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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礼物◎


    血月高悬,檐角的风铃被吹得呼啦作响。


    殿内静得只能听到弥月急促的呼吸声。


    青年望向镜中呆愣着的人弯唇一笑:“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是不想看到我吗?”他似乎并不期待弥月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可是我答应今日要给你送上一份礼物,弥月。”


    当提到礼物,弥月却觉得现在的场面十分诡谲荒诞。


    她甚至觉得“礼物”这两个字都充满了讥讽的意味,是在妹妹的成婚之夜登堂入室,而她的丈夫却不见踪影这种礼物吗?


    身上的白无垢染上了烛火的温黄,弥月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反而两股战战。


    她听到自己声音都在发颤:“贺茂君呢?”


    被问到的人毫无反应,似乎早已预料她会问到这件事。


    “不应该先问我到底送你什么礼物吗?”被一个外人插.入话题之中,青年明显眼神不悦了,“为了你我试验了好几次……现在终于成功了。”


    “和我一起长生不老吧,月姬。”他明显很期待这个结果,“我已经知道了最后一味药,只要他们找到了蓝色彼岸花,我们就是无敌的……”


    弥月却固执地想要得到自己的答案,再次重复了一遍:“贺茂君呢?”


    “那位……没什么本事的阴阳师?”产屋敷月彦俯下身贴近了妹妹的脸颊,仿佛想看清她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月姬很关心他?果然啊……还没成婚整颗心都飞到不过认识半月的男人身上了。”


    脸上的笑意褪去,他似乎也不再弥月面前伪装了。


    “不过是几只小鬼,就轻易拦住了他来的路。这样的废物也值得你喜欢?”


    她提起来的心在听到这个结果后才重重落下。


    贺茂君应该没事。


    “你这副模样……和母亲似乎没什么区别。”青年耷下眼不再看她,身上的白狩衣染上了几点血色,弥月才发现他的指尖在滴血。


    以往的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检查是否是他身上的伤口,脆弱的身体容不得一点忽视。


    产屋敷月彦自然也发现了她的视线源头,而就在他想要开口讽刺一句时,手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弥月双手抓着男人宽大的手掌翻来覆去查看了一遍,甚至将眼睛凑过去确认,也没有看到一条口子。


    看来,那是别人的血。


    他根本没有受伤。


    弥月有种白操心的郁闷。


    明明知道兄长已经不是人类,却还是会下意识关心他的身体,意识到这一点弥月甩开了对方的手继续看向了镜子。


    哪怕两人之间没有语言交流,产屋敷月彦自然也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这一点。


    被血染红的手指托住了她的下巴,青年眼尾翘起的弧度透着愉悦:“如果你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少女丝毫不服输地对峙,望着镜中和从前截然不同的青年开口:“是兄长先变的。”


    没想到这句话却引来他的大笑。


    “我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向来优雅的贵公子也会有一天展露出骨子里的癫狂,或许在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只不过以往虚弱的身躯连走出寝殿都困难,更别说做自己。


    他深深凝视着镜中的少女,突然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能成为现在的模样多亏了你坚持松井医生对我的治疗,他的药确实让我好了,可惜啊……还差最有一味药,我就能成为最完美的,不必藏匿在黑暗下像一只肮脏的老鼠活着。”


    “可惜有人从中作梗……”他的脸色冷了下去,随后看向门外。


    有人拉开了门,将什么东西丢了进来。


    重物落地的声响很闷,其中还夹杂着男孩被砸在地上无法抑制发出的痛哼。


    弥月下意识看过去,当发现那张熟悉的脸时不由惊呼:“朝生!”


    她起身想去扶,下巴处被扼住的力道将她的身体重新按了下去,对于非人类来说,按住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简直轻而易举。


    “姐姐!”小孩本来还绷着脸强撑着自己爬起来,在听到熟悉的呼唤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去,下意识想走过来却被长兄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


    他们三个人很少能安静地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


    “或许朝生没有跟你说过,他做过什么吧?”青年的声音很轻,带着戏谑望着眼神慌张却有自作镇定的朝生,“看来,你在月姬面前装的很好啊,弟弟。”


    弥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男孩身上:“朝生?”


    朝生咬着下唇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说来听听吧,我的好弟弟。”产屋敷月彦直起身体,语气里蕴含着危险,“如果你不想跟你的父亲一样,最好现在说出来,或许我心情好一些会放过你呢。”


    朝生的眼睛快速扫过弥月的面庞,又很快躲开了。


    “父亲……”弥月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父亲怎么了?”


    青年笑着看她不说话。


    “他太贪婪了,月姬。”从他口中说出的仿佛是什么贪得无厌的畜生,“他想要拉拢阴阳师就把你当做筹码送出去,他还想要宫中势力,就把我当配种的畜生使唤……原本我是想和他好好相处的,可惜,他不给这个机会。”


    青年的视线转移到弥月的脸上,仿佛在等待她的感恩:“我说过你还年轻,不需要这么早成婚。身为家主,我有这个权力拒绝和贺茂家族的联姻。”


    一身白无垢的弥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明是闺蜜给她的隐藏福利来着……


    脖子被松开,等弥月侧过脸时,朝生被捏着后领高高提了起来。


    “最后一次机会,朝生。”


    小孩被衣领卡住脖子时一张脸胀得通红,他下意识看向弥月,对上少女担忧的目光时又立刻避开,声如蚊呐:“是我……”


    “我听不见,朝生。”


    青年将他重新丢在地上,漆黑的指甲捏住男孩柔嫩的脸颊笑道:“大点声,让你的姐姐听清楚。”


    在让仆从去杀掉松井医生的时候他没有抖,此刻却让他亲口在最依赖的姐姐面前说出这件事时,按在地上的双手却止不住的发颤。


    他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神色,声线颤抖:“是我,松井医生……我让山武毁了兄长最后一味药,还杀了松井医生。”


    刚准备起身的弥月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看向兄长寻求答案。


    “胡说的吧……”弥月感觉自己在做梦,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她拉住了兄长的手,“朝生这么小,他怎么会让山武去杀医生?”


    产屋敷月彦没有说话。


    “是我。”朝生抬起满是泪痕的面庞,在说出来的那一刻仿佛轻松了不少,接下来的话也很容易就说出口,“从小他们都说家主的位置是我的,明明兄长活不过20岁,松井医生凭什么说能治好他?我不能让他抢了我的位置……”


    “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弥月久久没有说话。


    她感觉自己的记忆产生了错乱。


    明明长兄只是嘴毒脾气差但实际上相处起来也不错,明明幼弟可爱粘人只是有点爱生气,怎么最后半个月的时间里什么都变了?


    弥月不说话,朝生好不容易擦干的面庞又变得湿漉漉了。


    “姐姐……”他像只小狗爬过去,变脏的小手只抓住她身上的一点点布料扯了扯,眼泪一直流。


    弥月低下头,终于理清楚了所有的关系:“所以,是你杀了松田医生,兄长没有最后一味药变成了这个样子……”


    朝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他能意识到姐姐的态度变了,似乎下一秒就要离他而去了。


    “我错了,姐姐……”


    弥月叹了口气:“你该和兄长道歉。”


    “不必了。”被提到的青年大方地说出这句像是原谅的话,转头却又将这一场三兄妹‘温馨’剧场拉回了正轨,“我记得朝生很喜欢玩捉迷藏游戏,不如今晚也和长兄来一次吧,被我抓到的话……”


    他的声音陡然低下去,红眸浸着冷意:“那就要被我吃掉了。”


    朝生害怕地抱住了弥月的脚。


    “就你这副模样还想成为家主。”青年拽住了朝生的后领猛地将他从弥月身上扯了出来,“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只要你能在府邸中藏够半个时辰不被我发现,我就给你一个活着的机会。”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游戏结局早已注定,弥月没忍住开口:“兄长……”


    红眸冷冰冰地望过来:“你也想一起?”


    “也不是不可以。”或许是被她插话替朝生说话刺激到了,他没等弥月回答直接做下决定,“既然你不喜欢我的礼物,你也和朝生一起躲藏吧。”


    “一样的规矩,一旦被我抓到就没命,如果我没找到你……”


    他顿了顿:“日后成婚生子和我也没半点关系。”


    弥月看了一眼通关倒计时。


    还有一个小时。


    这简直是老天给通关机会!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拉住了朝生的手往外跑去。


    烛火猛烈晃动着,殿内孤独的影子时长时短,他眺望着跑进黑夜里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几乎被气笑了。


    弥月才不管。


    她看着面板里代表产屋敷月彦的红点一直没动,脑子里飞快思考到底躲藏在哪里最安全。


    规定是只能在产屋敷府邸中——


    此刻不由得想起了进入游戏后的规则提示。


    其中一条就是锻炼身体,很明显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弥月后悔到想拍大.腿。


    早知如此,她应该早早将锻炼提上日程,不然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刚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别说躲在哪里不被发现,就她这样的蹲在某个地方时间长了都扛不住。


    朝生显然也很懵。


    他依赖地握住弥月的手,努力想着自己平日里藏匿的地点,试图想出一个足够两个人躲藏不被发现的好地方。


    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发现每一个地方都漏洞满满——


    要么就是很容易被发现,要么就是只够藏一个人。


    他们没有在府邸中看到任何一个人,包括夫人和有花。


    整个府邸中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朝生望着打开的大门突然开口道:“姐姐,你跑吧。”


    弥月下意识也看向大门的方向。


    按道理如果靠她的双腿跑到未婚夫家的话,至少要一个小时。对她一个跑八百都大喘气的人来说,这条路显然不行。


    而且……


    谁也不知道产屋敷月彦会不会发觉他们的逃跑,最后甚至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给,直接杀了他们怎么办?


    弥月打了个寒颤。


    她深呼吸一口气,注意到寝殿中的红点已经消失不见,低头又看了一眼朝生,决定回去一趟。


    说好给一炷香的躲藏时间,现在时间还没到,她还可以将放起来的紫藤花拿出来,就算被发现至少也有阻挡对方靠近。


    “你先藏好。”弥月将他藏匿在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躲藏地点,“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出声。”


    朝生拉住她:“姐姐你要去哪?”


    “拿点东西。”弥月笑了笑安慰他,“我很快回来,听话。”


    弥月第一次发现在逃生中唯一能用上的金手指居然是角色定位。


    不得不说还是挺好用的。


    可惜有花等人并不在可看的范围内。


    弥月快速回到殿中,她将有花收起来的紫藤花又抱了出来——这还是上一次贺茂君送过来的,只不过已经有点蔫吧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一点点了。


    勉强只能一个人用。


    她这么想着,抱着紫藤花绕开了‘产屋敷月彦’的红点朝着朝生藏匿的地方跑去。期间她还将自己的衣服随意丢在隐蔽的地方,这样的话——


    哪怕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气味来寻找的话,也能遮掩一下。


    朝生在小洞里掰着手指算时间。


    他很怕,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踩在了他的神经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慌失措。


    直到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朝生。”他的姐姐喊着他的名字,朝生才将口中就要溢出的呼喊压了下去。


    他喊了声姐姐,一小捧紫藤花就塞到了他的怀里。


    说实话,她确实在面对相处多年的孩子面前无法独自占用这点紫藤花。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你都要躲好了。”弥月又嘱咐了一遍,到底还是放弃了和他挤一挤的想法,毕竟这点紫藤花只够在短时间内起作用,只要朝生前期不被找到,后面再被发现也能撑过去,“我去找找别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朝生无声地哭泣,他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让山武杀了松井医生,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只不过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弥月深呼吸一口气。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先藏匿在某个地方,随时观察对方的位置再进行更换,只要运气不是很差,似乎挺过一个小时也不是很难。


    只不过这个办法能达成的前提是——


    每次藏匿的地方不会被找到。


    还有40分钟。


    弥月很想给自己打气,奈何无气可打,干脆开始赌命般的第一个选择。


    这个时候她有些庆幸产屋敷府邸够大,不会被立刻抓到。


    她率先看了一眼产屋敷月彦此刻的位置……


    他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弥月咬咬牙,决定回到自己的寝殿中。


    他应该很难猜出她又回到自己的寝殿,弥月都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说干就干,她直接藏在了自己寝殿中的……浴桶里,头上盖着衣服。


    虽然这么想着他应该不会来,但真正等待的时间里一分一秒都很难熬。


    周围安静得让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弥月看着小红点在移动。


    他很悠闲地漫步,仿佛在消食在檐廊上散步。


    那红点越来越近,最后在敞开的寝殿门口停留了片刻,弥月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呼吸都停止了。


    好在他下一秒的轨迹猛地扑向了她将衣服随意丢弃的角落中。


    红点左右疯狂摇摆,似乎在生气。


    弥月看着红点远去,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她慢慢放下手,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简直和穿丧尸片没什么区别了。


    弥月决定换地方。


    从刚刚的轨迹看,这里并不安全。


    如果没有那件衣服的助攻,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进来这里。


    她扶着浴桶边缘爬出来,提起衣裙静悄悄往反方向跑。


    她觉得……


    或许可以试试藏他的寝殿。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她顾不得了。


    等她踏入从前来过无数次的寝殿后,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充斥在鼻尖。


    弥月差点被刺激到作呕。


    殿内黑漆漆的,他没有点灯。


    弥月只能靠着记忆摸黑走进去,她避开气味浓厚的位置绕了一大圈摸索着柜子钻了进去。


    到处都是黑的。


    哪怕她睁大了双眼也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但好在柜子隔绝了殿内的气味。


    弥月安慰自己:这样正好能掩盖她来到这里的气味。


    她蜷缩着身体抱紧了腿,一点点看着时间的流逝。


    红点的位置在某处停顿着,弥月回想着朝生藏匿的地方,算了下大概的位置应该不是。


    还有二十分钟。


    困意和亢奋同时出现,她没忍住闭上眼眯了一下,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才过了几秒钟,只不过等她低头看去时才发现居然过去了五分钟。


    只有十五分钟了。


    弥月给自己打气。


    胜利在望!胜利在望!


