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31章
◎袭击◎
弥月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
第一次一家人出门踏青也能碰到鬼……
毫无战斗力的弥月刚准备跑,身体突然被人抱起速度极快地送到了屋内。
当双脚落地时,弥月只来得及看到继国缘一的后脑勺,他随意从屋内找到一根木棍就往外冲,最后留下的一句话:“关上门,别出来!”
随即是重重的关门声。
继国岩胜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好在平日里剑术勤快练习,一时间也将冲过来的两人挡住。
但也不过是暂时。
第一次和完全不一样的成人对抗,继国岩胜感觉到了力不从心,手臂的酸痛和越来越近的凶恶面庞让他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在即将脱力的那一刻,身后袭来的疾风刮过面颊,一道身影冲出击打在其中一人身上传来闷声的同时,继国岩胜也察觉到竹刀下的力道松懈了不少。
胞弟的出现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里间听到动静的夫妻俩闻声走出来,看到弥月一个人站在那里时还有些奇怪:“岩胜和缘一呢?”
上次碰到会攻击的鬼还是那个叫做久江的仆从,当时只感觉那人力气很大,状态也接近丧尸,也不知道普通的刀剑是否对鬼有用。
“外面有两个奇怪的人冲过来咬人!”作为四五岁的孩子,哪怕是出生武士家族也根本接触不到鬼这一类的存在,弥月无法将鬼的身份清楚地说出口,只能引导作为武士的父亲提高警惕,抓住他的手就往门边走,“兄长都在外面,父亲你快去看看。”
作为上过多次战场的武士来说,继国夕贵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利落从腰间抽.出刀将门拉开仅一人能容纳的角度闪身出去。
朱乃还想跟出去,被弥月一把拉住。
“外面很危险母亲。”
弥月透过没关紧的缝隙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两兄弟并未受伤,继国夕贵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现在的形势看起来是好的。
他们并没有进来的打算,弥月担心她们两个人会成为目标,干脆将门从里面挂上,不费点力气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
弥月又去检查了窗户,虽然不是很结实,但同样锁上至少能给她留下反应时间。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取下香囊握在掌心,退到母亲身侧观察四周。
虽然没做过实验,但紫藤花有用的话……碾磨制成的粉或许能起效?
她不敢确定,这还是她无聊的时候让有花做的。
没想到今天还真的碰到鬼。
她正思考着是否要丢出窗外让他们试试行不行时,门外突然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弥月……”
是父亲、兄长以外的人喊出了她的名字,就像是在寻找她的踪迹一样又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念了出来。
“弥月在哪?”
刚将那两人制服在地,继国夕贵也因为第一次碰上如此超出正常人类范围的东西,身上都被抓出了不少血痕。
对方的力气太大了,而且根本不像人类这一点令他毛骨悚然。
血月下,哪怕是将刀扎入他们心脏依旧活着,这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脚下的两人却突然开口喊出了小女儿的名字,他们嗅着气味,在黑夜中依旧四处张望寻找着她的踪迹。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找上来的,又为何知道弥月的名字。
继国夕贵曾经碰到过狼群,它们成群结队朝着他们有序扑来撕咬,就像是被训好的一支军队,只要是头狼的命令,狼群将和他们死磕到底。
而现在,他的心底升腾起了同样的感觉。
“不准说!”身侧传来少年愤怒的呵斥,他将自己的竹刀挥打*在男人的脸颊上。
“啪”的一声,对方却丝毫没有正常人的躲避反应,甚至抬起头久久注视着继国岩胜的脸庞。
就像是想从少年的脸上看出端倪,又或者想要记住他的脸。
“先把他们绑起来……”继国夕贵让兄弟俩去找绳索,打算明日再来询问具体情况,身侧却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男人敏锐地朝树林里望去,居然是一波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继国夕贵暗道不好,也顾不得将两人绑起来了,利落划开他们的脖子就去找两个儿子。
继国岩胜在马厩里捡起一根粗壮的绳索,他正准备往回走,耳畔袭来一阵凉风,他没来得及回头,眼前的胞弟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棍击打在他身后的鬼上。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继国岩胜都没发觉到底发生了什么。
“兄长小心!”
斑纹少年面容严肃,手里明明不过一根木棍,压低的身躯和微眯的双眸却是一种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威严气势。
而赶来的家主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那从未学过剑术的次子却在此刻以漂亮的姿势和轻巧的力道将一个成年人击倒在地。
但他并未愣神太久。
一手拽住一个往屋内跑,而在快进门的时候周围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完全不亚于碰到一只数十只成狼组建的队伍。
有鬼扑上来,父子三人持刀将鬼击退,而等他们看清时,他们这里的小屋已经被包围了。
身后的小屋突然传来破窗声,有一只鬼或许是嗅到了气味,避开了他们试图钻进屋内。
不好!
