙惟攥了攥沾了泡沫的手,别扭道:“不是不理我?”


    “我怎会不理夫子?您是长辈。”


    他拿了一边搭的手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抬手抚你的脸要亲。


    你和以往一样捂住他的嘴。


    他咬你的手指,没有用力,眼睛里快要冒火。


    你到底想怎么样?


    到底哪里惹了你生气?


    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他的计划了?


    孙惟将你的手摘下去,垂下眼睫:“为什么要接近桐客?”


    他语气发酸:“就不怕你心爱的子瑜听了难受?”


    你道:“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


    他蹙眉,仍低眸:“玩笑?什么玩笑你要对着一个男人开?”


    “跟夫子没关系吧?”


    你侧身离开,被孙惟一把拽住:“我们这些日子算什么?你连一句交代都没给我!”


    “见你夫君簪花戴玉,见我便脱钏除环!我便那么不值,在你心里甚至不如话都没说几句的桐客?”


    你故作茫然:“我听不懂夫子在说什么。”


    “我对夫子做了很过分的事吗?”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夫子不要害我,我是有夫之妇,经受不起流言蜚语。”


    “你不认?”他带了气音,吐字隐隐颤抖。


    “你不是喜欢我的身体?”


    你甩开他的手,与他拉开距离。


    “我从没那么说过。”


    “是你主动给我看的,不是吗?”


    “领口拉得那样低,在温泉旁衣衫不整晕倒,不就是希望我对你做那种事吗?”


    “可我心里装着子瑜,一次都没对你下过手。就连你非要做给我看的那次,也是你求着我,我才不得已碰了碰你。”


    “我觉得你这样下去会铸成大错,所以主动跟你拉开距离。”


    “可是你为什么要一直纠缠我?”


    “夫子,你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还是……”


    你看着他的眼睛,“你就是贱?贱到看上你学生的妻子,妄图行不伦之事?”


    孙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当然是另有目的。


    他不可能,也不会喜欢上你。


    但他不能说。


    这个时候招认就功亏一篑了。他这么久以来所做的那些算什么?


    他只能说:“是啊,我就是贱。”


    他冷凝着脸色,将你拉进怀里。你照例捂他的嘴,但是。


    但是。


    只要将你的手摘下来,就吻得到你的唇。


    一直以来,孙惟想要的都是你沉迷于他,一步步朝他趋近的同时,切断身后与桓氏和其他世家的联系。


    丑闻也好,败事也罢,让他来拦一次桓守临的路。


    哪怕只让他不痛快一炷香的时间。


    如果他今日摘下你挡住他的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就要变成是他主动。


    是他想要喜欢你。


    是他想要喜欢一个,反复折磨、试图逼死他的人的女儿。


    是他自找。


    是他犯贱。


    ……


    你看出他眼中混乱的挣扎。


    但你并不着急。


    没有快进键的游戏最富裕的就是时间。


    你可以慢慢等。


    这是扭转上个结局的关键。


    凭勾引达成的目的,就让他意识到促使他去勾引的动因。


    【美貌值的阶数决定被一见钟情的概率】


    不要说是为了向桓守临报仇。


    报复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生杀死分,他选择了最可笑的一条路。


    是不会杀人吗?


    是不知道用毒吗?


    他既然“活在地狱中”,应该见惯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


    却在报仇机会唾手可得时,妄想利用自己的身体勾引仇人的女儿,让她倒戈,失去圆满的家庭,最终被骗得一无所有。


    太幼稚了。


    去外面会被坏女人骗成什么样子?


    蕉客他们就不知道提醒他吗?


    还是说,他们也想成全他们可怜的府君,让他在算是平静的日子里能够离心爱之人更进一步?


    他的背后到底藏了什么事?


    你沉思着,侧颈被他用指尖碰了下。


    孙惟眼中幽暗,宛如夜间死寂的江河。


    “你和阿珩在房里做了什么?”


    “……我真是贱。”


    他重复了一遍才说过的话,每个字都一样,但就是与上一句意味不同。


    孙惟俯首到你侧脸,往下挪移,咬你的脖子。


    正是他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那里被人留下了痕迹。


    是故意的。


    第32章


    你没照镜子, 对谢珩在你的脖颈一侧留下吻痕的事完全不知情。


    也就不理解孙惟突然的动作。


    你推开了他,耳根被吸得微微发热。捂着被他咬吻的地方,另一只手甩了他一巴掌。


    “让你碰我了吗?”


    挨打的瞬间, 孙惟神情恍惚, 随即暗色与欲色并涌, 目光怨恨望你。


    “阿珩能碰,我不行?”


    “你拿什么跟子瑜比?他是我丈夫。”


    他沉默。


    半晌, 你以为他无话可说,准备今天的刺激就到这里,打算离开时——


    他伸手解自己的衣带。


    褪下轻薄的外袍, 月白丝绦坠入土尘, 羊脂玉佩也随之砸落。


    最后一层衣料脱干净,你闻到了带着温度侵略的茉莉清香。


    “做什么?”


    孙惟朝你走近, 按你的手在他胸前。隔着一层莹润的皮肉,你感受到他跳动着的心脏。


    “能做什么?”


    “我要拿这个和阿珩比。”


    他眼中掺杂一股冷邪, 将你的腰按向他。距离骤然缩短,放大许多倍的躯体展露在眼前,散发着淡而洁净的香气。


    “阿珩那般的君子,不会给你做这种事。”


    “只有我能给你。”


    “不喜欢吗?”


    他的声音贴在耳侧, 唇擦过你的耳畔。起初是不经意, 后来, 他一点点含住你扎了耳洞的耳垂。


    你躲了一下,被他禁锢住肩膀。沿着耳垂落吻, 吻到你的锁骨上, 牙齿轻轻咬了咬,眼睛向上盯你反应。


    “……”


    你拨了拨他脸上凌乱的碎发,有些想笑。


    “别这样。”


    孙惟眸光一滞, 眼圈泛起淡淡的红。


    他终究松开了你,一件件拾起落地的衣服,默默披在身上。


    小鸡崽们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一般,纷纷围凑到他脚边,鸣叫着呆望他,跟在他身后走。


    那日一别,他病了。


    这次疾病,蕉客和善星他们都没有来打扰你。


    府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而压抑,你听到仆人窃窃私语,似乎是几名杂役失踪了。但又不是单纯的失踪,他们中的某个人在打扫庭院时扫到了人的指甲。


    你知道,是蕉客他们在着手清理细作。


    孙惟病中下线,爱慕进度卡在【53】不动。


    又见不到谢珩,柳儿给的话本也都看完了。


    你坐在秋千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圣洁纯白的茉莉花凋零,歪头落地成一片氧化发紫的花瓣。


    存档。


    【退出游戏】


    摘下头盔,关闭电源。


    你睡着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没有登录游戏,专注回了现实生活。


    你在网上投递给几家公司的简历,陆续接到电话面试。


    专业性问题答得过关,对方听得很满意,但总有一个问题是问为什么离职。


    你顿了顿,套用公司氛围不好,无法自我提升的说辞。但你明白,他既然问了,好奇这方面的事,就一定会去做背调。


    也就会知道,你是因为骂了前上司一顿才被开除。


    那些人不会说你什么好话。


    手机息屏,你抠着手机壳的边缘,思考改行的可能。但你很快发现自己没有其他擅长的事,谋生的本事一辈子只有这一个。


    于是你安定下来,继续浏览招聘信息。


    这个时候失业找工作很难。


    但因为难就不去找的话,你就也身处和柳儿同样的缸里。


    一口缸,是不可能把人困住的,能困住人的只有自己。


    之后又接到了几份面试。


    连续的面试对答就像刷题,你渐渐在与HR的沟通中找到了一种舒适松弛的对话模式。


    面试结束,你与对方握手,照例被问到了前一份工作离职的原因。


    你不再为此犹豫,坦然将那些事转述给对方,并附上你自己的态度。


    “我认为原创很重要,文化只能由人来加工。我不希望未来走在街上,从广告牌到海报再到商品标识全部都是精美但没有灵魂的人工智能缝合产物,那样的世界是虚假的,不值得我拼命活下去。”


    HR望你片刻,笑着敲敲桌子。


    “AI统治世界以后,第一个消灭的就是你。”


    你敷衍配合他的笑话,手上收拾东西。


    然后听到:“什么时候入职?”


    找到工作以后,你脚不沾地忙了一阵子。


    公司里依旧有善用AI的人才,但他们不会主动来创你,你与一些同事负责原创领域。老板的意思很明显,时代在变化的转折点,谁也说不清将来的主流是什么,在浪潮中每个人都可以有她或他的坚持,分开负责不同的部分有利于公司发展的稳定。


    前同事听说了你新找到的工作,热情帮你在社交平台上调查一番,得出“也就那样,都差不多”的结论。


    你没有再回复她。


    工作给每个人都带来不小的压力,成年人惯用烟和性排解。


    你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乱性。


    但不代表你不渴望。


    尤其是和同事下班去超市采购,瞥到她拿了一盒计生用品。


    像是职业病一样,只是看了一眼包装,脑子就自动联想它的功效,适配的元素,然后再往很冒昧的、不可理喻的方向延伸——


    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吗?


    你有点羡慕,但又不想找男人。


    于是回家登录游戏。


    退出游戏前你存了档,本可以立刻读档回去。


    但在进入游戏的过程中,系统更新了。大约加载了三十分钟,你躺在待机的沙发上,抱着抱枕等待进度。


    这次更新有两个增加功能。


    1.【解除婚姻】按键。


    手指在上面悬停有提示语:


    【点击即可恢复单身状态,但你确定要抛弃他吗?】


    2.【痛觉 on/off】


    【按需开启,偶尔痛一次也别有风味】


    阅读完毕,点击【X】,虚拟面板收回,你坐在离开前的秋千上。


    此时的天空阴翳,空气中弥漫雨腥味。


    连着半个月没有登录游戏,折算进游戏里的时间,这里的你消失了七天或八天。


    你站起身,雨前带着湿气的凉风胡乱吹拂,凉气入体,你感觉身上的衣裙有些薄了。


    搓了搓手臂,你往自己的院落走,准备先探查一番你不在了以后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再读档回去原来的时间。


    满院的茉莉只剩枯枝,无人修剪,迎风颤动着翠绿的叶片。


    又刮了一阵风,带了些雨丝降落,淋在你领口外的皮肤。


    好冷……


    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你。


    倒是消减了那些寒冷。


    你不自觉将更多的自己躲藏在他的怀抱中,侧着抬头,望他冷峻的侧脸。


    仰视四十五度,很考验人长相的角度,但孙惟依然美得毫无缺憾。


    这就是游戏和现实的区别。


    “你病好了?”


    他没回复,箍着你腰的手臂愈发用力,像是想将你纳入他的身体一般。


    “去哪了?”


    “你不需要知道。”


    “……”


    孙惟压在你肩头,深深呼吸一声。


    “我求你。”


    “别再走了。”


    你问:“翠儿和柳儿去哪了?”


    他默了几秒,笑了。


    泪水比黑云将临的雨水先到,不间断地砸进你的衣领。


    “桓筝。”


    “你怎样才能把我放进眼里?”


    “谁都比我重要是吗?”


    你看到了你最期待在他身上看到的情绪。


    此刻的他不再有自尊,也忘记了阴谋。


    他难过于你的无情,因此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绝望。


    就选他吧。


    你打开虚拟面板,找到任务对象谢珩的页面,点击【解除婚姻】。


    【真的要与任务对象解除婚姻关系吗?】


    【yes】


    【真的要与任务对象解除婚姻关系吗?】


    “……”


    【yes】键变小了。


    【真的要与任务对象解除婚姻关系吗?】


    【yes】


    【yes】


    【yes】


    ……


    数不清点了多少下,弹窗变了。


    【收到你寄来的和离文书,谢珩心碎欲绝,但他选择成全你的决定。】


    阴暗的空中闪过割裂般的白光,紧接着震耳的雷声响起,几大颗雨滴落下,打到你身上生疼。


    “回……”


    孙惟扳过你的下巴吻你,吻势急迫。


    没了婚姻关系束缚,你有了回应与发泄的立场。


    压力化作欲念。


    你反身搂过他的脖子,加深这个杂乱无序的吻。手上拆他的腰带,游蛇般穿过里衣的缝隙抚到他的肋骨之下。


    他喉咙里溢出几声喘息,吻没有停,只是慢慢挪到了颈窝。


    这是一场声势浩荡的大雨。


    雨水冰冷地浇遍全身,却无法熄灭殊途同归的欲望。


    “是……这里吗?”