    而在此刻,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似是累极了急促地喘着气:“月姬!”


    是贺茂忠行!


    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一是为他的突然到来而感到高兴,二是担心他会碰上产屋敷月彦,在兄长口中没本事的阴阳师或许武力值还不够,如果对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下意识去看角色的位置。


    贺茂忠行在府邸庭院,而另一个红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她的位置完全重合了。


    似乎有人在她脸上喷洒了冷气,弥月打了个哆嗦,身体却一动不敢动,凭借着转动着眼睛往四周查看情况。


    但周围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正当她打算推开柜子时,抬手却发现推了个空。


    “可惜了。”有人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气,是熟悉的低沉嗓音,“被我找到了呢,月姬。”


    【作者有话说】


    产屋敷月彦:gameover[鼓掌]


    感谢大家的订阅!!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社畜实在是写不动了,今天就这样吧!(挥手)


    下一本写《我靠外卖系统风靡流星街》,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狗头叼玫瑰]


    风和日丽的某天我穿了。


    坏消息,穿的流星街。


    好消息,带了个外卖系统,但凡我点过的外卖都能无限复制。


    破烂小屋——


    兄长将垃圾场里抢来的食物递给我,说他自己吃过了。


    我看着霉点选择拒绝,顺带往他嘴里塞了一坨柔软的肉松面包。


    不仅如此,随后我又掏出了湘菜、煎饼果子、烤鱼、火锅、奶茶,摆了满满一大桌!


    我叉着腰,外卖战士的荣光在此刻无比闪耀!!


    靠着外卖系统我不仅把兄长养的白白嫩嫩,还在流星街开起了小铺子挣得盆满钵满。


    在我感叹做生意也不是很难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


    夜晚翻墙的小贼被兄长吊在树上卑微求饶,最后边哭边洗碗;


    白天试图吃霸王餐的恶霸看到兄长的微笑后小腿发颤,甚至还给出了三图十五字的好评。


    直到某一日看到兄长额头上的十字架,我愣住了。


    等等……


    “我们的姓氏是什么?”


    兄长温和一笑:“鲁西鲁啊。”


    等等……


    你叫库洛洛鲁西鲁啊!


    24


    第24章


    ◎失败◎


    当被托住下颌,坚硬的牙齿触碰到脆弱的脖颈时,弥月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不是,你先等一下!


    这种时候,不应该得意满满地来上一段怎么发现她的狂妄发言——


    然后她就能轻松挺过最后十几分钟,成功通关达成完美大结局吗!


    哪有这么毫无准备直接咬的!


    “兄长……”脖子上传来的刺痛感逐渐加深,她伸出手想要推开肩膀上的脑袋,身为普通人类的力气简直对一只恶鬼而言和挠痒痒差不多。她不仅没能将他推开,抬起的手也被抓了下来扣在了被揽住腰的那只手里。


    弥月跪坐在了青年的怀中,双手和身体牢牢被一只手臂束缚住,唯一能动弹的脑袋刚扭过去就被男人另一只手托住下颌,整个人如同献祭般高高扬起头颅,露出脆弱雪白的一截脖颈。


    弥月说不出话,或者说产屋敷月彦不想让她有求饶的机会。


    “不是月姬自己选的吗?”他的声音响在弥月的耳畔,连躲避的机会都不给,“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惜月姬不太会玩躲迷藏……本来还想跟你玩一会儿的,可是你藏得太拙劣了。”


    他像是咬在了她的灵魂上,在漆黑的殿内,视觉缺失带来比平日更敏锐的触感。那种被啃噬的、并不足以致命的痛感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她即将达成被兄长吃掉的结局。


    明明已经将疼痛值调到了最低,恐惧又提高了她的感知度。


    倒计时十分钟——


    “滴答滴答……”


    拼尽全力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的门缝,那条缝隙不知道是戏弄她还是偶然,在她所处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匆匆赶来的未婚夫的身影。


    贺茂……


    她想要呼喊,嘴巴被强制闭上根本发不出任何词语,她想要伸手,手臂被禁锢住完全无法动弹。


    第一次体会这样的绝望,再加上身体上的疼痛让她快要疯掉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绝对!会提高警惕的!


    和生命相比,颜值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不知道庭院里的人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原本正打算搜寻未婚妻踪迹的青年脚下一顿,朝天丢出符纸,双手结印:“去!”


    符纸如星子闪烁着光芒飘到半空,随即变幻一只雀鸟,猛地往弥月所在的寝殿飞冲直下。


    贺茂忠行表情凝重地紧随其后。


    直至他跟随着符纸猛地撞开那扇门,檐廊的烛火透过撞出的大口子将漆黑的殿内照亮,眼前的场景落入眼帘——


    身着白无垢的未婚妻无力地仰着长颈倒在在恶鬼怀中被吸食着鲜血,双眸含泪,望着他的方向似是在求救。


    哪怕这只恶鬼是未婚妻的兄长,是京都中颇具盛名的贵公子,也无法浇灭他胸口疯狂燃烧的烈火。


    “产屋敷月彦!”向来循规蹈矩的年轻阴阳师浑身浴血喊出了未婚妻兄长的名字,谁也不知道他在成婚当日被恶鬼围剿,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冲出了一条活路。


    尽管已经精疲力竭,但无法控制内心的担忧冲到了产屋敷府邸中寻找自己的未婚妻。


    一想到月姬在寝殿等待他的到来,哪怕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也赶了过来。


    但他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贺茂忠行从腰间拔出了刀,被染红的刀上多了不少缺口——那是砍鬼时留下的痕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身体比正常人更为结实,而且完全无法用符箓对付。


    这也是他拖延到现在才赶来的原因。


    他站在不远处,明明藏在袖子里的手连刀都有些握不稳了,望向产屋敷月彦的目光却毫不畏惧:“放开月姬!”


    滚烫的血液流入喉咙,这样的美味令鬼着迷。


    而被打扰到进食的产屋敷月彦面露不虞地抬头,被血染红的嘴唇在苍白的面庞上显得诡谲昳丽。


    “那群废物居然让你跑出来了。”他的语气丝毫没有将那群被他实验的人类当做生命体对待,并未掩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他的视线从贺茂忠行从头扫到脚,将他当做一个待价而沽的货物般挑剔道:“不过,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下巴上的力道松开少许,被强行闭上的嘴巴终于有了活动的区间,弥月大口喘着气看向赶来的未婚夫,他狼狈地像是从一群野兽堆里跑出来的,身上的婚服早已被血染得不成样子。


    这副战损套装看上去……很酷。


    “月姬不怕,我来了。”贺茂忠行走近一步,在转向自己的未婚妻时他的神情转变成了担忧,在扫过她脖子上被咬出来的血痕时眉头下意识蹙起,脸上更是压不住的怒火,“你怎么敢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倒计时五分钟。


    “贺茂君……”弥月刚喊出这个名字,又被捂住了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产屋敷月彦很想杀人。


    他动手这么慢不是想看这个人和自己妹妹调.情的。


    【产屋敷月彦黑化值100%达成!请注意安全!】


    弥月:!!是黑化值就直接写个备注啊!害得她之前一直以为是好感度来着!!


    看到未婚妻陷入危险,贺茂忠行握住刀柄的手又紧了紧:“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像是在说摘下一朵花那样简单:“不过是想让你去死而已。”


    弥月瞪大眼睛,嗯?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一副对月姬情深义重的样子……”产屋敷月彦脸上的厌恶不似作伪,他轻声道,“既然如此,不如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如何?”


    倒计时四分钟——


    年轻的阴阳师注视着自己的未婚妻良久,在产屋敷月彦即将失去耐心时沉声开口:“好,那你不能反悔。”


    产屋敷月彦笑而不语。


    弥月梳好的头发早已散乱,她摇着头口中发出呜声,贺茂忠行却朝她笑了一下:“月姬,闭上眼。”


    见她依旧望着自己,阴阳师背过身去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随后毫不犹豫地捅了进去。


    倒计时两分钟——


    青年跪倒在地上,口中不停地溢出鲜血。


    他强撑着回头,一双眼睛泛着血丝望向产屋敷月彦,固执地想要看到对方兑现承诺:“可以放……放开她了。”


    “我是答应了。”恶鬼优雅地在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和人类血液毫无差别的液体滴落在地上,他似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另一只手钳住了弥月的下巴逼迫她张开了嘴。


    倒计时一分钟——


    弥月感觉不妙,刚想要躲开却被捏得更紧了。


    产屋敷月彦将划破的掌心对准了弥月的嘴,粘稠的血液滴落口中,沿着舌头一路滑下喉咙,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鼻腔令人作呕。


    身体里仿佛被有思想的生命体占据,它们攀爬在她的内脏上,钻入血管吞噬改造着她的细胞,察觉到身体异样的弥月疯狂挣扎起来。


    【检测到玩家身体构造变化,即将脱离人类范畴,倒计时20秒——】


    【倒计时5秒——】


    【玩家身体改造完成,通关失败!】


    弥月痛得已经快听不到系统提示了。


    她的眼睛上似乎附着了一层血色的薄膜,看什么东西仿佛都隔了一层雾,看不分明。


    耳畔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弥月看到了朝她艰难爬来的未婚夫口中不停溢血,而她的身后——


    是她的兄长。


    他似乎很高兴,不顾流血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脸颊。


    【通关失败,请玩家尽快做出选择。】


    【选择1,将以鬼的身份继续通往下一关。】


    【选择2,‘产屋敷弥月’身体死亡,将以新的身体通往下一关。】


    弥月抬起手——


    猛地将身后的兄长推开。


    她努力稳住踉跄着的身躯,扯动嘴角开口:“我选2。”


    下一刻,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要炸开般,内脏被腐蚀的疼痛随之而来。


    产屋敷月彦知道她在生气,他可以原谅月姬这一次的莽撞,反正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好如初。


    只不过——


    原本应该成功的剂量在此刻发生了变化,身着白无垢的少女神色痛苦地跪倒下去,她捂着肚子止不住地吐血,到最后倒在地上没了声息也不过眨眼的瞬间。


    产屋敷月彦愣了一下后轻声开口:“月姬?”


    月姬双眸紧闭没有回答他。


    他俯身将她抱在怀中摸了摸她的脸颊。


    没有心跳,没有任何声音,她就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不应该的……


    他明明实验了好几次,才确定了最合适的变鬼剂量。


    产屋敷月彦再次咬破手指塞入弥月口中,而这一次,他的血液并未被吞下,而是沿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这样的结果迫使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他的妹妹月姬,是真的死了。


    而倒在地上的阴阳师望着少女无力垂下的手,眼底的光也彻底湮灭。


    ……


    弥月睁开的瞬间,一堆提示几乎要打在她脸上——


    【玩家未能阻止异端之源出现,达成平安京灾厄蔓延!】


    【玩家未能和未婚夫喜结连理,达成平安京虐恋情深!】


    【玩家未能解决异端之源,达成平安京永夜无明!】


    【玩家未能活过成年,达成平安京悲运之章!】


    弥月:……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她逃生游戏很菜了!


