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年轻的时候还能跟她闹一……


    行政总监利用绯闻上位事件虽被赞誉为当代草船借箭,但高层提拔的轻率让员工对公司内部管理制度产生了质疑,对公司的信任也受到严重动摇,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吃一堑长一智,从那往后公司里再出现任何与周廷之相关的舆论,都有会吃瓜组卧底第一时间汇报给当事人。


    这一次是关于“地下恋情”的种种猜测,其中最受力挺的说法是女方乃近


    日爆红的流量小花,因为正在事业上升期所以不得不隐瞒恋情,而这个说法最大的佐证居然是流量小花和周廷之住在同一个别墅区。


    对于这样无稽的谣言,周廷之并不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地下恋情那四个字,还有唐成仁今天那句“金屋藏娇”,都令周廷之感到一种眼见溪水里混入油污的不适。


    “喂,周廷之。”陶欣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瞥见了他手机屏幕里流量小花的照片,登时叉起腰质问:“你在看什么呢?”


    周廷之没做亏心事,当然不心虚,大大方方把手机拿给陶欣:“这是个女明星,和我们住一个小区,公司内部在传我和她的绯闻。”


    陶欣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欸,我好像见过这个人在公园里遛狗,她居然是女明星呀,难怪那么漂亮。”


    “……你不應该问为什么会传我和她的绯闻吗?”


    “我是要问来着,为什么啊?”


    陶欣极少拈酸吃醋,就算吃醋也带着一点故意为难人的娇蛮,周廷之有时候觉得她这份娇蛮很可愛,有时候又气她不以为意的敷衍。


    年轻的时候还能跟她闹一闹,发发脾气,现在这个年纪,周廷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略显苍白的解释公司里的无风也起浪。


    陶欣听了像听到个笑话,被这么离谱的理由逗得直笑,她笑起来臉颊泛着薄薄的一层红,像熟透的水蜜桃,可愛是真可愛,可气也是真可气。


    鬼使神差的,周廷之问她:“后天有个饭局,是一位老前辈和他夫人的金婚晚宴,需要带女伴入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什么样的饭局?”陶欣反问了一句,然后说:“一桌子人在那坐着的我可不愛去。”


    “要带女伴的话,大概是舞会,听说那位老前辈和他夫人是在苏联读书时跳交际舞认识的,两个人到现在还经常在家里跳舞。”周廷之不自觉美化了那場枯燥乏味的宴会。


    “交际舞?你会跳吗?”陶欣果然产生了兴趣。


    “我只看人家跳过,感觉不是很难吧。”


    陶欣马上就说:“试一下试一下。”


    周廷之难得真的涌现出一种害羞的情绪:“就这样跳吗?都没有音乐。”


    陶欣笑一笑,握住他的手,轻轻哼唱起来。


    周廷之缺乏艺术品位,不知道陶欣哼的是什么曲子,可那温软的声音,缱绻的旋律,就像是暴雨夜里的摇篮曲,轻柔抚慰着所有不安。周廷之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忘记很多事,只在她的引导下跟随着她挪动脚步。


    心脏酥麻、震颤,是一种令人上瘾的滋味,让周廷之想起第一次见陶欣——燥热的夏天,在荷花池边,穿白裙子的女孩,像隐隐要融化的雪人。


    “你真是第一次跳吗?很不错欸,都没有踩到我的脚。”陶欣停下来,笑眯眯地誇奖他。


    周廷之仍握着陶欣的手,那只纤细的女孩子的手,因为小时候练过武,并不算柔软,掌心有一点陈年硬茧,是练剑留下来的。


    “跟你跳我不会太紧张,换做别人一定就不行了。”


    “什么呀,拐弯抹角的,想我和你一起去就直说嘛。”


    “我怕你不喜欢。”


    “饭局我当然不喜欢,舞会就另当别论了,我不爱跳交际舞,可是很爱看人家跳。”


    就此说定,陶欣兴致勃勃地去准备晚宴要穿的礼服。


    现在做什么都很方便,需要礼服打个电话就有专人送到家,还很贴心的搭配了一些珠寶。陶欣一眼看中挂在最中间的绿色长裙,丝绸轻纱的质地,繁复荷叶边的设计,古典当中夹杂着几分俏皮,陶欣有自知之明,这样不需要时刻保持端庄的裙子最适合她。


    换好晚礼服,陶欣去客厅展示给周廷之看:“你瞧,怎么样?”


    像山野里的精灵。周廷之没有这样说,以他的年纪不该再用太诗意的形容。


    “好看,你皮肤白,这颜色衬你。”


    “那就它了,腰这里好像不太合身,再收一点吧。”


    工作人员忙應下:“好的陶小姐,我帮您量一量尺寸,明天一早就改好送到府上。”


    工作人员的态度和刚进门时有所不同,少了一点冷静专业的职业素养,多了一点殷勤与谄媚。


    陶欣看向周廷之,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茶案上摆着几套彩寶,大颗大颗的寶石装在黑色绒质地的盒子里,在水晶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而旁边的几叠纸大约是交易合同。


    对于珠宝一类的东西,陶欣可以说一窍不通,不过看主钻周围作为陪衬的一圈大钻石就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等工作人员量完尺寸,陶欣捏起一只坠子放到自己耳边:“好看吗?”


    周廷之点点头:“刚好明天晚上戴,配你的裙子。”


    这话没什么问題,起码几个工作人员没听出问題,可陶欣却将坠子搁下,无缘无故咕哝了一声“好烦”。


    “怎么了?”周廷之站起身,动作和反應绝对称不上失态,给人的感觉却很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怎么,又不想去了,除了你我都不认识别人。”


    前脚刚答应的事,后脚就反悔,换做旁人这样,周廷之一定觉得很荒谬,可那个人是陶欣,周廷之只会庆幸她心里想什么都肯和自己说。


    “小念也会去。”周廷之顿了一下:“或许还会遇到李崇。”


    周念,李崇,好歹是熟人。陶欣微蹙的眉头果然稍稍舒展:“那还行,不过周念怎么乐意跟我一起出席那种場合?”


    “他不会在这种事上闹别扭的。”


    “好吧。”


    陶欣情绪转变很快,她在镜子前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好漂亮,于是又期待起舞会。


    殊不知在几个工作人员眼里,她完全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女孩,非常符合一些富商与小妻子的刻板印象。


    周廷之其实能感受到别人对陶欣的看法,也清楚自己是这种看法的始作俑者,可还是当着一众人的面半跪下来,替陶欣系上高跟鞋的绑带。


    “有点不舒服,我怕摔跤。”


    “那就换一双平底。”


    虽然晚礼服不应当搭配平底鞋,但陶欣身材比例优越,穿平底鞋更显轻盈,连身上那条绿裙子都增添了些小翠鸟似的明亮灵动。


    很快到了后天晚上。


    赵老先生和夫人的金婚宴办在他们赵家自己的宅子里。在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赵家拥有一座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宅子,又或者说那一整座山都姓赵,车光是从大门开到山顶的内庭院就要五六分钟,沿途每相隔十米遠就安排了一个警卫,从向车子敬礼的姿势看,这些警卫大概都是部队出身,而越往上走,两侧的国槐就愈发巨大高挺,尚未入冬的时节,一眼望去是遮天蔽日的惨绿,显然这些国槐的年岁也很久遠。


    车停在了一幢古朴的青石砖小楼前,立刻有侍者上前来打开车门,将客人引入宴会厅。


    这幢青石砖小楼原来是赵家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外表看着素淨,内里却极盡奢华,后边庭院还有一大片草坪,摆满了鲜花和酒水,供来客们在室外清爽的社交。


    陶欣挽着周廷之的手臂,目光流转,很小声地惊叹:“哇,好气派呀。”


    周念听见了,轻哼一声:“你别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


    “说得好像你见过世面一样。”陶欣这样回怼他是因为周廷之说过,在周念考上大学之前周廷之几乎没有带他来过正式的社交場合。周廷之清楚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爷大小姐都是什么秉性,一直有意规避周念与他们结交,否则也不会养成周念这么单纯天真的性格。


    “那也比你强,哼。”


    “你是猪吗老


    哼哼。”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周廷之适时开口打圆场:“你们喜欢住山上吗?可以托人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言下之意有合适的他们也可以住进这样气派的宅子里。


    陶欣和周念都没应声。气派是气派,未免太大了,人家家里上上下下得住一百口人,他们家算上琴姨拢共才四个人,要是住进小青石砖楼后面的主楼,估计就得考虑闹鬼的问题了。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进到演奏着钢琴曲的宴会厅,还没等陶欣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便有三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携女伴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周总,对周廷之的态度可谓极盡热情,然后男人们统一的誇赞起周念,知道他没有走捷径就考上了不逊于其父的大学,都说他不辱门庭,将来一定青出于蓝胜于蓝。


    而男人的女伴们则吹捧起陶欣,从长相到身材乃至皮肤、发质、牙齿、礼服、珠宝,真正做到了从头发丝吹到脚趾甲还一点都不显刻意。


    不过陶欣很清楚这些人不管是誇她还是夸周念,目的都是想讨好周廷之。


    “陶小姐,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机会一起出来喝喝茶逛逛街呀。”


    “好啊。”陶欣微笑着从包里拿出手机:“你们扫我吧。”


    这些人一加上陶欣微信,马上就点进了她的朋友圈,想要通过朋友圈的动态找到一些可以延展的话题,可眼珠飞快一扫就已经浏览完了全部内容。


    陶欣只发了两条朋友圈,第一条是敷着面膜和周廷之的合照,另一条是在露营地拍摄的周廷之。


    女伴们纷纷一惊——哦豁,恋爱脑人设吗?现在也不时兴啊……


    顾忌着周念在场,女伴们不好多聊周廷之和陶欣如何如何恩爱,便压低声音说起了东道主的八卦,想以此拉近相互之间的关系。


    “你们知道小赵董前些日子把他外边那个私生女接回来了吗?”


    “一个私生女有什么了不起,赵家的私生女私生子不是一箩筐。”


    “你不看看小赵董的夫人是谁,她能容忍得了这种事,我听说能把那个私生女接回来还是……”


    八卦分享到这里,众人忽然停住了窃窃私语。陶欣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西装笔挺略有几分国字臉的中年男人正朝这边走来,身旁似乎还跟着他的妻女,打眼一看两张相似的面孔都是那么优雅美丽。


    周廷之迎上前去,与国字臉握手:“小赵董,好些日子不见了。”


    “是啊,是好些日子不见了。”国字脸拍拍他的手背,笑容豪爽又亲切:“可我今天不是来见你的,还不快向我介绍一下。”


    周廷之便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陶欣,这是周念,我记得你上次见小念他才十一岁。”


    虽然介绍陶欣在前,周念在后,但听起来不偏不倚。众人心中暗道:好一个周廷之,难怪敢把小女朋友和儿子一块带出来,简直是端水大师啊。


    国字脸要比旁人更高明,他非常清楚周廷之把小女朋友和儿子一同带到这种社交场合,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所以并不吝啬当着周念的面赞许陶欣:“怪不得能让铁树开花,我看陶小姐很有明星相啊,气质又好,要去拍电影一定大红大紫,现在叫什么来着,哦,顶流,陶小姐一定会成为顶流的。”


    中年男人把时下流行的新鲜词拿来用,自以为讲了个笑话,说完自己先笑,大家也紧跟着笑起来。


    陶欣和周念保持着一致的微笑,此刻都已经人在魂不在了。


    而国字脸话锋一转,又夸到周念身上,当然也是和那些人差不多的一套话,只是国字脸夸周念意在引出自己的女儿。


    “这是瑞雪,你们小时候见过的,小念应该不记得了吧?”


    其实周念记得,似乎也是这样一场宴会,谁的婚礼。对赵瑞雪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时候同龄的孩子们在一处,赵瑞雪始终众星捧月,而他坐在角落无人问津。与此刻这一家三口主动上前寒暄作对比,周念能直观感受到他爸这些年确确实实赚了不少钱。


    但赵家的示好也不全是因为周廷之。


    赵瑞雪暗暗打量着周念,终于相信父母所说,他的确是难得清俊漂亮的少年。和赵家复杂的人际关系不同,周家简单的不像话,周廷之膝下唯有周念一个独子,保护的很好,教育的也很好,不需要给名校大把大把砸钱,更不需要出国镀金,他的履历和人一样干淨漂亮。


    若说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眼前这位“小后妈”了。可对出生在这种家庭的赵瑞雪来说,区区一个“小后妈”实在不算什么,周念仍然是值得向往的,非常好的结婚对象。


    恰逢唐媒人到场,他走过来随口一句“小念和瑞雪年纪差不多吧,看着真般配,金童玉女似的”,就将赵家的意图以一种很体面的方式传递给了周廷之及众多来客。


    陶欣听到有人悄声说:“这才叫先下手为强呢。”


    周念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同人家相亲,白净净的一张脸顿时红透了,如此害羞模样惹得那些城府颇深的大人们也不由会心一笑,而小赵夫人看周念更是越看越满意,顾不得自己作为女方家长该有的矜持,主动提议:“我们家的狗生了一窝宝宝,胖乎乎圆滚滚的特别可爱,小念喜不喜欢,叫瑞雪带你去看看。”


    众目睽睽之下,周念自然不能驳了小赵夫人的面子,何况他本来就觉得这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意思,并不排斥借着这个机会脱身。看一眼周廷之,见周廷之微微颔首,才抿唇一笑,同赵瑞雪一道离开。


    唐媒人看着周念和赵瑞雪的背影,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认为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结了婚绝对可以相敬如宾。


    转过来再看周廷之和陶欣,唐媒人就不那么乐观了,毕竟以媒人专业的眼光去审视两个人,各方面都悬殊太大,典型的长远不了。


    想是这么想,可话不能这么说。唐媒人对陶欣极尽夸赞,认为周廷之高攀了她。


    这种场面话听听就算了。陶欣仍然是以微笑敷衍,就像小时候跟爸妈出去应酬一样。


    不过即便她敷衍,话题也一直围绕着她,没有冷落分毫。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周廷之对这个小女朋友很爱护,视线几乎每相隔五六秒钟就要往她身上转一圈,频繁,警惕,随时准备做出反应,那是一种独属于下位者的察言观色。


    而从陶欣的表现也变相说明了这绝非逢场作戏的绅士行为。


    她饮尽杯子里的香槟,随手就把空杯子递给了周廷之,周廷之呢,更是像肌肉记忆一样自然接过,紧接着奉上一片纸巾,等陶欣擦拭掉唇角的酒液,周廷之又自然而然的把纸巾接过来,转而放到侍者的托盘里。


    全程两个人甚至没有视线交集,动作却行云流水的仿佛排演了一千遍。


    显而易见,这是习惯,一个习惯服务,一个习惯接受服务。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唐媒人远远看见自己的妹妹走进来,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第22章 第22章那张和周廷之年轻时一样……


    周廷之那一圈都是精于算计的明眼人,对待陶欣只怕不够热情,怠慢了她。


    可那一圈之外成分就复杂多了,難免有几个不长眼的。


    唐霏文一进宴会厅就被平时总跟她一起玩的小姐妹们围绕起来,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向她声讨起周廷之的小女朋友。


    “你是没看见那个女人有多过分,你大哥跟她说话她都爱答不理的。”


    “岂止成仁大哥啊,对小赵夫人她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不就是攀上周廷之了嗎,瞧她狂成什么样子了。”


    “她估计以为周廷之帶她来参加宴会就一定会娶她,像这种宴会帶女秘书来的还少嗎。”


    唐霏文喜欢周廷之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以前周廷之身边没人,唐霏文一厢情愿的单恋也不算什么,可今天这样的场合,周廷之公然


    帶着小女朋友出席,还系了一条小女朋友同色系领帶,如此明晃晃的秀恩爱,在唐霏文的小姐妹们看来简直和往唐霏文身上捅刀子没两样。


    最重要的是周廷之这个小女朋友并不能令人佩服,除了比唐霏文年轻漂亮就再找不出别的优点。单恋多年最后输给这种女人,传扬出去何尝不是对唐霏文的一种羞辱。


    小姐妹们越想越气,已经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


    而唐霏文本来不是很生气,听她们说了半天,还真有点窝火了,恨不得怒吼一声岂有此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唐霏文单方面和陶欣结下了梁子,对着一众小姐妹宣誓道:“今天必须得给她点教训!”