继国夕贵撞门而入,继国岩胜紧跟其上。
弥月也被吓了一跳,将手里的香囊打开,对准爬窗进来的鬼就是一把撒过去!
退!退!退!
而那只鬼被迷了眼,根本没看清弥月的模样,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让他止不住地痛嚎。
缘一往被撞破的窗户冲去,抓住还未彻底钻进的一条腿将鬼拖了出去。
男人探出窗外,望着涌上来的东西第一次感到茫然和绝望。
这个屋子根本挡不了多久。
而在这时——
乌鸦粗嘎的叫声传来,不知道从哪涌入的人群突然加入了战斗,不过这群人的目标却很明确地朝着屋内冲来。
缘一捡起落在地上的刀,仔细注视着冲过来的恶鬼挥刀而上。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像是能看到对方的弱点一般一招致命。
而这一次,不止是继国家的几人都看到了,后面赶来的鬼杀队也看清了。
朱乃将弥月抱在怀里,她自然也听到了屋外呼唤女儿的东西,她有一种预感外面的东西就是来找弥月的。
她又搂紧了一些,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一场夜袭因为来了援手很快结束了。
等到解决所有的恶鬼,继国夕贵也见到了传闻中的鬼杀队。
曾经也不过是有所耳闻,但今夜第一次见到这群人时他才意识到鬼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他向着为首的人表达了感谢:“这些人突然朝我们发起攻击……多亏了你们帮忙。”
这群人身上的衣服统一缝制着鬼杀队三个字,显然是一种组织。
而对方出于礼貌颔首,随即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斑纹少年向他发出了邀请:“要来鬼杀队吗?你的剑术不错。”
继国夕贵还是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次子。
脸上生有不祥斑纹的儿子并不受到他的关注,但今夜的表现却超出他的意外。
明明没有学过剑术,却比长子更为优秀……
“缘一……”他的话还没说完,斑纹少年却仰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鬼杀队是什么?”
“杀鬼的组织。”男人朝他笑了一下,“我们隶属于产屋敷家族下,今天太晚了,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如果愿意的话就来找我们吧。”
随后又给了他一个地址。
产屋敷这个姓氏让弥月一下子就抬起了头。
“不行。”继国夕贵在此刻大脑尤为清醒,如果次子拥有如此的天赋,那应该接管继国家族的衣钵才对,但面对救命恩人他也并未说绝,“缘一是我的儿子,这件事还需多加考虑,实在抱歉。”
“没事。”男人也不是没碰到过这样的场面,他挥手让其他人收拾凌乱的场面,随后看向继国缘一,“那明日我等着你的回复。”
被有花抱在怀里的弥月偷偷竖起耳朵。
【接触到新的线索——鬼杀队!此为剧情转折点,请玩家注意观察对象的状态!】
这个意思是……是否进入鬼杀队对未来可能成为鬼的兄长来说,是个关键点。
弥月猛抬头:【进度条:20】
这一次这么快就涨了吗?
她看向继国缘一,他似乎为这个第一次听说的鬼杀队而感到好奇,目光追随着一行人离去。
而刚刚,便宜爹好像第一次当着陌生人的面说出继国缘一的身份。
确实是一件令人惊奇而又高兴的事。
或许是因为这一件事涨的?
站在身后的继国岩胜垂下眼眸,手中的竹刀被死死握着,仿佛这样就能悄无声息地将怒意发泄,不被人发现。
胞弟比他更有天赋,而他也听出来了父亲对弟弟态度的转变。
如果是以前,在听到这样的要求时,父亲根本不会插手的,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安排不祥之子的好去处。
他意识到了危机。
而在第二天,他的不安被验证了。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听到父亲将未来家主的身份转到了缘一的身上。
他迷茫地低头看着自己被竹刀磨破的双手,看着眼前简陋的小屋,身上的衣裳换成了粗布,继国岩胜走出去看到换上华服的弟弟,那是一种比昨夜被袭击更令人绝望的未来。
就好像做梦一样,或者说当他躺在简陋的榻上看着屋顶时,才真正的苏醒了过来。
他曾经幻想过,如果是他拥有缘一那样的疤痕,刚出生就被父亲厌恶,那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或许会和他曾经做过的那样,只能看着缘一作为继承人在师父的指导下练着剑术,而他也会得到缘一的施舍,只不过他的天份不足以让他变成缘一那样,能够有翻身的机会。
周围安静的可怕,他蜷缩着身体,不仅是身体感受到冰冷,那冷意仿佛沿着他的骨头一截截地钻进去,缓缓占据他的全身。
原本他拥有的东西就不多,如今继承人身份失去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不对……
他还有弥月。
他的眼里迸发出的光彩亮得惊人。
随即,他的猜想又被自我怀疑一点点否定。
弥月真的还会来看望他吗?从前她就喜欢跑到缘一身边,如今缘一成了继承人,她真的还会来看自己吗?