    她点开面板,原本的时代名字也进行了更换——战国时代。


    看来平安京是已经翻篇了。


    她翻回平安京时代,此刻界面已经变成了无法使用的灰色,她点开‘贺茂忠行’的面板,看到同样变灰的头像陷入了沉默。


    虽然知道未婚夫是个好人,但没想到会有一个人为了她赴死。


    之前她还只当游戏在玩,并未投入多少真情实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想到的就是产屋敷月彦的剧情居然如此反转,也没想到作为隐藏福利的未婚夫所做之事带来的震撼。


    这个游戏挺好的,真的。


    有反转,有狗血,也有一把子感动……


    弥月抹了一把脸,产生了直接下线把闺蜜吊起来打的冲动。


    【检测到玩家对未婚夫角色的眷恋,已将其投入到其他世界当中,请注意身边遇到的每一个人哦~】


    弥月:……一次就够了,不想再虐恋情深了谢谢。


    系统听不到她的心声,而是直接甩出了一张体验卡。


    有过第一次使用卡片的经验,弥月这一次显得尤为谨慎。


    她左看看右翻翻,最后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再度重现的简陋仆人装……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不用白不用!她还就不信了!


    选择使用卡片的瞬间,白光闪现,弥月被刺的闭上了眼。


    【姓名:继国弥月】


    【身份:武士家族幼女】


    【任务:阻止兄长变成恶鬼。】


    ‘恶鬼’这两个字简直像是一根刺扎在弥月的心里。


    如果不是经历过变鬼的过程,弥月到死都不会知道恶鬼的衍生过程。


    阻止兄长变鬼是吧,弥月的手撑在腿上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成功地在镜子前看到了一张不足五岁的婴儿肥脸庞。


    等等……


    她不甘心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短短的一截。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短短的一根。


    嗯,又重回幼年期了。


    “弥月小姐,您饿了吗?”身后突然传来的温柔女声是如此熟悉,弥月脑袋僵硬地猛回头。


    是有花。


    上个世界里,她并没有在府邸里看到有花,甚至觉得如果她能发现不对逃出去的话是最好不过了。


    只不过按照有花的性格,她并不会做出抛下她自己逃跑的事情。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她不敢去想而已。


    而现在——


    弥月瘪了瘪嘴,喊了一声有花。


    原本端着食物的有花立刻走了过来,难掩担忧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确认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弥月小姐怎么了?是想夫人了吗?”


    从她的口中,弥月也获取了这个世界的新剧情。


    【你出生于武士家族,父亲看重家族的未来,对你并不怎么喜爱。而你的母亲身患重病而无法行走,却是最疼爱你们兄妹三人的人。】


    等一下……


    弥月按下暂停键,开始思考人生。


    为什么……


    是兄妹三人?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选择继续看了下去。


    【你的两位兄长是被视为不详征兆的双胞胎,其中弟弟出生时因脸上长有特殊斑纹而被厌弃,如果不是母亲的阻拦,你的父亲差一点就要杀了他……】


    弥月看着最后的那一段——兄弟俩从小的生活便天差地别,弟弟不被重视甚至要在十岁后被送往四院出家。


    这样悲惨的人生……


    让弥月想起了上一世的产屋敷月彦。


    而有花没有得到她的回答,选择将弥月抱到夫人身边去。


    一路上弥月看到了武士家族不一样的建筑布置,或者说虽然建筑不少,但更多的是一些练习剑术的场所。


    伴随着男人的督促声,弥月见到了一个挥舞着袋竹刀的男孩,那是——


    最先出生的兄长。


    【接触到重要人物:继国严胜,是否要将他设置为重点观察对象?】


    这个提示在平安京的时候也提示了一次,而且只有一个名额,在她将产屋敷月彦列入其中后,就看到了他头顶上的进度条。


    弥月想起了剧情提示,并没有立刻答应。


    而原本练剑的男孩看到仆从怀里的小女孩时停顿了片刻,弥月似乎看到他朝自己笑了一下。


    哦,还是个暖男。


    她有点迫切地想要看到另一位兄长了。


    而没有等多久,当她来到母亲的殿中时,里面已经有个人在了。


    有花把弥月放了下来。


    小孩留着姬发,身着萌黄小袖站在那歪着脑袋看。


    那是一张和刚刚见过的男孩一样的脸庞,不过他的穿着简单,仅仅比仆从的要好上一点,看样子日子过得真的很差。


    弥月望着他的额角,那里生了一块火焰一般的暗纹,在这个年代显得尤为怪异。


    ,


    而此刻,男孩抱着母亲在殿内行走,发觉她的到来也没什么反应。


    下一秒,系统弹出提示:


    【接触到重要人物:继国缘一,是否要将他设置为重点观察对象?】


    【作者有话说】


    扣1复活我们的未婚夫同志![鼓掌]


    ——二周目不详双生子——


    25


    第25章


    ◎亲近◎


    平安京的经历让弥月变得谨慎了起来。


    她并没有立刻将继国缘一列入观察对象里,而是决定先观望一番。


    夫人朱乃率先发现了她的到来。


    “弥月就睡醒了吗?”扶在柜子上的朱乃不施粉黛,温柔的眉眼望着幼.女挥了挥手,“来母亲这里。”


    有花放开手,示意她往夫人的方向去。


    继国缘一在确定母亲站稳后放开了手,无声地退后了两步。


    妹妹小小一团,小手小脚,脸圆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太久了还没完全醒,她张开手臂走过去时慢吞吞的,奶声奶气地喊着母亲然后扑到在她的怀里。


    可爱。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词。


    和内心表现截然不同的是,男孩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了别处。


    感受到一番母爱的弥月抱着母亲的腿看向站在不远处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孩,想到第一次见到产屋敷月彦时的场景多了几分警惕,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哥哥。


    “缘一他听不到你说话,弥月。”温暖柔软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颊,当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弥漫着身为一位母亲的忧伤。


    听不到……吗?


    弥月感觉这位兄长的命更苦了。


    简直可以算天崩开局。


    和产屋敷月彦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意外,下一秒她和缘一对上视线,但很快他又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怎么感觉有点怪?


    弥月歪着脑袋又喊了一声,这一次,缘一又看了她一眼。


    弥月:……你小子果然听得到吧?


    没等弥月继续试探,朱乃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就是一顿揉搓。


    在武士家族,长子每日赤道练习,二儿子体贴但从未开口说话,唯有小女儿……柔软的一团趴在她的身上撒娇。


    平安京时代的夫人虽然也是名义上的母亲,但无法和朝生一样趴在夫人怀里撒娇。但现在不一样了……


    被抱在怀里的弥月将耳朵贴在母亲的皮肤上,放松着聆听她的心跳声。


    原来这就是妈妈的感觉。


    弥月都差点忘记了她这一次的任务。


    她从母亲怀里仰起头往周围看去,殿内只剩下有花,而继国缘一不见踪影。


    嘶……


    不会吃醋吧?


    碰到温柔的母亲她一时发了狠,忘了情,连人走了都没发现。


    从夫人怀里钻出来后,有花也端来了适合小孩爱吃的柿子干,味道甜甜的,弥月一口气吃了两个。


    “弥月真的很爱吃呢。”朱乃擦掉她嘴边沾上的食物碎屑,看到弥月又要拿却制止了,“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哦弥月,你的牙齿会坏的。”


    小弥月仰头,声音很清脆:“我拿给兄长吃。”


    朱乃听到这话的时候先是一愣,她低下头柔声道:“我的弥月真好,还懂得分享给兄长。”


    “阿系。”朱乃吩咐自己的侍女,“装两份送到岩胜和缘一那里去。”


    弥月从地上撑起身体,主动请缨道:“母亲,我去送吧。”


    如此接近两位兄长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大部分的母亲都希望能看到兄友弟恭,一派和气的场景,朱乃也不意外。


    弥月不过四岁不到,明明见到两位兄长的机会少之甚少,如今却会主动关心两位兄长,朱乃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哪怕和丈夫多次争吵也无法让两个孩子得到同等的对待,被病痛折磨的夜晚都无法安然入睡,担心自己会突然离去让缘一日后的生活变得更差,担心两个孩子越来越陌生,也担心最小的女儿在武士家族无人照拂。


    但现在,弥月主动靠近两位兄长让朱乃在痛苦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疲惫沉重的身体仿佛都在这个时候轻松了起来。


    “弥月……”她轻抚着孩子的头顶,原本想说什么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有花,你多照看着弥月,不要让她受伤了。”


    手里拎着两袋柿子干,弥月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母亲告别后出发了。


    介于对两位兄长的第一次观察情况,弥月先去找了缘一,但没找到。于是,她只好去了习武场见到了依旧在挥刀的长兄。


    “兄长。”奶声奶气的呼喊让专注练习的继国岩胜一时分神,差点将刀砍在地上。


    他听到这一声呼唤总觉得陌生,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般回头。


    小弥月脸颊鼓鼓的,穿着嫩生生的衣裳跑到了他的跟前:“呐,柿子干。给兄长的。”


    最后一次吃柿子干还是四年前,是探望母亲的时候阿系端过来的。


    这种甜品在这个时代少有,一般是进贡上来的。柔软香甜的柿子干在口中炸开,对小孩子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在他被父亲认定成为家主后,为了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继国岩胜再也没碰过令他沉迷的甜食。


    而他的幼妹此刻眨着大眼睛,努力赶过来只为了分享她觉得很好吃的柿子干,口中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岩胜少主,该练习了。”身材魁梧的男人面色严肃地按照家主的要求吩咐道。


    弥月从兄长身前探出脑袋,声音像个撒娇的小猫:“可是兄长还没吃弥月带过来的柿子干。”


    男人这才发现还有个小孩在这里,作为家主的下属,他展现出了自己的尊敬:“弥月小姐。”


    “休息一下吧。”弥月再次仰头看向长兄,眼睛眨呀眨,“柿子干好好吃,甜甜。”


    继国岩胜沉默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竹刀,掌心上的茧子被磨破,稍稍松开的刹那刺痛感也涌了上来。


    那是他夜以继日努力的成果。


    余光无法忽略弥月期待的目光,岩胜拿起了一个柿子干塞到嘴里,随后又握住了刀柄。


    “不用休息。”他嘴里嚼着食物说话却一点也不含糊,熟悉的甜味在口腔中散开,他朝着弥月点头示意再次转过身,“谢谢弥月送来的柿子干……我继续练习了师父。”


    唉?


    这么废寝忘食的吗?


    竹刀相撞的动静让有花立刻将弥月抱离了习武场。


    “太危险了,小姐。”有花替她整理了衣物,又替她提着继国岩胜没吃完的那一戴柿子干,“现在要回去吗?”


    “不。”弥月打定主意要找到另一位兄长不罢休,“缘一兄长一般会在哪里呢?”


    有花脚步一顿:“缘一少爷可能回去了。”


    “那就去那里。”弥月牵住有花的手甩了甩,“有花带我去。”


    双生子在这个时候是很忌讳的,家主深信脸上带有斑纹的次子是不祥之子,不仅安排的住所位置偏僻地方狭小,还设了禁令让府上的人都远离他。


    想到家主的暴脾气,侍女蹲下身:“弥月小姐,不如让有花送过去吧。”


    “我可以自己送。”弥月抱紧怀里的柿子干不高兴地噘着嘴。


    “家主会不高兴的。”有花叹息一声,“弥月小姐为什么突然想去看望缘一少爷呢?”


    “因为是兄长。”弥月拿出了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理由,“我很快就送完的。”


    “那就没办法了。”有花笑着将她抱起来,“会有点远,弥月小姐记得送完就回来。”


    弥月趴在她怀里说好。


    等他们走到那里的时候,弥月终于看到了低矮的小房子。


    而一直寻找的当事人就坐在檐廊上,面容平静地吹着风。


    不到六岁的孩子坐在那里,孤独得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艘船,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风的声音。


    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孤独很久了。


    直到这一日,一抹萌黄的色彩闯入了单调的世界里,白嫩的小手里提着一小袋柿子干放在他眼前:“兄长,吃柿子干。”


    算上前两次,这是继国缘一第三次听到她喊自己兄长。


    或许是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在第三次听到除了母亲以外的人主动跟他说话时,心中的悸动迫使他张开了嘴,说出了人生中第一句话。


    “弥月。”他记得小妹的名字,那是母亲望着天上洁白的月取出来的名字,曾经她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跟他说,这是他的妹妹,日后如果她不在了,就需要拜托他照顾。


    他那个时候没有说话,母亲也没有在意。


    而现在,他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将外界将他认定的聋哑彻底粉碎。


    有花眼底压不住的震惊,而弥月刚来并未有多大感触。


    唯一的想法就是:果然他会说话!