    马上有人出主意:“她不是想在宴会上和周廷之搞同色系穿搭嗎,我们干脆把她的裙子弄脏。”


    “这个可以,一会我们就假裝把红酒撒在她身上。”


    “听起来好像狗血剧的惡毒女配啊。”


    “你懂什么,这叫一招鲜吃遍天,用的人多说明有用啊。”


    唐霏文被说服了:“那好,就这么办。”


    惡毒女配耍小阴招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耍,众姐妹们佯裝闲聊,眼角余光都瞄着不远处的陶欣,虎视眈眈的等待着时机。


    很難等。


    通常这种宴会不论夫妻还是情侣,只有面见重要的人才会结伴而行,大多时候都是各自交际,以此维系自己的圈子和人脉。如果两个人老是在一起,要顾忌着另一个人能否融入,很多话题都无法展开。


    这么浅显的道理周廷之不会不懂,可他一直把陶欣带在身边,陶欣去洗手间他也要陪着一起,简直是寸步不离,完全不给唐霏文和小姐妹们下黑手的机会。


    “我靠,周廷之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不把那个女的绑在裤腰带上。”


    “我看这架势,谁把谁绑在裤腰带上还不一定呢……”


    “喂,你说什么呢,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虽然一众小姐妹都不是什么明眼人,但周廷之这种唯恐自己一眼照顾不到陶欣的态度,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这么观察一会,她们还真不太敢耍小阴招了。主要不敢得罪周廷之,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报复心强,听说前一阵有个做医美的不知怎么得罪了他,好像就因为一桩小事,被他手底下的法务告到几乎倾家荡产。


    可唐霏文心意已决,这也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主,小姐妹们有点骑虎難下了,倒暗暗盼着周廷之能严防死守一整晚,好叫她们既不得罪周廷之也不得罪唐霏文。


    只可惜李崇的出现让她们希望破灭了。


    “周总。”李崇十分自然的打招呼,仿佛那天在酒店大堂发生过的对话并不存在,对于陶欣,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很有分寸的没有表现出过分熟稔:“陶小姐,又见面了,你今晚很漂亮。”


    李崇就是这样,从小肆意妄为惯了,像个人的时候比谁都像个人,不是人的时候比谁都不是人。陶欣不爱他,可也谈不上讨厌他,仍旧微笑敷衍:“谢谢夸奖。”


    李崇的目光再度看向周廷之,注意到了周廷之的领带,暗纹肌理的中古领带,绿意柔和,衬得人书卷气很浓,有一种斯文儒雅的格调。


    “同色系啊。”李崇故作轻松:“陶小姐很会选,这条领带很适合周总。”


    “是周廷之眼光好,他自己选的。”陶欣一点也不居功。


    李崇笑起来,恍然大悟似的说:“哦,原来是周总自己选的,眼光真不错。”


    出席晚宴服装一般都是女士准备,大家都会默认同色系搭配是女士们的小巧思。可李崇很清楚,陶欣压根就没那份巧思,多半是周廷之在刻意迎合她。


    见周廷之脸色難看,李崇就觉得很爽,不过当着陶欣的面他也只敢暗暗的爽,怕陶欣反应过来会让他难看。


    陶欣哪里想的到李崇的奉承里藏着锋芒,还在那考虑要不要禮尚往来夸李崇两句呢。


    在周廷之和李崇面前,她乌黑的眼珠透着纯真,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周廷之看着这样的陶欣,更憎恶李崇。


    他当然也没有表现在脸上,一如既往的温和:“李总眼光也很好,这个颜色的西裝很少有人能穿的这么出挑,你说是吧欣欣。”


    陶欣闻言禮尚往来地点一点头:“确实挺好看的。”


    她没注意到那声“欣欣”,因为今晚周廷之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人前捎带着这样喚她,每次都喚的很自然。


    可这声稍纵即逝的“欣欣”在李崇听来却像惊雷一样。


    李崇早在很久以前,和陶欣还不相熟的时候,就知道陶欣不喜欢别人太亲昵的唤她,他们在一起后偶有两次他试探着唤“欣欣”,都将原本很好的气氛破坏了。


    现在周廷之这样唤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崇握紧手掌,不得不承认周廷之的报复足够快準狠。


    在隐藏愤怒这件事上,李崇没有周廷之做得好,连陶欣这样不甚敏锐的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她很奇怪:“夸你穿衣服好看你还不乐意吗?”


    陶欣问的这么直接,真让李崇有点哭笑不得,深吸了口气说:“我没不乐意,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哦,对了,雪娜这月底回国。”


    “真的?!”


    “我骗你干嘛,她前天一跟我说我就想告诉你,但是一时手上有事,给忘记了。”


    “这你都能忘。”


    “我又不是第一天记性不好。”李崇紧接着又说:“你看要不要提前知会陈局长一声,做些準备,到时候我约她出来,你们好见面。”


    离月底没剩多久了。考虑到姚雪娜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难保管理局不会有什么说法,陶欣决定现在就去给陈平打电话,万一陈平不同意,她也有时间想想对策。


    从包里拿出手机,陶欣直奔着人少安静的休息室露台去了。


    她去打电话,周廷之没跟着。


    苦等許久的唐霏文终于迎来了下黑手的时机。


    唐霏文是这样想的,她和陶欣只有露营地的一面之缘,陶欣未必记得她的长相,宴会上人又这么多,她假装泼一杯酒,道完歉就开溜,只要跑得够快,陶欣八成还脑袋发懵呢,哪里会怀疑到她身上,总不会至于为这点小意外大动干戈的去调监控吧?


    好!说干就干!谁叫他们跑到这来秀恩爱!


    唐霏文端起红酒杯,在小姐妹们的掩护下逐渐靠近露台。


    陶欣正站在花墙旁边打电话,声音很小,语气轻快,听不清在说什么。


    恰逢四周无人,宴会厅里的音乐进入高/潮,唐霏文伸出罪恶的小手,佯装踉跄,一杯将满未满的红酒尽数泼到了陶欣的裙摆上。绿意染红,十分不美。


    “哎呀,真对不起。”唐霏文掐着嗓子连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绊了一下。”


    露台灯光昏暗,陶欣这边还打着电话,确实没察觉唐霏文就是那天的“廷之哥”,只习惯性地说:“没关系,你怎么样,还好吧?”


    唐霏文泼完酒本来就挺心虚的,让陶欣这么一问更是含羞带愧,慌慌張張的就跑路了。


    陶欣挂断电话才后知后觉——这人哪弄来这么一大杯红酒啊?干什么端着一大杯红酒跑露台来啊?


    有鬼,肯定有鬼。


    可当务之急是把身上这件被红酒染了大半的裙子换掉。


    陶欣没有准备第二件禮服,只好叫来侍者帮忙。晚宴上这些工作人员都是小赵董从自家酒店里调来的,服务意识都是一流水准,见客人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还弄的这么狼狈,丝毫不敢大意,马上请来了小赵夫人。


    小赵夫人惦记着周廷之的好大儿,对周廷之的事是一百个上心,对周廷之心上的陶欣更是一千个上心,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泼在陶欣礼服上的不是红酒,而是腐蚀性极强的硫酸。


    “陶小姐,真抱歉,是我照顾不周,这是瑞雪备用的礼服,你们俩身量差不多,勉强能穿一穿,实在是委屈你了陶小姐。”小赵夫人一边表示歉意,一边在心里暗暗庆幸。原本还犯愁,周廷之


    那个人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不太好打交道,现在竟然意外搭上陶欣这条线了。兴許老天爷都在撮合她家瑞雪的姻缘,不然怎么她正想打瞌睡就送来枕头呢?


    陶欣虽然说不好小赵夫人心里到底装着什么弯弯绕绕,但也知道她对自己这么过分热情一定是别有所图,感觉怪不舒服的,便客气说:“换身衣服的事,不要紧的,您去招待客人吧,我换好了就过去。”


    小赵夫人是精明人,陶欣一个眼神,她脑子里马上冒出“过犹不及”四个字,于是笑着应道:“那好,陶小姐自便,有什么需要就叫人告诉我。”


    红酒浸在身上总归有些黏腻,陶欣在客房冲了个澡,换上崭新的长裙,拿起手机时已经快要晚上八点。周廷之在微信上问她怎么样了,衣服合不合身,显然小赵夫人已经把她的情况和周廷之说过了。


    【陶欣:衣服很合身,这就回去啦】


    【周廷之:慢慢来,舞会八点半才正式开始呢】


    陶欣是在主楼这边换的衣服,离宴会厅有一段距离。推门出去,侍者在走廊里等着替她带路:“陶小姐,这边请。”


    也是巧了,陶欣刚一进前厅就看到周念和赵瑞雪双双站在那里。人在陌生环境下看到熟悉的人是会天然产生一种亲切感的,陶欣笑眯眯打了声招呼:“这么巧哇。”


    周念没看她,看着另一个方向,有点咬牙切齿:“还有更巧的。”


    是的,还有更巧的。


    陶欣顺着周念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另一端昏暗走廊里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那苍白的脸,扎起的短发,符合环境的女鬼气质,不正是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在追求周念的許冬至吗。


    陶欣一下子瞪大了眼珠。


    空气静默了片刻,终究是赵瑞雪先开口打破僵局,她似乎没觉得周念的反应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语气还是温温柔柔:“小念,冬至,你们认识吗?”


    大概是許冬至在说话,也有可能是宅子里某只陈年女鬼:“我们,是同学……”


    “真的吗?”赵瑞雪看向周念,有点惊喜地说:“好有缘分呀小念。”


    “没错,是很有缘分。”周念的声音里透着森森寒意:“她为什么会在这。”


    赵瑞雪笑道:“差点忘记介绍了,冬至是我妹妹。”


    妹妹?!


    躲在一旁偷偷吃瓜的陶欣都惊了一个大呆。不管是堂妹还是表妹,不管远近还是亲疏,许冬至从头到脚一点都不像和赵家沾亲带故的样子,就连今日宴会上的侍者看着也要比她大方一些。


    等一下。


    陶欣忽然想到自己今晚没吃完的八卦,好像有人谈及小赵董的私生女。如果说许冬至就是她们口中那个私生女,那一切诡异之处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怪赵瑞雪态度暧昧,难怪许冬至畏畏缩缩,也难怪大家都光鲜亮丽的晚宴,许冬至还是这样灰扑扑的打扮。


    天呐,所以小赵董夫妻想撮合周念和婚生女赵瑞雪,而私生女许冬至又和周念有这么不可言说的三年同学情谊。


    陶欣真觉得跟眼前这狗血的一幕相比,自己穿越十八年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周念那边似乎刚刚消化完许冬至是赵瑞雪妹妹的信息,视线从暗处的许冬至缓缓移至明处的赵瑞雪。


    赵瑞雪穿着粉色的晚礼服,围着一条白色披肩,装扮并不华丽,甚至保守,却衬得肌肤赛雪,莹莹如月,笑起来又是那么温婉大方,可以说和许冬至相比,赵瑞雪完全符合周念幼稚的择偶标准,聪明,漂亮,几近完美。


    就在陶欣眼巴巴等着后续发展之际,周念的目光忽然掠过赵瑞雪看向她:“你为什么在这?”


    陶欣有点无语:“大哥你梦游呢?刚才我跟你打招呼,你还回我一句,这就忘啦?”


    不止周念嘴贱,陶欣偶尔也好嘴贱,所幸两个人都习惯了,懒得搭理的时候都可以当做耳旁风。周念看着她身上的礼服,皱着眉问:“你这怎么回事?”


    “那条裙子不小心弄脏了,哎,别提了。”


    “谁弄的?”


    某一瞬间,那张和周廷之年轻时一样清隽的脸上也流露出和周廷之相似的神情。


    陶欣愣了愣,才想起来说:“没注意,我当时在打电话呢。”转过头又向赵瑞雪道谢:“多亏你妈妈把你的备用礼服拿给我穿了,我都没有准备。”


    周念和陶欣的关系比想象中要好。意识到这一点,赵瑞雪自然是称赞:“应该是多亏了这场意外,让这件礼服找到真正合适她的主人。”


    陶欣并不擅长交际,面对赵瑞雪这样社交像呼吸一样简单的人,她嘴巴里总有一点捉襟见肘的感觉。


    而周念和她有着相似的感受。


    余光瞥见无人的走廊,周念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说:“时间不早了,走吧。”


    有两位女士在场的情况下,他直接做了决定,这实在是缺乏风度的表现,也是他作为结婚对象的缺陷。不过毕竟是独生子,周廷之对他又极尽保护,赵瑞雪可以理解并接受他性格里的部分杂质。


    仍旧温柔的笑笑,以晚辈的身份招待陶欣:“我们也过去吧。”


    没走两步,前面的周念忽然转过来,表情严肃又认真的问赵瑞雪:“你妹妹怎么不参加晚宴?”


    因为许冬至是私生女呀!知道答案却不能说,陶欣真是难受的不得了。


    对赵瑞雪而言,虽然家丑已经外扬,但谁都不会摆到台面上。她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你跟她是同学应该知道的,冬至比较内向,怕生人。”


    “她跟我说小长假要去做兼职。”周念抿了下唇,似乎犹豫了,可还是问:“她缺钱花吗?”


    赵瑞雪嘴角的笑意沉下去几分。


    一旁的陶欣都跟着紧张起来,感觉下一秒赵瑞雪就要抬手狠狠扇周念一巴掌。


    到底是理智更胜一筹。赵瑞雪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和冬至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之前一直和她的外公外婆在一起生活,最近一段时间才搬到家里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念就是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赵瑞雪和许冬至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样啊……难怪你们长得不太像。”


    周念情商堪忧,要不是看在周廷之的面子上,赵瑞雪绝对不会理他。


    可现在还多了一层缘故。


    想到许冬至看周念的眼神,赵瑞雪声音清甜了很多:“是呀,我们都比较像各自的妈妈。”


    第23章 第23章一个被断崖式分手,连初……


    舞会正式开始前,今晚的宾客均已到齐,伴隨着婉轉悠扬的樂曲,赵老先生的几个孙辈推着金婚蛋糕缓缓登場,一直忙于应酬的小赵董和小赵夫人此刻也在掌声中搀扶着今日的两位主人公走到了台前。


    蛋糕不急着切,香槟不急着开,小赵董举着话筒讲述起父母过去五十年经历的风风雨雨,讲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感天动地,旁边的众多赵家子孙都不禁潸然泪下。


    陶欣本来也该跟着落泪的,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許冬至的事,一听小赵董说要向父母学习,用心经营自己的婚姻,她就忍不住想yue。


    周念大概也想yue,表情像吃了shi一样复杂。


    周廷之虽然不明所以,但多少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他微笑着注視着台上的小赵董,不动声色地压低声音说:“你们两个要是不耐烦听就出去轉轉吧,等结束了再回来。”


    周念忍yue忍的难受,想走还有点犹豫,看了眼陶欣。陶欣小声问:“这样会不会太失禮了?”他们的位置比较靠前,几乎就在赵家人眼皮子底下。


    周廷之笑一笑:“没关系,去吧,没人会注意的。”


    陶欣和周念信以为真,假装去洗手间,一前一后的悄


    悄溜走了。


    怎么会没人注意呢。无论在什么場合,年轻漂亮的男女总会成为視线焦点,更何况这两个人,一个是周廷之膝下独子,一个是周廷之寸步不离陪了一晚上的小女朋友,本来就很受关注,这会双双离場更是显眼的不得了。


    小赵董的发言堪比流水账,枯燥且无聊,大家心里都清楚,也都不耐烦听,可抬屁股走人,得罪赵家人不说,于名声更是不妥。


    周念和陶欣就这么躲清净去了,全场人都看在眼里,各有各的心思,唯一没有的就是陶欣的顾虑。


    通常被当众指责失禮的孩子,背后都有一个没本事的家长。


    “还是外边舒服啊。”陶欣伸了个懒腰,享受着夜晚微凉的山风。


    周念刚刚出来的时候在角落里看到了李崇,忽然想起那天陶欣朋友圈下那条讓他和李樂泉胡思乱想好半天的评论,想起来了,就忍不住问:“你认识李乐泉他小叔吗?”


    “嗯?”陶欣装傻。


    “你都有他微信,李乐泉说他评论你朋友圈了。”


    “哦,就那天去露营遇到了啊,顺手加个微信。”


    “那你发烤鱼,他说什么鱼我吃过,你俩以前不认识吗?”


    周念确确实实情商堪忧,想从别人嘴里打探消息都不会拐弯抹角一点,陶欣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两个还挺像的。


    不过陶欣自认自己的脑子比周念转的稍微快一些。


    “鱼他是吃过呀,露营地湖里的黑鱼,你没吃过吗?肉质可嫩了。”


    “可是你还回他感谢好评……”


    “那是你爸回的,那个山庄不是你爸投资的吗,怎么了?”


    周念感觉陶欣的解释很合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关于那条朋友圈下奇怪的氛围……他说不上来,也懒得想了。


    “没怎么,我还以为你们之前认识,隨便问问。”


    他想问的问完了,该轮到陶欣了。


    陶欣尽量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小赵夫人貌似是想讓你和她女儿相亲哦。”


    “……你现在的眼神很邪恶。”


    “啊?邪恶吗?”陶欣特意举起手機用镜面手機壳照了照自己的眼睛:“哪邪恶了,很清澈嘛。”


    “哼,想看我热闹是不是?”


    “你有什么热闹可看,我是为你高兴,人家女孩子又聪明又漂亮,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可以挑剔的地方,完全就是你的理想型啊。”


    陶欣说的没错,起码周念寻不出她的错,可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是莫名的很烦躁,明明在室外,却觉得空气稀薄,胸口闷闷的。


    “怎么了?赵瑞雪不是你的理想型?”


    “赵瑞雪人是很好,可是,可是……”周念可是了半天,忽然憋出一句:“我觉得她家风不正,她爸品行不端。”他找了这么一个理由,立刻就把自己说服了,语气都跟着坚定起来:“你看我爸就不搞外遇,我爸也没有私生女,相亲这种事不就是要门当户对吗?”


    真是死鸭子嘴硬。


    陶欣打眼一看就知道周念对是許冬至有意思,这二傻子还不想承认,活该他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好好好,那我祝你找到一个门当户对,聪明漂亮,和你从头到脚都天造地设的女朋友。”


    “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啊,你以为我什么意思?”


    陶欣周念大眼瞪小眼之际,各自的手機都响了一声。虽然知道是周廷之在群里发消息讓他们回去,但还是动作一致的上划解锁飞快回复。


    【周廷之:回来吧,准备切蛋糕了】


    【陶欣:欧克克】


    【周念:[小猫滑铲jif.]】


    陶欣一看周念这表情包都想给他两杵子,明摆着是从人家许冬至那里偷来的啊。


    “你干嘛用那种鄙視的眼神看我?”