    雨声吵得听不见他的声音。


    你像被雨水倾压低头的叶片,密闭的水几近令人窒息,还有其他无法言说。


    透过紧密的雨帘,你撑着睫毛,看到他惨白的脸色,有血从他嘴角流出,被他毫不在意地蹭拭。


    雨将他的长发捋直,贴着轮廓,像一只半死的艳鬼。


    不知持续了多久。你被他抱回了房中,却没有结束。


    你们感受着上天赋予人类最本源的快乐,在滔滔不绝、没有尽头的炼狱之中,麻木神经,给予自己一切都值得的迷惑。


    在你消失的这些天,蕉客与善星认为你被孙惟藏了起来。他们无法对翠儿柳儿以及远在谢府的谢珩交代,所以伪造了你的笔迹,让他们以为你在桐客的陪伴下去了遥远的农庄散心,和你养的那些小鸡们一起。


    之后翠儿柳儿被送回了谢府。


    她们坚信你不会丢下她们一个人离开,但转念一想,你似乎对桐客有几分兴趣,会不会……


    于是她们在暗中保护桐客身边的替身,距离较远,暂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孙惟被蕉客与善星轮番怒斥,不论他如何辩驳自己没做过,他们都不相信。


    不然怎么解释你不见了,翻遍整座建康城都找不见踪影的事?


    就算孙惟再怎么吩咐人去找,他们也只认为他在做戏。


    没人能理解他失去你的恐慌。


    他用身体告诉了你。


    第33章


    淋雨交合的后果就是两个人都受寒发烧。


    因为有【痛觉off 】的设置, 你并未感觉到不适,只是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力气,喝过药以后便药到病除, 恢复正常。


    孙惟病状则严重很多, 他看上去快要死了。整日昏睡, 偶尔醒来是被血呛醒,看得你一愣一愣。


    “死不了。”


    说完又晕了。


    蕉客安抚你:“府君身子就是这样的, 睡过一阵就好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桓小姐,您多陪陪他吧。”


    你点头。


    独身在东厢房住了一段日子, 翠儿柳儿不在身边, 善星负责服侍你。日夜相处中,你得知她并非普通侍女身份, 而是孙惟的亲小姨。


    她的姐姐是孙惟的母亲。


    “她不在了吗?”


    “离世许多年了。”


    “没听他称呼您小姨过。”


    善星无奈笑道:“小时候他会乖乖叫人的。不知从哪天起,他跟蕉客他们有了秘密, 有心事不告诉我。”


    笑过以后,她眼神悲伤:“桓小姐,之允是个可怜的孩子,若有冒犯之处, 还请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我知道这对不起五公子, 但……选了他,就多陪陪他, 他活不了多久的。”


    你答应了。


    正如蕉客所说, 孙惟睡了一些时日,就逐渐恢复了精神气,喝药时还会任性要求你坐在身边陪同。


    一碗药他斟酌喝了许久。


    你靠在他肩膀上, 看他吞咽微动的喉结,心思飘远。


    之前从你手里送出去的那碗毒药,他就喝得很痛快。


    “这几天有多少人毒过你?”


    你突然发问。


    孙惟动作一顿,握着药碗的指尖发白,眼神飘到侧旁。


    你看出他不准备坦白,便从他怀里起身,要去找蕉客。


    他拽住你的手,将你重新拉坐怀中。


    “不许你找别的男人。”


    “那你说吗?”


    孙惟沉默许久,“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道:“跟着他们一起杀你,喜欢听吗?”


    “……”


    他脸上有受伤的神情飞逝而过,被他用吻掩饰。床帐起伏许久,剥开衣料,他按向你的小腹,顺滑而下。


    这种事,从他恢复以后每天都要干上几回,花样百出,用来消遣体验很好。


    正是因为体验好,你看他顺眼很多,有了占有欲,不允许别人随便碰他。


    顶峰之际,有海浪倾压而过,留有余韵缓慢退散。


    你听到他的声音:“我情愿你来杀我。”


    亲了一下嘴,然后是眉心,眼皮。


    像是梦呓。


    翠儿柳儿回来了。


    她们怒不可遏来找孙惟要说法,在他座旁看到失踪多日的你,愤怒便被水浇灭般,吱吱发着冷却的声音。


    “小姐!!”


    “小姐你没被他怎么样吧?”


    蕉客用手帕捂着鼻子进来,他被翠儿柳儿打出鼻血了。


    “有话好商量,别对我们府君出手,他身子弱……”


    翠儿柳儿向你控诉这些天被桐客他们戏耍的事。


    “若不是司马煦那狗贼色心不死,派人去抓小姐您,我都不知道那是替身!竟敢把我们小姐藏起来!小姐同意就算了,你怎么能瞒着我和翠儿!没有我俩谁能伺候好我们小姐!?她都瘦了!”


    孙惟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并不生气。


    “真敢说,是你教的吗?”


    回头一看,他在无声发笑。


    “司马煦,是狗贼啊。”


    他好像爱听这话。


    于是你说:“他们全家都是狗贼。”


    孙惟含笑望你,眸子里映着暖光,显着剔透的棕。


    你凑近道:“狗贼狗贼。”


    他低头莞尔,发出一声笑音。而后将你抱进怀里,额头抵在你的肩膀上,眼泪滚进你的衣领里。


    小鸡们长大了。


    最幻灭的是孙惟。他难以相信小时候圆球一样的小鸡会长成那副精明的样子。


    你评价:“很清秀啊。”


    “咕咕咕。”


    半大的小鸡们啄你手里的米。攥了满手的米粒眨眼就被它们摇头晃脑分吃干净,这头吃,那头晃悠几步就拉。


    桐客他们提着扫帚清理。


    “还有多久能捡它们下的蛋?”


    桐客思索时,你被孙惟臭着脸拉走。


    “你非要他们都迷上你才痛快吗?”


    你歪头看他:“问句话也能迷上?你是怎么迷上我的?”


    孙惟冷哼:“谁说我迷上你?”


    “我不可能喜欢你,都是骗你的。”


    你两手捂嘴,作惊讶状:“你这么坏啊?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还是趁早收手,以免被你越伤越深。”


    你做出后退的架势,被他连着胳膊一起抱进怀里。


    “我坏死了。”


    你费力将手抽出,抚了抚他身后披散的长发。


    这天,你第一次叫他的字。


    “之允。”


    他装作没听见,但分开时,你看到他眼角的泪痕。


    他实在有许多瞒着你的事,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再怀揣着恶意。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开始频繁出入宫廷,与你见面的频率变少。


    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某日,蕉客疲惫地出现在你面前,努力对你露出微笑。


    “他让我送你走,桓小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孙惟被杀死了。


    因为不是任务对象,他的死甚至不配成为你任务失败的节点。


    “这是小鸡们的新下的蛋。”


    ……


    读档回你发现他不怎么敢喝药的那天。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被谁毒死,毒过多少次,跟你都没有关系。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最好离得远远的。”


    你望着鲜活的他,久久不语。


    孙惟以为你生气了,但他坚持他的选择,就算你生气也不会改变。


    这次,你没有说跟别人一起杀他的话。就算知道不是真的,他也会不自觉听到心里去。


    他真心认为你不喜欢他。


    他比不过谢珩,身世、样貌。


    你之所以在他身边,是他用尽了龌龊的手段挽留住的。


    为了和你在一起,他把世上少有的、真心待他的阿珩给伤害了。


    你盯他:“我离得远远的,不管你,你就快意了吗?”


    “我说过会保护你,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喜欢说假话吗?”


    “跟我讲讲你过去的事吧,讲明白了,我会奖励你。”


    ……


    司马氏国破逃亡江南,在世家的扶持下于建康复国。


    为了维持天命,降服民心,他们做了很多方面的准备。其中一个就是善待旧主后裔,博得天下贤名。


    怀贤府里住着的孙氏后人,并非百年以前的王室血脉。


    追宗溯源,不过是远亲。最早一位走了狗屎运,被宫人从田间护送到建康宫中,谒见那位南逃的新主。皇帝赐给他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还开辟了怀贤府给他住。


    他们存活了幸福的两代。第三代起,司马氏在江南站稳脚跟,世家势力猖獗,皇帝渐渐觉得为名声养这么一家人是种隐患。


    一旦与世家起冲突,他们完全可以拥立怀贤府为新帝,也算有名正言顺的空子。


    那个时候起,皇室就明说过孙氏可以不必再繁衍了。荣华富贵照给,但他们不能再有后人。


    孙惟的父亲在他们的规划里是最后一代。


    他们不再赐予他婚配的恩典。


    那层尊敬的虚情假意被撕破,锦衣玉食,活得甚至不如在暴晒的田间,至少不必承受朝生暮死的忧虑。


    到此为止吧。


    不要再让无辜的孩子降生于世受苦。


    但他不受控制地爱上了从小服侍他的侍女。


    实在是喜欢,就是喜欢,好喜欢。


    他认定了她。


    他们偷偷有了一个孩子。


    他们在皇帝阴沉的目光中,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他们向皇帝磕头。


    “杀了我们。”


    “让这孩子,成为最后一个孙氏的后人。”


    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安定的结局。


    对孙惟而言是一个荒诞的开始。


    记事起,他身边只有一个蕉客,一个小姨。这是父母留给他的全部。


    后来蕉客带回了几个孩子,他给起名为尘客、梅客、桐客。


    他是没有明天的人。


    他在皇城里像是一个影子。


    原本以为这一生就要这样活下去。


    十九岁那年,孙惟随皇帝出巡,被用来彰显他的仁德与宽厚。


    世家虽不把他放在眼里,但都私下表态。他们和司马氏一样好美名,表面上对他很过得去。


    直到桓守临出现,一无所有的赌徒拔剑当众凌辱于他:“算什么东西!也配陛下优待!改朝换代,孙已死尽!留下便是祸害!”


    孙惟被扣住双手,连砍数剑,将死之际,皇帝看够了谄媚,开恩般叫人拦下桓守临,救了他一命。


    于是皇帝的名声就更好听了。


    他大肆训斥桓守临僭越无礼,却在之后提拔他的官职,从吴江到了建康。


    孙惟养伤许久,落下雨天骨痛的病根。


    不是结束。


    他每半个月,有时间隔十天,就要被召进宫里鞭笞,桓守临监刑。


    皇帝快疯了。北边战事越打越近,世家吝啬出兵相助,他却连说一句狠话的魄力都没有。


    从定都建康起,司马氏的天下一直与世家平分。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的天下是与人平分的。


    他看着他最忠心的狗施虐于本无辜的孩子。


    这提醒着他,不能松懈,一旦软弱,就要变成孙惟的下场。


    被那样对待,孙惟很早就不想活了。


    但他不能死,不能死。


    他死了对得起谁?


    他怨恨着,却什么都做不到。


    怀贤府囚禁了他。


    他不被允许和女子相处。蕉客从小就拿父母的事告诉他。


    不要留情了。


    “你一生平安顺遂,我们就都值得。”


    少时被苦痛折磨,爹娘忌日他要比平常的日子装得更开心。


    学生谢珩解他苦闷,暗中送他纸钱追念父母。


    他当时想,阿珩以后一定会因为品性吃大亏。


    果不其然。


    他被桓筝与裴元启联手算计,与司马婧生离,娶了幕后黑手为妻。


    天下第一的倒霉蛋,被坏心眼的女人盯上,骨头都要吞入腹中。


    他却甘之如饴般,还愿意为了她惹上司马煦那个麻烦。


    本该敲锣打鼓把麻烦送走的。


    见了面,孙惟感到无语。


    阿珩已经不觉得桓筝是麻烦了。


    他心软,所以变心也变得快吗?


    是好色的恶女骗了他。


    他刚好也有仇怨,桓筝是桓守临的女儿,最出色的一个女儿,手段通天的女儿。


    他愿意帮徒弟一并报复了她。


    报复的方式实在有很多种。


    他选择用身体……应该是最初看到阿珩与她亲密时,就心生嫉妒了。


    他一无所有。


    看到别人幸福,想要自己也有一样的宝物,很正常吧?