    继国缘一抬起双手郑重地接过了弥月递过去的柿子干,随后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是给我的吗?”


    弥月点头,嘴馋地发表了自己的感言:“柿子干很好吃!”


    缘一嗯了一声,拿出了一个柿子干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很甜,很软,充斥着秋日果实成熟的香气。


    “好吃。”他扭过头朝着弥月笑了一下,将剩下的柿子干递过来,“弥月吃。”


    “我吃了两个呢。”弥月抬起小下巴,乖的不行,“母亲说再吃牙齿会坏掉的。”


    缘一认真地吃完一个,将剩下的收了起来。


    弥月则是观察了他好一会儿,眼前的男孩虽然日子过得苦,也不爱说话,但相处下来反而很舒服。


    她开始纠结。


    观察对象只有一个名额,而现在她无法断定哪一个会变鬼。


    如果早早确定好,从进度条至少可以判断出对方的喜怒,方便她去做些什么挽回。


    【请玩家在24小时内确定观察对象】


    眼前弹了三次这条提示,弥月嗅到了闺蜜给自己挖的坑。


    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她面色沉重,在有花看来就是一个故作深沉的小大人。


    怪可爱。


    回到夫人这的时候,弥月耳尖听到了争吵声,等有花拉开门时瞥到了跪坐在矮桌前的魁梧身影。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仿佛她刚刚听到的都是假象。


    有花噤声,想了想还是将弥月放下后退到了门外。


    弥月小跑过去,歪着脑袋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是一位俊秀的男人,只是面色严肃,看起来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姓名:继国夕贵】


    【身份:继国家族家主】


    噢,是她的便宜爹。


    不过相比于产屋敷健吾,眼前这一位显然年轻健壮许多。


    朱乃蹙着眉正想将弥月拉过去,不苟言笑的丈夫对小女儿向来没怎么关注,她有点担心会惹恼到他。


    男人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仔细闻还有未散干净的血腥气。


    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弥月手里还提着岩胜剩下的两个柿子干。


    小手抓出一个,弥月一点也不怕生地踮起脚尖怼到了男人的嘴边:“父亲,柿子干。”


    继国岩胜能对自己如此严苛,自然也有一位更为严苛的父亲。


    这样的甜食他早就不碰了。


    只是刚开口想拒绝,弥月眼疾手快地整个塞到他嘴里,然后笑着跑到了母亲的怀里。


    狗男人,噎不死你。


    她摸着母亲的脸颊,上面还残留着泪痕。


    弥月更生气了。


    她不过就出去了一会儿,母亲就哭了。


    窝在母亲怀里的弥月听到身后男人的咳嗽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但转头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父亲,柿子干不好吃吗?”


    朱乃拍了拍怀里似是被吓到的女儿,又喊来阿系。


    “带弥月去玩吧。”


    显然是不想让她被搅进来。


    “弥月饿了,母亲。”她对阿系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转头又眼巴巴地看向男人,“父亲,我想吃饭。”


    男人好不容易才将柿子干咽下,口中的甜腻久久不散,或许是柿子干唤醒久远的童年记忆,他吩咐阿系:“那就吃饭。”


    朱乃背过脸抹了抹眼角,随后又笑着看向弥月:“都送过去吗?”


    弥月可得意了。


    她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大哥只吃了一个又去练习剑术了……”


    他还没说完,对面的男人又打断了她的话。


    “岩胜日后是要当家主的人,怎么还能吃孩子的甜食,不像话!”他的嗓音低沉,横眉瞪眼的看向妻子,“你也惯着她!”


    “你刚刚不也吃了。”朱乃平静地吐出这句话,“再说了,岩胜也不过六岁,怎么就不是孩子了。”


    男人被怼的无话可说,干脆拍桌而起:“我说不行就不行!在这样下去怎么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


    一个柿子干也能和武士连在一起,这是弥月没想到的。


    这个时候正是生气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没说缘一也吃了的事情,怕火上浇油。


    这顿饭最后只剩下朱乃和弥月一起吃,两个人也乐得自在。


    只不过当晚家主就知道了弥月送柿子干给缘一的事,扭头就把弥月关了禁闭。


    不是……


    一个柿子干就发这么大的火,不知道还以为二哥是妖怪变的。


    如此忌讳莫深。


    弥月躺在房间里享受有花的揉肚子消食服务,开始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减少禁闭的可能性。


    这里肯定有家主的眼线,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唉,难啊。


    弥月在有花怀里翻了个身,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道提示声。


    【请玩家尽快触碰重要人物确定观察对象。】


    【倒计时十分钟。】


    弥月整个人直接弹了起来。


    她就说忘了什么东西!


    而且为什么只剩十分钟才给出提示!!


    现在她在关禁闭怎么去触碰重要人物啊!!


    有花抚平弥月头顶的炸毛:“弥月小姐,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孩一脸严肃地看向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有花,你可以帮我把缘一兄长喊过来吗?”


    有花虽然不知道弥月想干什么的,但是现在……


    “小姐你忘了,就是因为家主发现你给缘一少爷送了柿子干才不被允许出去的。”


    正值处罚的关头,这个时候再把缘一少爷喊过来无异于顶风作案。


    弥月:……实在不行她爬窗户吧。


    正当她想要实行这个想法的时候,被窗户外路过的家主抓了个正着。


    弥月:……


    【十分钟倒计时结束】


    【观察对象已随机锁定,请注意查收。】


    【作者有话说】


    猜猜锁谁身上了[菜狗]


    1.大哥


    2.二哥


    26


    第26章


    ◎草饼◎


    所谓的禁闭就是将一个屁点大的小孩关在一间房子里,像是驯养一只不听话的小宠,只提供食物和日常生活所需物品。


    如果弥月真的是个活泼的小孩,或许她还真的会大闹着哭一场。


    好在她的灵魂还是成人,在得知观察对象已经被随机选择后……她躺平了。


    在寝殿里舒服地享受着有花大姐姐温柔的服侍。


    朱乃来过一趟,为她没能争取到取消弥月被关禁闭的决定而感到难过。


    “弥月怕不怕?”她为弥月即使被关了禁闭也没有哭闹的懂事感到心疼,又担心她会因为这次的惩罚被吓到,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问她,“母亲今晚陪你睡觉好不好?”


    本来是不想麻烦的,但一想到便宜爹今晚独守空房立刻答应下来。


    朱乃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充足的下午时间弥月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个小憩时,窗外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


    上次翻窗户被家主多罚了一天,弥月开始怀疑这是那个男人的阴谋诡计,谨慎地没有动。


    她猫着身子走到门边的缝隙偷偷看了一眼,只能看出那人个子不高。


    弥月又偷偷猫到窗户旁边,然后猛地拉开窗——


    对上一张长有斑纹的俊秀脸蛋。


    对上一双放空般的眼眸,弥月松了口气。


    是二哥啊。


    他从未踏足过这一块区域,弥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踮起脚尖喊了声兄长。


    缘一的眼睛才寻找到目标般看向了她。


    他伸手递过来了一个柿子干,是昨天弥月给他剩下的。


    他说:“对不起弥月。”


    哪怕不去询问,也从其他仆从的交谈中得知了继国家的小姐被关禁闭的消息。


    哪怕这是家主的决定,他也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那个称呼——“不祥之子”。


    而现在主动靠近他的妹妹因为他而受了罚。


    拿弥月送给他的柿子干*再送回去当做赔礼并不合适,但……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不爱说话的缘一腼腆地将手往里伸了伸:“柿子干很甜。”


    所以,不要不开心。


    弥月感觉自己的心中了一箭。


    这反差萌,二哥真的很可爱啊!


    她用力点头,小手抓起男孩掌心的柿子干:“谢谢兄长!”


    男孩腼腆地又笑了。


    而在接触的刹那间,弥月看到了他头顶上的一条橙色的进度条涨了一点。


    咦?!


    观察对象是随机到继国缘一身上了吗!


    不过这个颜色……怎么感觉和上一次的深红色不一样?


    【进度条已更换,请玩家仔细辨别。】


    唉?!


    意思是这个进度条换了名字么?


    面板:【嗯。】


    ……还挺高冷。


    不过,换了也不给个提示吗?


    面板没反应了。


    聊了两句弥月和二哥挥手告别,窗户刚关到一半门外突然又来了一道身影。


    弥月抬头,对上了一张刚刚见过的脸。


    噢,是大哥。


    她又将窗户撑开,踮着脚尖喊了声兄长。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头上顶着同样的进度条。


    弥月:……怎么都有!


    【因为是随机锁定观察对象,为了方便玩家观察由此设定。】


    弥月:……我谢谢你。


    而窗外的继国岩胜扫过刚刚离去的身影,定睛看向了小妹。


    他伸出手,递过来一块柿子干。


    “母亲说你很喜欢吃。”男孩脸上挂着笑,眼尖地瞥到了弥月手里抓着的柿子干,眼尾耷了下去,但手并没有放下来,“弥月如果无聊的话,我可以在午饭的时候过来找你。”


    绝世好兄长,弥月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没关系的。”弥月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这条柿子干,她仰起肉嘟嘟的脸庞朝着岩胜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弥月可以一个人玩。”


    岩胜明显怔愣了一下。


    “兄长快回去吧。”她很懂事地说着,“如果被父亲看到就不好了。”


    继国岩胜头顶上的进度条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5。


    这一次的接触下来,感觉更大可能性是在继国缘一身上,但那个进度条……


    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根据她跟继国缘一的聊天情况来说,这一次看上去是往好的方向走的。


    禁闭结束后,已经是第三天了。


    有花安抚着气鼓鼓的弥月,替她挑选出鲜嫩颜色的衣裳换上,小声说道:“先前岩胜少主去找了一回缘一少爷被家主发现了,脸都被打青紫了。”


    嘶……


    还动手打人啊!


    但这么一看,长兄违背禁令也要去找二哥玩,听起来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兄长。


    那变鬼的几率感觉二哥更大。


    她越觉得越对,但还是决定两个人都试探一下,看进度条的反应。


    这几天她还是没研究出来进度条代表着什么。


    不过弥月还是先去母亲那里一趟,她撒着娇缩在女人怀里,小狗似的哼哼唧唧说着这几天被关禁闭都不能出来玩,朱乃又是一顿好哄,眉眼都带着笑意。


    小女儿主动去找了一趟次子,结果发现他能说话,这样的消息从有花口中说出时朱乃都还有些不可置信,但亲耳听到他喊出母亲两个字时压在心口的巨石一下子就倒了。


    “日后如果想去找缘一的话,先和母亲说一声。”朱乃似乎也有对应之策,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和丈夫对着干了,轻抚着女儿的头顶,“弥月这几天受苦了,有什么想吃的跟阿系说,让她去准备。”


    “椿饼。”弥月吧唧着嘴,又提出了另外的要求,“待会儿我想去找兄长玩。”


    “当然可以。”朱乃挥了挥手,阿系懂了意思退了出去。


    吃完香喷喷的椿饼,弥月顶着鼓起的小肚皮说要出去消食。


    “不要去太久了,明日城主要举办酒宴,新做的衣裳还得上身试一试看是否合适。”


    弥月竖起耳朵,猜测道:“是有什么喜事吗?”


    朱乃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但又不觉得惊讶般开口:“你父亲打了胜仗,城主自然是要宴请的。”


    ……难怪今天把她放出来。


    弥月表示知道了,然后挺着小肚子‘视察’领地般开始在周围晃悠。


    或许是要为明日做准备,弥月没有在习武场看到长兄的身影,她干脆去找缘一。


    因为有了母亲的话,阿系替她打点了一番,这一次去找缘一就很方便了,也不用担心被告状。


    小房子里没有找到缘一,弥月猛拍自己的额头,差点忘了接触过的角色可以查看位置来着。


    上一次查看位置结果导致发现和产屋敷月彦位置重合的阴影仿佛还在昨日。


    都产生ptsd了都……


    有花发现弥月突然不走了,对着空气戳了两下,随机指向某一处:“在那里!”


    等到有花跟过去的时候,缘一少爷正在弯着腰摘野菜。


    有花:!!!


    继国缘一将摘下的野菜放在脚边的篮子里,听到动静时一回头就看到妹妹“哒哒哒”地跑过来。


    和稳重的兄长不同,他的妹妹活泼地像只小鸭子在耳边嘎嘎个不停,原本以为他会不习惯,但这几天没看到她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弥月蹲下身往他的篮子里瞅:“兄长在做什么?”