    “我的眼睛我想鄙視誰就鄙视誰,哼。”


    “你是猪吗老哼哼。”


    “学人精。”


    两个人出去的时候还“狼狈为奸”,回来的时候就“反目成仇”,变脸快的简直是幼稚园水平。在苏州那两天也是这样时好时坏,周廷之知道劝说没用,过一会两个人自己就好了,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主动移到中间的位置上,将陶欣和周念分隔开来。


    陶欣凑过来告状:“他说我是猪。”


    周念不甘示弱:“还不是你先说我的。”


    周廷之垂眸,把三个人的小群改成周廷之与两只猪。


    陶欣和周念看到马上就不吵了,争前恐后地低下头去改群名。陶欣改成“周廷之与陶欣与猪”,下一秒就被周念改成“周家父子与猪”,陶欣气的又改成“周廷之和他最爱的宝宝陶欣以及一只猪”。


    周念做了一个yue的表情,同时指尖敲击键盘,奋笔疾书,大概要改一个很长的群名。


    对周廷之而言,从线下争吵转移到线上争吵,着实让他耳根子清净很多。


    视线落在陶欣淡紫色的晚禮服上,周廷之轻声问了句:“那个不小心把红酒撒在你身上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陶欣没看清长相,没注意声音,可衣服颜色还是记得的,她一边改群名一边隨口回道:“香槟色吧。”


    周廷之记忆力很好,好的几乎病态,不用东张西望的确认,在场所有穿着香槟色禮服的人就已经在他脑海中站成一排了。


    抬手唤来侍者,低声嘱咐几句。


    侍者听了周廷之的话,不由心里一惊,没敢擅作主张,赶紧去请示了小赵夫人。


    “他真这样说?”小赵夫人见侍者点头,也有些诧异。


    陶欣礼服上的红酒那么一大片,傻子都能看出对方是故意的。在自家晚宴上出了这种事,小赵夫人当然要第一时间去查监控,事实上,领着陶欣去主楼换礼服的时候,小赵夫人就已经知道往陶欣身上泼红酒的人是唐霏文了。


    唐霏文何许人?唐成仁最宠爱的妹妹,而唐成仁于周廷之又是一份知遇之恩。这么一点小事,何必闹得太难看。出于多方面考虑,小赵夫人让安保室删除了那段监控,将此事压下,只当是宾客失手导致的意外,反正陶欣的礼服一换下来她就叫人拿去洗了,就算陶欣想算账也无从算起。


    可小赵夫人万万没想到,周廷之不仅盯住了唐霏文,还不惜为了自己的小女朋友得罪唐成仁。虽然这件事是唐霏文先动的手,但唐霏文好歹用莽撞遮掩了一番,她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而周廷之如此刻意的报复就是另一回事了。


    报复就算了,干什么还要用赵家的人去报复。


    小赵夫人咬一咬牙,有点后悔,早知道他周廷之真这么睚眦必报,就直接把那段监控拿去给他了,还能做一个顺水人情,何必搞到现在里外不是人的局面。


    “夫人,您看这事……”


    “哎,你就照他说的去办吧,注意分寸,别把矛头引导自己身上。”


    侍者点点头:“放心吧夫人,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侍者离去的背影,小赵夫人暗暗想,但愿唐家兄妹自知理亏,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嗯,大概率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毕竟连一杯红酒这么屁大点事周廷之都得当场报复回来,跟他打擂台能有好果子吃?


    随着赵老先生和夫人的第一支舞结束,这场有名无实的舞会总算是拉开了帷幕。


    为了不给自己的女伴拖后腿,周廷之在陶欣的辅导下认认真真练习了很久,成效非常显著,此刻从容的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跳交际舞,一旁的周念都看懵了,连赵瑞雪主动过来邀请他跳舞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气得赵瑞雪一边和他在舞池里表演金童玉女一边指桑骂槐的内涵他。


    周念听不懂,还出于礼貌附和了两句。


    而另一边,唐霏文


    也是气的不得了,又逮着自己的哥哥抱怨:“周廷之这个骗子,他原来会跳舞。”


    “哎呀,你不要老跟我说他的事了,人家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吗,你干嘛,还打算当小三啊。”


    “我不管啊,他把那女的带到这来搞得我好丢脸,你就不能去找周廷之喝喝酒,谈谈生意,叫他们俩离舞池远一点嘛。”


    唐成仁拿自己的傻妹妹没辙,只好站起身来去找周廷之,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唐成仁回过头,只见唐霏文的裙子上染了一大片红酒,裙边地毯上落着两个红酒杯,拿着托盘的侍者正不停鞠躬道歉。


    唐霏文气的跳脚,直指着侍者的鼻子说:“你故意的!”


    自家妹妹的脾气唐成仁是了解的,正常情况下礼服被弄脏了她不会这么气急败坏,联想到陶欣中途换礼服这件事,唐成仁心中立刻有数了。


    周廷之啊周廷之——


    小赵夫人想的不错,唐家兄妹是自知理亏,没脸去找周廷之理论,可生气还是要生气的,毕竟周廷之那个小女朋友满打满算才二十岁,唐成仁和周廷之的交情可有小十年了。


    周廷之为了他那才二十岁的小女朋友,置他们小十年的交情于不顾,唐成仁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很难不感到愤怒。


    “好了小文。”他安慰自己的妹妹:“你放心,大哥一定给你出这口气。”


    唐霏文气过了,倒也没那么在意,摆摆手说:“算了吧,本来就是我先招惹人家的。”


    多么大度的好孩子啊。唐成仁一看唐霏文这个态度,更气周廷之小肚鸡肠。


    “你等着瞧吧小文,今天不给他点教训,大哥白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


    欸?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唐霏文想起来自己不久前刚说过,忙拉住唐成仁:“大哥,你这是反派的台词,还是算了,别真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


    唐成仁胸有成竹:“你以为大哥是你,就会耍这种没品的小阴招。”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的朝着人群中走去,没一会的功夫就与一位穿着白西装,颇具书卷气的青年才俊畅聊起来,又过了一会,他便将这位青年才俊引荐到周廷之和陶欣的面前,也不知舌灿莲花的说了什么,竟让陶欣面露惊喜,拿出手機来和那青年才俊互加了微信。


    这?!


    唐霏文马上看向一旁的周廷之。或许在其他人眼里,此刻的周廷之和平时一样,温润儒雅,彬彬有礼,可唐霏文占据着上帝的视角存心观察,能清楚的看到周廷之眼底的阴霾。


    他明摆着!很!不!爽!


    果然还得是大哥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周廷之破防。唐霏文舒坦多了,哼着歌去换掉身上湿哒哒的晚礼服。


    唐成仁这会也很得意。他给人家牵桥搭线这么多年,闭上一只眼睛都能看出谁和谁能处到一块去,方才众人在一起聊天,陶欣全程没怎么开口,只有谈及滑雪的时候接了两句,还是替人家解释专业术语,明显一个骨灰级滑雪爱好者。


    恰巧今天宴会上就有这么一位专业人士,年纪轻轻,相貌出众,最重要的是在滑雪圈拿过很多奖,网络上也是相当的有名气。


    如此年龄相仿,爱好相同的两个人,理应多多的在一起玩嘛。


    嗨呀,他唐媒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就是乐意看到年轻人多多的交朋友罢了。


    见两个人加了微信,唐成仁又提议:“欸,陶小姐有没有关注凌胜的抖音?我跟你说,他抖音那些滑雪视频拍的可帅了,随随便便发一条就能上热门,有百万点赞呢。”


    “我不经常看抖音,现在关注一下,你抖音就叫凌胜吗?”


    “对,第一个就是。”


    “哇塞,三周空翻转体,真的很帅啊,我也想试试单板大跳台。”


    “陶小姐要是感兴趣,冬天可以来我们长白山训练基地玩……”凌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有点脊背发凉。


    对于凌胜的邀请,陶欣答应的很爽快:“好啊,等你们那雪场开放了我一定去。”


    这样的结果,唐成仁非常满意,他端起酒杯敬了敬已经沉默多时的周廷之,笑着说道:“难怪你喜欢陶小姐,她这性格真是随和,不怕生,在哪都能交到朋友,可比你强多了。”


    唐成仁说的没错。


    从周廷之第一天认识陶欣的时候,她身边就有很多朋友,男男女女,各个出众,哪怕和他在一起后,朋友也没有减少,经常结伴出去运动、旅行、参加各种活动,而周廷之作为陶欣的恋人自然要陪同,由此还认识了不少和陶欣关系亲近的男性朋友。


    二十岁的周廷之不存在任何危机感。他清楚陶欣对他天然的喜欢,生理性的喜欢,论起对陶欣的吸引力,他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与陶欣身边那些男性朋友相比,经济方面的短缺是他唯一的不足,可周廷之有自信在十年之内完全弥补自己的不足。


    而此刻,只是一个和陶欣有着共同爱好的年轻男人,却让周廷之萌生了难以抑制的危机感。


    他的不安源于他无法弥补的不足。


    他这一生,不会再年轻一次了。


    返回家中的路上,周廷之收到小赵董发来的消息,很长一篇文字,正式又客气,大意是说今晚招待不周,委屈了陶小姐,下个礼拜天再请陶小姐来家里吃晚餐,请陶小姐一定赏光。


    小赵董会做人,看出周廷之对陶欣的重视,对陶欣的重视程度也跟着上升了一大截。


    不过这次的邀约表面上是想给陶欣赔罪,实际上是试探周念对赵瑞雪的态度。


    周廷之知道周念总是口不对心,尽可能委婉地问:“赵叔叔约我们改天去家里吃晚餐,你要去吗?”


    周念的嘴经过陶欣训练后说话直接了很多:“我不想去。”


    周廷之闻言便回复小赵董,将“下个礼拜天”推至“改天”。


    结束对话,周廷之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不停打呵欠的陶欣:“很快就到家了,别在车上睡。”


    “我已经很努力不睡了,真的好困……”她说着说着,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匀停。


    周廷之目光下移。陶欣睡着了,原本紧握着的手机掉落在两人之间,是周廷之伸手就能拿起来的距离。


    陶欣和同龄的小女孩一样,喜欢买很多漂亮的手机壳,还有手机挂坠,此刻折射着窗外不停掠过的灯光,看上去闪闪亮亮,像被觊觎的珍宝。


    时不时响一声的微信提示音更如同海妖在唱歌。


    周廷之知道不该这样做,可还是伸出手,轻轻拾起陶欣的手机。


    陶欣一早就在管理局的引导下学会了给手机设置密码,可她记忆力很一般,凡是与密码相关都竭力寻求统一,如果是六位数字,通常是出生年份后两位,加上自己的阴历生日。非要复杂一点的话,或许会在后面加上名字的缩写。


    出于对陶欣的了解,周廷之非常轻易地解锁了她的手机。


    今天的晚宴上陶欣加了很多人的微信,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女性,态度友好,亲切。


    周廷之只点开凌胜的朋友圈,浏览他近一个月的动态。他喜欢打网球,看展览,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并带着狗去徒步旅行。朋友圈里的凌胜没有那么重的书卷气,阳光,开朗,笑容灿烂。


    如果冬季来临,他大概率会发一些与滑雪相关的视频。


    只有长时间处在择偶期的男人才会发这种从图片排版到文案都明显精心设计过的朋友圈。


    周廷之没有再犹豫,三两下就删除了凌胜的微信。


    往下滑,出现李崇的名字。


    晚宴期间李崇联系过陶欣,问她为什么换裙子了,陶欣敷衍一句“那条弄脏了”,李崇则回复“没关系,你穿什么都好看”。


    看来他


    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一个被断崖式分手,连初恋的头衔都不配拥有的前男友,周廷之觉得自己多给他一个眼神都是抬举他。


    审视完与陆晨的聊天记录,周廷之关掉手机,放回原位。


    一抬头,不期然地与从副驾驶转过身来的周念对视,周念似乎才从他放下手机的那个动作里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瞳孔一颤,慢慢转回身去。


    一时间车内非比寻常的安静,只有陶欣轻浅的呼吸声。


    第24章 第24章男人嘛,又不是只有一种……


    距离雪季来临还有一段时间,陶欣没理由特意联系凌胜,每天给她发消息的人又多,新加的好友如果不聊天很快就被压到下面去了,以至于陶欣根本没察觉微信里少了这么一个人。


    不过她察觉到另一件很奇怪的事。


    国庆小长假的最后两天,周念对她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轉弯,脸也不臭了,嘴也不贱了,时不时还能友好交流一番。


    就连复工回来的琴姨都感觉很反常,私下里还和陶欣开玩笑说“不是你给他灌了迷魂汤,就是他要给你下鹤顶紅”。


    叫琴姨这么一说,陶欣倒真有点犯怵,幸好小长假结束后周念就回学校去了,不然陶欣在家里都不敢随随便便吃东西。


    而周念是背着一身的猜忌和一肚子的秘密返校的。


    天晓得他这两天做梦,梦里都是周廷之偷看陶欣手机那一幕。就是那一幕,让周念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对周念而言,他的父亲周廷之,一直是个正直磊落,清清白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男性楷模,就算找了一个小女朋友这事有些不符合他历来的形象,可也能理解为是陷入了爱情的漩涡,没有经过权衡利弊的爱情,本质上还是纯洁而高尚的。


    周念对周廷之从来都是脑残粉一样的崇拜,信赖,无条件的拥护,是传统的中式父子,是新兴的嗲儿文学,所以当周廷之和陶欣这段不符合他预期的关系摆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认定陶欣是别有所图的妲己,是蛊惑人心的海妖,是把他心肝宝贝好daddy拉下神坛的刽子手。


    现如今偶像失格,脑残粉周念的滤镜碎了一地,他终于意识到妲己只是一个每天晚上看智障电视剧的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而他的心肝宝贝好daddy已经浸淫商场十余载,白手起家这一路上过关斩将,干掉了不知道多少友商。


    周念终于想到了这段关系里的另一种可能性。


    也许,他是说也许,他尊重敬仰的父亲才是别有所图的妲己,蛊惑人心的海妖,是把用年纪带来的经验和财富把人家单纯无知小女孩哄骗到手的心机男。


    周念只是这样一想,都觉得天旋地轉,天昏地暗,天塌地陷,甚至有心给他认为家风不正,跟他不算门当户对的赵瑞雪道个歉——没想到吧,竟然是半斤八两。


    可他这一肚子秘密,跟谁也不能说,尤其是不能跟陶欣说。


    心肝宝贝好daddy毕竟是心肝宝贝好daddy,即便滤镜碎了,十八年的养育之恩还在呢,周念的道德水平尚未拔高到为了这件事去破壞周廷之的爱情。


    只能对不起陶欣了。


    周念滿怀愧疚的给陶欣最新一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而周念内心的纠葛,陶欣浑然不知,对陶欣来说当下姚雪娜回国才是她的头等大事。


    管理局方面并不赞成陶欣和定居国外多年的姚雪娜太早接触,提出需要三个月以上的观察期,这让滿怀期待的陶欣情绪一下子低到了谷底,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在帮扶群里说话。


    陳平身为一个好官,当然注意到了陶欣的情绪。其实陶欣这种情况也不是特例,每一个时裂受害者都渴望身边有尽可能多熟悉的亲朋好友,从而营造出一个熟悉安全的环境,这就像是海外国人在全然陌生的国度总是在怀念故土和家乡一样,那种时刻,即便听到久别的乡音也好似对心灵的慰藉。


    虽然清楚有周廷之在,陶欣不会因为三个月后才能见到姚雪娜就产生什么心理问题,但陳平还是想替陶欣尽量争取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亲人的小姑娘存在特殊偏爱,看待陶欣就像看待自己的女儿。所以陈平甘愿花費时间和精力去调查姚雪娜在国外那些年的过往情况。


    说白了,就是确保姚雪娜没有崇洋媚外的倾向,不会做出什么毁壞国家利益的事。


    姚雪娜也是根正苗紅长大的,当年飞到大洋彼岸和老外结婚纯属年輕气盛,自然不会出现管理局在意的问题,加上李崇愿意给她做担保,有足够条件特事特办。


    不过……


    陈平仔细研究过姚雪娜的资料后,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种老父亲式的担忧,他觉得姚雪娜实在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好朋友,极有可能带坏他活泼可爱的乖女。


    可陶欣到底不是他的女儿,他没有权利阻止陶欣的意愿。


    陈平长叹一口气,不情不愿的在保密协议上盖了自己的公章。


    ……


    陶欣和姚雪娜的见面可以说是李崇一手促成的。姚雪娜见到陶欣后的第一反应和李崇相差无几,随即就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神情:“哎呀,吓死我了,打从我决定离婚开始李崇就隔三差五骚扰我,死命催着我回国,飞机还没落地就约我出来见面,我还以为这狗东西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呢,你看看,辣椒粉我都带了,本打算糊他一脸的。”


    三十八岁的姚雪娜相较于从前成熟了很多,她穿着优雅的套裙,挺括的风衣,头发是及腰的黑色大波浪,整个人透着一种伶俐精致的感觉,可她说话的语气乃至声音仍然和十八年前一模一样,就连对付坏男人时用辣椒粉的手段都没有变。


    陶欣对她几乎没有陌生感,而她对陶欣也没有分别十八年所产生的距离与隔阂,甚至陶欣对姚雪娜的倾诉欲要远远胜过周廷之,姚雪娜对陶欣同样有说不完的话。


    因此时隔十八年的第一次见面,陶欣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姚雪娜去酒店住了,两个人从下午三点一直聊到翌日凌晨五点,陶欣聊穿越后发生的种种,聊当下生活里的点滴,姚雪娜则聊自己失败的婚姻,聊为事业牺牲的青春。


    聊到最后两个人都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陶欣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钟。


    她习惯性地摸起手机,解锁屏幕,睡眼惺忪的看微信里的未读消息。


    一早周廷之问她起床了嗎,过两个小时后又问了一次,还有一个小时前问她几点回家,酒店离公司近,他下班正好可以开车来接她。


    感受到微弱的光源,姚雪娜也醒了,看了眼时间扭头问陶欣:“都下午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嗯……你不是说剛回国有好多事要处理嗎,我会不会打扰你?”