    蕉客说,他喜欢上桓筝了。


    孙惟望着你说:“我喜欢上你了。”


    【任务失败】点击详情。


    第34章


    【执着多年的单恋, 已经看得见情投意合的曙光,你却中途爱上了别人。


    后来即使面对面相遇,你也没和谢珩再说过一句话。


    你有了其他想保护的人。】


    【进入结局】


    你与大皇子的邂逅, 宫中并非不知情。


    对于一个年近迟暮, 身体康健的皇帝来说, 他的长子何尝不是一种政敌。


    大皇子因女人与拥护他的谢氏反目,这是皇帝想要看到、却又不能明确表态的场景。他当然知道, 谢氏那些老东西为了在新君登基以后占据世家首位,无惧牺牲,但年轻的孩子总有变数。


    他们被世家培育出傲骨, 心里总有比财权更重要的东西, 他期待着小辈们的反应。


    结果听说,谢珩将你送入怀贤府避祸, 迫使司马煦与谢氏在天下百姓的监督下无法近身,达不成强夺的目的……


    闹剧就此从司马氏与谢氏, 转回到司马氏与孙氏之间。


    世家便罢,被先祖扶持起来的所谓“前朝后人”,有什么资格成为皇权的限制?


    对于孙惟,他不再满足于经年累月的折磨, 决心将他彻底铲除。


    但就像冥冥中的天意在阻挠。


    毒杀, 刺杀, 用密使做不臣之心的假证……永远有人比他先一步预知阴谋而后拆解。


    是你做的。


    但你所能阻止的,仅限于皇帝见不得光的小动作。一旦他定下最后的决心, 不顾名节, 颁明令赐死,孙惟便穷途末路。


    为了先发制人,你筹备假死出逃。一把火烧败了可笑的怀贤府邸, 临至出城渡口,你遇见了最不该遇见的人。


    司马煦高坐马上,神情倨傲望你。


    你清楚你们走不了了。


    于是你问他:“想当皇帝吗?”


    就此,你加入了大皇子阵营。以保住亲信性命为条件,为他出谋划策。


    没人敢做的屠龙计划,你敢。


    事务交接,你常与九公主、裴元启见面,偶尔还能见一见谢珩。


    对待这些旧人,你做得到心平气和。他们却还过不了那道坎般,与你相处时带着停留在过去的情绪。


    你家里的那位也是。


    只要你外出办公回来,他总要想些办法勾引你起色心。


    你告诉他,这样衣衫不整地装晕是勾引不到你的。


    而且。


    你捋他被香汗濡湿的发丝。


    “我还不够宠爱你吗?”


    “你在怕什么?”


    捏住他的舌头,指腹轻轻碾磨。


    最靡丽的时刻,你往他口中放了一朵盛放的白茉莉,捂住他的口鼻,任他在身下不住颤抖。


    后来逼宫成功,万众瞩目,你扔剑给他,告诉他,地上跪着的人,他想杀哪个都可以,是给他的奖励。


    孙惟一身白衣,来的路上落了许多清雪。俯身捡那把剑时,雪花从他肩头倾泄而落。


    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在那些惶恐或憎恶的目光中走向你,拿袖口擦了擦你脸上因弑父而溅落的血痕,低头亲吻。


    你听到司马煦不悦的哼声。


    他转身,提剑去斩他父皇的发冠。


    冕帻翻地,十二旒断,玉珠如岩浆般弹跳蔓延,在场的人避之而唯恐不及。


    皇帝怒吼:“杀了我,以为你们就能快意多久吗?”


    “煦儿!你有今日,江山注定要与谢氏劈开一半!而你的天下早已千疮百孔!”


    “杀了我,至少祖宗的基业没毁在我手里!哈哈哈……”


    司马煦即位。


    本来要封你官职,被你拒绝了。


    你不再想继续淌这趟混水,带着孙惟以及翠儿、柳儿向南隐居。


    离家的日子你谁都没告诉,但司马婧还是到城楼上送你。


    她为你抚琴奏最后一曲。


    山遥水远,你与孙惟度过了闲云野鹤的一段时光。


    他没有活过三十岁。


    临终时瘦骨嶙峋,本不想见你。他希望在你心中,最后一面是他相貌好的时候。


    但还是有很多事想亲口交代。


    蕉客、尘客、梅客、桐客,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他死后,尸体烧了便是,不必记住他死的日子。


    回去找阿珩吧。


    “你之前可是哭着求我,不要找他。”


    “你……就不能忘掉我哭的样子吗……”


    他靠在你的肩上,渐渐说不出话,气息越来越弱。


    最后,他往你手里塞了什么。


    善星捂着嘴,终究没忍住爆发的哭声。


    你翻手看着掌心。


    那是他为你刻的印章,有意避开平日里用笔的习惯,笔锋间彻底与某人的书风割离。


    清清楚楚的两个字:[桓筝]


    获得成就:【形同陌路】


    【闯关失败】


    数值结算:


    【美貌49/50


    体能25/30


    健康93/100


    心性877/100


    声望978/100


    谢珩好感60/100】


    你脱力地躺入待机室的沙发,手臂横在眼睛上,心情低落了一会儿,最终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兴致,准备退出游戏。


    【监测到玩家心情消极,为了得到更好的游戏体验,是否进入治愈模式?】


    你迟疑一下,选择:【yes】


    眼前的虚无化作一片白幕。


    待办:【你是小朋友桓筝,今年十岁。一觉睡醒,发现姐姐不见踪影,你想找到她。】


    倒计时:【23:59:10】


    场景加载成功,随着视野高度的下降,世界放大几倍。你变成了小孩子的身体,身高大概在一米四多,手脚都很纤细。


    你跑到镜子前,和镜子里缩水的自己面面相觑,是你十岁的样子,没想到还有机会在照片以外的地方见到。


    捏着宽袖原地转了一圈,身体比成年后轻盈,裙角转得散开,轻纱像拢成一片的花叶。


    身体变小以后,被游戏剧情伤到的心好受很多。人幼年就是很少有难过的时候。


    你推门出去,巨大的仆人步履匆匆经过你,逼得你后退一步。


    重新迈进院子,桓府还是和主线剧情里一个建模,是种虚伪的简朴,像是刻意廉洁给上面的人看。


    要做任务,首先要找到帮手。你拉住一个仆人打听:“翠儿和柳儿在哪?”


    仆人待你十分冷淡,无情将衣料从你手中拽出。


    “只听过翠儿,没听过柳儿,要找翠儿去那边的小房子里找。”


    府里的人每个都很忙,没有人愿意耐心站停问你的需求。


    会做出那些坏事的桓筝,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


    你按照她的指引去了专供家仆居住的院落,连着打听了许多人,终于找到翠儿柳儿的家。


    你找过去时,翠儿正在房檐下做绣活,瞧见你来了,有些震惊。


    “二小姐……”


    她比你大一两岁,有大姑娘的样子,站起身,攥攥你冻红的手。


    “您怎么来这里了?”


    她慌乱着想要倒水伺候你,你摆手表示自己现在什么都不需要。


    你开始翻院子里的缸。


    翠儿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二小姐!你……”


    你找到了柳儿。


    缸盖掀开,光线漏进去,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身后的翠儿朝你跪下。


    “二小姐,求您……”


    你回手拉一把,不让她跪。往后让几步,叫柳儿:“缸口不窄,自己可以跳出来吧?”


    柳儿杏核般的眼睛愣愣望你。


    “还是需要我搭把手?”


    “不、不用……”


    解救完被困在缸里的柳儿,你的“寻姐小队”组建完毕。


    趁翠儿给柳儿重新梳头的间隙,你把自己头上系的红发带拆下来,绑在柳儿的腰间。


    这样就分得出谁是谁了,她们现在还长成一副样子。


    “小姐问大小姐的下落吗?”


    翠儿眼神躲闪:“大小姐已经出嫁了,府君说以后都不能再联系,我们还是不要去找了吧……”


    柳儿攥你的衣角:“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陪小姐去一趟王家又能怎样?小姐想姐姐了,和府君又没关系。”


    翠儿被说服了。


    她们答应了带你找姐姐的要求,看来决定先找齐她们再做任务是正确的选择。


    “带我去吧!”


    你们从后门溜出府邸。临行前,翠儿找了件带毛领的披风给你围在冬衣外面。


    “本来也是做给小姐的,小姐提前穿上吧,小心受了风寒。”


    “谢谢。”


    与坦然走在你身侧的翠儿不同,柳儿慢了你一步,怯生生跟在你身后。


    你感受到她对外人眼光的恐惧,回手牵她。手牵到一起,她瑟缩了下,眼眶和脸一起红了。


    “夫人,是二小姐……”


    你听到不远处的人语声,抬眼与继母对视。对方面容慈善,朝你含笑点头。


    她身边的侍女道:“二小姐要去哪?这么冷的天,外面那么多人,要不要我把她抱回去?”


    她很不满:“怎么能跟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妖孽走在一起?那是我们府上的丫鬟吗?瞧着眼熟,竟然是两个?真晦气!”


    继母道:“不必管她。”


    她抚了抚隆起的肚子:“二小姐喜欢,把那对双生的丫鬟安排给她便是。是非对错,府君心中自有分辨。”


    翠儿和柳儿闻言,神色都惶恐低落下去。她们听出了继母给你挖的坑,你本就在府中日子不好过,要是再用了不祥的丫鬟,府君更要不待见你了。


    “小姐,我和柳儿去跟夫人请罪吧,我们不该拖累你的。如果之后府君追究起隐瞒之责,还望小姐为我父母说几句好话……”


    你琢磨着路边的糖葫芦,问:“有钱吗?”


    柳儿点头,拿出钱袋子给你,里面是小孩子攒的零碎铜钱,新旧都有。


    你买了三串糖葫芦,一人一个。


    “请什么罪,何罪之有?”


    “她根本不知道给我送来了什么宝物。”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们的。”


    第35章


    有些失策。


    你高估了自己幼年状态的体力。体感跑了很久, 却连乌衣巷的影子都没见到。


    你呼哧呼哧喘气,停下来扶着膝盖。


    柳儿自告奋勇:“我抱小姐!”


    你连忙摆手,“不……不用。”


    稍微缓了缓, 你抚上翠儿给你披的那件毛领披风。


    “我要是把它卖了, 你心不心疼?”


    翠儿眼神茫然:“为什么要心疼?不是小姐的东西吗?”


    你把暗蓝色的披风搭在臂弯里, 珍惜地摸了摸。


    “它是你一针一线缝的。”


    “……都、都是我该做的!小姐你卖吧!不用管我!是我失职,应当从府中出来时就去账房那支些银钱带着!”


    你对她笑笑, 停在路边等路上经过的行车。


    你拦到了一辆运货的马车,跑着把叠放整齐的披风递过去。


    “只要载我们去乌衣巷,这件新衣服就是你们的了!”


    与货物一同坐在车板上的婆婆露出惊讶的神色, 语气柔和问:“为什么想去乌衣巷呢?”


    “我要找我姐姐, 她嫁去那边了。”


    婆婆将货物往侧旁挪了挪,腾出给三个孩子抱腿坐着的空位。柳儿先爬上去, 朝你和翠儿伸手。


    在板车上坐稳,你按照约定双手呈上披风, 婆婆微笑摇头。


    “天还冷着,小小姐自己穿吧,我们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你坚持给她,她便也不再推辞, 收到身后, 转手补给你们一串五铢钱。


    “这般华贵的衣裳, 用来雇我们的车不值当,婆婆给你们找个零。”


    你接下钱塞给柳儿, 让她收进钱袋里。随后又把头上的簪钗都拔出来摆给婆婆, 眼含期待。


    婆婆笑了笑,从包袱里拿钱给你,只收了一对银蜻蜓步摇。


    “就给你周转这么多了, 剩下的钱我们做生意要用呢。”


    “谢谢婆婆!”