    “挖蓬草。”他扫了一眼篮子里,觉得份量够了提了起来,“做草饼。”


    缘一走在前头,弥月跟在他后头蹦蹦跳跳的:“弥月也要吃~”


    他的情绪没有多大的起伏,却又能感受到他话里的温柔:“好。”


    现在天气凉快,缘一洗蓬草的时候弥月想帮忙被他挡住了。


    “水很冷。”他用没沾水的手背将弥月的手推了回去,“我洗一下,很快的。”


    有花看着怪心酸的。


    明明是继国家族的次子,现在想吃草饼都需要自己去挖草亲手做,偏偏又是家主的下令。


    弥月看着他洗完又捣了一阵,最后去厨房要了一些食材混在一起揉.捏,弥月手工很一般,她刚捏完一朵花,剩下的食材都变成了一块块的半成品。


    最后由有花端进了厨房,蒸好后弥月都有些犯困了。


    等看到她唯一的那一件成品,弥月有些沉默。


    她原本是打算给母亲的,但现在又有些犹豫了。


    “很好看。”继国缘一说得很真诚,仿佛那一坨绿油油的草饼是精雕细琢后的艺术品,“弥月要留下作纪念吗?”


    ……不是很想。


    毕竟是自己做的,弥月想了想还是决定送给母亲。


    离开之前他又扫了一眼继国缘一头顶上的进度条,没有变化。


    弥月有些搞不懂进度条了。


    当她带着自己做的丑花和二哥做的漂亮形状的草饼送到母亲这时,继国岩胜和家主也在。


    他们端正地跪坐在那里喝茶,弥月像个小炮弹冲进来时喊着母亲,男人眉头一皱:“没有规矩。”


    弥月被母亲抱在怀里,敷衍地仰头喊了一声父亲,又真诚地喊了一声兄长,在禁闭的威严下弥月随后编了个理由糊弄他。


    “因为怕草饼凉了,所以才跑过来的。”弥月给他们展示端着的几个草饼,但丝毫没有分享的意思。


    她眼巴巴地看向朱乃:“母亲,这个是弥月专门做给你的,不过有点丑。”


    “哇——”朱乃却很捧场地惊讶着打量起来,“居然是弥月做的吗,手艺很好哦弥月。”


    即使是成年人,但听到这样的夸奖她的脑袋都要仰上天了。


    朱乃不止是嘴上夸奖,她立刻捏起了弥月做的草饼咬了一口:“很好吃呢,弥月。”


    嘿嘿嘿。


    弥月呲着的大牙花在听到男人说话时又收敛起来了。


    “的确是该学习做这些了。”家主面色严肃地扫过其他草饼,不客气地伸出手,“既然是弥月做的,那我也尝一下。”


    弥月:嫌弃别吃。


    虽然不想给他吃,但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


    弥月抢先挑了个最丑的给他,然后又挑了个大的给继国岩胜。


    “这个手艺……”朱乃不过看了一眼就了然地笑了起来,不过丈夫在这里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吃完弥月做的草饼后又拿起了另外一个。


    继国岩胜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反应。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草饼,这样的手艺和刚刚那朵花比起来天差地别。


    不是弥月做的。


    他吃的很慢,慢到家主有事离开,殿内只剩下母子三人的时候朱乃才开口:“是缘一做的吧。”


    咀嚼的动作一顿,男孩抬眸望向她们。


    “是缘一哥哥做的。”因为还有另一位兄长在,弥月这次加上了名字,而她也毫无保留地将他们一起做草饼的过程说给母亲听,“他很厉害呢。”


    “缘一的手艺的确很好,每年都会做一回送过来。”所以这一次也并不是缘一想吃,而是为了母亲才做的。


    岩胜又咬了一口,和平日吃的糕点相比口感并不好。


    他放下了草饼,望着掌心被磨破的茧站起身,他该去练习了。


    “母亲,我该去习武场了。”他向母亲行礼,又朝着弥月笑了一下。


    弥月正吃草饼吃的高兴,一仰头发现进度条又涨了5点。


    唉?


    弥月有些混乱了,上次跟二哥聊天涨了,这一次大哥在又涨了……


    “母亲。”门口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是缘一。


    他似乎站在外面很久了,手里还拿着香袋:“弥月的香袋落在我那里了。”


    他望着已经快吃完的草饼,脸上扬起明朗笑容:“母亲兄长如果喜欢的话,我明日再做一些。”


    看样子像是听到了她们的夸赞。


    弥月抱着草饼开始回溯,当时第一次进度条有变化的时候也是她夸缘一来着……


    这一次似乎也是。


    难道这一次的进度条和她夸赞继国缘一有关吗?


    【作者有话说】


    很多宝子猜的是二哥啊[菜狗]


    猜猜进度条是什么嘿嘿


    嗯?想不想看阿槡的恋爱文?(叉腰)


    《咒术师男友今天也在努力装普通人》,喜欢的宝子可以收藏一下嘿嘿嘿


    文案:


    我的男友最近有点怪。


    自从他从证券公司离开再就职后,不仅对现任公司的信息三缄其口,有时候还带着一身伤回家。


    我严重怀疑他是加入了Mafia……


    但他否认了。


    看他平日能正常上下班,偶尔出差也会给我带伴手礼,生活好像一切正常。


    直到我看到他对着空气说话,并且给了空气一拳——


    我:……怎么办,男朋友好像有点精神分裂了。


    或许是发现了我的眼神不对劲,男友趁我不注意第一次看了我的手机。


    打开浏览器,未被删除的发帖记录出现在眼前——


    “男友对着空气说话到底是撞鬼还是精神出问题?”


    下面回复【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跑。】


    “男友太大怎么办?”


    下面回复【rwkk。】


    混血男友:……


    当晚,男友在床上郑重地跟我提起现工作的危险性,并表示要跟我分手。


    分手?


    为了一个破工作就要跟我分手?!


    我当场捏住了他的命脉:“你再说一遍?”


    基友的文:[火影]美强惨扮演法则by朝鹤飞天


    文案:


    [正文第三人称]


    你死了。


    为了复活,你绑定了一个美强惨系统。


    系统:我是一个直播系统,人气值是我们的生存之本。只要有足够的人气值不光我可以升级成系统中的no1,你也能死而复生,甚至永生。


    系统:我研究了各大动漫,我发现最有人气的角色十个中有九个都是美强惨,还有一个特别惨。所以为了获得人气值,咱们走美强惨路线最为保险。


    系统:我会给你一个天崩开局,后面就看你发挥了。


    你很懵逼,也很无措,你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扮演美强惨。


    因为你自小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父母疼爱你,朋友也喜欢你。


    系统:不会就学。我帮你物色了好几个美强惨角色,依葫芦画瓢总会吧?跟他们学。


    于是为了成为一个标准的美强惨,你本着谦虚好学的态度和真正的美强惨们做朋友。


    你的第一个美强惨朋友叫旗木卡卡西,他的父亲因为放弃任务,被千夫所指而选择了自杀,自此他的性格变得沉默寡言,敏感偏激。


    你的第二个朋友叫宇智波带土,他无父无母,和奶奶相依为命,还是天才一族里面的吊车尾,但他依旧阳光开朗,面对挫折,不言放弃。


    虽然他不是美强惨,但是系统说这样的小太阳也很有人气,于是你逐帧学习。


    你的第三个朋友也是名宇智波,叫宇智波鼬,他背负着双面卧底的压力,为了村子为了族人,他活得痛苦且压抑。


    你的第四个朋友,第五个……


    你交了很多朋友,你和他们产生了很深的羁绊,慢慢的你没办法把他们单纯当成学习工具人,你生出了想要救赎他们的念头。


    不要独自承担,不要独自背负,把痛苦分我一半吧,把绝望也让我分担吧。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后期,系统看着后台疯狂上涨的人气值,疯狂吸氧。


    斯到普!斯到普!


    宿主,我是让你扮演美强惨,不是让你也成为美强惨啊!


    27


    第27章


    ◎酒宴◎


    明日是酒宴,是武士们的主场。


    继国夕贵依旧决定带上家属,他向来说一不二,是位尤为封建且大男子主义的丈夫。


    在弥月试新衣裳的时候,他就站在屏风外跪坐喝茶,顺便和并不怎么爱理会他的妻子说话。


    “明日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你带着弥月先回来,让阿系传达一声就行。”


    弥月张开手臂和弯下腰给她量衣裳的母亲说着悄悄话,根本没理会外面的人。


    男人没听到回应放下茶盏,语气加重了一些:“朱乃,你怎么不说话?”


    女人这几天或许心情好,身体也似乎恢复了一些,听到屏风外的动静后担心她不回的话丈夫会走进来,她才敷衍了一句:“知道了。”


    年轻的武士也没太在意妻子的态度,得到回应后又端起茶喝了一口,直至弥月穿着新衣走出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父亲,好看吗?”


    喝茶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眼,抬眼扫过妻子含笑的面庞低声说了一句:“比你母亲还差点。”


    弥月仰头发现母亲难得羞赧的神色总觉得自己是他们play的一环。


    她不想继续问下去,衣裳合身,明日就决定穿这一套了。


    “我的呢?”男人站起身走到弥月身旁时,她才是第一次知道这位父亲有多身高马大。


    “反正你待会儿又得在那比武助兴喝得醉醺醺回来,穿以前的出席就行。”


    眼看两人明吵暗调,弥月捂住耳朵快步离开了成人频道。


    天已经快黑了,有花举着灯走在前方。


    当她们走在檐廊上路过习武场的时候,弥月隐约听到那里有什么动静。


    习武场黑漆漆的,只有木头撞击着的节奏闷响。


    在京都和弥月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和朝生玩捉迷藏,那时候树林里挂满了灯冒出了第一只鬼,弥月回想起被撞落井中的过往,警惕地往那一处望去。


    有花察觉到身后脚步声的停顿,立刻回头举起灯往那里瞧。


    弥月摸了摸口袋,那里放着她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放在身上的一把小刀,当然也只是防身用。


    如果真的有鬼跑出来,她就算打不过跑还是来得及的。


    说起跑步……


    这个时候弥月的脑子乱糟糟的,什么想法都冒了出来。


    例如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她才想起了这一次她一定要锻炼身体了。


    嗯,明天就跑步!


    而当光照亮那一块出声的地方时,弥月才看清那是继国岩胜手握竹刀练习。


    都这么晚了……


    弥月为自己临时抱佛脚的思想感到羞愧。


    看她长兄,哪怕是到了晚上还是没停止练习!


    “兄长,天已经很黑了。”弥月想起母亲的嘱咐借着灯光靠近了过去,“明日要早起去赴宴呢。”


    “我知道。”昏暗的环境下,继国岩胜的声音比白天要更低沉,他喘着气奋力又砍了一刀下去,粗壮的木桩已经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继国岩胜停下了动作。


    竹刀垂下,男孩似乎朝她笑了一下。


    “这么晚了,弥月还没睡吗?”他走近一步,弥月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头发,鼻尖嗅到掌心的铁锈味的刹那,他又放下了手。


    弥月却看穿了他的想法。


    她避开长兄的伤口抓起他伤痕累累的手掌,尽管看不大清,但血腥气很浓。


    “兄长难道不疼吗?”她明知故问地鼓着脸,对他这样的做法不赞同却也无话可说。


    尽管这一次的目标很大可能是继国缘一,但相比于产屋敷月彦那样的长兄,继国岩胜稳重却又勤奋的性格像极了容易被忽略的老实学生。


    想起有花上次说他挨打的事情,弥月仿佛都能看到他脸颊上未能完全散去的青紫。


    “明天还要参加酒宴呢。”弥月拽住他完好的手指往自己的寝殿走,顺便问走在一旁的侍女,“有花,可以拿一些药过来吗?”


    手指上的力道很小,和他的武士师父完全不一样的柔软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却是他没经历过的。


    而他原本打算好的计划被打断,却也丝毫没挣扎地顺着弥月的力道跟着第一次去了小妹的寝殿。


    和他挂着武士刀的房间不同。


    小妹的房间里布置着雕花的橱柜,圆形的镜子,窗外对着一株八重樱,春日正值盛放的时候,仔细闻还能嗅到飘进来的花香。


    那颗浮躁的心好像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被拉到矮桌前坐下,有花递过来干净的布擦拭着他掌心的血痕,逐渐展露出的鲜红血肉映入眼帘。


    或许是一时放空,突然的刺痛感让他哼出了声。


    有花立马停止了动作,弥月紧张地望了过来。


    继国岩胜刚想说没事,手掌突然传来一阵酥麻。


    低头看去,弥月嘟着嘴凑到他掌心吹了吹,随后扬起脸蛋问他:“还痛吗?”