    “房子那边家政公司还没清扫完,我今天的计划就是去逛逛街,買買家具什么的,你不想陪我?”姚雪娜看着素面朝天,和高中那会没两样的陶欣,仍觉得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那我和你一起!”


    “好呀,我本来还想着自己一个人太无聊了呢。”


    趁着姚雪娜去洗漱的间隙,陶欣回复周廷之:【剛起床,待会和雪娜一起去吃饭,然后陪她逛逛街,晚上不一定回不回去】


    周廷之回了一个笑脸:【好,你们玩得开心】紧接着又说:【我给你的卡带在身上了嗎?雪娜剛回国,给她買几件乔迁礼物吧】


    【陶欣:好像在车里,我一会下去找找】


    消息刚发过去没多久,陶欣收到了一笔转账信息,很长一串数字,足够她给姚雪娜買全套的家具。


    陶欣拿给姚雪娜看,姚雪娜笑了一声说:“周廷之挺有意思的,勤俭节约小半辈子,到这个年纪开始报复性消費了。”


    报复性消费,一个新词。陶欣用手机搜


    索,只见网页上写着“个体在童年时期因物质或情感需求未被满足,成年后通过过度消费来补偿内心的缺失”。


    吃过午饭,两个人又去选家具,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快,随便转一转就六七点钟了。


    姚雪娜签了订餐边柜的单子,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可算搞定了,剩下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等配货的时候再买吧。”


    “搬家真不容易,陈局长还说考核期最后一个月要我独立生活,哎。”


    “你叹什么气,周廷之肯定会帮你安排好的啊。”


    “什么都指望周廷之,我的考核评分一定很低,到时候考核期还要延长。”


    “好啦,你又不是现在就要搬出去,何必为那么久之后的事苦恼,我现在算是想开了,人就是要活在当下,正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她说完这样的大道理,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说正经的,周廷之那方面能力还行嗎?昨天晚上我就想问你来着,没好意思问。”


    “这算什么正经的啊。”


    “这怎么不是正经的,关系到你的幸福生活啊,哎,你也真是太惨了,年輕的肉/体还没享受多久……”


    陶欣急切地反驳:“我才不惨,他现在也很好。”


    姚雪娜看她气呼呼维护周廷之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行,你觉得好就好,你最有发言权。”


    姚雪娜的态度明摆着不信,可这种事陶欣又没法证明,一下子脸都有点涨红了。


    陶欣这脸一红,姚雪娜就以为她被自己戳到了伤心事,恼羞成怒,忙抱着她说:“好啦好啦,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嘛,又不是只有一种玩法,周廷之事事都依着你,就算你叫他跪下来给你舔,他肯定也很乐意。”


    陶欣的脸彻底红了。不是因为姚雪娜说话太无所顾忌,而是因为想象出了姚雪娜描述的画面。


    “哎呦,你不是害羞了吧?当初是谁缠着我跟我讲她的第一次啊?”


    十八岁的年龄优势在此刻显示的淋漓尽致。


    陶欣耳朵热得发烫,不由地捂住姚雪娜的嘴巴:“你好烦啊,别说啦,不是还要去买衣服吗,到底去不去了?”


    姚雪娜一边笑一边挣开她的手:“去,没说不去啊,只是就我们两个去买衣服也太没意思了。”


    陶欣提议:“那叫周廷之出来吧,他刚刚还问我吃没吃晚饭,我们一起吃怎么样?”


    “不要,当着他的面我还怎么聊他的事?再说你天天对着他那一张脸都不嫌烦吗?”


    “……那叫琴姐出来?”


    “你家阿姨?”


    陶欣点点头,样子简直有点老实巴交了。


    “天啊。”姚雪娜的表情像考古学家发现了活化石:“你除了周廷之和你家阿姨找不到第二个人出来逛街?”


    陶欣不想承认,可事实的确如此。管理局的小曼和盼盼虽然和她年纪相仿,又都是女孩,但非工作时间,陶欣不好意思联系她们出来玩,其他人,要么是玩不到一块去,要么是不太相熟。


    “所以我才天天等着你回国啊……”


    “你还真是死心眼。”


    姚雪娜随手打开某直播软件,这个时间段正是直播的高峰期,一点开同城直播全是俊男靓女,她把手机递给陶欣:“喏,选个你喜欢的帅哥,最好是离得近的。”


    陶欣不明所以,可还是听她的选了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男生:“这个吧。”


    “眼光不错啊,这个一看就是男大学生,还没有开美颜。”


    “所以呢?”


    姚雪娜手把手指导:“给他刷礼物,就点右下角那个小花。”


    “这个?”


    “对,送小城堡还是飞机?”


    “小城堡吧,小城堡可爱。”


    “那你就点,多点几下。”


    陶欣刚点两下,手机屏幕里的男主播就有了反应,他很激动捂住脸,声音都有些颤抖:“感谢姚姚姐姐送的城堡,这还是我直播这么久第一次收到城堡,啊,还有,感谢姚姚姐姐,我……”他惊讶到失声,站起来冲着镜头鞠躬。


    姚雪娜笑着说:“小帅哥给你展示腹肌呢。”


    陶欣还是没太明白,这是她第一次看这种直播,姚雪娜教导的也不像管理局那么细致,她不知道小城堡意味着什么,只猜测打赏礼物男主播大概是有钱赚的,所以一个劲感谢她们,那她们是不是应该回一句不客气呢?


    “他在跟我们说话,我们不用回吗?”


    “嗯,退出来就行了。”


    姚雪娜退出直播,不到十秒钟就收到了男主播的私信。


    【男主播:哈喽姚姚姐姐,你跟我同城欸,离得好近呢[可爱]】


    【姚:[位置]】


    【男主播:我换件衣服,很快就到,姚姚姐姐等我一会哦[哭哭]】


    “你看,这就好了。”姚雪娜语重心长的向陶欣传授独立生活的经验:“逛街嘛,找个陪你玩的拎包小弟,哪有那么麻烦。”


    姚雪娜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陶欣到这会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手里发生了一场钱色交易,不由睁圆了眼睛:“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我们只是叫他来帮忙拎包,聊聊天消遣一下,又不是要睡他,这么容易弄到手的,睡他我还怕染上病呢,还是说你打算跟他谈恋爱?”


    “……你单身当然没问题了,要是让周廷之知道,他会很伤心的。”


    “不至于吧?难道你还不能和异性接触了?我就不信他身边没个端茶倒水的女秘书。”


    姚雪娜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可陶欣并没有完全被说服,当然,就算没有被说服她也不打算反驳姚雪娜了。姚雪娜是为了她高兴,她这样不领情,未免太扫兴。


    男主播离得很近,又很迫切,没用上二十分钟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姚雪娜提着包朝他招一招手,他就像见了肉骨头的狗一样摇着尾巴跑过来。


    “你是姚姚姐姐?”


    当面叫姚姚姐姐,陶欣听着有点倒胃口。


    姚雪娜注意到陶欣的神情,笑着说:“你叫我姚姐就行。”


    男主播从善如流:“姚姐好。”他看了眼陶欣,笑容灿烂的很真诚。


    男主播心里想什么,姚雪娜非常清楚,仍旧微笑着抬手抚摸了一把他的脸:“别想了弟弟,就你还不配。”


    姚雪娜并不遮掩自己的轻蔑,男主播也不在意,没有尊严似的一味讨好她。做颜值主播,少不了能说会道,还懂一些时下在年轻人之间流行的东西,偶尔蹦出一句逗趣的话连陶欣都忍不住笑。


    而姚雪娜见她笑了,才弯着眼睛问:“怎么样,还觉得别扭吗?”


    “一点点吧。”


    “你啊,等到我这年纪就懂了,时不时就是要跟这些男大学生交流交流,不然思想会落伍,这就是我能保持年轻心态的终极秘诀。”


    陶欣看了眼去帮她们买奶茶的男主播,撇撇嘴:“你找这种人出来难道是为了交流思想吗?他不见得会有什么思想吧。”


    “此话差矣,你不觉得这种脑子笨笨的小男生也很有意思吗,玩他们就跟玩……”姚雪娜停了一下,感觉这种话不太适合在陶欣面前说,于是话锋一转:“知道你是智性恋,喜欢聪明人,可周廷之那种级别太高了,一时半会的姐姐上哪给你找啊。”


    陶欣盯着姚雪娜看了一会,像老中医望闻问切,然后面色凝重地做出诊断:“我知道了,你这种女人就叫渣女。”


    “宝贝,现在渣女是褒奖,贤良淑德才是骂人的话。”


    “有点厉害,等我回去消化消化。”


    男主播买完奶茶回来,还没等开口就被姚雪娜制止了,姚雪娜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注意到陶欣正在打电话。


    看向他时总是神色冷淡的女孩,此刻倒露出一副娇蛮的模样:“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晚点我给你发定位,你来接我,这样可以吧,嗯,挂啦。”


    见陶欣挂断电话,男主播才把奶茶和自己买的盲盒放到桌上,像什么


    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你们拆盲盒吗?没玩过?就是许愿一个自己喜欢的款……”


    陶欣很幸运,第一次拆盲盒就拆出了隐藏款,她怕弄丢了,仔细收起来,打算拿回家送给周廷之。


    第25章 第25章而周廷之此刻正衣冠楚楚……


    周廷之叫陶欣回家的理由很蹩脚,说什么晚上可能会降温,怕她在酒店睡不好。


    明明就是想要她回家,干什么不直说呢?陶欣覺得周念死鸭子嘴硬这一点其实还挺像周廷之的,只不过周廷之通常都遮掩的很好,属于那种讓人隱隱感覺哪里不对,但就是找不出证据的类型。


    看到路边打着双闪的车,陶欣小跑过去。


    周廷之伸手替她拉开车门:“慢点。”


    陶欣一坐进副驾驶就迫不及待地拿出隱藏款盲盒:“送给你的。”


    “……这是什么?”


    “盲盒公仔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玩,就是每个系列的公仔都有十二个,然后装在一样的盒子里讓顾客随機抽取。”陶欣有点小得意:“我第一次抽就抽到了隱藏款,简直幸运爆棚啊,听人家说隐藏款可难抽了,好多人端盒都抽不到。”


    周廷之接过她手里小巧精致的公仔,微笑着问:“你和雪娜还去逛玩具店了?”


    “没有啊,是……嗯……雪娜一个朋友买的。”


    “那怎么能算你送我的礼物?”


    陶欣纠正他:“这是盲盒,跟谁买的没关系,重点是谁抽出来的,隐藏款欸,你懂不懂啊,我可是把我的好运气送给你了,你要好好珍藏知道吗。”


    “嗯,我会好好珍藏的。”周廷之用指尖輕抚着小公仔露在外边的脚:“它叫什么名字?”


    这系列盲盒是于今年五月底发售的DIMOO童话系列,每一个普通款都是童话人物,例如小红帽、大灰狼、青蛙王子,而周廷之手里拿的是隐藏款,自然要特殊一些。


    陶欣说:“潘多拉的盒子。”


    潘多拉的盒子是不允许被打开的。


    “是这个广场,周廷之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就是在这发的传单。”


    “记得,好不容易啊,你终于认路了。”


    周廷之在路口调头时不经意地看了眼窗外。


    这一带的所有购物中心,都和华视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也就是说,周廷之只要获取陶欣的准確位置,就可以从总部的管理系统中随时调出距離陶欣最近的监控画面。


    “没想到雪娜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国内还有朋友。”


    “嗯……也不算是朋友吧。”


    陶欣是和周廷之完全相反的类型,她完全不擅长遮掩自己的心思,只要有一点底子不足,说话的时候就会吞吞吐吐,总是先輕輕“嗯”一声,以此停顿片刻,给自己留两三秒钟的思考时间。


    可哪怕是思考了两三秒,她也很难蒙混过关。


    这好像是她生下来就有的弱点,连她这个当局者都十分清楚了。


    周廷之见她低头看手機,一副暂时想要逃避的姿态,也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试探、追问。


    回到家,陶欣上楼洗澡,周廷之则去书房处理一些未完成的工作。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周廷之手机响了,是陶欣打来的求救电话:“怪不得我感覺脚一直有点疼呢,起了好大一个水泡,天啊,果然不该穿新鞋逛街。”


    周廷之进到她房间时,她正坐在床上满眼怜惜地望着自己的脚。


    “我看看。”


    “就在这里……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才发现。”


    小脚趾上的水泡,并没有陶欣说的那么夸张。周廷之嘴角微动,几乎立刻意识到陶欣是在为和他坦白做准备。


    “没事。”周廷之半跪在床边,用酒精给针消毒:“挑破了把水挤出来,睡一覺就好了。”


    “欸等一下等一下。”陶欣和他商量:“你跟我聊聊天,然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再挑。”


    “好,聊什么?”


    “嗯……你看过直播吗?”


    “哪种直播?”


    “就是那种手机里面,一个人的直播,唱歌跳舞闲聊什么的,还可以送小城堡。”


    尽管陈平立志做个好官,事无巨细的替陶欣打算,可他到底年纪大了,社会化培训那老一套流程已经跟不上如今日新月异的世界了,以至于到现在陶欣对互联网的了解和接触还十分有限。


    此刻随便一个同龄人听到陶欣的话大概都会觉得很怪异。


    周廷之替她科普:“现在是自媒体时代,以个人传播为主,不管是从事什么行业,打开手机就是一个小直播间,就可以做主播。”


    陶欣的重点不是自媒体也不是直播间。


    “今天晚上跟我们逛街的那个,买盲盒的人,就是一个主播。”她一鼓作气,把男主播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说完终于觉得轻松很多,不然心里老像装着什么事。


    “好了。”


    “嗯?”


    陶欣疑惑的低下头,见小脚趾上的水泡不知何时被挑破,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动的手啊?”


    “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周廷之用棉签擦掉水泡表面的渗液,又涂上一层藥膏,动作温柔又细致。


    陶欣盯着他看。


    周廷之是从公司直接去的购物中心,回到家就忙着处理工作,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仍穿着很正式的衬衫西裤,此刻握着她的脚踝半跪在地上,专注的给她涂藥。


    她的脚抵着他的西装裤,黑白分明的简直有些涩气。


    陶欣忽然想到今晚姚雪娜说的那番话,不由地笑起来。


    在周廷之面前,她反而不容易害羞,或许是习惯性的认为周廷之比她更容易害羞。


    “欸,你知道雪娜今天说你什么吗?”


    这个开头,周廷之猜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但陶欣口中的姚雪娜,从来都只夸他。


    周廷之:“说我对你好?”


    陶欣情不自禁地晃着脚:“是呀,雪娜说你什么都听我的,事事依着我,就算……”那后半句话,她把声音放的很轻。


    周廷之听见了。


    他握住陶欣晃个不停的脚,将沾满药膏和渗液的棉签扔到垃圾桶里。


    “弄完了吗?”


    “嗯。”


    周廷之仰头看她,隐秘的灼热无声蔓延。


    陶欣一怔,下意识想要缩回自己的脚,却被周廷之牢牢固定在膝间。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拉近他与她的距離。


    那样近,太近了。


    陶欣几乎能感受到周廷之微烫的呼吸。


    这种感觉好奇怪,比起身体的欢愉,心灵更震颤。那日晚宴隐藏在热情下轻视的目光,此刻似乎又聚集在她身上。即便周廷之以上位者的身份刻意对她伏低做小,那些人眼里也充斥着审视,明里暗里打探着她的背景,学历,过往一切。


    那些人讨好她,只是为了讨好周廷之。


    而周廷之此刻正衣冠楚楚的跪在地上,竭尽全力想要取悦她。


    陶欣看着周廷之湿漉的眉眼,轻轻攥住他乌黑的发。


    这是陶欣真正长大的瞬间,她终于捕捉到内心深处被自己忽视的隐秘的不满。周廷之是很好很尽责的伴侣,提供给她这样温和的纾解渠道。


    ……


    翌日是周六,陶欣要去武术馆上課,可睡得太沉,闹钟响了又被她关掉,还是琴姨久等不见她下楼吃饭,上来敲门才把她叫醒。


    陶欣一看时间,立刻醒透了,匆匆忙忙收拾好,拿了车钥匙一边扎头发一边往外走,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五分钟,一群学生和学生家长等在教室门口,真让陶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大多数学生家长都表示谅解,人无完人,谁还没有个睡过头的时候,把孩子送进教室后就纷纷离开了。


    唯独李崇,非要找一找存在感:“陶教练为人师表,以后可要有点时间观念。”


    姚雪娜一事上李崇实实在在帮了很多忙,陶欣不得不给他一点存在感:“今天怎么是你来送小琪?”


    “她家阿姨有


    事。”


    “你很闲。”


    “我確实很闲。”


    “……”


    陶欣看着李崇,回手关上教室的门。孩子们不明所以,透过窗户好奇的张望,遗憾教室隔音很好,她们听不到走廊里的谈话。


    “好吧,我承认当年那样分手是我做錯了,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就这样?”