    你用小孩子的脸扮可爱,捧着钱甜笑。


    婆婆摸了摸你的头:“不客气。”


    她还是把披风还给了你。说是那对步摇就足够抵换她给出的两串钱,车费也扣在里面。


    路上闲聊,你得知婆婆与她丈夫做的是倒卖烟花生意。


    今日是上元节。许多商户都购置烟花,将夜时点燃在空中盛放。


    十岁,上元节。


    你想起游戏开篇【人物介绍】里的内容。


    就是在这天,你对谢珩一见钟情。


    “见到姐姐,记得让她带你去灯会看看。晚上可漂亮,火树银花,爆出的声音像开水在天上冒泡。”


    板车停到青溪桥前。


    “再往里就不好送你们了,贵人不喜我们踏足他们的地界。”


    “谢谢婆婆。”


    “谢什么,付了钱的。”


    板车朝与你们相反的方向行使,目送婆婆他们在远处化成一个小点被积雪遮蔽,你转头,牵着翠儿柳儿往乌衣巷里跑去。


    倒计时:【20:35:06】


    “我要见我姐姐!”


    王府门房皱眉盯你:“哪来的破落户,你姐姐怎么可能在我们府上?这是琅琊王氏的府邸,别认错了门,去去去,走开。”


    门迎着你的脸关闭,若不是柳儿冲上去拦下,险些就磕到你的鼻子。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这是我们桓氏的小姐!是府上三房少夫人的妹妹!”


    门房被她吼得一顿,眼睛撇着打量你,仔细看了半晌,终于将门拉开。


    “等着传令,哪也别去,别乱跑,也不许乱拿东西!不然就打你们!”


    “谁稀罕拿你们的东西啊!”


    翠儿将你护在身后,拉了下柳儿的手。


    “别喊了,小心吓到小姐。”


    你摇摇头,才不会被她们吓到。


    门房再回来时,步子迈得急,没有注意到躲在门扇后的你,抬脚时绊在上面,正面扑地,疼得他哎呦几声。


    “什么东西……”


    他揉着骨头爬起来,恶狠狠侧头,看到一脸无辜的你。


    ……算了。


    小孩子,懂什么,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他认了栽,蹲身紧了紧你披风的带子。


    “二小姐回去吧,我们少夫人不见你。”


    “为什么不见我?”


    任务的难度设在了哪?


    存档。


    你绕开门房,跨过门槛,疾跑进入府内。


    “哪边是三府的宅院?”


    被你抓住的丫鬟震惊不语,反应过来时竖起眉毛:“谁家的野孩子!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出去!”


    你放弃了她,读档回前一刻的时间,问她旁边的另一个侍女。


    “我是桓府来的丫鬟,府君吩咐我给大小姐递话,敢问三府的院子在哪边?”


    “在……不对。”


    侍女皱眉瞧你,“我们四少夫人已经和桓氏断绝亲缘了。再说,桓府的大人怎么可能派一个小丫头来递话?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


    读档。


    “我是卖糖人的,你家四少夫人买了我的糖人,记了账却迟迟不给钱,快带我去见她!”


    “多少钱?我现在就能给你。”


    读档。


    “我是你们四少夫人在外面的小孩,快带我见我娘亲!”


    “哪里来的小骗子!竟敢败坏四少夫人的名声!拿扫帚赶出去!”


    读档。


    “我是你们四少夫人的妹妹,我想姐姐了,想见她……”


    “没人给你通传吗?”


    “呼…呼……拦住桓二小姐,四少夫人已经说了不见她了!”


    读档。


    “哎!哪来的小孩!拎住她!”


    ……读档。


    读档回了进府前被门房整理毛领披风的时间。


    你死了硬闯的心。


    “我姐姐为什么不见我?”


    门房将毛领拉得紧些,洁白的兔子毛围着你的脸,暖融融遮挡了硬风。


    “少夫人说,等二小姐长成建康城最有才名的女子,她自然会见您的。”


    柳儿心直口快:“那不就是不见的意思?”


    这次翠儿也忍不了了。


    她红着眼眶:“我们小姐来这一趟不容易,几经周折,耳朵都冻红了,她竟连面都不肯见!当真是与桓氏恩断义绝,连亲生妹妹都不顾念了!少夫人到底知不知道,她走了以后,我们小姐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自己高嫁享福,却连给娘家妹妹撑腰做个样子都不愿意!苍天有眼!神明都看着呢!”


    门房无奈道:“亲生父母都顾及不到的事,你怎能强求我们少夫人?”


    翠儿握你的手:“是啊!不能强求!以后小姐由我和柳儿来保护!不再需要她这个姐姐了!”


    她俯身,温柔道:“小姐,我们不找姐姐了好不好?去逛街玩吧。我和柳儿都没来过这边的集市,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呀?”


    你攥着翠儿的手,问门房:“是不是我成了建康城最具才名的女子,我姐姐就会像她说的那样,出来见我一面?”


    门房点头:“当然。”


    “那我今晚就来找,她可一定要遵守诺言见我。”


    “……?”


    你另一只手牵上柳儿。


    “走吧!我们去逛街!今天是上元节,街上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柳儿一个劲点头:“去玩吧!小姐!咱们有钱!想买什么买什么!”


    “好啊!”


    手拉着手跑出一段距离,你回头望站在原地的门房——


    朝他做了个鬼脸。


    门房:“……”


    三个人牵手在官道上走了一会儿,你看着越来越肃穆的街景,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翠儿和柳儿也同样迷茫。


    是什么地方呢?


    她们之前从来没来过乌衣巷。这是只有勋贵世家才能踏足的宝地,平常百姓若来,撞见贵人便要被抓去受鞭刑。


    硬着头皮走了一段,你听到孩童们的玩笑声,决定过去问路。


    绕开一堵挡了梧桐树的院墙,你看到了那群笑闹的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围成一圈逗虫。


    凑过去望了片刻,你看不出什么乐趣,只见两只丑陋的大虫子用触手互殴。


    你拍拍其中一个男孩的肩膀:“打扰了,我想去看灯会,请问从哪里走?”


    男孩不耐烦地甩你:“哪来的穷酸丫头,没看见小爷忙着呢吗?一边去!再过来就打你板子!”


    “……”


    你看他腰间佩戴的荷包,上面绣了个“宁”字。


    被几个男孩围在里圈的小少年发现了你的视线,提醒他。


    “她要找你报仇了。”


    你视线一挑,落在那位发声的少年身上,微微愣住。


    五官深邃、浓眉大眼的人,小时候长得都极其可爱。虽然与成年后的摄人心魄不同,但你认出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这是司马煦。


    “报仇?呵!”


    被你拍了肩膀问路的男生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你。


    “我看看你要怎么报仇?”


    你仰头道:“不找你,我找他。”


    你指司马煦。


    男生们专注盯着打架的蟋蟀,只有司马煦和那位宁公子脱了队。


    你朝司马煦招手:“殿下过来。”


    司马煦不动:“我凭什么过去?”


    他笑:“‘殿下’?你认识我是谁?之前见过我?”


    你不跟他废话,硬从人缝里将他拽了出来。他的好脸色全没了,凝视你:“到底想做什么?”


    “陪我玩啊。”


    想让他也尝尝被强求的滋味。


    “没空。”


    他从你手里挣脱,被你倒拖着拽住。


    你打了他的屁股。


    “不同意还打你。”


    司马煦脸黑了:“哪来的小孩!想死吗?”


    你踮脚掐他的脸:“殿下……”


    “殿下给我买吃的吧。”


    你指向他那群看傻许久的内侍,“让他们给我买吃的。”


    没有人动,他们颤抖着跪下去。


    还在被你掐脸的司马煦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你是哪家的?”


    结仇了?


    太好了。


    你道:“我是桓守临家的,是我爹的命令,非要让我来搅扰殿下。我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只能听他的。”


    你晃晃他的手:“殿下,你杀了他吧。”


    第36章


    “殿下!还玩不玩了?”


    “哎哎哎!打回去!胖兄!用力!”


    “打回去了!哦哦哦!!”


    敌方男生们热烈欢呼, 互相晃动肩膀。


    司马煦攥着拳,远远认了斗蟋蟀输局的事实。


    宁公子恨恨道:“可恶,轩鸠竟被吃了!殿下, 我们让崔柿再养一只吧!”


    司马煦沉默不语。


    片刻, 揪下你掐他脸的手, 弯腰搂着你的腿,一股劲将你抱在身上。


    你:?


    宁公子:“殿下??”


    司马煦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抱着你往外走:“买吃的,去吗?”


    “……不去。”


    没想过他会有这一出,扶他的肩膀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你叫翠儿柳儿跟上。


    司马煦抬眼, 长睫一凛,眼珠如曜石般乌黑透亮。


    “不怕?”


    不等你回答, 他自道:“肯定不怕,敢叫别人弑父呢。”


    他往上抱了抱你, 凑你身上嗅闻。“什么怪味,你骑马了?是匹脏马。”


    自来熟。


    你推搡着挣扎,却不知他哪来的力气,沾了胶水般, 将你稳稳固定在怀里。


    “搞什么?不是想让我给你买吃的?”


    “……”


    只是想为难他玩, 他真的顺从, 你反倒觉得没意思。


    内侍们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回来,小心赔着笑脸给你介绍:“小小姐, 这是云片糕, 软的,甜。这是胡桃酥,上面新裹的糖浆, 凉些再吃,不然容易粘牙。这是油饼,新烙出来的,正酥脆着,快尝尝吧……”


    你揪司马煦头发:“放我下去。”


    他对痛感免疫一般,被你揪得毫无反应,但还是放你到地上。


    你招呼翠儿柳儿把他买的吃喝都打包起来,准备离开。


    司马煦几步跟上你,手不老实地拽你单边的红发带:“去哪?”


    “这就走了?”


    “回来跟我玩。”


    “我不跟他们玩了,我们一起玩。想进宫吗?我母妃房里有许多漂亮的发钗,随你挑,把你这烂布条换下去。”


    “你没娘吗?衣裳都是皇城里的旧款式了。”


    “……”


    你拂掉他的手:“我不跟你玩了,你好缠人。”


    司马煦笑道:“男人就是这样的。”


    “几岁是男人?小屁孩。”


    “说谁是小屁孩?停下。”


    你有些烦了。


    回头对他笑:“我们玩个游戏吧。”


    司马煦盯着你上扬的唇角,眼中也积攒出笑意。


    “好啊,玩什么?”


    “你闭眼数六十下,我藏起来,你找到我,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司马煦朝你弯腰,食指和中指合拢,捏了下你的脸颊。


    “什么要求都答应?”


    柳儿要冲上来了,被翠儿紧紧拉住手,用力摇头。


    那是“殿下”,殿下是何人,岂是她们这等贱民能冲撞的?稍一不慎命就没了,以后怎么保护小姐?


    “答应。”


    你话音落下,司马煦立刻闭眼睛,开始数数。


    “六十,五十九……”


    你存了档,拉着翠儿柳儿便跑。


    他的内侍们想帮着追,都被你瞪了回去。


    用存档逃入人流,不知不觉走上了通往怀贤府的路,这段路你熟,越过人潮径直进了侧旁的府门。


    木门阖上,挡住了一半的喧哗。你和翠儿柳儿坐靠在一团,咯咯发笑。


    柳儿道:“他一定找不到小姐在这。”


    翠儿道:“可是这是别人家里……我们这么进来会不会被打啊?”


    “不会被打的。”


    其实刚刚就要被打了。


    你用存档躲了过去,偏门暂时是安全的,一时半会没人往这里来。


    你翻包袱:“糕点洒了。”


    “有些还完整,小姐要吃吗?”


    “嗯!”


    你拆了个油饼吃,口感酥脆,流了满嘴的油香。


    “你俩也吃,我们一起吃更好吃。”


    于是翠儿和柳儿也各自捧着冒热气的油饼。


    翠儿道:“小姐爱吃,我回去给小姐做好不好?这个味道很简单的。”


    “好啊。”


    柳儿往你身边挪了挪:“小姐,翠儿跟你,我也想跟你。你能不能把我也一并收了当丫鬟,我可以在脸上画胡子,保证看起来和柳儿长得不一样!”