    和每日的练习相比,这样的疼痛可以说是不足为道。


    对上弥月略显紧张的眼眸,继国岩胜试探地收拢掌心,蹙起眉头压住了口中的嘶声。


    就像是听到了一道指令,弥月立马又凑过去给他吹了两下。


    岩胜抿紧唇,将嘴角压下。


    弥月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变化,闻到有花打开的药瓶时立刻捏住了鼻子:“这么痛的话,上药会更难受吧?”


    在他握住竹刀的那一刻,和下一任家主的名号一起落下的是必须承受的痛苦。


    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从一开始咬牙抑制的痛苦逐渐麻木,这是成为武士的必经之路。


    “不痛。”继国岩胜笑着张开手掌,露出还未结痂的伤口让她继续上药,“这一点不算什么。”


    弥月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兄长夜里为什么还要练习?”弥月记得之前他练习的时候旁边都会站着一个男人教导,难不成被罚了?


    “明日要参加酒宴,我想今晚补上明日的练习,而且……我也不希望明日丢继国家的脸。”


    弥月才知道明日的酒宴不止是一场宴会那么简单。


    而且在殿内时母亲也提过一句比武来着。


    “我还以为只要父亲上场。”弥月已经能猜想到明日的场景了,她皱着眉扫过长兄伤痕累累的掌心,“一定要上吗?”


    继国岩胜似乎没有任何惧怕,反而面上含笑:“父亲说过我是未来家主,这些……都是我应该要承担的。”


    弥月也不好说什么,她现在人小手拙,最后有花绑上的布条,她只负责打了个蝴蝶结。


    虽然只做了最后一项活儿,弥月却有荣与焉地叉腰。


    她和有花照顾人真有一套啊。


    不过说起明日酒宴……


    二哥好像不去。


    怪孤单的。


    进度条不知道会不会有变化。


    有花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她说自己不困,小大人似的在那想事,有花又轻轻拍了两下,怀里的孩子啪地一下倒头就睡。


    有花笑出了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弥月已经被穿好了衣服塞到了朱乃的轿子里,她半梦半醒地又被喂了几口吃的,在无意识的咀嚼中透过轿子外的风景看到走在前方的一匹大马。


    继国夕贵骑马走在前方,而另一匹小一点的马上是继国岩胜。


    继承母亲美貌的同时又不失父亲的俊朗,即使年纪还小,但在马上时挺直了腰背接受平民的仰视时身体里的血都是沸腾的。


    他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作为继国家主打一场场的胜仗。


    弥月打了个呵欠窝在朱乃怀里补觉。


    昨晚还是睡太晚了。


    她是小孩子,多睡是正常的。


    朱乃也惯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睡觉。


    不过弥月也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不过眯了一下就从她怀里钻出来坐在一旁。


    有花趁机又给她整理了一番衣裳,到的时候天色还早,朝阳方升。


    弥月扫过一眼城主的资产,可以说比她家要大上好几倍了。


    不少匹马驻足在城门外,经检查后才放行。


    继国夕贵算是大功臣,他骑着马率先走到门口,门外的兵看到他的脸立马笑着放行:“城主大人正在等您呢。”


    弥月也是享受了一把便宜爹带来的便利——轿子都没下就进去了。


    刚进去她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不过他们的轿子并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而是在另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停下。


    走出来时弥月看到了不少盛装出席的夫人们。


    可以说和那群大老粗相比,每位夫人美得不可方物,弥月看的目不转睛,还是被有花牵着手跪坐在一处才反应过来。


    这次宴请的人不少,至少弥月所处的位置可以看到四周桌子摆放的位置将中间空出的场地包围了起来。


    她垫巴了一些食物,看到有梅子干央求着母亲带点回去,给二哥尝一尝。


    让他一个人待在家就已经很过分了,带点好吃的回去哄一下或许能好。


    继国岩胜跟随着父亲落座在另一头,他观察着四周,最后瞥见了坐在对面的母亲和妹妹身上。


    弥月似乎也发现了他,她穿着鹅黄的衣裳朝他挥了挥手,嫩生生的像只小鸭子。


    岩胜也笑了起来。


    这里……没有缘一。


    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同情,岩胜坐的更为端正,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同城主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走到了中央的场地上挑了一把刀。


    这是是要比武了。


    继国夕贵走过来喝了三碗酒,周围有人欢呼着,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提着刀上场了。


    弥月对这样的比试不太感兴趣,她的注意力落在身侧的母亲身上。


    哪怕平日里和丈夫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偶尔还会大吵一架,但这个时候她直起了腰仿佛这样就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朱乃双手握拳放在膝上,整个人前倾着上半身望着场上的比试,刀剑不长眼,每次看到对方凌厉的动作,她似乎都屛住了呼吸,担心那把刀会砍在丈夫的身上。


    弥月被搞得也紧张起来。


    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总不能这一次比武就让母亲变成寡妇了吧?


    而没过多久,那位年轻气盛的武士最后拜倒在了继国夕贵的刀下。


    没有见血,单纯地将刀架在了对手脖子上。


    城主率先开口:“好!”


    场上的人也跟着欢呼,就连朱乃也笑了起来。


    继国夕贵朝着朱乃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随后他就被城主喊了上去。


    城主已经上了年纪,头发隐隐花白。


    他拍着继国夕贵的肩膀:“不愧是你,和年轻一样勇猛。”


    继国夕贵也笑:“毕竟要为您效忠一辈子,老太快可不行。”


    城主大笑起来。


    随后又说了什么,继国夕贵指了指儿子和妻女的方向。


    城主笑着点头:“夕贵勇猛,可惜我的女儿年纪都大了,倒是还有个小儿子比你女儿大一些,不如嫁过来吧。”


    继国夕贵先是一愣,随后是掩不住的喜意。


    弥月嘴里还塞着食物,被喊到名字的时候还有些发愣,没想到下一秒继国夕贵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等下!


    你这是干什么!


    妈,救我!


    她伸出去的手又被拉了回去,抱着她的父亲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话时一股酒味扑到她脸上,熏得很。


    “到城主面前不可以乱说话。”他边走边嘱咐,最后总结成一句,“听话。”


    弥月被抱到城主面前时又是小淑女了。


    “是个漂亮的孩子。”城主满意点头,“去吧,和忠行一起去玩。”


    弥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仰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怎么感觉把她卖了?


    “去吧。”继国夕贵挥了挥手,侍女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往室内带,“弥月小姐跟我来。”


    她被带进了一个大殿中,里面有个小孩坐在那安静地看书。


    没有后路的弥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而当走近了,弥月才看清那张脸。


    噢,是贺茂忠行缩小版。


    【作者有话说】


    弥月:这是什么


    阿槡:众盼所归的未婚夫返场活动[鼓掌]


    28


    第28章


    ◎相似◎


    重新做人后再次看到当初为你而死的未婚夫是什么体验。


    弥月沧桑脸:爱过。


    城主的房子比继国家的要大上很多。


    至少在她从门口走到贺茂忠行面前时花了有二十几秒。


    等真正近距离观察,弥月几乎断定那就是京都未婚夫的脸,只不过是她从未见过的幼年时期,非常……


    值得纪念!


    她背对着仍然在看书的男孩双手比出一个相机模样“咔嚓”了一下,面板里就多了一张和年轻未婚夫的合照。


    不过……


    看便宜爹的殷勤劲,虽然只喊她过来找贺茂忠行一起玩,但细想还是有点问题。


    哪怕是武士家族,哪怕他们年纪不大,相处一室还是有些不太和规矩。


    看来是真被卖了。


    弥月回头盯着仍然将注意力放在书上的贺茂忠行,想到从前和他相处时羞赧的模样,主动走过去凑到他跟前挥了挥手,然后等待他的反应。


    建模虽然是一样,也不知道里子是不是相同的。


    而对方显然看书过于入迷被她的动作吓一跳。


    他身体后仰着猛抬头,眼底似乎在惊诧弥月是从哪里来的。


    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看起来并不认识她。


    没有屏风的遮挡,弥月主动介绍自己:“贺茂少主,我是继国弥月。”


    随后抬眼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看向弥月的目光依旧是陌生的,不过像是在盯着她的嘴看?哪怕听到她自报身份后没有任何反应。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那一段记忆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好。


    她笑了笑,等待对方回话。


    贺茂忠行放下书本站了起来。


    他应该比弥月大一些,同继国岩胜差不多的高度。


    他说话速度很慢,而且音调也有些奇怪:“你好,我是贺茂忠行。”


    这个时候有侍女端茶过来了。


    看着两个孩子面对面站着,而弥月似乎发现奇怪的点在打量着对面的少主。


    “弥月小姐,请喝茶。”侍女弯下腰时同弥月低语了一句,“少主听力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语速慢一点。”


    咦?用同一款建模了怎么还设计了缺陷?


    不过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感到惊讶地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或许是习惯这样被对待,被注视着的人即使察觉到了这道视线也没什么反应。


    他依旧客气地请弥月喝茶,脸上含笑地将手里的书递给她眼神询问她是否要看。


    完全不想看文字的弥月用年纪小的理由拒绝了邀请。


    她跪坐下来,和贺茂忠行面对面时想起方才为什么他只盯着她的嘴看,原来是在看她口型来判断说了什么吗?


    哪怕听不到声音依旧能平静对待的态度,她能说不愧是同一建模吗?


    或者……


    是同一个npc也不一定。


    尽管弥月不太想这样称呼他。


    “弥月小姐。”能听得出来作为一个听障人士很努力在正确发音,但依旧有点不同,他的目光扫过窗外,“外面很热闹吧。”


    弥月抬头看向他,有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足以让他看清楚她的口型:“是的,贺茂少主想出去看看吗?”


    他却摇摇头,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指正道:“称呼我贺茂君就可以。”


    这个称呼……


    很难不让弥月想到前未婚夫。


    弥月喝了一口茶移开了视线,避开了这个话题。


    或许是城主猜想到自己的儿子听力有损,性格又安静,没过多久就让侍女带他们出去开比武。


    贺茂忠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之前他还拒绝了弥月出去看热闹的提议,显然是不喜欢参与这样的活动。


    但他还是遵循父亲的提议站起身,朝着弥月开口:“那就出去看看吧。”


    这里离比武的地方并不远,弥月都能听到不远处的欢呼鼓舞,只是走在一旁的男孩更像是沉浸在无声的世界里,跟随着侍女来到了宽阔视野的观景处。


    这里更像是一个小的瞭望台,和远处的热闹完全隔离却又能看到台上的场景。


    甚至在这小小的观望台上还布置了矮桌和点心,就像是为了不打扰到儿子的独处时光又能让他和常人一样看到热闹才专门建造的一个地方。


    侍女端来上供的甜食和椿饼,贺茂忠行瞥了一眼下意识开口:“换一个。”


    弥月伸出去的手听到这句话尴尬地缩回去。


    在桌子下打自己手背一下。


    让你馋。


    眼前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贺茂忠行蹙了蹙眉头开口:“换成菱饼。”


    菱饼……


    弥月在京都时就喜欢吃这个东西。


    换成菱饼也不错,她美滋滋地想着,和椿饼味道相比也不差。


    贺茂忠行的目光在弥月脸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移开了。


    场下继国夕贵早就下场了。


    他代替弥月坐在了妻子的身边,两人难得和谐坐在一起看比试。


    弥月又在人群中寻找继国岩胜,这一次他并不是观众,而是提着竹刀走到了台上。


    不过六岁的孩子,手握竹刀的姿势却*在日以继夜的练习中让人无法挑剔。


    而上场的对手是比他大上两岁的孩子,身高上就高了一大截。


    哪怕是不太懂这类比试意义的弥月此刻心也提了起来。


    被认定为未来家主的继国岩胜当着如此多的人的面和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对手比试,一旦失败,她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否会对一个六岁的孩子带来无法前进的阴影。


    “你很紧张。”贺茂忠行突然开口,顺着弥月的视线投向了场地内。


    他继续说着自己的判断:“你们有一些相似,是弥月的兄长吗?”