    “不然呢?你就没錯吗?你就说你那时候接近我是不是因为跟人家打赌,要在一个月内追到我,做我男朋友。”


    一提这件事,李崇就像被人狠狠踩了一下脚,眼里似有火苗在跳跃,毫无他平日的稳重:“可我后来是真心的!”


    陶欣冷笑一声,看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看前男友的讥诮:“可我一开始就是真心的。”


    李崇瞬间哑火。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怨我当初为什么不听你解释直接把你甩了是吗?我实话告诉你,我那会要是当面跟你说这件事,你现在都不一定能活着站在这,是法治社会救了你,你应该感谢国家,感谢党,感谢你爸妈比我爸妈有权有势。”


    “……”


    “怎么不说话了?没脸说话了?快四十岁的人,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要不是考虑到尊老爱幼你以为我会主动和你道歉?你还不满意上了。”


    “别这么狠吧……”李崇苦笑着向陶欣示好:“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他服软了,可陶欣这还没完。


    “就是什么?就是闲得慌?一天到晚没正事,看到我是不是觉得很新鲜?就跟科幻爱好者看到活的外星人一样?嗯?是不是见到我感觉你自己都年轻了?是不是惦记着跟我重温旧梦,好让你重回青春?”


    陶欣问一句,往前走一步,她往前走一步,李崇就往后退一步,直至被逼退到角落里,退无可退了,陶欣才终于停下,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崇看。


    李崇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简直无法承受陶欣的目光。


    他急于摆脱这种令他感到羞耻的困境:“好了,是我错了,这件事到此翻篇行不行?”


    陶欣学着他的口吻:“这么容易就想翻篇?”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办到。”


    “趴在地上学狗叫。”


    “……要不然你拿刀捅我两下算了。”


    “或者你给我做一节課的教具,演示防身术。”


    “走,现在就去教室,天底下不会有比我更合格的教具。”


    李崇想的太简单了。


    从九点二十正式上课,到中午十一点二十下课,这两个小时里,他被过肩摔了二十八次,肘击十六次,锁喉更是三十余次。李崇到长到三十八岁,从来没觉得自己老过,就在昨天他还觉得自己仍然风华正茂,直至今天,他是忍了又忍才没对陶欣说出那句“求你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陶欣看着一手扶着门一手扶着腰的李崇,微笑着问:“李教具先生,下午的课您还来吗?”


    李崇深深看她一眼:“你解气了?”


    “还行吧。”


    “那我们两清了?”


    陶欣想了一下说:“我本来也没准备跟你算账,是你总不甘心。”


    “我喜欢你还不行?我……”


    李崇平时也是很理智一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陶欣就像个愣头青,很容易口不择言,有些话甚至他自己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不该说。


    陶欣果然没给他好脸色:“当然不行了,先不说我有男朋友,你比我大这么多,你还离过婚,你有没有自知之明啊。”


    “……你男朋友还有那么大一个儿子。”


    “……我生的,咋啦?”


    “……啊?”


    “……不像?”


    李崇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醒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车里了。


    陶欣生了周念?李崇回想着,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没错,陶欣就是那么说的。


    理智告诉李崇不能相信陶欣的话,她极有可能是胡说八道,可比理智更高一层的理智已经开始冷静的思考。


    陶欣明明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为什么周廷之会是陶欣的监护人?陶欣之前说过她大二开始就和周廷之在一起了,如果李崇没记错,陶欣大二那年是2001年,而周念和李乐泉都是出生于2002年。


    李乐泉说周念刚生下来他妈妈就因为产后并发症过世了……陶欣是从2002年的时空裂隙穿越到2020年。


    按照时间推断,陶欣完全有可能生下周念。


    可陶欣一个舞蹈生,怎么会在大二的时候生一个孩子啊?!


    两股理智在李崇脑子里不停的打架,他感觉自己头疼的都要碎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他半降的车窗。


    李崇向外看去,竟然是周廷之。


    周廷之嘴角微弯,心情很好的样子:“李总,又这么巧。”


    李崇本来就浑身上下哪哪都痛,最狼狈的时候又叫周廷之撞了个正着,更是一阵阵的心绞痛。


    真是造了孽了,怎么就这么巧。


    第26章 第26章她一面怀疑着自己的直觉……


    陶欣看到周廷之也很意外,一下凑到他跟前问:“你不是一早就去公司了吗?”


    周廷之说:“系统出了点小故障,很快處理完了,看时间还早,就想着来找你一起吃饭。”


    陶欣一直都是周末上課,周廷之偶尔会来和她一起吃午饭,或是接她下班,武术館的人都知道周廷之是陶欣的男朋友,见到两个人在一块总免不得调侃一句“周总又来啦”。


    陶欣不想周廷之吃饭的时候还要分出心神應付她的同事,就带着周廷之去吃马路对面的蟹黄面。


    蟹黄面是很有名的網红蟹黄面,饭点堂食爆满,外卖不断,陶欣和周廷之等了一会才找到地方坐下,终于能好好说话。


    “可惜啊,你要是再早来一会就有好戏看了。”陶欣分享起今天发生的趣事,从她怎么挤兑李崇,到李崇怎么服软,再到她把李教具一遍又一遍的摔在垫子上,最后当然还有她最得意的那句“我生的”。


    “我说完李崇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比那天在武术館门口看到我还夸张,我感覺他是真信了,你知道吗,我是很努力的忍才没笑出来的。”


    “他是被你折腾的脑子转不过来弯了,等回去缓一缓應该就能冷静下来。”


    陶欣本来正在喝红糖姜茶,听他这么说,动作一顿,有点疑惑地抬起头,盯着周廷之看了一会才很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个反應呀?”


    同一个笑话,第一次听的反应和第二次听的反应自然是不一样的。


    周廷之不动声色地握紧手掌,笑意不改,语气轻快:“我们俩一起嘲笑他是不是太坏了。”


    “那倒也是哦,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陶欣含着一小口红糖姜茶,抿着嘴巴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以为什么,那或许是一种怪异的直覺。


    短暂的小插曲,陶欣没放在心上,却给了周廷之一个警告。


    他似乎盯陶欣盯得太紧了,以至于早早预知到了陶欣将要分享的趣事,没办法提供准确的、好的反馈。


    这是作为一个男朋友的失职。


    如果不是陶欣足够爱他,完全有理由和他提出分手。


    陶欣的爱不是这样让他随便挥霍的。


    周廷之很后悔,他绝不要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可有一些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像性质恶劣的瘾,十分难以改正。


    周廷之已经习惯用自己的时间碎片来查看陶欣的动向,比如会议上大家休息的间隙,饭局上身處话题之外的片刻闲


    暇,甚至高尔夫球场上转身喝水的三十秒钟,也足够他解锁手机,确认定位,幸运的话就可以看到监控画面里的陶欣。


    周廷之想克制,忍耐,可这些动作已然形成了肌肉记忆,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抢先一步完成了。


    意识到自己又在频繁的做这件事,他也会不自覺地蹙起眉,可是看到监控画面里一切都好的陶欣,他眉心又舒展了,忘记隐隐的不安,只享受这一刻的愉悦感。


    触发、行动、奖励、投入。


    这是一套很完整的成瘾机制,和烟瘾是类似的原理。很少有人可以凭借意志力减少摄入香烟的數量,大多數人想要戒烟都只有彻底戒断这一条途径。


    周廷之身處在安全的环境里太久了。


    十一月份,天气渐冷。


    又一个周六,陶欣照常去武术館上課,刚出门就被门口的篮球绊了一下,要不是她身手敏捷一准要摔的趴在地上。


    不用说,这篮球肯定是周念带回来的。周念学校附近的公寓没有地暖,大少爷嫌屋子里阴冷,洗澡也不方便,决定以后每个周末都回家住。


    陶欣把他的篮球踢到门口的角落里,转头对周廷之说:“我走啦。”


    “等一下。”周廷之拎着一个纸袋走出来:“这是件厚外套,你放在车上,以防万一,冷了可以拿出来穿。”


    “好——”


    她坐上车的时候,周廷之又把保温杯递进车里:“泡了红参茶,天冷喝一点热的。”


    “再这么补下去我就要流鼻血。”陶欣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把杯子接了过来:“真得走了,不然该迟到了。”


    “嗯,去吧。”周廷之关上车门,朝她挥挥手,很像送小孩上学的家长。


    只要周廷之在家每次都是这样磨磨蹭蹭,琴姨看了都嫌太腻歪。


    不过陶欣倒是覺得很甜蜜,她喜欢从后視镜里观察周廷之。从刚谈恋爱那会开始,每一次他们分别,周廷之都会站在原地目送她很久很久,直到完全看不见她。


    到了武术館,仍和平时一样上课。小姑娘们进步很快,才两个星期的功夫近身防身术就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陶欣估算着按照这个进度,下个星期就可以开始新课程。


    正这样想着,教室另一边忽然有人大哭起来。陶欣上前询问,原来是刚刚练习后空翻的时候不知从哪飞来一个小烏龟玩具,正正好好砸在一旁热身的小雨脸上,这一下砸的真不轻,小雨颧骨那里都红了一大片,哭得眼睛也睁不开。


    陶欣怕碰到眼睛,赶紧打电话叫馆长下来带小雨去医院。馆长走之前特意叮嘱,让她问清楚怎么回事,好给家长一个交代。


    事情当然要弄清楚。


    陶欣拾起“凶器”。小烏龟玩具不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面无表情地问:“谁带来的?我说没说教室里不准带这种东西?”


    武术馆课堂上的氛围一贯严肃,教练们都不大和善,陶欣也一样,小孩子们正是怕老师的年纪,刚刚小雨又哭得那么厉害,这会都不敢吭声,没人承认。


    “敢做不敢当?你们就这点出息?”


    “……”


    不管陶欣说什么,教室里就是没人开口,每个人脸上的神色也没什么异常,好像这小烏龟是从异次元飞过来的。


    陶欣没办法,只能去查监控。


    监控显示器在馆长办公室,门锁着,陶欣正要打电话给馆长,陸晨带着备用钥匙上来了。


    “哎,你来的正好。”


    “我听见动静了,下课看你教室没人,小琪说在楼上看监控,我猜你就得用钥匙。”


    陸晨打开门,问她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陶欣想了一下说:“大概是十点四十左右,我给馆长打电话的时候是十点四十三。”


    陸晨闻言便挪动鼠标帮她调出当时的监控画面。


    监控摄像头是周廷之公司提供的最新款产品,画面非常清晰,还有收音功能,小乌龟是从谁口袋里飞出来的实在一目了然。


    “就是这里,你调回去,我用手机录一下。”


    “好。”


    陆晨把画面调回去,等她录制的间隙忽然注意到左下角的访客记录,有点惊奇地说:“怎么还有个账户访问次數两千多次。”


    华視的这套监控设备多是用于幼稚园、早教班、补课班这类机构,家长们可以下载华視app,通过摄像头编码线上查看实时的监控画面,这也是一些机构招揽生源的一大卖点。


    武术馆换了这套设备后不少家长都下载了app,时不时就看一眼孩子们的情况。可设备刚更换没多久,大多數账号的访问次数都是两三位数,只有这个账号,是非常突兀的四位数,所以陆晨一眼就注意到了。


    “这哪个班的家长啊。”陆晨被两千多的访问次数吓到了,有种时时刻刻被监视的感觉。


    陶欣录制完监控画面,也凑过去看了看,账号头像是初始头像,昵称是一串乱码,在一众账号中也很不寻常,其他家长大多是微信登录,直接使用微信昵称,也有少部分家长是手机号登录,账号是手机号加一到两个随机字母。


    陆晨出于好奇,点开了账号的详情页,所有应当显示信息的地方也都是一串乱码。


    “真怪了……”


    孩子们还在教室里等,陶欣不能和陆晨一起一探究竟,只扫了一眼说:“那我先下去啦,感谢你帮我调监控,明天请你喝奶茶。”


    陆晨露出脸颊上深深的酒窝:“客气什么,你快去吧,我锁门。”


    陶欣回到教室,将监控视频私下拿给小乌龟的主人看,小姑娘看完立刻就大哭起来,委屈的不得了,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外套口袋里怎么会有一只小乌龟。陶欣看她的委屈也不似作假,又打电话给她家长,兜兜转转问了一大圈陶欣才弄明白真相——原来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她那才三岁的妹妹偷偷给姐姐准备了礼物,并把礼物藏在了姐姐的外套里。


    姐姐浑然不知,后空翻的时候小乌龟就从口袋里甩了出来。


    姐妹俩的家长知道因为小乌龟出了意外感到非常抱歉,赶忙向陶欣要了医院地址,愿意为这件事负起全责,而馆长送医及时,对面家长处理得当,小雨家长自然也很大度,表示孩子成长路上难免磕磕碰碰,脸上一点小淤伤,既不会留疤,也没伤到眼睛,三五天就好了,大家都不要为这件事有负担。


    小乌龟事件就这样顺利的解决了。


    陶欣开车回家的路上,没由来的想到那个昵称是一串乱码的账号,她在红灯前踩下刹车,转头看了看副驾驶的纸袋,那里面装着周廷之给她准备的厚外套。


    访问次数两千多,是有些夸张了。也许周廷之可以查出来账号背后是哪个家长……可这样做似乎不太好。


    红灯转绿,陶欣将杂乱的思绪尽数按下,伴随着明快的音乐驱车回家。


    庭院里的海棠树在结果落叶,物业每天都会派人来清扫,今天还要顺道修剪树枝,给庭院里的绿植做一做养护,物业高层大概也开始做年终总结之类的东西,几个穿西装的在旁边拍照录视频,力求多角度多方位展现他们的服务态度。


    虽然物业尽可能保持安静,但这么多陌生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还是会有些吵。大少爷嫌烦,不想待在家里,恰巧陶欣回来,就邀她一起去打網球。


    陶欣知道周念前两周刚加入了学校的网球社团,估计最近一直勤学苦练,要逮住机会一雪前耻。可周念想雪耻是一回事,对她的态度又是一回事。


    她无意应邀,周念没有杵倔横丧,也没有吹胡子瞪眼,只是好声好气的商量,甚至有点恳求的意思:“走吧,外边那些人还不一定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什么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动不动尥蹶子的倔驴少爷怎么成温顺小猫了?害陶欣产生一种他过一会就要改口管自己叫妈的错觉,鸡皮疙瘩都冷不防的起了一身。


    可不管怎么说,大少爷都如此主动的示好了,她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何况还有周廷之呢。


    三个人一起去了网球俱乐部,陶欣面对她雄心壮志的挑战者,上来就拿下了一个GoldenSe


    t(黄金盘),直接把周念给打破防了,不顾男子汉的尊严,拉着周廷之上场二打一。


    上阵父子兵,照样打的很勉强,周念被陶欣的上旋球抽得晕头转向,中场休息的时候还偷偷用手机搜华人女子网球运动员的名单,以为陶欣之前在国外是专业打网球的。


    后半程周廷之接了个电话,不得不回公司加班。剩下陶欣和周念两个人,周念彻底老实了,从雄心壮志的挑战者蜕变成虚心求教的小老弟,整个人乖顺谦卑的不得了,很有勾践卧薪尝胆的精神。


    体育竞技嘛,为了胜利就是应该放下自尊。陶欣欣赏他的精神,毫不藏私的把自己的上旋球绝技传授给他。


    回到家已经六点多了,庭院收拾的很干净,就是不知道谁把琴姨晾在窗下的萝卜干撞翻了,又不作声的拾起来,好好的萝卜干弄得脏兮兮,让琴姨一个平日不太爱言语的人想起来就忍不住抱怨。


    周念知道这件事也很不满。琴姨的萝卜干可是自家种的萝卜,自己切,自己晾,回头泡好了腌制成小菜别提多清脆爽口,周念最爱吃的就是琴姨小菜里的萝卜干。


    一方面是对物业的不满,一方面是想哄琴姨高兴,周念便吵着要去调监控,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物业也是打工人,琴姨倒不想难为他们,摆摆手说算了。


    陶欣原本还在替萝卜干感到惋惜,听到周念要调监控,不知怎么脑子里又冒出上午那串乱码,内心深处涌动着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她想起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去徒步旅行,向导对着安静又危险的山林说——面临选择的时候,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是你无意识中对各种细节的捕捉与整合,也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与指引。


    陶欣一直记得这句话。


    会吗?


    有可能吗?


    她一面怀疑着自己的直觉,一面被直觉驱使,缓缓推开书房那扇门。


    书桌上两台电脑的显示器都开着,通过桌面的内容,很容易就可以区分出哪一台是专门用来工作,哪一台是处理杂事。


    陶欣点开“华视安防”,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家里六处监控摄像头所拍摄的画面——前后/庭院、玄关、客厅、厨房、二楼书房外的走廊。


    和武术馆的监控一样,家里的监控也有线上实时查看的功能。


    陶欣盯着左下角的访客记录,好一会才打开那串乱码昵称的详情页。


    详情页里当然也都是乱码,和武术馆的那个账号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监控画面访问次数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百三十二次。


    陶欣抿了下唇,默不作声的关闭了“华视安防”。


    第27章 第27章周廷之闭上眼睛,回忆着……


    翌日是周末,天气非常好。


    下课后陶欣没急着回家,她昨天答應了要请陆晨喝奶茶,不是客套话。


    请喝奶茶这种事当然不能只请一个人了,陶欣按照人头,给武術馆里每个人都点了一杯,其他人的放在前厅,群里通知,谁有空谁来取。


    陆晨那杯她特意送去了教室。


    陆晨正在辅导爱徒,见她进来有些意外:“你还没回去呢?”