    你鼓着腮帮说:“不是都说好了?母亲也答应了,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干。”


    “我就喜欢你们长得一样,不要害怕这些事了,以后我会保护你们的。”


    柳儿咬了口油饼,仰头呜呜哭了起来。


    翠儿隔着你“嘘”声:“小声些,招来人了怎么办,小姐不能被那位殿下发现。”


    吃完油饼,肚子饱得没有缝隙。你捆了捆剩下的点心零食,带着她们往府里面走。


    翠儿隐隐忧虑:“小姐,我们在别人家里……是不是不太好……”


    你道:“这里以前也是我家。”


    翠儿和柳儿不解,但老老实实跟着你走。


    柳儿道:“我决定了,回去以后我要跟杜叔他们学武功。”


    “这样以后小姐想去哪就去哪,谁都拦不住小姐,谁都没办法伤害小姐。”


    小姐似乎是个随性的人。想要守护她,让她为所欲为,就要有强大的武力。


    她会成功的!


    翠儿有些无奈:“你连满盆水都端不动,还想学武吗?”


    你对她们笑:“怎么不行?翠儿和柳儿以后都可厉害啦。”


    你进入了孙惟的院落。


    暗中守护的尘客等人没有阻止,你举止实在过于自然,他们以为你是受哪家的大人之托前来探病的孩子。


    屋子里弥漫着很浓重的血腥气。现在这个时间,是他被桓守临当众用剑重伤后不久。


    “谁?”


    你把那包吃的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学着内侍的话,给他逐一介绍:“这有云片糕,米香,还有胡桃酥,吃着甜,但要嚼碎了吃,坚果伤胃。这是油饼,有些凉了,不好吃你就不要吃……”


    孙惟睁眼看你,眼中无神,是痛的。


    “哪来的小孩?谁放你进来的?”


    你叹息一声挪到床边,摸摸他尚且青涩的脸,额头和他贴了贴。


    “谁欺负你,倒是杀谁啊。”


    “……算了,我帮你杀。”


    你亲他的眉心,在翠儿柳儿震撼的目光中,捋了捋他的头发。


    “走了,好好照顾自己。饭要好好吃,有人不让你吃,你就偷吃。”


    “别太难过,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说着,你翻他的柜子,找到他放钱的地方,拿了两兜银饼。


    离开怀贤府。


    翠儿怔忡道:“看来我也要跟杜叔学武了,柳儿一个应该应付不来。”


    她的小姐,刚刚带着她们堂而皇之地闯进别人家里,非礼了别人,还拿走了别人的钱。


    实在是……太危险了。


    善星端药踏入房门,闻到空气中食物的味道,表情惊讶:“之允,蕉客给你买了零嘴?你伤口发炎,能吃这些吗?”


    孙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个自说自话的小孩欺负他伤重没有力气,亲他不说,还拿他的钱。


    可他却是不气的。


    虽然这孩子一样没把他当人看,但她的态度很温柔。


    他实在渴望在别人身上感到温柔。


    善星坐他床边喂药:“今日五公子和九公主去灯会了,瞧着可登对。”


    孙惟低眉:“登对什么,阿珩像个傻子,九公主并非良配。”


    善星点他头:“你懂什么,郎才女貌哪里不般配?”


    “……”


    离开怀贤府,你又去其他人家里转了几圈。路上顺畅到翠儿开始怀疑勋贵人家的侍卫是不是吃闲饭的,不然怎么没有一个人发现你们?果然还是要自己会武,才能保护好小姐。


    一直玩到落灯。


    倒计时:【15:36:08】


    你用一块银饼雇车去了灯会举办的地方。


    沿街的商贩、周围的人家都挂上了红亮的灯笼。桥畔有商家卖河灯,你过去买了三盏并笔墨,和翠儿柳儿一起写下心中祝愿。


    【希望家人平安健康。】


    不对。


    你修改:【希望(现实世界)的家人平安健康。】


    用火折子点了灯,拨了拨水流,轻轻将莲花样式的河灯放出去,目送它飘远。


    商贩笑道:“小小姐可是今晚第一盏灯呢,心愿定能实现。”


    “希望。”


    翠儿柳儿也都将灯放出去了。


    这会儿功夫,集市上彻底热闹起来,在河堤上望,有人喷火,有人甩着花一样灿亮的火星,夜幕比白日还要绚丽漂亮。


    一只大鱼灯被人从桥上搬运,肚皮里亮着明黄的光源。


    百姓感慨:“不愧是谢氏,灯会筹办得真阔绰。我听说今年灯会解谜胜者可得百金。”


    “咱们也能得吗?”


    “自然。谢氏是清流世家,跟那些嚣张跋扈的裴氏崔氏不同,平民也能过去沾沾喜气。”


    “真的?那我要去试试!百金呢!”


    你跟在他们身后,走向集市深处搭建的灯台。


    灯台外围挂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有花型,有鸟型,附着不同的灯谜,猜中了就可以把灯带走,图个吉利,不收一分钱。


    这年灯王是兔儿灯,谜语最难,据说是谢公亲自出的考题。


    “谁能猜出来,那可就是不逊于谢公的才子、才女了。”


    你和翠儿柳儿站在人群里围观。小灯的灯谜陆陆续续被有情人猜走,最后只剩那盏兔儿灯孤零零挂着,无人能提。


    【石出深山骨,墨融名士魂。】


    许多人来来回回猜着砚台,都被主持的老者苦笑否定了。


    时候渐晚,人影寥落。他以为今年的灯盏就要送不出去。


    最后一刻,你上台提住那盏兔儿灯,灯光照进你的眼里,仿佛两簇火焰。


    “是‘家谱’。”


    老者愣愣看你。


    这是你连续读档,回溯时间,绞尽脑汁想出的答案。


    “对喽!答对了!”


    “小小姐!这灯你拿着!你是哪家的小姐?姓什么?今年多大?家住何方?”


    你笑道:“我叫桓筝。”


    “我现在是不是建康城里最具才名的女子?”


    老者待你又欢又喜:“是!正是!满城的年轻人都来猜过这盏灯王,只有桓小姐你一人猜对!可不就是名满建康的才女吗!”


    贤者无门不名,凡名士只能出身世家,记载姓氏的家谱正是铭留名士魂魄的墨迹。


    是“石”和“山”的关系?


    总之,你成为了“建康城里最有才名的女子”。


    得快些完成任务。


    你才发现,读档覆盖的时间是计算进倒计时里的。


    【1:52:32】


    必须尽快见到姐姐。


    你提着兔儿灯跑下阶梯,朝王家的方向猛冲,连翠儿柳儿的呼喊声也不顾了。


    你不小心撞到了人。


    闻到熟悉的干草叶的味道,抬头,是少时的谢珩。


    与你想象中不同,不是缺牙期,他这时便已出落成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了。


    你对上他黑棋般圆润的眼瞳,不自觉多看了他一会儿。


    【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攻略任务对象哦】


    时间被游戏倒回到你跑下台的瞬间。迟疑了两步,在见谢珩和完成任务之间,你选择了任务。


    你盯着已经望向你的少年谢珩,后退两步,绕开他朝姐姐家疾跑。


    能不能在倒计时结束前完成任务?


    不到两个小时,可以跑回乌衣巷吗?


    刺耳的响声一闪而过,爆裂声在空中传开。天地一明一暗,你停住脚步,束手而立的曼妙女子转回身,长相看不真切。


    身后传来翠儿的声音。


    “大小姐?”


    倒计时暂停。


    【1:23:58】


    【挑战成功】


    兑换奖励:【你想要成为的样子】


    【永久使用,随意变换相貌,持续时间72h】


    好东西。


    收入背包。


    夜幕渐渐褪色,烟花声也逐渐远离。


    你要回到待机房间了。


    【现在有没有开心一点?】?


    【回到你想回到的时间吧。】


    读档页面展开。


    第37章


    你读档回到跟谢珩坦白你是拆散他与女主幕后黑手的时间。


    点击【剧情回顾】。


    谢珩察觉到你与孙惟之间特别的氛围, 为了让他相信你的“爱”,你将你们之间最大的隐患抛出,获得高好感效果。


    他说:“不要再把你的手段用到其他男人身上了。”


    “你已经得到我了。”


    “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


    回到主档。


    你把手从他手中抽离, 坐到另一把椅子上歇脚。


    【治愈模式】的确有用。


    变成小孩子玩了一趟, 眼下除了精神疲惫, 身心都很舒畅。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谢珩好感度拉满,然后将剩下的罪状清单告诉他, 就算闯关成功了。


    ……还要把桓守临扳倒。


    卑鄙的人。


    表面衣冠楚楚,背地里却做那么上不来台的事。


    你不会再给他欺负孙惟的机会了。


    睡过觉就是你的人,谁想欺负他都不行。


    你点击【形同陌路】结局, 查看屠龙计划里应对桓守临的措施。


    他有很多恶行发生在未来时间, 搜集证据需要费一些力气。


    不过把这些苗头告诉他的政敌,应该就好对付很多了吧?讨厌他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将文字资料上滑, 你在【人物档案】的仇敌一栏看到谢著绮的名字。


    是谢珩的父亲。


    回去以后写封无名信送到他书房?


    他们是因为什么结仇……?


    女人。


    谢珩的爹先看中了继母,结果被死不要脸的桓守临撬到手, 做了几年外室。


    原来还有这一茬。


    所以当时妹妹说她娘和谢氏有什么时,桓守临才会真的动怒,因为他知道,他是真有被绿的风险。


    “……”


    空中滑动虚拟屏幕的手被谢珩握住。


    你从吃瓜的情绪中回神, 目光疑惑。


    他怎么了?


    存在读档时间差的缘故, 你的情绪十分不在线。


    在谢珩眼中, 你是嫌他纠缠得烦,为了让他稍微安分些, 才把那件事拿出来说给他听。


    无论过去再怎么轰轰烈烈, 对于此刻的你来说,已经不值一提。


    你不在意了,完全不在意他了。


    就算他峨冠博带坐你身边, 你也不会再为他动摇分毫。


    “筝娘……”


    “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爱我?”


    “是我不好看吗?”


    你蹙起眉毛:“你在说什么?”


    “我有什么地方不如夫子?是相貌吗?”


    “别这么对我,好不好?”


    你:“……”


    “我爱你啊,你在胡说什么?”


    他坏掉了。


    “不要这么对我……”


    他将你紧紧抱住,弓着身子,将你整个人压在怀里。


    “求你,别这么对我。”


    “我会想要杀……”


    崩了。


    为什么?


    因为你在专心思考其他事,放置了他?


    读档。


    ……


    “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


    你思考片刻,就着跟他十指相扣的姿势,拿手背蹭了蹭他的下巴。


    试探:“乖?”


    谢珩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你,里面荡漾着柔和过分的情意。


    “嗯。”


    “我会乖。”


    你松了口气。


    游戏论坛里说大皇子不吃冷处理,你却觉得任务对象才是最不吃的那一个。


    像破开口子的苹果,放在那不管,就要氧化发黑。


    ——烂掉。


    “筝娘。”


    “来我怀里坐坐好吗?我很想你。”


    没烂之前就很纯良。


    你依言照做。头枕在他的胸口,听他哭过后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他用脸蹭了蹭你发顶。


    耐心哄了一顿,才把他送走。


    已经走过剧情,这次你没有再找孙惟,安安静静待在房里看书。


    柳儿给你打扇子:“小姐喜欢看什么样的?这些话本看完,我出门再买点回来。”


    “重生复仇。”


    你补充:“还有救风尘,女救男。”


    “我记住了!”


    夜晚,你将桓守临犯的罪证梳理到一张纸上,标好年号时间。


    他实在忠心,做的那些恶事一半以上是顺着皇帝的意愿,平常人很难对他发作。


    但如果送给谢氏,他们就会把这些材料活用。


    写完盯了片刻,你又誊写了一遍,第二份留给孙惟。


    以后在你照看不到的地方,他若是受到委屈,手里总得有反击的武器。他不用,便吩咐蕉客他们用。


    之后几日,你协同蕉客他们处理府中的奸细。上个档里他们把那些人都杀了,没隔多久,宫中又派一批新人过来,没有任何意义。


    与其屡次探一群新人的底,不如一次性把那些奸细调好。


    蕉客笑道:“夫人有何高见?”