    “是的。”她试图和贺茂忠行聊天来缓解担忧,“那是我的长兄,继国岩胜。”


    “他应该练习很久。”在殿内安静看书的男孩却能一针见血看出继国岩胜的状态,他喝了一口茶淡然说道,“不一定会输。”


    弥月似乎被安慰到了,她控制自己尽量不去看底下的场景,竹刀相撞的声响却钻进她的耳朵里,此刻也只能努力转移话题来忽略底下的动静:“我的二哥也不爱说话。”


    贺茂忠行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拥有平安京记忆的弥月却显得不太自在起来。


    尽管现在都是孩子,但是……


    他们曾经也是差点成婚的关系。


    在此之前,唯一的逾矩也不过是隔着屏风故意拉过他的手在上面胡乱写写划划。


    从未像现在这样,被盯着嘴巴看。


    这样明目张胆、不含其他意义的视线却更像是一种比亲吻更直白的侵.略。


    场下热闹的声音几乎要将两人说话的声音压下去,弥月虽然不必大声说话贺茂忠行也能看清她的口型,弥月却无法用这样的方式去判断他的话。


    男孩发现了这一点,干脆用手指沾上茶水在桌上写出来。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地端正。


    只不过桌子也不过写上几句,最后没有地方写了弥月主动伸出自己的手。


    她说:“你可以写在我的手上,不过要慢一点。”


    就像他一样,需要对方说慢一点才能完全接收。


    如果再大一些,贺茂忠行多半会拒绝这样逾矩的做法。


    但眼前的弥月才四岁。


    他将手掌托住了弥月的手背,温热的触感传到了她的皮肤上,随即沿着手臂蔓延。


    贺茂忠行在她掌心一个一个字写,偶尔抬头确定她明白了意思才写下一个字。


    平安京时代弥月隔着屏风戏弄未婚夫,战国时代未婚夫通过在她掌心描绘同她交流。


    有一句话叫做——


    命运的回旋镖会在某一日突然正中眉心。


    弥月抑制住掌心的痒意,就这样同他交流了一阵,直到下方传来了欢呼。


    她探头一看,继国岩胜站在场地中央,手里的竹刀停在对手的脖子上胜出。


    当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会因此而兴奋到喊出声,而此刻,她似乎也忘记了和贺茂忠行的交流,扑到围栏上跟着挥手欢呼。


    而台上的继国岩胜忽视脸上被击打出的刺痛,朝着父亲母亲的方向望去。


    继国夕贵似乎并不很激动。


    他依旧端正地坐在那里,只是脸上含笑,仿佛长子的胜利是理所当然的。


    而朱乃却是难得抛却了平日的矜持向他挥了挥手。


    继国岩胜在此刻仿佛才真正胜利般笑了起来。


    他往四周望去,余光瞥见不远处一处观望台有人朝他挥手。


    定睛一看,是弥月。


    他笑容灿烂地向弥月的方向举起了自己的竹刀,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武士。


    “我兄长赢了。”弥月压不住喜意向身后的男孩分享自己的喜悦,贺茂忠行似乎也在为他感到高兴,“他很厉害。”


    弥月仿佛听到的是夸赞她一般,有荣与焉地仰起下巴:“当然。”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是高兴的。


    哪怕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继国岩胜骑在马上依旧是高兴的。


    多年的练习仿佛在这个时候终于结下了成熟的果实,而他小心翼翼地品味着这美味。


    回到家的弥月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继国岩胜头顶上的进度条——反正两兄弟头上的是同一根,她也不必跑到继国缘一那去确定了。


    没有变化。


    进度条依旧停留在10上。


    看上去和大哥并没有什么干系了。


    ……


    城主府邸——


    侍女将今日少主同继国家的小姐的相处述说了一遍后,男人也笑得开怀。


    这还是第一个和嫡子能正常聊天的孩子。


    他走到了儿子的寝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和继国家的小姐相处得怎么样?”


    贺茂忠行放下手中的书,仰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尚可。”


    “那我给你们定下婚约如何?”城主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以后你们就能常来往了。”


    贺茂忠行垂下眼睑拒绝了:“不用。”


    【作者有话说】


    未婚夫的作用:[菜狗]


    1.让弥月谈一下好男人


    2.让产屋敷月彦破防


    29


    第29章


    ◎约定◎


    回到府邸后,天已经快黑了。


    朱乃拉过继国岩胜想替他处理脸上的伤口,身边的丈夫皱起眉头:“岩胜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伤口让仆人去处理就行。”


    被看重的未来家主可不能是一个还会歪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


    朱乃还想说什么,继国岩胜窥察到父亲的不满率先说:“母亲,我可以自己处理的。”


    为了不让他难做,朱乃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吩咐阿系去拿药给他。


    继国夕贵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自小就是这么过来的,那个时候甚至连药都没有全靠身体自愈。


    弥月心里记挂着被落在家里的继国缘一,她扫了扫长兄头上的进度条,所幸没什么变化。


    等到男人走了,弥月跟母亲提起自己想去探望二哥的想法。


    “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去。”朱乃察觉小女儿睡觉的时间快到了提议道,弥月虽然困但不去看一眼她根本不敢睡。


    “只是过去看看缘一兄长。”弥月认为自小被这样区别对待,哪怕是变鬼似乎也能理解,“他一个人待在小屋子里得多无聊啊,我还想和他说说长兄今日比剑术赢了的事情呢。”


    见女儿坚持,朱乃也没有再说什么:“那你注意安全,说完了就让有花带你回去休息。”


    弥月亲昵地凑过去蹭了蹭母亲的脸颊:“母亲也要早点睡。”


    出去的时候碰到了长兄。


    他似乎提着刀准备往习武场的方向走。


    这么晚了……


    继国岩胜笑得腼腆却足够稳重:“今天的比试做的不够好,我想再练习一下。”


    “弥月快回去休息吧。”他这么说着,却发觉小妹走的方向并不是她的寝殿。


    那个方向……


    “我去看看缘一兄长。”她托盘而出,似乎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长兄那我先走了。”


    男孩却将手里的竹刀放了下来。


    “一起去吧。”尽管和弟弟出生的时间相差无几,但展现出来的更像是一位年长的兄长对手足的关心。


    弥月没有拒绝,两人并行走到了继国缘一那间狭小的屋子里。


    缘一抱着被子已经打算睡了,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找他。


    当看到长兄脸上的伤口时他有些发愣,但他向来不爱说话,但同样敏锐的继国岩胜却主动说道:“今日比剑术伤到的,不过也不过是皮肉伤,没什么事。”


    弥月点头:“而且长兄赢了,很厉害呢。”


    斑纹少年闻言笑了起来,尤为真诚地开口:“长兄会成为第一武士的。”


    他这副模样丝毫没有因为被丢弃在家中因此愤怒的迹象,甚至在听到长兄在剑术比试中获得胜利而真诚夸赞。


    弥月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进度条开始怀疑所谓的观察对象真的在兄弟两人其中一人身上吗?


    她完全没有头绪啊!


    她试探地开始试探二哥:“缘一兄长碰过剑术吗?”


    缘一摇头,自幼被教导着长大的岩胜听到这样的回答微蹙着眉头,他低头看着腰间的竹刀,不过一瞬,就取了下来递给了胞弟。


    “要试试吗?”他不知道是出自对胞弟从未触碰过剑术的怜悯又或者说想当好一位兄长,他将竹刀递了过去,“我可以教你。”


    缘一还是第一次碰到竹刀,刀柄被兄长握过太多次而变得光滑,当他握住时陡然开口:“就像兄长练习那样吗?”


    继国岩胜还未开口,眼前的少年挥刀的速度和动作却像是挥过上万次般行云流水,利落地让他一时失去了言语。


    不过继国缘一却很快停下了。


    他将竹刀还给了兄长,并不为此而感到有趣。


    “哇……”弥月看过长兄挥刀的动作,虽然不太懂,但能看得出二哥似乎天赋异禀,她下意识夸赞,“缘一兄长的剑术也很棒啊!”


    而看向进度条,不知道什么事又涨了5点。


    莫名有一种如果她能夸到100点任务就能完成的错觉。


    继国缘一腼腆地低下头:“我也只是随便试了一下。”


    察觉到长兄不说话,他主动邀请:“我今日又做了草饼,要一起吃吗?”


    他似乎觉得不如一起坐下来吃草饼聊天会开心。


    弥月已经有些困了,她挥了挥手表示要回去睡了,而继国岩胜也扯出一抹笑:“不了,我还得去练习。”


    缘一点点头,随后看向有些东倒西歪的弥月:“我送你回去。”


    “我来。”继国岩胜弯腰抱起幼妹轻轻拍了拍,随后向胞弟告别,“我们回去了。”


    长兄的身体不如有花柔软,腰间的竹刀也有点硌人。


    尽管拍打她的动作青涩,但为了不打击岩胜的自信她干脆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在少年的怀里。


    这还是继国岩胜第一次抱妹妹。


    他记事起就在父亲和师父的教导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在听到幼妹出生时他试图趴在窗户看一眼的,但奈何身高不够,只能听到屋内母亲抱着妹妹哼着童谣,伴随着孩童的笑声又回到习武场。


    那么小小的一团如今长大到他都快抱不住了。


    实际上也不过相差两岁而已。


    有花要接过弥月,继国岩胜却没有松手。


    他的声音和性格一样稳重:“我可以的,不会让弥月摔下去。”


    弥月蹭了蹭他的脸颊,小狗似的哼唧。


    除了冰冷的竹刀,他第一次感受到怀里温热充实的感觉。


    他开口:“你先去准备好,我慢一点带弥月过去。”


    有花应声,随后率先离开。


    弥月都快被摇睡着了,直到脸颊上多了一道触感。


    她眯起眼睛看:“嗯?”


    向来稳重的长兄将手指戳在她的脸颊上,对于将妹妹吵醒这件事,继国岩胜真诚地道歉:“我一直很想戳一下。”


    弥月:……愤怒地抓住了他的手指戳在他自己脸上。


    继国岩胜眼底带着笑意:“没有弥月软。”


    ……没话说了。


    不过好在只是一次玩笑,继国岩胜将她抱紧了一些,路过习武场时突然低声开口:“如果缘一练习了剑术,他应该很快就会打败我了。”


    这个时代强者为尊,失败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


    “可是兄长也很勤奋啊。”弥月将长兄的努力和艰辛看在眼里,拿出了月式夸赞法则,“我觉得长兄最厉害了。”


    继国岩胜停下了脚步,迟疑中语气里隐藏着希冀:“真的……吗?”


    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弥月毫不犹豫地夸赞:“当然了。”


    继国岩胜眼中含笑,脸上的伤口似乎都不疼了。


    如此的肯定……


    “我记住了,弥月。”


    进度条没动静,看来夸长兄没有反应。


    弥月打了个呵欠不再想了,等到了寝殿的时候已经趴在继国岩胜的肩膀上睡着了。


    翌日醒来,日光很刺眼。


    她坐起来时看到殿内还坐着一个面色严峻的男人,此刻望向她的目光带着不满,就像是教导主任抓到她翻墙去追星一样的眼神。


    弥月闭上眼又躺了回去,她好像刚刚产生了幻觉。


    “弥月。”男人的声音震在耳边,床上的人再也无法装下去了,盯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奶声奶气地向他行礼,“父亲大人。”


    柔软的声线和茫然的目光让一向在男人扎堆里的继国夕贵顿了顿,眼前的女儿依稀能看出妻子的眉眼,他清了清嗓子吩咐有花:“给弥月收拾一下,待会儿去城主府。”


    怎么又要去?


    弥月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被有花拾掇时继国夕贵在一旁猜疑地开口:“昨天你和少主聊得如何?没惹他生气吧?”


    “挺好的。”弥月还有些睁不开眼,语气懒懒的。


    那为什么事情突然有了变故?


    继国夕贵眼神变幻着,努力将话说的让四岁的女儿听懂:“城主很喜欢弥月,弥月要多陪陪少主说话。”


    弥月猜出他的心思却也不戳破,仰头开始跟他讨价还价:“一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男人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比儿子柔软的多。


    “也行。”弥月跟他谈条件,“那能不送二哥去寺庙吗?”


    “不行。”在面对家族兴旺这件事上男人却十分固执,他坚信双生子带来的不详会让家族覆灭,这是原则问题,哪怕在刚出生时为了妻子打破了一次没有将孩子立刻解决掉。


    弥月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我不想陪少主说话。”


    “你这个孩子……”男人的手指都要戳在她额头上,最后收了回去,“除了这个条件,其他的都能答应你。”


    弥月展现出一个孩子的顽皮性,非要跟大人对着干:“我就要这个。”


    她又加大了自己的赌注:“昨天少主还带我去观望台看你们比试了,他很喜欢我。”


    小眼神盯着男人,带着点胁迫的意味。


    听出女儿话里的意思,继国夕贵也明白弥月懂了他的话。


    他咬咬牙:“可是城主跟我说,少主拒绝了这一桩婚事。”


    弥月也有些吃惊,按道理来说昨日他们已经聊得很不错了,为什么会拒绝?