    “来给你送奶茶。”


    “我看到你在群里发消息……”陆晨拍拍爱徒的肩膀,示意他先去休息,随后才不好意思地说:“你也太客气了。”


    陶欣笑笑:“其实我找你还有别的事。”


    进阶班的教室不大,爱徒一休息就跑去刷短视频了,叽哩哇啦的有点吵,陶欣声音又轻,陆晨便提议:“那我们出去说?”


    “不用,我就是想问你前天发朋友圈的那窩小奶貓都找到领養了吗?”


    “还没呢。”提起这件事,陆晨有点沮丧:“我在好几个平台上都发了领養信息,目前还无人问津,田园貓就是这样,尤其这窩小貓长得不太好……”


    “那一直没人领養怎么办?”


    “只能先凑合養着,等天气暖和了做个绝育,然后送到乡下親戚家去吧,好歹在乡下能抓老鼠,也算有个立足之地……反正我目前是这样打算的,没办法,家里本来就养着两只狗,再加上这五只貓,实在是有心无力,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死掉,真愁人……”


    陆晨唉声叹气地说完,才想起来问:“怎么,你要领养一只吗?”


    “对,我昨天就想跟你说来着,不是出了小乌龟的事吗,就没顾上。”


    “那太好了!这样,等下个月吧,你选一只,我带到武術馆来。你是不知道,这窩小猫还没断奶呢,隔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现在白天我爸妈负责喂,晚上我负责喂,我都好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陶欣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想了一下问:“喂奶难不难?也许我可以?我周一到周五都没什么事,周末家里也有人可以帮忙。”


    “你以前养过小猫小狗吗?”


    “没……我妈妈对猫狗毛皮屑过敏。”


    “这样啊。”陆晨有些犹豫:“你怕你第一次接触会搞不定,除了喂奶还得帮它们排便。”


    陶欣的手机响了,她知道是周廷之,没急着回复,仍和陆晨商量这几只小奶猫的事:“要不让我试试吧,万一我能行呢。”


    “那……你去我家试试?”怕陶欣误会,陆晨特意说:“我爸妈都在家。”


    “好啊,就这么定了,等你下课。”


    “嗯!我抓紧,最多半小时。”


    陶欣出了教室,到走廊里查看周廷之的消息。


    【周廷之:下课没?晚上送小念回学校,去吃他学校附近的铁板烧怎么样?】


    【周廷之:在开车吗?】


    陶欣慢吞吞地回复:【有点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呢,你们俩去吃吧】


    周廷之秒回:【出什么事了?】


    陶欣又回一句【晚点再说】,然后打开小红薯搜索起“如何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


    走廊里的监控对准她,红光闪烁。


    她拿着手机,看着手机,却没有回复微信。


    过了很久,教室的门向外被推开了,一个小男孩兴高采烈地跑出来,陆晨紧随其后,走到她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她笑一笑,收起手机,两个人并肩离开。


    陆晨能成为武術馆的合伙人,除了自身技术过硬,家里条件也是很不错的,陶欣之前听同事提起过,他家住在市中心某处一梯一户的高档小區,小區出售的楼盘都是大平层,动辄几千万的售价,普通人根本买不起,能住在里面的都非富即贵。


    可养宠物这种事需要的不止是空间和金钱,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大量的心力。去陆晨家的路上,他说自己家里除了两只狗,还有他父親养的一屋子鸟一大缸鱼,他母親养的一阳台花草一笼子芦丁鸡,家里是实实在在养不了五只猫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找领养。


    “你要是能帮我给这五只小猫安个家,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太想把它们送到乡下去,乡下好多猫都会误食老鼠药。”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家那边是宠物友好社区,就算是小区里的流浪猫物业也会定期做驱虫的,我们隔壁邻居的猫都是放在院子里散养,天天在树上晒太阳,可自由了。”


    “那真是太好了!”


    说话间电梯门开了,陆父知道家里要来客人,早早等在门口,见从电梯里出来的是一个和儿子年纪相当的漂亮姑娘,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等陶欣开口叫叔叔他才反应过来,连声招呼道:“快,快请进,快请进。”说完一看地上的拖鞋,又“哎呀”了一声,轉头对屋里的陆母说:“有没有新拖鞋啊,快拿双女式的新拖鞋出来。”


    一听女式拖鞋,陆母几乎是闪现到门口,看到陶欣也结结实实的震惊了一下。


    “你不是说带同事回来吗?!”


    “这就是我同事啊,陶教练,刚来武术馆工作没多久……”


    陆晨受不了父母脸上那过


    于明显的失望的神情,自顾自轉移话题:“算了,别换鞋了,你直接进来吧陶教练,这两天也没擦地。”


    陆父闻言忙附和:“是是是,地脏着呢,穿鞋进吧。”


    陆晨家的地板肉眼可见的一尘不染,陶欣真不好意思穿着鞋进去,便笑一笑说:“没事,我换这双拖鞋就好了,打扰了叔叔阿姨。”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家好难得来一个女孩子做客,我太开心了,陶教练今晚一定要在家里吃飯,阿姨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好菜!”她说着就催促起陆父:“你快去超市,买一点新鲜的虾,还有排骨,哦,还有鸡翅。”


    陆晨父母热情的简直超乎陶欣想象,她也好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了:“阿姨,不用这么麻烦,我……”


    “不麻烦,你们俩去看小猫,我去洗点水果,快去快去。”


    “那……麻烦你了阿姨。”


    “都说不麻烦了,你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不来我们还不吃晚飯呀?”


    陆母这样说,陶欣稍微自在了些。


    陆晨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等父母不再跟前了才含羞带愧地说:“我爸妈性格比较外向,我们家也确实比较少有女孩子来,他们反應过激了,你别介意啊。”


    “没关系,你爸妈性格很可爱……”


    陆晨的父母一看就是都生长在幸福的大家庭里,两个幸福的人结合,又组建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他们刚刚那么兴奋又激动的样子,让陶欣想到自己上大学后第一次放假回家,突然袭击,敲开家门,她爸爸妈妈也是欢天喜地的,又买菜又洗水果,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喂到她嘴里。


    “看,这就是那一窩小猫了。”陆晨打开一旁的“喂奶记录本”,确认了一下时间说:“再过二十分钟喂下一次奶,到时候我教你。”


    小猫很小,还没睁开眼,在铺着毯子的小窝里挤作一团,拱来拱去,哼哼唧唧,看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太小了……”陶欣不自觉放轻声音:“我还真有点不敢碰。”


    “刚带回来那天更小,应该是才生下来不久,身上还有点湿漉漉的,我都没想到它们能活下来。”


    “它们是被人扔出来的?”


    “是啊……才生下来就扔了,真狠心。”


    两个人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猫,而门外,陆母正端着水果眉飞色舞地盯着他们两个看。


    飯没有白吃的,年纪没有白长的,陆母打眼一看陶欣,就知道她和自家这三口人是一样温良柔软的性格。


    嗨呀,同事好啊,同事就更好了,从长相到身高再到那舞刀弄枪的兴趣爱好,真是太般配了,太叫人喜欢了!


    陆母按捺着激动,清了清嗓子,尽可能温柔地说:“来,陶教练吃点水果吧。”


    陶欣忙起身:“谢谢阿姨。”


    “来,吃车厘子,今天早上刚买的,特别新鲜。”陆母顺势坐下来,笑着和陶欣拉家常:“真没想到,陶教练这么文文静静一个小姑娘居然也学武术呀。”


    “我爸说女孩子学武术可以保护自己。”


    “这话没错!我要是有个女儿,我一定也让她学点防身的本事。”


    生怕陶欣接不上话题,陆母紧接着又问:“陶教练想好领养哪只小猫了吗?”


    陆晨回答说:“她今天来是试试自己能不能喂,要是能喂就都带回去。”


    “哎呀。”陆母听了忙劝说:“可得想好了,不能冲动,五只猫都养在家里以后光猫砂盆就得放六个才行,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养可能就得十几年呢。”


    “您说的我都考虑过了。”陶欣笑道:“要是我能带回去,之后还会继续找领养人的,如果后期实在没人领养,那就只好自己养了,所幸家里有院子,不用摆六个猫砂盆。”


    “有院子好呀,我都想把这里卖了,置换一处带院子的房子,养养花草,遛遛狗,多好啊。”陆母畅想着,又问陶欣:“陶教练住在哪里?也是跟爸妈一起住吗?有机会我们可以做邻居呢。”


    “哦,我结婚了,现在是住在……”


    陶欣后面说了什么,陆母根本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句“我结婚了”。


    她慢了一百零八拍的注意到陶欣无名指上细细窄窄的戒圈,还有戒圈上大概还不到五十分的方钻。


    呜——救命啊——


    哪个寒酸的烂男人抢走了她的梦中情儿媳妇——


    陆母勉强微笑着说:“陶教练结婚真早,真好,哈哈,真好,我家陆晨要是也能这么早结婚就好了。”


    “妈。”陆晨适时解救她:“我们下课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麻烦你去帮我们泡壶茶吧。”


    陆母应了两声,忍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意去泡茶了。


    “不好意思啊陶教练……”陆晨很窘迫地说:“我这个年纪还单身,爸妈都会有点性缘脑。”


    性缘脑?


    陶欣虽然不知道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但结合陆晨的语境陶欣大概可以猜出一二,便笑了笑说:“没关系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陆晨迟疑了一瞬,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陶欣毛衣袖子下紧贴着皮肤的智能手表在轻轻震动。


    除了周廷之,不会有别人。


    这是陶欣第一次故意不接男朋友打来的电话。


    她心里很难受,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愧疚。


    陶欣没有回答陆晨的问题,看向那窝蠢蠢欲动的小奶猫:“是不是醒了?该喂奶了吧?”


    时间确实差不多了。陆晨挽起袖口:“来,我先教你怎么冲奶粉。”


    “用这个杯子吗?”


    “对,它们现在太小了,还不会用奶瓶,所以要把奶粉按比例冲好之后用针/管喂进去,这有酒精湿巾,你先擦擦手,试着把它们拿起来感受一下。”


    陶欣跪坐在小窝旁边,按照陆晨的指示一步步行动,动作生疏又僵硬,小猫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心惊胆颤,丝毫看不出平时做事轻盈明快的样子,以至于陆晨视线一触及她就忍不住想笑,教学节奏完全被打乱了,喂奶事业进行的磕磕绊绊。


    年轻的男女,笨拙的学习着如何照顾刚来到这世间的小生命,多么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啊。陆母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遗憾万分的长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将泡好的花茶送进房间。


    陶欣只是没有接触过这么小的小猫,手上不敢使力气,怕弄伤了它们,可多尝试几次就逐渐从容了,动作倒是比陆晨更轻柔细致一些。


    确认自己可以照顾这窝小奶猫,陶欣便打算接上它们向陆母道别,恰巧陆父买了一大堆菜回来,夫妻俩都热情的邀请陶欣留下吃饭,陶欣无从拒绝,只好答应。


    距离开饭还得一段时间,离陆晨怕她待在家里会尴尬,主动提出带她下楼到小区里遛狗。


    陆晨家的两只狗是两只漂亮的大金毛,体型肥硕,毛色浓艳,一看就是好吃好喝养大的,性格也很温顺乖巧,一点都不怕生,被陶欣牵着就老老实实跟在陶欣身边,只要陶欣抚摸它的脑袋,它马上露出温暖可爱的笑脸,直冲着陶欣摇尾巴。


    小狗果然能治愈一切。


    陶欣暂时忘记了烦恼,把手机递给陆晨,蹲下身紧挨着两只大金毛:“陆教练,快帮我拍張照,最好把后面的火烧云也带进去。”


    带着五只小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陶欣打开车门,从副驾驶里捧出装着猫窝和小猫的纸箱,又用手指勾住一袋子奶粉和喂奶工具,用脚关上车门,刚一转身,就看到周廷之站在院子里。


    庭院昏暗,他站在那简直有些鬼气森森。


    可当他走上前来,冷峻的面容被暖光照亮,又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周廷之很体贴的接过纸箱和袋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发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我回你了呀,我说我在同事家吃饭。”陶欣


    笑笑:“我还是特意用语音回的呢。”


    是啊,就那一句,我在同事家吃饭。


    周廷之垂眸看了眼纸箱里酣睡的一窝小猫:“这是哪来的?”


    “同事家的,他晚上遛狗在垃圾桶里捡的,好可怜,刚出生就被扔了。”陶欣跟着周廷之进门,如往常一样事无巨细的解释:“你都不知道,他家养了两只狗,一屋子鸟,一大缸鱼,一阳台花花草草,还有一笼子芦丁鸡,实在是没有精力照顾小猫了。这一窝小猫隔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喂的他几乎猝死,我就说我没什么事啊,我可以帮你照顾,然后就去他家取小猫了,正好他爸妈在家,非要留我吃饭,买了好多菜,我真是不好意思不吃。”


    陶欣解释了这么多,唯独没有说那个同事是谁。


    周廷之也没有问,反而问了一些很无关紧要的问题:“在别人家里吃饭是不是很不自在?吃饱了吗?我再帮你煮碗面吧?”


    “别煮了,我都吃撑了,他爸妈一直给我夹菜。”陶欣坐下来给小猫重新铺了一張尿垫,又转过头对周廷之说:“这个星期你就在二楼睡吧,免得小猫半夜叫你睡不安稳,也省得我起来喂它们的时候还得轻手蹑脚。”


    最近一段时间,周廷之都是睡在三楼陶欣的房间,他的床已经空置许久,琴姨每天打扫卫生都懒得推开他房间的门。


    周廷之觉得房间很闷,打开窗户,才发现外边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天冷,又下雨,晚风格外湿凉,像冰冷的潮气顺着毛孔钻进身体里,一瞬间透骨的寒凉。


    周廷之想到陶欣在安顿好小猫后特意拍了張照片,然后点开了微信。


    她一定是发给了小猫的前任主人。


    今晚是她带小猫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大概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前任主人,而前任主人或许也放心不下,需要时常询问情况。


    周廷之闭上眼睛,回忆着今晚陶欣的一言一行。


    她的视线似乎很少落在他身上,她对手机发出的声音反应很强烈,她说话的语速比平时更慢,更平淡。


    她只字未提自己是和陆晨一起离开武术馆。


    也不提从离开武术馆到回家这之间的四个小时里都发生了什么。


    也许只是那窝嗷嗷待哺的小猫占据了她的注意力,她分不出多余的心神考虑太多。


    周廷之轻舒了一口气,打开手机,想和陶欣说一声晚安。


    恰好看到一分钟前陶欣发布的朋友圈。


    【陶欣:超级可爱的猫猫狗狗


    ps:小猫寻领养,有意者联系我[愉快]】


    四张配图。第一张是两只金毛在夕阳下玩耍;第二张是她和那两只金毛的合影,笑容甜美;第三张是她手托着两只小猫,做出一副要吃掉它们的模样;最后一张是五只小猫一只挨着一只在猫窝里睡觉。


    每一张照片都拍得很好,可以放在生活杂志里。


    周廷之点了赞。


    很快就有那天晚宴上加的共同好友点赞并留言。


    【小猫还没睁眼睛呢,能养活很不容易吧】


    【陶小姐果然人美心善[大拇指]】


    【哇哇哇男友视角也太可爱了叭[亲亲][亲亲]没想到周总还挺会拍照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俯拍的角度,亲密的距离,的确很像“男友视角”,难怪别人会产生误会。


    周廷之站在窗边等了很久,陶欣没有回复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澄清误会。


    第28章 第28章这样一只要陪伴陶欣十几……


    这一晚周廷之睡得很糟糕,接二连三的做噩梦,一时梦到当年那場事故,陶欣在自己眼前消失,任凭他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丝毫踪迹;一时又梦到陶欣赌气开车出门,他开车在后面追,看着陶欣在车流中来回穿梭,好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他心急如焚,终于在恐惧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做了这样的梦,并不是好兆头,周廷之给司机发微信,叫司机来家里接他,停顿了一下,又点开陶欣的朋友圈。


    他和陶欣的共同好友有限,只多了一条来自李崇的新留言:【我領養一只】


    李崇明显不怀好意。


    他要領養的不是猫,而是光明正大联系陶欣的借口。


    这样的借口,小猫的前任主人有五个。


    周廷之看一眼窗外,整夜下雨,一早天色仍有些阴沉。他洗漱,换衣服,上楼,輕輕推开陶欣的房门。


    陶欣还在睡,蜷缩在床邊,离那窝小猫只有一臂之遥。她的脸埋在柔软蓬松的被子里,鹅黄衬着透粉的瓷白,像一种名为栀子的芍药。


    陶欣睡着的模样总有种孩子般毫无戒备的天真。


    虽然才这样相处没多久,但周廷之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醒来后盯着她看一会。


    将陶欣悬在外邊的脚收回被子里,周廷之又轉身下了楼。


    琴姨早就准备好了早餐,这会正在厨房煲汤,看到周廷之下来,笑着打了声招呼:“周总早。”


    周廷之回以微笑:“早。”


    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可琴姨还是察覺到了非同一般的气息。这是作为优秀家政人员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雇主今天心情非常糟糕。


    周廷之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情绪低落让琴姨悬起一颗心,只怕雪上加霜,连摆弄锅碗瓢盆的力道都放輕了很多。这种气氛让人很不好受,琴姨暗暗盼着周廷之今天早点去上班。


    可还没等周廷之把早饭吃完,外邊就传来了一些令人很不愉快的噪音。


    琴姨向外望去,是物业那辆将要散架的快递车,两个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来,把一个又一个箱子搬到门口,动作麻利,但不够小心,箱子放到门口的时候会发出“砰”一声的闷响。


    周廷之蹙起眉。


    琴姨忙出去询问:“怎么还不到九点就把快递送来了?”