    你自然有。


    奸细们的把柄、脆弱之处,都在他们的【人物档案】里。


    在蕉客的陪同下,你把他们分别威胁一顿,试图策反。


    起初,蕉客对你的行动不以为然,他并不像表现得那样相信你,只当做是女儿家自作主张又无伤大雅的善良。


    直到你当着他的面命令翠儿动手杀人。血如注般飞溅,淋浸入地板,渗成暗色的液痕。


    “夫人?”


    你解释:“他嘴上臣服,心里忠诚的还是那个人。既然无法诱降,干脆杀了以绝后患。”


    蕉客迟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可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呢?怎么知道那些事的?他家里有几个人,住在什么县,他的儿子死在几岁,在宫中得了多少赏银……”


    【人物档案】


    这个不能跟他说。


    你道:“我有我的办法,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了之允好就够了。”


    蕉客神情空白:“您叫府君什么?”


    “夫子。”


    “不是叫……”


    你打断:“事不宜迟,把药房的陶枝叫来。我要在走之前把这些人处理完。”


    “夫人要走吗?”


    “嗯。”


    要回去做通关任务了。


    “还能再待一段时间。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你们府君。养个可信的医师在家,不然他会早死。”


    “是。”


    谈话间,蕉客终于卸下防备,疲倦望你:“之允应是觉得活着没意思,还望夫人走之前劝劝他。”


    你道:“怎么没意思,活着能看到我啊。”


    “噗。”


    “笑什么?”你弯着眉眼,“以后他不想活的时候原话告诉他。”


    “会有用的。”


    谢珩如他所说,很快就来接你。


    王氏上书,同意出兵支援前线,但要大皇子担任主将。皇帝欣然应允,今日便是司马煦出征的日子。


    谢珩握着你的手,翠儿柳儿往车上搬运行装。来时匆忙没带几件,走时收收整整带走不少,连那些半大的小鸡也被你打包装车了。


    “我会让他死在战场上。”


    你:“……”


    怎么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心黑了?”


    你戳他胸口。


    他握着你的手,走近一步,低头吻你。


    你闭眼回应。


    他低声道:“我再软弱下去,便配不上你。”


    “你会被别人抢走的。”


    话中有深意,你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被蕉客撑伞,默默望着你们的孙惟。


    多日不见,他似乎病气更重了。


    “筝娘,你不忍心吗?”


    “我……”


    一阵马的嘶鸣。


    不等你回应,一支羽箭如电破空,准确无误地射入谢珩的心脏。


    他的白衫被血迹洇红,脱力倒下,顷刻之间在你怀里断绝气息。


    你愤怒抬头,瞪向那个罪魁祸首。


    司马煦慢悠悠收弓,眸中含星般盯你:“我说过,”


    “找到你的时候,我会杀了他。”


    你:“……”


    读档。


    重新从怀贤府出来一回,翠儿柳儿清点行李。


    “耳铛的匣子呢?”


    “这呢。”


    “小姐的话本也要带。”


    你没有理会谢珩隐隐变质的发言,不断存档警惕。


    等到了那支凌厉的羽箭。


    “叮——”


    你拔了蕉客的配剑去挡,成功拦截,冷望高坐马背上的司马煦。


    他朝着你笑。


    “厉害,挡住了,怎么发现我的?”


    他根本不是在问你,只是自顾自说了这么一句话。


    眨眼的功夫,他策马到你面前,将你从谢珩旁边捞走,放坐在身前。


    吻突如其来落下。你皱眉拿剑砍他,被他挡握住。


    他手指毫不留情地攥着剑刃,任由血从指缝溢出滴落。就算他赤手空拳,你也无法比得过他的力气。


    “放我下去!”


    “不放,你跟我走。”


    “……”


    读档。


    你阴沉着脸,命令蕉客稍后多注意谢珩,周围很可能会出现刺客。


    蕉客愣愣答应,他头一回见到你黑脸,感到十分新奇。你从何处得知有刺客出没并不重要,桓小姐就是有这种本事,他已经从那些奸细身上领会到了。


    这次,蕉客挥剑挡了司马煦的羽箭,并叫一队侍卫来保护五公子和府君。


    司马煦:“……”


    他收弓,有些郁闷。


    你喊:“快走吧你!”


    “就那么讨厌我?想让我死在外面?”


    不至于讨厌,但他真的很碍事。


    你没有回应,也没意识到他这次在等你的回答。


    他最终离开了。


    你和谢珩顺利回到谢府。


    逃开被强取的阴云,回到任务的最初场景。阔别已久,你感到无比怀念,先去床上滚了一圈。


    谢珩眉眼含情,静静对着你笑。


    晚饭正堂那边派人来叫。之前都是各吃各的,你外出一段时间,倒是有了跟长辈吃饭的资格。


    估计还是有别的心思。


    但你不在意。


    你认为人多的饭桌上菜式也一定更多,所以开开心心拉着谢珩的手去吃饭。


    晚饭期间,饭桌上只有你一个人在认真吃。谢氏的人、包括谢珩在内都冷着脸,极少对话,气氛僵持。


    你大约猜到,是谢珩这段时间的表现所致。世家之间盘根错节,无所谓叛变一说。他出头与王氏联合,搞走了大皇子,谢氏便只能按着他的路走。


    没什么大错,很不痛快就是了。


    第38章


    你让柳儿把写满桓守临把柄的无名信封放到谢珩爹的书房。


    一天、两天。


    没有等来他的举措。


    你靠在廊下, 跟她耳语:“确定送过去了?”


    柳儿点头:“送过去了,我亲眼看着他拆的。”


    那他为什么不行动?


    拿到信,不想报复吗?看着也不像筹备中的样子。


    他最近又往家里带了两名年轻貌美的妾室, 夜夜笙歌。


    难道在你无法探知的地方, 他们把仇恨翻篇了?


    不会, 不存在玩家看不到的资料。


    你握着团扇,有节律地敲敲掌心, 盘算其中缘故。


    天色黑透,月光皎洁照着满院晃动的绿植,草叶被微风吹得簌簌作响。


    人语声渐近。


    谢珩从官署下班回来, 和随行的阿问聊着什么。远远看见坐在石阶上的你, 他话音止住,步子快了些。


    “筝娘。”


    你跟他挥了挥手:“回来了?”


    “嗯。”


    阿问苦着脸看看你, 又看看谢珩:“公子,您还没吩咐送给裴老夫人的如意要打几支……”


    “如意?”


    谢珩颔首, 忽略石阶上的灰尘,挨着你肩头坐下。


    “是玉爪杖,想要吗?”


    你摇头。闷了片刻,叹气。


    谢珩神色担忧:“筝娘心绪不佳?”


    没人理他, 阿问憋憋屈屈离开了。


    你瞥见他背影, 哼出一声笑。


    “没。”


    谢珩:“……”


    你往他肩上靠:“你爹怎么天天白吃饭, 不做事呢?整日就知道花天酒地,怪不得你曾祖母管你管得那么严, 要是你有样学样就完蛋了。”


    “筝娘讨厌我爹, 所以也讨厌了我吗?”


    他语气可怜又落寞。


    你用头顶他一下:“又胡思乱想了?我没惹你吧。”


    谢珩侧脸叠在你发顶:“算不得惹。”


    “你只是没有理我,看着别的男人笑而已。”


    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男人是阿问。


    “小心眼, 为什么要吃阿问的醋?”


    “因为你不会那么对我。”


    “……”


    你从他怀里退出来,挪了几步,蹲到他对面。


    “我很好奇一件事,你别生气,我就是单纯问问。”


    “你问。”


    “你和九公主谈情的时候,每天都干什么啊?”


    谢珩:“……”


    他垂下眼睛,很不情愿你提起这些。但你问了,他没办法不回答。


    “筝娘不也见过吗?”


    “就是说说话,只说了话,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思索片刻,戳戳他放在膝上的手背,灯下照得跟明润的玉一般。


    “手都不碰?”


    他摇头。


    你不理解:“有那么多话聊吗?你们很聊得来?”


    谢珩脸色愈发灰败:“并非……”


    “真纯,聊聊天就甜蜜了。”


    你很感慨,无视他的苦闷。


    “怪不得你比不过裴元启,女人还是喜欢刺激点的。”


    他垂头不理你。


    你捏他发冠上垂下的红绳,一路向下,捋到尽头。


    话说回来。


    “我只是觉得阿问很有趣,并没有别的意思。”


    谢珩低声道:“而我是个无趣的人。”


    “……”


    哄腻了,亲他吧。


    搂着亲了会儿,他委屈地跟你抵着额头,指尖轻描你的五官,仿佛这样就能永远记在心里背下。


    “给你看这个。”


    【桓守临罪状】3.0版。


    谢珩分了目光看字,渐渐的,他肃正神色。


    “筝娘……”


    “我想搞死他,该怎么做?”


    你把你的计划说给他听。


    “本打算把这东西给你爹,让你爹出头对付他。但你爹看了就跟没看一样。你要不要劝劝他?多少干点正事,别流连温柔乡和家长里短了。”


    谢珩将信纸折平,收入掌心:“为什么会想到让我爹对付岳丈?”


    “你爹和我爹有仇啊,我爹仇人列表里第一个就是他。”


    你把他们年轻时那些事给谢珩讲了一遍。谢珩看上去不意外,显然早就知情。


    “都是过去的事,他大概早就忘了。”


    他说:“小时候我便见过人找到家里,告我爹强娶民女。你说的事不过是其中一件,算不得仇恨,他应该转头就忘了,又去找新的女人。”


    他笑了下:“那时候,我爹受家法,我还去劝过他,劝他不要再做那些有辱门风的事。”


    “他怎么说?”


    “自然打我。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说他。”


    “他经常打你?”


    谢珩握着你的手,按了按你的指节,摇头:“他的心思都在女人身上,哪里有余暇管我?”


    “你的心思也都在女人身上。”


    他保持低头的姿势,勾了勾唇角。


    “可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住一个女人。筝娘呢?”


    又暗示。


    你道:“海纳百川。”


    攥着你手指的手无端发了几分力。


    半晌,他叹息一声,整理好心情抬脸注视你。


    “你想杀人,可以找我的。”


    “你能杀人吗?”


    “为什么不能?我说过,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你眨了眨眼:“哦,行。”


    谢珩道:“可是,我想知道你想要杀岳丈的原因,他不是你父亲吗?”


    你道:“父亲又怎样,杀不得吗?”


    “你过去就没想杀他。”


    他温柔地,一句一句应对你。


    “是为了夫子吧?”


    你眼神复杂:“你知道我爹跟他的事?”


    谢珩侧开头,克制着什么:“建康城里无人不知,何况他还是陛下亲指给我的夫子。”


    “你既然知道他的事,为什么不帮他?”


    你有很多话想说,看到他泪痕未干的双眼,又说不出来。


    “筝娘要怪我吗?”


    眼泪新落,浸湿一块圆痕。


    你皱了皱眉,起身:“算了。”


    另想办法。


    实在不行就不管了,当不认识,不知道。


    沐浴洗漱后,你躺到床上翻【人物档案】。翠儿和柳儿往外抬浴桶,轻叫了声“姑爷”,将人绕开。


    反复翻看桓守临的仇人列表,点击人名进入另一个人的档案界面。


    你有了新的发现。


    npc资料上列出的一行仇人名字,是按照npc本人仇恨程度排序。


    桓守临的头号仇人是谢著绮,而谢著绮的头号仇人叫王春文。


    随意点入【王春文】的详情界面,看到头像的瞬间,你有些无语。


    这是谢珩的曾祖母。


    真有出息。最仇恨的人是挡着自己做混蛋事的奶奶?


    他的仇恨栏里桓守临根本排不上号,怪不得把罪状信偷递给他没有回音,他一定嫌麻烦,不肯碰这些家族方面的事。


    你打起精神,重新找了一圈将桓守临视为头号仇人的人。


    ——裴元启。


    为什么?


    正想从他的过往经历中翻找蛛丝马迹,滑动虚拟屏幕的手又一次被人握住。


    这个透明的屏幕可以用意识操控按键,但你的习惯没有跟上科技的进步,平常状态下还是喜欢用手操纵面板。


    连着被谢珩抓住两回,但上次你用读档覆盖,不会被他猜到什么。


    “筝娘。”


    “嗯?”