    “如果他同意了呢?”弥月觉得现在是个好压价的时刻,“那能留下二哥吗?”


    这一次继国夕贵没有直接拒绝。


    如果能搭上城主这条线,那么继国家族也不必担心被其他新贵挤走。


    他也没问为什么四岁的女儿懂这么多,继国家也不需要单纯的孩子,他这一次松了口:“那他能待在家族里直至你成婚。”


    得到许诺的弥月雄赳赳气昂昂地找到了贺茂忠行。


    他今日没有看书,而是在观望台赏景。


    弥月欺负他听不到,大摇大摆地坐在他对面,随后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果不其然少年被吓了一跳。


    但看清来人是谁后,脸上浮起的笑容又瞬间压了下去。


    他说:“是你父亲让你过来的吗?”


    弥月托着下巴望着前未婚夫,否认道:“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贺茂忠行却不说话了。


    “你不喜欢我吗?”弥月十分直截了当地问出口,让一旁的侍女差点被口水呛到。


    显然,贺茂忠行也没准备好她如此直白的话,眼神躲闪着就是不看她。


    ……拿缺陷来拒绝回答她是吧


    弥月丝毫不惯着。


    她捉住了少年的手展开,随后一笔一划地用这样的方式再问了一遍。


    这一次,贺茂忠行无法假装没看到她的问题选择不回答。


    “不是。”少年停顿了片刻,握住弥月的手贴在了他失聪的耳朵上,他缓缓开口,“我听不见,你不必因为你的父亲来讨好我。”


    弥月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让他面对着自己。


    “我愿意啊。”


    曾经在平安京时代没有说出口的话,终于以另一种方式传达了给他。


    【作者有话说】


    阿槡太会写纯爱了(甩刘海),是不是!![鼓掌]


    30


    第30章


    ◎出行◎


    身为坚决不氪金的乙游玩家,弥月信心满满地对纯情的前未婚夫进行了一波直球攻击。


    然后得到的答案——


    “不行。”


    弥月一脸崩溃:“……为什么?”


    明明跟她差不多大,贺茂忠行像成年人一般稳重地说出一句:“这不是过家家,等你再长大一些再说。”


    “我没有玩过家家!”弥月很想揪着他的领子告诉他自己的决心,但她刚凑过去就看到对方眼里倒映中的自己——炸毛圆脸小孩,气得脸都鼓起来了。


    ……确实没有什么信服力哈。


    她又稳重地坐了回去,傲娇地扬起双下巴:“我是认真的。”


    贺茂忠行凝视着她:“我也是认真的。”


    “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我在外面很吃香的!”弥月发现缩小版贺茂忠行很有气人的潜质,她横眉瞪眼的模样像只炸毛的猫。


    少年垂下眼眸,平静地仿佛在诉说着旁人的悲惨命运:“不管是什么人,肯定比一个聋子要好。”


    弥月想要生气又被他自嘲的话给噎了下去。


    虽说也有想留下继国缘一的原因在里面,但弥月说出的话也出自真心。


    只不过在某些方面贺茂忠行固执的程度令人发指,最后以她失败告终。


    但好在她离开时,或许是为了不让她回去被为难,他特意在城主面前跟弥月道别:“明日.你还来吗?”


    弥月很生气地给他面子:“后天来。”


    少年笑得腼腆:“好。”


    等人走了,城主再次提起这件事,原本以为这次他会答应下来,贺茂忠行却再次拒绝了父亲的提议:“她还小呢。”


    城主:……舔成啥样了还矜持呢。


    虽然没能联姻,但传到继国夕贵的耳朵里时,少主的确是对他女儿有意思,追着问什么时候去玩呢。


    兴高采烈地去妻子那,瞥见撅着屁.股挤在妻子怀里的女儿时眉头下意识蹙起。


    朱乃拍了拍弥月,怀里的孩子早上刚梳好的头发此刻已经乱糟糟的,弥月顶着鸡窝头回头,敷衍地喊了一声父亲。


    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有些无法想象少主见到的弥月到底是什么样子才能追在她屁.股后头跑。


    那些话不会是哄他的吧?


    弥月没能成功,早就做好了继国夕贵会来找她的准备。


    但朱乃在这,他并没有在妻子面前详细提起,一大一小对视的瞬间,有些事情也不必再说就明白了。


    弥月没能争取到继国缘一留在家中的机会,但贺茂忠行对她的态度争取到了缓刑。


    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


    直到从有花嘴里听到最近有人在夜里被发现身体只剩下半截的消息,这道消息再次警醒了她——


    这是个有鬼的世界。


    他们无法在白日里行走,也惧怕着紫藤花。


    紫藤花……


    弥月第一时间找到了母亲。


    或许是女儿在身边的缘故,朱乃最近身体恢复的不错,除了每日要喝苦药这一点外,也没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弥月窝在她怀里撒娇,说想在府邸里种上紫藤花。


    “城主府就有紫藤花,从墙上垂落下来很好看呢。”弥月将理由直接甩出去,实际上她并不知道城主府有没有,母亲肯定不会去特意求证,她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母亲,种一些吧,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赏景。”


    小女儿的要求朱乃基本不会拒绝。


    更何况弥月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过是种花而已。


    她并未问过丈夫的意见,或者说并不觉得这种问题也需要过问,吩咐阿系去买些紫藤花来,弥月又强调:“整个府邸都要有。”


    朱乃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阿系买的小苗很快就在继国家爬藤长花,等到出远门归家的继国夕贵望着被紫藤花占据的大门时迟疑地拉住了马匹,再三确认了这就是自己家才沉着脸骑马进去。


    这么多花在武士家成这么样子!


    日后被手下看到指不定怎么嗤笑他。


    直到他走到了庭院中,他的质问在看到妻子在被紫藤花包围的秋千上轻荡时又咽了下去。


    自从双生子出生后,他很少看到朱乃笑得这么轻松了。


    平日里两人的争吵不断也逐渐忘记妻子少女时害羞的模样,也拖垮了她的身体。


    彩霞满天——


    他仿佛回到了八年前和朱乃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


    心中的悸动如展翅的鸟儿扑腾着,他走近一步,向来严厉的眼眸多了一份柔和。


    弥月从朱乃的怀里冒出脑袋,望着脸上冒出青色胡子茬的男人,大眼睛眨啊眨:“你谁?”


    继国夕贵:……


    “是你父亲,弥月。”朱乃将弥月放在地上,站起身时不咸不淡地开口:“回来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继国夕贵想要说出口的话最后又变成了一声稳重的“嗯”。


    他仰头望着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紫藤花,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问出声:“这些花……”


    朱乃眯着眼望着他。


    “挺好的。”继国夕贵干巴巴地补充道,几个月的离家让他对这里多了几分陌生,特别是被花覆盖的建筑,让他一时走错了方向。


    朱乃也只是静静站在正确的方向等他回头,听着他因为尴尬而选择说出明日的活动:“灌佛会要开始了,我们明日去清水寺一趟,顺便踏青。”


    朱乃顿了顿:“缘一还没出去过,这次也带上他。”


    或许是想到日后缘一也是要被送到寺庙去的,继国夕贵没有拒绝。


    弥月听到出行的好消息跑去找二哥玩。


    他正在看着仆从们劳作,仿佛从未将继国家次子的身份贴在自己身上,偶尔也会上去帮忙。


    只是那些仆从将继国夕贵的禁令刻在骨子里,根本不敢让他去帮忙,也不怎么跟他说话,斑纹少年察觉到这一点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在帮完忙后立刻走开了。


    转头就看到扎着小辫的弥月哒哒哒地跑过来。


    她丝毫没有将继国夕贵的话放在心里,直接抱住了二哥的腰仰头,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好消息:“明日我们一起出去踏青哦。”


    继国缘一并没有将自己放入“我们”之中,即便如此,听到这样的话也并未有任何怨怼之色,而是替她高兴:“是该出去走走了,弥月很久没出过门了。”


    小弥月笑得眯起了眼睛。


    “缘一兄长也去。”弥月意识到他的反应过于平淡,猜出缘一下意识的反应中这类活动并没有他的名额,强调道,“父亲答应了,我们都去。”


    继国缘一显然没意识到这次的踏青会有他:“我吗?”


    弥月重重点头:“我亲耳听到的,我们都去!”


    他意外地望向四周,又低头看了一眼弥月。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他记事起,还从未有过一起出门的经历。


    弥月带来的消息过于新奇,以至于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在狭小的房屋里翻来覆去,借着月光放在一旁的新衣裳更是让他无法安睡的诱因之一。


    是母亲送来的,很合身的衣裳。


    尽管她并未大张旗鼓地替他量体裁衣,但那样的衣裳绝对不是能在一日内赶出来的。


    显然……


    他的母亲时刻关注着他,并且早就为他制好了合适的衣裳。


    只等这种时候,他能够体面地走出继国府邸,被人知晓原来还有他的存在。


    继国缘一轻抚着布料,小心翼翼地缩回手后重新闭上了眼。


    他似乎从未如此盼望着第二日的到来。


    翌日,等到收拾完要出门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当继国岩胜骑着马看到焕然一新的胞弟走出来时愣神了很久。


    他们长得很像,除了额头那一块暗红的斑纹。


    而此刻,被选定送去寺庙的缘一穿着同他差不多的衣裳加入了他们这一次的踏青。


    “你昨日一直在练习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朱乃望着缘一换上本应该属于他的衣裳时双眼都湿润了,但很快又隐去。


    她的声音有点哑:“很适合你,缘一。”


    斑纹少年腼腆地站在母亲面前笑了。


    继国夕贵翻身上马,望着一旁还在发愣的长子开口:“时间不早了,缘一你和你母亲一起坐轿子吧。”


    缘一没出过门,甚至对继国家族来说是不详的存在,继国夕贵也并不想让其他人关注到他。


    继国缘一顺从地爬进了轿子,他并没有羡慕兄长能够骑马出行,反而很珍惜和母亲、小妹一起聊天的时间。


    不够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是倾听者,偶尔会在弥月的催促下说上两句,而这样的时刻却过得飞快,他总觉得才聊了没多久轿子就停了下来。


    去往寺庙的那条路上熙熙攘攘的,灌佛会让平民也参与了进来,好在周围的草地足够辽阔,他们挑选了另外一条路干脆步行了过去。


    等到了寺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不过平民到底畏惧着武士,远远望着继国家的强壮武士时不少人选择避开,弥月也学着其他人那样舀起甘茶浇在佛像上,祈求平安。


    难得出来一回,继国夕贵并没有在仪式完成后立刻回去,而是选择带着妻子去附近踏青。


    周围的樱花树开了,小孩捡地上的花瓣玩,继国缘一从小没有玩伴,他只知道同龄的兄长一直在练剑术,于是学着他们的样子也捡起来,最后抱着一捧樱花递到了弥月的面前。


    他说:“带回去给弥月做樱花饼吃。”


    弥月注视了他好一会儿,她的二哥似乎自始至终都是纯良的性格,从未同别人生过气。


    这样的人日后真的会变鬼吗?


    她不知道。


    有花收起了那些被挑选出的完好花瓣,准备带回去当食材。


    天色不早,寺庙里的住持邀请他们去用夕食。


    继国夕贵没有拒绝,带着一众人再度回到了寺庙里。


    庙里的夕食很简单,一人一个饭团搭配着野菜和梅干。


    弥月抱着饭团啃了两口就放下了,她有点饱。


    继国夕贵和朱乃进了里间,不知道在和住持说什么,弥月站起身去赏月。


    继国兄弟也解决了自己的食物,两人一左一右跟着弥月走了出去,随后仰头看到了那一轮血月。


    弥月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她心有不安地退后一步,陡然看到了寺庙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


    这么晚了……


    是来拜访的客人吗?


    那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抬头望向了弥月和继国兄弟的方向,嘶吼着冲了过来。


    继国岩胜瞬间警觉了起来,低声催促:“弥月!躲起来!”


    某个建筑内——


    正在下棋的红眸男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朝着千里远的寺庙方向望去。


    【作者有话说】


    某人:我怎么听到有人喊弥月[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