    两个年轻人稀里糊涂的,反问琴姨:“这不是十六号嗎?”又说:“是十六号业主让现在送过来的,我们待会还要负责安装呢。”


    琴姨也糊涂了,正想问问周廷之是怎么一回事,就见陶欣睡眼惺忪地走下来说:“琴姐,是我的快递,好像是猫爬架,让他们帮我装到三楼阳台上吧。”


    琴姨今早刷到了陶欣的朋友圈,知道她弄了一窝小猫回来,这会听到陶欣说买了猫爬架倒不以为意,只给那两个年轻人找了鞋套,帶他们上楼安装。


    反而昨晚就见过那窝小猫的周廷之,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是要给它们找領養?”


    陶欣回答说:“我本来就是自己想领養才把它们帶回来的呀。欸?我昨晚没告诉你嗎?”


    周廷之笑一笑:“你昨晚光顾着忙活那窝小猫了。”


    “可不是嘛。”陶欣坐到餐桌旁,夹起一块酥酥脆脆的土豆饼吃,边吃边和他说:“隔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喂一次最少要二十分钟,这跟奶孩子有什么区别嘛?哎,当妈妈真不容易,我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待会还得上去再补一覺。”


    周廷之给她倒了杯豆浆:“什么时候买的猫爬架?”


    “就昨天在同事家,你知道嗎,这猫爬架我选了好久,款式太多了。”


    一起挑选猫爬架嗎?周廷之想着那个画面,大概新手父母一起挑选婴儿用品也不过如此了。


    沉默片刻,周廷之又笑着问:“那窝小猫你打算留哪一只?要不取个名字吧。”


    “看看情况吧,昨天我发朋友圈,倒是有几个人说要领养,回头先


    让她们选,剩下的我自己养着。“陶欣弯着眼睛说:“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剩剩,陶剩剩,是不是很可爱?”


    这样一只要陪伴陶欣十几年的猫,连名字都与他无关。


    “嗯,很可爱。”周廷之说:“和陶欣欣一样可爱。”


    猫爬架安装完毕,两个年轻人把纸箱泡沫都帶走了,琴姨又用酒精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看着占据了一整面墙,颇具趣味性的树形猫爬架,陶欣几乎能想到将来陶剩剩在上面玩耍的样子,非常满意的拍了张照片,打算给商家一个大大的好评。


    而原本在楼下接听工作电话的周廷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要我帮你拍吗?”


    “嗯?”


    “发朋友圈?”


    还是发给小猫的前任主人。


    陶欣哪里听得懂周廷之的潜台词,她收起手机,摇一摇头:“你怎么还没去上班?林叔不是都来好一会了。”


    “正准备出门,上来看看陶剩剩的猫爬架。”


    “怎么样,我特意选的这种没有毛绒绒的,感覺会比较好打理……”


    话音未落,周廷之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有点闷闷的,好像受了委屈,要向她寻求安慰:“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那就不去啊,你不是老板嘛,老板需要打卡吗?”


    “不用打卡,可周一要开会。”


    “对哦,林叔都来接你了。”陶欣用力抱抱他:“晚上早点回来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周廷之出门去了。陶欣正在阳台给小猫喂奶,恰好从薄纱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他的身影,深秋时节,他穿着西裤皮鞋,黑色高领毛衣,抬臂整理袖口时露出一截钢表帶,像暗夜里偶然闪过的刀光,轉瞬即逝的锋芒。


    陶欣正在以崭新的、居高临下的角度观察她的男朋友。


    时隔十八年,现在才开始重新认识,也不知道会不会太晚。


    看着那辆车逐渐消失在视野里,陶欣收回视线,继续给猫喂奶。


    新的视角,让她产生了很多新的发现。


    待小猫都吃饱喝足的睡去后,陶欣重新翻阅起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和周廷之的聊天记录。


    一边重温,一边回忆。


    在武术馆那次、在网球俱乐部那次、在商場那次……


    她以前怎么没察觉,周廷之每次给她发消息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


    小猫到家的第三天,明显长大了一点。陶欣仔细观察,感觉有两只肚子过分的鼓胀,即便用湿润的棉签擦拭它们的屁股,模仿猫妈妈的舔舐,也并且没有排便迹象。


    两只小猫一直叫,嗷嗷待哺的样子,陶欣看着它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喂奶,怕一口奶喂进去就会把它们的肚子撑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去宠物医院看看。


    这一带居民养宠物的比较多,附近的宠物医院也不少,陶欣特意去问了隔壁邻居,在邻居的推荐下去了一家专门救助流浪动物的医院。


    而她一到医院,便有院长出来接待,不仅亲自给五只小猫做了全套检查,还事无巨细的向陶欣科普各种养猫常识,并表示在小猫们未断奶期间,如果陶欣有事无法兼顾,可以随时把它们寄养在医院。


    如此之热情,如此之服务,害陶欣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很怕自己没带够钱。


    万幸院长并不是肤浅的想宰她一刀。


    等待检查结果的间隙,院长带她参观了医院救助墙,救助墙上挂着好多小猫小狗的照片和姓名——只有半条尾巴的半条尾,只有一只眼睛的一只眼,只有三条腿的缺条腿。


    院长讲述完救助这些小动物的种种经历,说这些都是领养不出去的宝宝,目前都生活在救助基地里,然后又给她看了救助基地的一些视频资料,邀请陶欣有时间过去探访一番。


    陶欣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自己来之前邻居就和院长交过底,院长明摆着是想让她给流浪动物救助事业出上一份力。


    而院长说了半天,见陶欣还没有表示,以为她没听懂又或是装听不懂,干脆豁出脸皮直接开口:“这眼看就要入冬了,基地的保温设备还不完善,我现在只能勉强应付租金和基本喂养,实在没有余力改善它们的生存环境……不知道陶小姐能不能施以援手,帮助那些可怜的小流浪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陶欣笑笑:“钱是花在小动物身上我当然愿意。”


    院长闻言一喜:“这您放心,每一位爱心资助人的钱款去向我们都是有账可查的,您可以随时派专人过来查账,也可以随时到救助基地考察小动物的情况。”


    “那需要多少钱呢?我现在……”陶欣说到这里才想起来:“抱歉啊,我今天出来的着急,忘记带手机了,车上倒是有点现金,估计也不顶什么用。这样吧,你把微信号写给我,我回去加你微信,然后把钱转给你。”


    院长答应的很爽快,心里却有点犯嘀咕。这年头哪有人出门会不带手机呢?该不会是陶小姐不好意思拒绝临时想出来的托词吧?哎,万一陶小姐跑路了,他上哪去找这笔钱啊……


    院长忐忑不安了好久,终于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收到了陶欣的好友申请。


    陶欣是下午三点半回的家。


    她一进门琴姨便问:“是小猫哪里不好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事,医生都检查过了,都很健康,那两只就是吃的有点多,还有点胀气,以后喂完奶多拍一拍嗝就好了。”


    “那就好,你去这么久我以为小猫病的很严重呢,想打个电话问问结果你还没带手机,我听手机响,一看是在玄关柜上。”


    “出门的时候忘拿了,还有其他人给我打电话吗?”


    “哦,周总打过,我看是周总就接起来了,说你带小猫出去检查,忘记拿手机。”


    陶欣解锁手机,并没有来自周廷之的微信留言。


    他是在十一点钟直接打的电话。


    或许他很好奇,为什么她的手机在家,车却不在家。


    陶欣没急着给周廷之回电话,她感觉自己很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太多,需要短暂的放空一下。


    陶欣躺在沙发上,无意识地刷着朋友圈。


    原来微信好友少还不觉得,现在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记录生活啊。


    姚雪娜在跟新交往的男朋友约会,陈局长在组织单位大扫除活动,李崇做了四菜一汤的午餐装贤惠,陸晨去参加了表妹的婚礼……


    欸?陸晨今天没在武术馆?


    陶欣给陆晨点了个赞,返回去打开与周廷之的聊天框。


    【陶欣: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周廷之:没事了,本来想让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份文件落在了家里,现在已经找到了。】


    【周廷之:你刚回来吗?去这么久,小猫怎么样?】


    【陶欣:猫猫很健康呀,医生说我照顾的很好[嘻嘻]】


    【周廷之:是河滨路上那家医院吗?】


    她之前出门,周廷之从来都不好奇她去了什么地方,每一次都是她主动交代。


    因为知道她在哪,所以不好奇吗?


    【陶欣:是隔壁邻居推荐的,左岸公馆北门专门做动物救助那家】


    【周廷之:邻居养猫很多年了,他推荐的应该很可靠】


    二十分钟后,陶欣加了院长的微信,转过去一笔非常可观的捐赠资金。


    院长感激涕零,当场给她发了一篇两千字的感谢信和保证书,赌咒发誓绝不会辜负她奉献的爱心。


    陶欣只问了院长一个问题;【刚刚有没有人联系过医院打听我的事?】


    院长犹豫了一会才回复:【是有人打电话来,问您是不是自己来的,什么时间离开的……】


    陆晨该在武术馆的时间却不在武术馆,大概让周廷之很不舒服。


    陶欣不否认自己那天有利用陆晨刺激周廷之的嫌疑,可周廷之这


    样的反应,完全是对她毫无信任。


    陶欣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冲到周廷之面前质问他。


    质问的结果无非是周廷之认错悔改,远不足以平息陶欣的怒火。


    正在和小男朋友约会的姚雪娜收到了陶欣发来的消息,有些意外,直接把电话打过去。


    “怎么了?你不是忙着伺候你那窝小猫吗,还有空找我玩。”


    “不想待在家里,想找你逛街……”


    “OK,明白了,不过今天晚上我约了两个姐姐谈合作……”大概是要避着小男朋友,姚雪娜特意压低了声音:“为了哄这两个姐姐开心,我斥巨资订了几个模子,都是钱啊,实在是没办法改时间。”


    “模子?”


    “男模啊,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就是高级鸭子,超高级那种。”


    “……”


    好闺蜜之间总有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即便陶欣一声不吭,姚雪娜也嗅到了非同一般的气息:“嗯?想来见见世面?周廷之到底怎么惹你了?”


    陶欣从来都不喜欢那种场合,原本还犹豫,可一听她提起周廷之,马上就赌气说:“时间地点发给我。”


    第29章 第29章就算你把男人领到家里去……


    周廷之回来的很早,五点不到就进了家门。


    他反思过了,一定是这段时间他工作太忙,忽視了陶欣,才让陶欣的分享欲有一小部分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陶欣还没察覺,而他发现的很及时,这是很值得庆幸的。


    回来的路上周廷之已经计划好今晚的安排。要照顾小猫,不方便出门,他打算亲自下厨做陶欣爱吃的菠萝咕噜肉,然后准备水果和饮料,用新买的投影仪在房间里看一部电影。


    还有……他会给陶欣很好的体验。


    可周廷之没想到,陶欣今晚已有约会。


    “雪娜约我出去玩。”陶欣在衣帽间里挑挑拣拣。她从来都是这样,跟女伴出门往往会特别重視自己的穿着,比跟男朋友第一次约会打扮的要更上心。


    周廷之看着她,问:“会喝酒嗎?别开车了,待会我送你。”


    “不要了,干嘛折腾你一趟,我叫个代驾就好啦。”陶欣提着一件裙摆刚过大腿根、看上去有些毛绒绒的紫色连衣裙,比在自己身前,转过头来说:“怎么样?雪娜叫我穿的成熟一点。”


    “会不会太短了,晚上很冷。”


    “没关系呀,我买了一双很漂亮的靴子,到膝盖这里,外边再穿件羊毛大衣就好了。”陶欣脱掉家居服,换上那件紫色裙子,让周廷之帮忙拉背上的拉链。


    周廷之上前两步,轻轻拢起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确认拉链之间没有一根多余的发丝,才将拉链缓慢地一拉到顶。


    “为什么叫你穿的成熟一点?”


    “她说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还有两个姐姐,我不打扮的成熟一点不合群嘛。”


    周廷之了然,笑一笑说:“背这个包吧,很配你的裙子。”


    “好。”陶欣接受了他的建议,并嘱咐他:“我回来之前你要照顾好小猫哦。”


    “我会的。”周廷之认真答应。


    陶欣出门了。按照导航,一路将车开到了某高級会所。


    等在门口的姚雪娜看到她,忍不住惊呼一声,一半真情流露,一半夸张的恭维:“哇塞,这是哪个女明星啊,好漂亮啊。”


    她们俩从小就这样玩,陶欣已经產生了肌肉记忆,立刻像女明星走红毯似的端庄起来,微笑着和并不存在的摄影师挥手。


    姚雪娜微怔。虽然接受了陶欣还活着,并且只有二十歲的事实,但看到这一幕仍让她產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梦幻感。


    “发什么愣呢?被女明星的美貌惊呆啦?”


    “去你的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姚雪娜回过神,挽住她的手臂,一边往会所里走一边说:“你来这周廷之怎么说?”


    陶欣嘟了一下嘴:“我没告诉他,可他应该也知道。”


    “啊?什么意思啊?我在国外待久了对中文的理解能力差,你给我好好说人话。”


    陶欣本来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件事硬生生在她心里憋了好几天,她早就忍的不耐煩了,又不好向管理局的人倾诉,姚雪娜这么一问,她马上像倒豆子似的一鼓作气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姚雪娜听懂了,不由得笑起来:“所以你现在就是故意气他,逼他自己露出马脚?”


    “差不多是这样吧,你不覺得他太过分了嗎?”


    “站在你的角度看待这件事,确实很过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姚雪娜话锋一转:“可是呢,我倒更倾向于站在周廷之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陶欣安安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你想想啊,当年那么活生生一个人就在我手里消失不见了,我说她还活着,却没有人肯相信,都说我产生了幻覺,产生了心理疾病,那可是十八年欸,就像陈平局长说的那样,你就算到了八十歲也完全不会意识到这十八年究竟有多漫长。”姚雪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陶欣:“我倒觉得周廷之现在这个精神状态才是正常的,他要一点问题没有,比谁都积极健康,我反而要担心他是不是变态了。”


    “……那我是不是不该故意气他,应该帮他解决问题。”


    “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你现在这样处理也属于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姚雪娜捏捏她的脸,笑着说:“别担心,你和周廷之的容错率很高。”


    到底是时代的差距还是时间的差距。陶欣看着姚雪娜,眼睛里透出对世界一知半解的茫然:“你在国外进修了哲学?我怎么听不明白。”


    “这么说吧,你觉得是李崇因为跟人打赌追求你的事过分,还是周廷之在你手機里裝定位,时时刻刻监视你的事过分?”


    “都很过分。”


    “那对于这两件事你是怎么处理的呢?”


    “这怎么能一样。”


    “对呀,这怎么能一样。”


    姚雪娜伸出一只手说:“当初你嫌在学校太压抑,本来是想转学的,因为李崇的出现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们可以说李崇就是你情绪低谷期的慰藉,等你高中毕业,脱离了低谷期,这个慰藉就没那么重要了,所以你可以快速收回对他的感情。”紧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说:“而周廷之呢,他出现在你人生中最幸福最自由最美好的那一年,你对他的喜欢和青睐完全出于本心,哪怕他青春不再,精神变态,他也还是你心目中不可撼动的纯元。”


    “这两个人放在天平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啊。”


    虽然不知道谁是纯元,但姚雪娜真的很像一个哲学家……陶欣默默托高了代表周廷之那只手,像柏拉图请教老师苏格拉底那样问:“再说明白点吧苏老师。”


    “我姓姚。”


    “哦,姚老师。”


    姚雪娜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陶欣的脑袋:“你真笨啊,我二十歲的时候也这么笨嗎?”


    是的。


    二十岁的姚雪娜为爱情苦恼时能哭一整天,陶欣为了安慰她嘴皮子都要磨薄了。


    可姚雪娜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年轻时的糗事,陶欣如今有求于人,也不好戳人痛处。


    挨了一下打,还得以一种仰望的姿态眼巴巴地说:“我长大后会拥有和你一样的智慧吗?”


    “智慧需要慧根,你資质差点意思,可谁让你身边有我这样的老师呢。”姚雪娜揽着她走进会所包厢内,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包厢内的另一道暗门前。她推开门说:“喏,见见世面吧。”


    暗门里别有洞天,好像一瞬间从豪华ktv来到了五星級酒店的标间。


    陶欣“哇”了一声,和土包子进城没两样。


    “这种地方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姚雪娜勾起嘴角:“你猜周廷之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总不会以为我在外边睡鸭子吧。”陶欣看了眼姚雪娜,诚恳地说:“但大概率会认为我交友不慎。”


    “拜托,男人胡思乱想起来是没有底线的,你以为那些浮想联翩的东西可以用理智控制吗?”


    “会吗?他会这样想?那他岂不是今天晚上就要露出马脚。”


    “你的意思是,他会冒着暴露在你手機上裝定位的风险,到这来找你?”姚雪娜摇摇头:“我看未必,周廷之可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他能忍的很。”


    陶欣像第一次从姚雪娜嘴巴里听说周廷之


    这个人,微微睁圆了眼睛:“这都能忍?”