    “以后我不会再问,你别生我的气。”


    他缓声跟你解释了当年的事。


    年少的、无人教养过的孙惟被皇帝派给谢氏嫡子做教书夫子,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


    谢珩幼时气盛,斥责过那些冷嘲热讽的人几回,换来的是宫里可怕的警告。


    本意为难,如果为难被化解,就有更可怕的为难等着他。


    所以谢珩无法再维护什么。


    送些伤药,没人时让孙惟在课室里安心睡上一觉,是他能做到的最能帮助夫子的事。


    你没想到他迟迟不回来睡觉是酝酿跟你说清楚这件事。


    “岳丈的事我有办法,筝娘不必忧心,交给我便是。”


    “……嗯。”


    谢珩既然这么说了,你相信他做得到。


    他躺进被子里,朝你挪了挪,跟你挤在一个枕头上,那些不快并没有在他心中消解,但他不想放手,选择忍耐。


    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你感受到他的骨骼,和轻轻跃动的心脏。


    不自觉的,你问了一句:“你怨我吗?”


    谢珩的声音响在耳边:“为何要怨?你是我的妻子,我爱你,想让你开心,是我情愿。”


    “哪怕我要你的命?”


    他执你的手,放在不堪摧折的脖子上。


    “我什么都是你的,命也一样。”


    你侧头躲开他的吻,笑了下。


    “都是我的,那我教你一些事吧。”


    “……什么?”


    “先去洗干净。”


    你从被窝里起身,拉着他也坐起来,往外叫翠儿柳儿。


    谢珩被你唤人的动作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捡了衣架上挂的外衣围在身上,要逃去屏风后面。


    你拉住他,“走什么?不学了?不把你的一切都献给我了?”


    “……”


    你看出他已经沐浴过。


    但还是亲自监督他把待会要用的东西洗干净。


    未经人事的东西呈嫩粉,看着十分美观。


    他被你看得脸红到脖子根,此刻也意识到你要教他什么。


    不该由你教他的。


    你教了他,不是说明你曾和别人做过一样的事吗?


    但没关系。


    他可以不在意。


    你当下属于他,心里只想着他就够了。


    只要你爱他,别人算得了什么。


    你先教他用手为你试了一次。


    一开始他不怎么敢看。渐渐学会,他搂着你的腰亲吻,吻和以前有所不同,像是人“啪嗒啪嗒”走在积水的路面上。


    到最后,水变得粘稠。


    他洗了夜里的第三遍澡。


    意料之中,睡醒后他上班迟到了。


    仓促穿戴好官服,他亲了亲你的鼻尖,出门离开。


    情爱滋养容光。就连翠儿柳儿都忍不住诧异。


    “姑爷晚上吃了什么?一夜的功夫,好像长得比以前更好了,人也比昨天有精神。”


    翠儿想通了来龙去脉,脸红着拉柳儿:“别说这个了,去看看小姐的肉粥熟了没。”


    “你怎么不去?”


    “……”


    【谢珩好感+20】


    【谢珩好感91/100】


    “圆房”这个项目原来给加这么多好感。


    还有9数值就能通关。


    你觉得现在跟他坦白那些恶行也不会影响什么。


    要结束这个关卡吗?


    总觉得还有些地方没探索完整。


    存档。


    打开读档页面。


    你回到那天与司马煦对峙的船头。刀光剑影,浑身濡湿滴水。


    你已经从桓筝、谢珩、孙惟的角度看过这个世界。


    接下来,站在皇权这边一次。


    “我跟你走。”


    第39章


    【剧情回顾】


    因为某人使坏用桨砸坏了船身, 你不愿向那些冷眼旁观的人求救,选择下水凭自己游泳回到岸边。


    时令仲夏,河水温暖澄澈, 游在水里并不难受, 反而十分解暑舒适。


    你听到女孩子的嘲笑声, 游过去跟她搭话,不幸被大皇子控制, 强求你嫁他。


    “我跟你走。”


    ……


    司马煦得到满意的答复,摆摆手,他的护卫们便隐入到岸边林间不见踪影, 唯有摇晃的柳枝印证刚刚一切的真实。


    你扶着船沿, 将翠儿柳儿拉到画舫上,用司马煦围在你身上的外衣擦了擦脸。


    “你们这有干衣服吗?麻烦借我们几身。”


    司马煦笑:“刚不是还慌着, 现在又不怕了?”


    “该害怕的是你。”


    你还记着他杀过翠儿柳儿的账,可以不和小时候的他计较, 但长大的他你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李姝羽勉作镇定,捏着帕子带你回船舱,换了身她带来替换的衣裙。


    古装、尤其是这时候宽袍大袖的古装,没什么合不合身, 但绣着纹饰的腰带还是看得出主人的尺寸。


    李姝羽杨柳细腰, 不堪一握。你盯了盯她纤柔轻盈的腰身, 摸摸自己的,心中生出几分崇拜。


    “好了。”


    她面如土色, 替你整理完衣袖, 后退几步。


    翠儿柳儿也换了干爽的衣服出来,不过是男装。你前后端详她们,赞不绝口:“好看, 英气。”


    她们露出苦笑。


    除你以外,所有人都停留在对大皇子方才无理发言的震撼里。


    不是不能理解,你那时候也是一样。


    二阶的美貌就能够让他一见钟情到这种地步?明明身边有李姝羽这种绝世美人。


    你点开他的人物档案。


    【爱慕值46】


    倒也还行。


    孙惟是在【53】以后开出好结局的。


    思索着,船舱又进来一人,逆光中你认出那人是女主司马婧。


    上个结局里才见到她,不过与阵营有关,那时的她没有如今这种敌意。


    原来这天她也在附近?之前没见过她。


    “筝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上去在暴怒状态。


    你拆了头上的发髻,湿发披散下来用手梳通,道:“与其问我,不如问你哥想做什么?你觉得刚刚那个场面,我能拒绝掉、逃得了吗?”


    正常处理也要跟他虚与委蛇,事后想办法逃走。


    她生什么气?


    司马婧哑口无言,闷声怒了会儿,感受到画舫靠岸,甩头大步迈了出去。


    你也出了船舱,下到岸边的司马煦朝你伸手,是要抱你下去的姿势。


    你瞥他一眼,扶着阶梯的扶手下船。


    被你拂了面子他也不气,朗声叫你去坐马车。


    “小羽自己找车回家吧,不送。”


    李姝羽:“……”


    她忧心忡忡有话想说,但清楚他这人打定了主意谁也劝不动,不想得罪人,只好带笑不笑点头,拉着侍女的手离开。


    你叫住她:“衣服怎么还?”


    李姝羽敷衍着朝你拱手一礼,长袖遮了半张脸。


    “不必还了。”


    行吧。


    你坐进马车,司马煦随后,司马婧与裴元启也坐了进来。


    虽然皇室的马车很宽敞,但一下子坐进这么多人,还是有种超载的既视感。


    你掀开车帘确认翠儿柳儿的位置,跟她们对视点头,坐靠回车里。


    司马煦道:“怎么,想传话让别人救你?”


    “别想了,你已经落在我手里,逃不掉的。”


    这台词真坏。


    你没什么表情。


    倒是司马婧来了脾气。


    “兄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司马煦揶揄道:“哥哥帮你拆散了他们,不开心吗?以后子瑜就是你一个人的。”


    司马婧被他噎住。


    说得好听,他绝不是这个打算!


    裴元启神情费解:“殿下,你在开什么玩笑吗?”


    “没。”


    “那是和这女人私下定了什么条件?”


    司马煦指头悠哉敲着膝盖:“条件?能有什么条件?你和她定过什么条件?”


    他收了手,揽住你的肩膀:“我喜欢她,像你喜欢我妹那样,就这么简单。”


    司马婧怒不可遏:“你喜欢她,之前那些年怎么不喜欢?她嫁了人你才动心,谁会相信?你到底背着我跟她说成了什么?”


    司马煦笑望她:“妹妹,我今天是借你的好处才有画舫游水,哪来的机会背着你做事。”


    “疯子!”


    司马婧转向你:“他胡闹,你就也跟着一起吗?筝娘!你是怎么想的?”


    你顿了顿,指头无意点着下颌:“想……尝尝你哥是什么滋味?”


    裴元启:“……”


    司马煦笑了声,揽着你肩膀的手揉上你的耳垂,是一种不自觉的碾磨,被你抬手打落。


    司马婧跟不上眼前的状况,她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


    “子瑜你不要了吗?”


    你道:“要啊,我又不是不回去了。”


    读个档的事。


    她愈发震惊,说不出话。


    已然选择别人,竟然连另一头也占着,不死心舍弃?


    你安抚地看了看男女主:“放心,你们忙你们的事,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就是来玩一下。”


    司马煦侧头指了指他自己:“玩我?”


    “嗯。”


    他笑意深了深。


    司马婧直到下车,都在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你。被你看回来,她神情愈发古怪,松了车帘离开。


    裴元启牵她的手:“在想什么?谢珩?”


    司马婧瞪他。


    “我在想,筝娘之前做那些事是不是有什么不能与人倾诉的苦衷!”


    “我了解她,她绝非朝三暮四的人,也不会在那种时候背叛我。”


    裴元启问:“什么苦衷?”


    “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她为何不能是朝三暮四的人?也许得到谢子瑜以后,她觉得过去的喜欢都不值得,想试试别人?”


    “你是在说筝娘,还是在说我?”


    裴元启不说话。


    司马婧眼神讥讽:“子瑜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他是空中飞雪,你是地上污泥。除非重新投胎转世,不然你永远都别想跟他比。”


    裴元启默然片刻:“是啊,我永远都比不上他,你也每天都在用一个污泥般的男人。”


    司马婧:“……”


    因为你非比寻常的顺从,这次大皇子夺妻事件在表面上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但风平浪静是暂时的。


    几日后,有人上奏到皇帝面前,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痛斥大皇子失德。紧接着就传得满城皆知,不少寒门学子写诗作文隐喻讽刺。


    司马婧认为是崔氏的手笔。但裴元启提醒她,崔氏的背后是皇帝,一切的事端是她父皇在背后默许。


    大皇子一党势大,令他不痛快许久了。经过这一遭,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上奏要求他立太子,否则便是野心昭昭,妄图在储君即位后谋权,于家族名望有害。


    你在大皇子的书房里听完全程。


    由于身份有别,幕僚门客对他这个不争气的主子说不得什么,只能把自己急得团团转。


    他们走后,你从屏风后踱步出来,看好戏般笑:“怎么办,你当不了皇帝了。”


    司马煦捏你的手在嘴边亲了下,无所谓道:“不当呗,能怎么办,我本也没想当。”


    你的笑凝固:“你不想当?你真的不想当?”


    上个结局里,你可是利用他的野心成事。


    司马煦又拎起你另一边的手亲了一口。


    “不想当,麻烦。”


    “我当王爷便足够为非作歹,何必上赶着收拾我爹那烂摊子?”


    “……”


    他是真心说这些话,也说得很有道理。


    既然如此,他在【形同陌路】结局中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时间有差,问不出口。


    你将疑惑艰涩咽下,两只手背到身后,在衣服上擦蹭被他亲过的地方。


    他看在眼里,也不在乎。


    “那个位子一直都是我妹更想坐上去。”


    香炉里被他塞了几页纸。


    袅袅升起的烟骤然变黑,味道也由清浅的檀香变为刺鼻的灰烬味道。


    你皱眉:“乱烧什么?”


    司马煦道:“你和谢珩的婚书。”?


    他看出你眼中的诧异,低着头步步逼近:“你之后回不去他身边了。”


    “恨我吗?”


    你伸手抵他肩膀,双眼上望直视他:“恨什么?我想回就能回。”


    “嗯?还有什么手段?”


    “手段说出来就不是手段了,还是你想让我教你什么是手段?”


    他默了默,愉悦地望着你笑,缀星般有神的眼睛望你,颇有几分姿色。


    你问:“子瑜近来如何?”


    “被谢家关着,就那样吧。”


    “之后你见他,告诉他我没事。”


    “你以为他会担心你?听说你心甘情愿留我身边,他一定恨你。”


    “哦。”


    没能如愿在你脸上看到崩溃的表情,让他有些惋惜。


    你转头去了其他房间,上次在书房转花瓶转出了密道,让你觉得很有趣,这几日都在到处挪动东西。


    司马煦不顾世俗将你带回府里,除了动动嘴,没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就像无理取闹的孩子,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想要放进自己的小柜子里收藏,得到了以后反而不会怎么碰。


    倒是相安无事。


    在他家里玩腻了,你打算和翠儿柳儿出去逛街。这次没有他的人在外狙击,可以安安心心玩个痛快。


    但是。


    “桓小姐,殿下吩咐过,您身子弱,最好在家里休养。有什么缺的少的,吩咐我们出去采买便是。”


    “我不弱啊,给你劈个木头看看?”


    内侍头更低些:“桓小姐莫要消遣我们了。殿下有令,还须遵从,这样我们两边都好过。”


    “……”


    有点烦。


    你给翠儿柳儿一个眼神,她们分别将两侧的内侍撂倒。


    一只脚踏出门,你听到近在咫尺的痛苦惨叫。


    是不敌翠儿的那个内侍,他被一箭穿心了。


    向上望,楼阁中的司马煦仍拉着弓,这次对准的是另外一个内侍,即使他跪地求饶,也无法让他的殿下心软半分。


    上位者天然凌驾于世,认为自己身份高贵,怎么对待身边的人都是赏脸的恩赐。


    箭如针落,另外一个内侍随之倒地。死时眼睛都没来得及闭,怔怔盯你。


    【还】


    【走】


    【吗】


    他的唇形在说这句话。


    你读档回到出发前的房间,这次拔了匕首直接奔去楼阁上找他。


    他撑着栏杆吹风,眼眸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你开门见山:“为什么不放我出去?”


    “我要出去。”


    他侧头望你,风将他的碎发吹起一缕。


    “想杀我?来试试?”


    鼓动个什么。


    试便试。


    他命人杀死翠儿柳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你毫不犹豫落刀刺入他胸口。鲜血顺着匕首的刀刃涌出,浸透他的前襟,青绿薄衫洇出鲜红的血色。


    司马煦眼中依然没有怒意,只是望着你。


    而后按着你的头接吻,侵略的气势随着失血减弱。


    一直吻到断了气息。


    第40章


    【任务失败】点击详情。


    【你亲手杀死了大皇子。


    满朝哗然。


    你被押入狱中处置了。】


    【进入结局】


    历经万难达成的夙愿, 被司马煦生生拆散。


    他将你从谢珩身边夺走,幽禁在府里,不允许你离开半步。


    就算衣食无忧, 就算成为府中和他同等尊贵的存在, 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你想要的。


    你最终无法忍受恨欲, 用匕首结束了他的生命。


    宫人将罪证投到宫中,皇帝盛怒, 你被下令处死。


    谢珩血书陈情,信中述明大皇子为世俗所不容的恶劣行迹,委婉谴责一切灾祸是他自找, 你的反杀情有可原。


    他在殿前跪了许久, 哀求皇权饶恕你的罪过。如果非要以命偿命,就用他的。


    实在可怜。


    皇帝有所动容, 答应他重新审理此案。


    你却被谢氏以“畏罪自戕”的名义在牢房里毒杀。


    获得成就:【劫数难渡】


    【闯关失败】


    数值结算:


    【美貌27/50


    体能0/30


    健康0/100


    心性657/1000


    声望345/1000


    谢珩好感55/100】


    “……”


    杀死司马煦会有这个下场,你不意外。即使他不是皇子, 任何生命在你手里死亡都会被官府介入。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背景下,谢珩也会拼命救你。


    心里回荡着一股怪异的情绪,你用指尖按了按嘴唇。


    原来有天会用唇舌感受生命的消逝。


    就算在游戏里也不是常见的体验。


    不, 简直是罕见到前所未闻的地步。


    他脑子是有问题吧?


    读档, 回到出门逛街之前的时间。


    你叫住翠儿柳儿取消外出计划。


    “小姐?”


    “没事。”


    你回了自己房间, 把她们都关在门外。


    “小姐??”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


    你脱了外衣,窝进被子里思考应对司马煦的办法。


    有点憋屈。


    想让他不好过, 但一般的折磨于他而言不痛不痒, 反而会让他爽到。


    杀死他都没用,想让他吃苦头似乎十分艰难。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不通七情六欲的人,教会他通就好了。明达人情以后, 再让他品尝痛彻心扉的滋味,应该就能虐到。


    反正准备走这条线就是为了换视角看剧情,耗费点时间也没什么。


    心中有了大致轮廓,你慢慢睡去。


    醒时光线昏暗,闻到淡淡的蜂蜡蜜香。


    映入眼帘的是睡相乖巧的司马煦,他合衣躺在你枕边,上个档里被血染红的青衫此时还洁净柔软,透着主人鲜活的体温。


    长发被他压在身下,如同名贵的绸缎般,仅仅是蜡烛的光亮就照得出细腻的光泽。


    建模真强大。


    你拢着被子往床榻里面挪,跟他拉开距离。


    衣料摩擦的声音将他惊醒,他睁眼望你,眼中涌动着难懂而浓烈的情绪。


    半晌,他恢复平静,伸手刮了刮你的眉毛。


    “睡醒了?”


    “你睡醒了?”


    司马煦伸展手臂,将你从床榻里面搂过来,挪了挪枕头。


    “本没想睡——”


    他语调懒洋洋拉长,埋头在你肩窝里吸了吸。


    “是你睡太久了。”


    你推他:“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你在碰谁的妻子?”


    司马煦顿了顿:“我管你是哪个废物的妻子。”


    “婚书已经被我烧了,如今你和谢子瑜之间什么都不是。”


    “再骂他一句试试?”


    他哼着笑:“行,不骂了。”


    “饿吗?吃饭。”


    想一出是一出,他将你拦腰抱在怀里往地上走。


    “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腿。”


    他便也不强求,把你放回到床边,蹲在面前给你穿鞋。


    你瞧着他的发顶,发冠拆下去,只剩个半扎垂散的小揪,因为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的缘故,刮出许多碎发,看着毛茸茸的。


    你抬脚踹他面门,踹得很踏实。


    司马煦:“……”


    才要发笑,便被他压倒在床上接吻。


    吻过,他喘着气:“怎么样?亲你自己踩过的地方感觉如何?”


    他捏着你的脚,眼神意味深长:“还踢我吗?”


    你依然动脚,借着攻击的架势翻身,单脚踩他下腹。


    勾着长发,俯身咬他嘴唇。


    脚掌渐渐发力,肌肉线条绷紧,他喉间溢出闷声。


    点到为止。


    你坐回床上,手背擦了擦嘴。


    司马煦兀自缓了会儿,望着帐顶出神。


    你拽他起来:“饿了,带我吃饭。”


    “起来。”


    “帮我叫饭。”


    好不容易将他拽了起来,才一松手,又被他躺了回去。


    你凑过去扯他脸皮,要说什么,被他用吻截封住。


    再穿鞋时你想踹第二次,被他攥住脚踝。


    他抬眼笑看你:“不吃饭了?”


    自然吃。


    大皇子府布菜与谢珩家和孙惟家都不同,十分有排场。各样菜式摆了一整张桌子,随便看哪道菜一眼,就有伺候的宫人夹放在你的碗里。


    你捧着碗道谢,闷头吃了会儿,筷子伸向靠近你的煎鸭,撕下一侧的腿放进司马煦的碗里。


    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你的饭,无视身旁之人的愣怔。


    宫人帮你盛胡羹时,你也指了指身边,示意她再盛一碗递过去。


    一顿饭吃下来,你给司马煦带了不少菜,却无事发生般专心吃自己的。


    余光看得见,你送给他的吃食,他都默默吃干净了。


    晚饭结束,各自回房间。


    你把被子叠好,连带着香炉一起敲门抱去他的房里。


    司马煦望着你来回折腾,眉眼浮着笑意。


    “想跟我一起睡?”


    你将他推远些:“不想。”


    “那你做什么?”


    你装作一副嘴硬心软的样子:“我听说你少寐易醒,既然下午铺这个睡着了,就继续用吧。”


    司马煦:“……”


    他目光好奇:“我一贯睡眠很好,你听谁说我睡不着觉的?”


    骗人。


    你在【人物档案】里清清楚楚看到他严重失眠。


    没有理他,你送到了东西便走。


    之后几天也是如此,一样的套路模板。


    然后发现,男女之间“对人好”实在是件简单的事。


    只需要说几句在意的话,买东西捎带对方一份,闲来无事问问冷暖,无情也有七分情深。


    不过,即便表面相处再融洽,他的【爱慕值】也一动不动。


    他根本没有为你的服软动心。


    像一块捂不化的冰,外表看上去剔透洁亮,仿佛轻易就能把它融化,实际上抱在怀里捂也看不见一丝削减。


    越靠近他,他就越遥远。


    你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什么。


    你不觉得失望,只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他习惯了,放松警惕的契机。


    但是时间一长,你就没有耐心装下去了,对待他的态度又随意起来。


    “帮我把孙惟送出建康。”


    司马煦逗着池中鱼,闻言道:“为什么?”


    “想他过得舒心些。”


    “直接杀了,他最舒心吧?”


    你将鱼食从他手中夺走,作势要全部倒进水里:“你帮不帮?帮他假死,送他出城。”


    “帮。”


    他自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威胁吓到,只是觉得你生动的表情很有意思:“什么时候?”


    你摇头:“你去跟怀贤府商量,办成了再回来见我。”


    “命令我?”


    “就命令你。”


    鱼食回到了司马煦手里。


    他漫不经心道:“你被我带回来快一个月,就不想出门透透气吗?”


    你仰头望他眼睛:“我可以出门?”


    上一档想出门,他宁愿死都不放。


    这次你没主动提过,每天琢磨怎么对付他,他却来问你想不想出去。


    是猜不透你的想法,感到慌乱了吗?


    司马煦摆弄你头上的发钗:“为什么不可以?我带你回来是做妻子,不是做犯人。”


    “……”


    “不算妻子吧?”


    你对他笑:“我们之间没有婚契,追根究底,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殿下可不要误会。”


    你是对他很温柔。


    也允许他亲吻和拥抱。


    但你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你不打算给他名分,你们的关系止步于能做那种事。


    就是这样的。


    快点习惯你的温柔吧,习惯到无法将你与生命分割。


    到那时,就是你的行刑之日。


    你在司马煦脸上看到微微僵硬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他感受到你的观察与等待,索性顺着你的意,垂下眉眼做出伤心的表情。


    “我在你心中竟什么都不是?”


    你:“……”


    你捶了他一拳,被他笑着挡下,拳头拎到唇边啄吻一口。


    他专心看池中游鱼去了。


    “……”


    行刑之日貌似还有很远。


    总之。


    他说能出门,你当天下午就带着翠儿柳儿外出逛街了,用他的钱。


    这些日子探索下来,你连司马煦小时候没写完的作业藏哪都一清二楚,找他的钱如同探囊取物。


    街上许多人都认识你,途径之处,遇见的人都礼貌唤你一声“桓小姐”。


    不乏有些人问你近况,你如实相告:与谢珩和离,暂住大皇子府。


    谢珩与九公主之间是满城皆知的佳话。当日皇帝问罪谢珩,你出面顶认,也被他们当作你是好心解救九公主与谢氏。


    因而这次和离,在朝廷以外的地方没人说你什么。


    在他们看来,避过了风头,你和谢珩和离才是对的。


    你是九公主的至交友人,怎么可能跟她从前爱过的男人做夫妻,就算九公主如今不爱了也不行。


    “桓小姐绝非是那般不知分寸的人。”


    你不怎么搭理他,继续挑着柜台上的发钗。


    “桓小姐。”


    男子靠近你:“我其实心悦你已久,若桓小姐不嫌弃,我愿抬聘礼去桓氏求娶……”


    【爱慕值15】


    你往后退了一步,给翠儿柳儿眼神,让她们先忍忍巴掌。


    你不信司马煦没派人跟着你。


    有点讽刺。


    同样是npc,【爱慕值】趋近于满值的桐客恪守礼节,从未主动冒犯过你。像这种才有一点点爱慕的陌生人,反而百般难耐、想方设法地接近你。


    他欺身握你的手腕,你快忍受不住打人的冲动。


    终于——


    “放手。”


    谢珩不知从哪出现,脸色阴沉将你护到身后。


    你错愕望他背影。


    旋即计从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