    “你用自己的小脑瓜好好想一想,就算你出轨,他捉奸在床,对他有什么好处?只要他不想跟你分手,事情闹开了就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什么嘛,说得好像你比我更了解周廷之。”


    “非也非也,这不是对周廷之的了解,而是智慧,是岁月结出的果实。”姚雪娜笑起来,那张并不算精致的面孔此刻却显得格外美艳,放在古代绝对是祸国殃民的程度。


    陶欣痴痴地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瘪着嘴抱怨说:“……你把我衬成阿呆。”


    “所以姐姐一点都不怀念青春,二十岁有什么好?没钱,不漂亮,还蠢。”姚雪娜扫了眼手机,笑眯眯地说:“走吧阿呆,两个姐姐到了,记住啊,你现在是我的私人助理,一会有点眼色,给姐姐们倒酒。”


    三十八岁的姚雪娜的确长出了智慧。她刚回国,要人脉没人脉,要資源没资源,想建立新的关系网就少不得大量投入资金,是高成本低回报却又不得不做的生意。


    虽然可以通过陶欣搭上周廷之的圈子,迅速的拓展人脉,但三十八岁的姚雪娜还不想让年少时的友谊染上铜臭。


    可明明有这么个人,却不加以利用,未免太不知变通。


    姚雪娜笑着向两个姐姐介绍陶欣:“这是我一个妹妹,在家闲着没事干,非要来给我当助理,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姐姐们多担待。”


    即便陶欣刻意打扮的成熟,在两个姐姐眼里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还上大学的年纪,随手拎着奶昔白的MINIKELLY二代,包柄上连个丝巾都不裹,一坐下来就把包放在脚边上,根本不当回事。这么一个人,不管怎么看都是巨有钱的富家女,却兢兢业业的做着助理的工作,姚雪娜让她点歌她就点歌,让她倒酒她就倒酒,简直听话的像小狗。


    如此一来,两个姐姐也免不得高看姚雪娜一眼了——刚回国就有这种等级的小跟班,可见在国内背景深厚。


    姚雪娜跟人精一样,自然能感受到两个姐姐态度的变化,趁热打铁,叫来了自己斥巨资预订的男模。


    钱没有一分是白花的,男模们各个一米八五,肩宽腿长,不存在任何小花招,全是实打实的硬帅,一眼望过去就像什么选秀节目的成团夜,质感好的不得了,就连见过世面的姚雪娜眼睛都闪闪发光了。


    帅哥谁不爱看,陶欣也不是圣人。


    不过帅哥在她面前搔首弄姿跳舞的时候,她老是忍不住想到周廷之。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十里名利场。她才刚刚接触到一点微不足道的边缘,就已经看见这么多诱惑,那周廷之的十八年又是怎样度过呢。


    陶欣走神了。男模们几乎同一时间察觉到。


    虽然今天晚上的主要工作是哄两个姐姐开心,但大多数时候男模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陶欣身上。


    姐姐们能通过一款价值二十万的手提包看出陶欣是富家女,见多识广的模子哥当然也有一番甄别富家女的机制。


    进门之前他们就已经从门童手里得到情报,知道今天会所来了个年轻女孩,不仅肤白貌美大长腿,座驾还是一辆顶配巴博斯。


    高级模子哥和普通模子哥不一样,他们上岸不是靠富婆大姐姐一时高兴随手打赏十几万,而是靠顶级富家女下凡救风尘。


    富家女恋爱脑上头,通常比冷静理智的富婆大姐姐更舍得花钱,基本上一出手就是能撑场子的豪车名表,分手的时候装装可怜,没准还能再捞一套房,要是富家女上头到一定地步,闹着要结婚那就更好了,只等着她们的父母拿钱消灾,狠狠大赚一笔,实现彻底上岸。


    所以模子哥们自从看到陶欣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暗戳戳的使力气勾引她了。


    万万没想到,又扭又跳大半天,她竟然还走神了,这令模子哥们倍受打击的同时又不禁感到些许失落。毕竟以陶欣的长相和身材,就算倒贴钱谈一次恋爱也算他们赚到了。


    而姚雪娜也察觉到了陶欣的心不在焉,端着酒杯过来说:“阿呆,在这思考人生?简直是浪费姐姐的血汗钱。”


    “我还是很煩……”陶欣苦闷地问:“是不是太扫兴了?”


    “年轻嘛,遇到一点小烦恼就觉得是天大的事。”


    “这还是小烦恼?那什么是天大的事?”


    姚雪娜饮尽杯子里的威士忌,微微一笑说:“傻孩子,叔叔阿姨留给你的财产才是天大的事,尽快通过管理局的考核期,把那笔财产攥在自己手里才是天大的事。”


    陶欣很不喜欢被从前的同龄人当成孩子看待,尤其是傻孩子,她很严肃的纠正姚雪娜:“我知道,我不傻,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在家看那些智障电视剧。”


    “既然你不傻,那你就该明白,你和周廷之的关系完全是由你掌控,他现在想抓住你,只能利用你对他的愧疚,如果你不在乎这一点,他就任你揉圆搓扁,懂吗?”


    “……”


    喝醉酒的苏格拉底说的哲理都很意识流,陶欣看着她,试图理解她的话。


    姚雪娜以为陶欣理解了,摊开手问:“所以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话音刚落,陶欣的手机屏幕亮了。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是周廷之发来的微信。


    【周廷之:[图片]】


    【周廷之:喂完奶了,小猫都吃的很好,不用担心】


    姚雪娜轻笑一声:“我说什么来着,就算你把男人领到家里去,周廷之也会拿出大房的气度给小三一个名份。”


    姚雪娜这个句式,让陶欣一下子联想到那天的“就算你叫他跪下来给你舔,他肯定也很乐意。”


    事实证明,周廷之的确乐意……可给小三一个名份会不会太夸张了……


    姚雪娜笑一笑:“当然,周廷之会不会暗杀掉小三哥就很难说了。”


    陶欣松口气:“哦,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又有一条来自周廷之微信。


    【周廷之:有朋友说在北海会所看到你的车了,你跟雪娜是约在那边吗?】


    【周廷之:注意安全。】


    姚雪娜摇摇头,对周廷之很失望:“高估他了。”


    “我该怎么说,问他是哪个朋友?”


    “说你傻你还喘上了,周廷之多精明啊,他既然说出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话,就是笃定你会认为这真是一个巧合,你一反常态的质问他,他肯定就能猜到有问题啊!你搞搞清楚,敌明我暗是优势。”


    “……”


    “你等等,我告诉你怎么回。”


    姚雪娜抬手叫来两个模子哥,让他们分别坐在自己的身侧和对面茶几上,然后端起酒杯看着陶欣:“来吧,给我拍一张美美的照片,向周总报备一下。”


    “别了吧,我不想他对你印象不好……”


    “印象再不好他能怎么样?开玩笑呢,大小王分不清了?”


    姚雪娜说完,抿唇微笑,看上去端庄又淑女,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我是你女朋友的五好闺蜜,她跟我在一起你就放心吧”。


    “快点——”


    “哦……”


    陶欣飞快地拍了张照片,都没敢细看,闭着一只眼睛点了发送。


    第30章 第30章她没认出来那个人是处心……


    酒过三巡后,两个姐姐有了偏爱的男模,对其他男模兴致缺缺,有人乐得清闲,白赚出场費,躲到走廊里抽煙。


    后面又结伴出来两个俊秀青年,看到他


    在外边抽煙有些奇怪:“你怎么回事啊?里面那位明显不喜歡烟味。”


    穿着牛仔裤、半透白背心的模子哥淡定吸了口烟,茫茫烟雾下是一身緊实漂亮的肌肉线条:“无所谓啊,反正她也不喜歡我这款,一晚上都没正眼看过我。”说完瞥了一眼打扮的质朴干净,很像清纯男大的另一个模子哥,语气有点酸:“你倒是有戏,她不是主动过来跟你说话了吗?”


    也不怪“白背心”酸,论长相,论身材,“清纯男大”都不如“白背心”,长相就不提了,各花入各眼,说不上谁比谁强多少,可身材这东西是有目共睹的,“白背心”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肌肉线条,投入了不知多少时间和精力,结果却输给“清纯男大”那套早已过时的良家男沦落风尘的戏码,“白背心”实在很不甘心。


    “清纯男大”笑一笑,声音柔润,和他这个人非常协调:“就是问我今年几岁了,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问年纪就是感兴趣,“白背心”更酸了,阴阳怪气地说:“那你还不抓住机会,怕太上赶着了破坏形象啊?当心欲擒故纵抻过头了。”


    一旁穿蓝襯衫西装裤的模子哥拍拍“清纯男大”的肩膀,“别理他,多半是喜欢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他,在这发神经。”緊接着又说:“不过你真得抓住机会,优质的小姐姐我见多了,这么优质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剛才我装没站稳,想和她近距離接触暧昧一下,她还问我有没有撞到茶几上,靠……可爱死了。”


    處心积虑的勾引换来懵懵懂懂的关心,即便是习惯逢场作戏的男公关也不禁为之动容。


    “白背心”冷笑一声,将剩下的半截烟熄灭,不知从哪翻出一包薄荷味口香糖,面无表情地咀嚼。


    “清纯男大”轻叹了口气:“我看她无名指上戴着戒指,大概是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又怎么了?你就是入行时间短,见識的太少,这种小姐姐的男朋友多半都是门当户对,一个个人五人六的,装绅士装有风度,那我们的优势就是比他们豁得出去啊,只要你豁得出去,就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怎么算豁得出去?”


    “蓝襯衫”挽起袖口,正要给他详细说明一番,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莫名的脊背一凉,下意識回过头,只见从走廊转角處走过来一个男人,灯光昏暗,看不清长相,大约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黑色长裤,质地柔软的藏蓝色羊毛衫,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无名指上有一枚细而窄的戒指。


    那种儒雅温和又透出冷漠和傲慢的感觉,正是见多识广的“蓝襯衫”最讨厌的“人五人六”。


    他惯爱挖这种人的墙角。


    “这位先生。”“蓝衬衫”迎上去说:“您是不是走错了,这边的包廂已经被预定出去了。”


    “我找人。”


    “不好意思,这需要……”


    蓝衬衫话还没说完,包廂门被推开了,今晚的东道主热情洋溢地走出来:“呀,这不是周总吗,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雪娜,好久不见。”周廷之说:“本来想着你剛回国一定有很多事要忙,打算等你忙完了正式约你出来聚一聚的。”


    “外人才那么想呢,你看,你今晚不请自来,证明我们俩的关系是自己人啊,自己人何必那么见外呢。”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怕打扰到你们。”


    时隔十八年的首次交锋,姚雪娜和周廷之都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段位的增长,一下子涌上不知多少新仇旧怨。


    简单来说,当年姚雪娜是极其不赞成陶欣和周廷之谈恋爱的。虽然他李崇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恋爱期间对陶欣实在没得挑,上高中那会大家零用钱都很有限,李崇的钱基本都花在了陶欣身上,约会出入的从来是高级餐厅,隔三差五便送贵重礼物,连姚雪娜也经常收到好處。


    反观周廷之,空有理科状元的光环,一个月生活費还不够陶欣买个冲浪板,跟陶欣出去吃饭总吃那些苍蝇小馆,什么麻辣烫路边摊,陶欣吃了就要坏肚子,各种节日纪念日的礼物就更别提了,周廷之辛辛苦苦做兼职赚的钱,也只是勉强买一份不太合陶欣心意的礼物。


    两个人这恋爱谈的姚雪娜是怨念颇深,只要见到周廷之就免不得明里暗里刺他两句,甚至不止一次悄咪咪的提前给陶欣介绍下一任男朋友。


    而姚雪娜话里带的刺,私底下那些小动作,周廷之都一清二楚。他当时的心里状态其实很符合一些逆袭流男频小说的主角,被岳母大人嫌弃的废柴青年,胸臆中涌动着一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中二热血,无数次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向嘴脸刻薄又可恶的岳母大人证明自己。


    陶欣的突然消失,让这场明争暗斗戛然而止。姚雪娜不再对周廷之满腹怨念,周廷之也没必要向姚雪娜证明什么,两个人就像路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从此再无联系。


    现如今陶欣回来了,那十八年好像一瞬而过,时间似乎改变了很多,又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姚雪娜看周廷之,仍然很不顺眼,很想指着他鼻子说一句“你小子赚两个臭钱了不起啊,一把年纪了心里有没有点数”。


    周廷之呢,虽然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衣锦不还乡,犹如黑夜行”,但内心深处很清楚自己出现了新的弱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姚雪娜大概率还是不会让他好过,思及此处,眼里都泛着阵阵冷光。


    可两个人知道陶欣在门内暗中观察,面上依旧保持着久别重逢的故友姿态。


    姚雪娜勾唇一笑:“周总不是有朋友也在这吗,这么有缘分何不引荐一下?”


    周廷之温声道:“不巧,他已经走了,下次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姚雪娜立刻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那还真是不巧啊。”紧接着又说:“别站在这了,我们简直像两个门童,进去聊吧。”


    “你不是有客人?听说还是两位女客,我进去太扫兴。”周廷之微笑着说:“帮我叫陶欣出来就好了,我同她说几句话就走。”


    话至此处,一旁的“蓝衬衫”终于弄清楚了周廷之的身份,没想到包廂内那位白富美的正牌男友竟然是个爹味很重的老男人,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坏事啊,谁不晓得这种老男人最古板无趣,不仅好面子,控制欲还很强,只要稍加挑拨,再上点手段……


    不过老男人看得太紧了,这才八点钟出头,热辣的夜生活还没正式开始呢就跑来查岗,想挖墙角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蓝衬衫”暗暗思忖间,姚雪娜已经将周廷之请进了包厢。


    今晚主客的两个姐姐只比周廷之大三四岁,算是同龄人,又都是生意场上混久了的,由姚雪娜一介绍立时和周廷之熟络起来,并马上猜出了周廷之的来意,不由得会心一笑,拉着姚雪娜去喝酒唱歌。


    男模们自然主要陪着她们,一时包厢里便呈现出两种极端状态,一边吵吵闹闹,欢声笑语,一边纹丝不动,像在灵堂里默哀。


    到底是陶欣先忍不住了,抬起头睁圆眼睛说:“你来干嘛呀?”


    包厢里灯光比外边更昏暗,可陶欣那双眼睛却又黑又亮。周廷之看着那双眼睛,尽可能平静:“你给我发那样的照片,不就是想让我来吗?”


    “才不是。”陶欣很理直气壮:“我是出于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所以如实向你报备。”


    “找男公关一起喝酒唱歌算行得正坐得端?”周廷之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了,移开视线,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轻柔了很多:“我出去应酬可不会找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孩作陪……”


    谁说不是呢,所以陶欣心虚的很啊。


    但一想到周廷之监视她的恶劣行径,陶欣又有了底气:“那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你呢?”


    “我怎么了?”


    周廷之知道自己的弱点,同样深知自己的优势。


    他看着陶欣无名指上微亮的钻戒,又抬眸看向陶欣,眼睛里仿佛浮着一层潮润的气息。


    陶欣与他对视,眼神一下子软了。


    周廷之这才握住她的手,有些低落消沉地说:“你是不是想


    让我和你吵架,然后提分手……”


    “我才没有呢!”


    刚刚还和他保持一些距離的陶欣此刻急切地靠近他,腿部裸/露的肌肤紧贴着他的长裤,传递着身体的温度。


    那些男公关,有没有挨她这样近。


    因为离得近了些,周廷之的声音更轻了:“可你这两天对我很冷淡……”


    “那是因为——”陶欣顿了一下,有些不自觉地抿了下唇:“那是因为我要照顾小猫嘛。”


    要比谁更豁得出去吗?


    周廷之看着陶欣,像一个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和她共度一生的、柔软又温和的丈夫:“对不起,是我太敏感,误会你了……我们不要为今天晚上的事吵架,好不好?”


    如果周念在场,必定会认清谁才是那个妲己。


    而身为当局者的陶欣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狐狸的圈套,只是点一点头,喃喃地应了声“好”。


    周廷之来这一趟,似乎就为了和她说这些话:“好了,我回去了,小猫还不能离人太久,你们好好玩。”


    “我们一起回去吧。”陶欣牵着周廷之的手:“走,去跟雪娜说一声。”


    陶欣迷迷糊糊,被妲己哄得团团转,姚雪娜和两个姐姐可是心明眼亮得很,周廷之明摆着是带了怒气来接人的,能风调雨顺的在包厢里坐上十分钟已经很懂礼貌了,都没指望着他一直作陪,何况他一个大男人杵在这也挺碍事的,姚雪娜和两个姐姐都乐得他赶紧走人。


    陶欣和周廷之出了门,到走廊拐角处时有人不小心撞了上来,低头道了声歉就匆匆走了。


    陶欣没当回事,还仰脸跟周廷之说:“那个人是不是喝醉了找不到厕所啊。”


    她没认出来那个人是处心积虑勾引她一晚上的“蓝衬衫”。


    周廷之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诚心实意的笑容:“可能是吧。”


    离开会所,回到车上,陶欣随手将包放在副驾驶的左侧,扭过身去系安全带。


    而等她系好了安全带转头看向周廷之时,才发现周廷之连车都没启动,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什么呢?不回家啦?”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周廷之伸手打开陶欣的包,毫不意外的从里面拿出几张做工精美的名片,上面写着男模在会所里的花名、身高、年龄、手机号、微信号,以及名片另一面手写的暧昧留言。


    字都很丑。


    陶欣倒无暇欣赏男公关们飘逸的字体,只有些错愕地解释说:“这不是我放进去的。”


    周廷之笑了笑:“你知道吗?这些公关出场费都很贵,给名片就意味着不要出场费,随时随地和你见面。”


    “……”


    “再摸摸大衣口袋。”


    陶欣手伸进去,果然摸到两张卡片,因为卡片的硬度不太一样,她犹豫了一下才拿出来。


    不出所料,其中有一张是附近酒店的房卡。


    陶欣老老实实的递给周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