岩胜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眼睛无神地望着虚空。
看到进度条猛涨到50的弥月:……
这个进度条不对劲吧!就算是再高兴也不至于一下子猛涨30点啊!
她跑到岩胜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抓住一个仆从询问,她还不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
弥月提起裙子在檐廊上奔跑,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跑到了缘一从前的住处。
里面漆黑一片,她喘着气缓缓走过去,轻轻拉开了门。
岩胜依旧没有动。
耳边的声音仿佛更像是做梦,弥月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呢?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指,他的手很冷,弥月的声音变得凝实:“兄长。”
他茫然回头,在月光下看到了弥月的脸庞。
刹那间,眼尾的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并没有提起他的伤心处,而是爬到榻上躺在他的一侧轻声问:“今晚我可以在这里睡吗,我想看星星。”
喉咙干涩,岩胜半晌才应了一声。
弥月依偎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我一直都在呢。”
岩胜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直至天亮都没松开。
翌日——
弥月跑到母亲寝殿那探头,只看到华服少年跪坐在矮桌旁的背影。两位兄长的脸是一样的,她走进去仔细一看,今日的兄长脸上有斑纹。
是继国缘一。
他摸了摸弥月的脑袋,随即拜别。
他说:“我要去鬼杀队了弥月,日后会常回来的。”
他并不喜欢家主的身份,也不喜欢身上的华服,他牵着弥月的手去见了长兄,再次拜别。
继国岩胜懵懵的,依旧不在状态。
弥月走过去握住了长兄的手指,轻轻摇晃了几下。
他才仿佛苏醒过来一般抬头,听到自己问:“为什么?”
难道从小到大,身份待遇的差别并没有令缘一感到嫉妒吗?明明已经和他换了位置,能够被当做家主培养,为什么还要离开这里去追寻什么鬼杀队呢?
他没有问出口,但和胞弟对视的刹那,继国岩胜发觉缘一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他并没有因为坐上这个位置而选择享受下去,反而愿意将这个位置再让给自己。
他的目光依旧。
继国岩胜没有听到回答,但悄然中他从缘一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被他看重的位置对于缘一来说根本不重要,他似乎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弟弟,也不愿意深想。
而缘一如愿来到了鬼杀队。
为首的男人带他去见了主公。
年轻的男人坐在昏暗的大殿内,脸上缠绕着布条隔着屏风和他说话。
“日后请多多指教了,缘一。”
继国缘一目光奇异地往里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人离开后,昨日带队杀鬼的男人被喊住了。
他站在门外聆听主公的询问:“昨夜那些鬼怎么突然暴动了?”
“我也不清楚。”男人回想了一会儿,随后说出昨晚的一点异常禀告了上去,“昨夜有鬼喊着那家小女儿的名字……”
“哦?”主公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弥月。”男人确定地开口,“她叫弥月。”
屏风内,茶杯猛磕在桌角处,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捂脸偷看]是彩蛋~
32
第32章
◎拒绝◎
自从继国缘一去了鬼杀队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朱乃担心还有那种东西出现,继国家的防守比从前多了一层。
弥月去城主府身后都多跟了两个武士,朱乃不断嘱咐她在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来。
当弥月潇洒地半躺在贺茂忠行的寝殿时,说起了那天晚上自己的英勇事迹。
“当时那个东西从窗户钻进来,我抓起一把紫藤花粉往他脸上一洒,他就摔倒了。”小孩腮帮鼓鼓囊囊的,美滋滋地啃着前未婚夫端来的菱饼自信地描述当时的场景,“果然我足智多谋,出门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她美美地抬起小下巴等待着未婚夫的夸赞。
端正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却没有开口。
弥月偷偷觑了一眼,看着原本坐在那的贺茂忠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走到她身旁。
少年跪坐下来,俯身从她的额头看到脚,最后翻开了她的手掌端详。
白白嫩.嫩的没有伤口。
他的脸上没有笑意,衣服的遮挡让他无法完全观察到弥月的真实状态,他眉头紧蹙询问:“没有受伤吧?”
“啊?”弥月看着凑近的脸庞愣了一下,对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轻咳两声,“当然没有。”
对方的严肃和关心让弥月也无法懒散地躺在那吃饼,不过被握着了手无法爬起来,她幽幽开口:“我没擦手。”
贺茂忠行翻开她掌心看到饼屑后并未松开,他拿起矮桌上干净的布给她擦干净:“好了。”
这副样子……母亲和有花也喜欢这么对她做。
年纪小小,挺会关心人的。
重新坐正,弥月将事情后续也告诉了他,想起突然离开的二哥她略显惆怅:“不知道缘一兄长现在过得怎么样。”
家里的气氛变得有点怪。
便宜爹在生气继国缘一不辞而别,甚至无视未来家主的身份,但却也无可奈何。
长兄从缘一的小房子里出来了,重新成为了未来家主被培养,本来就勤奋的练习如今变成从早到晚都在习武场,他开始变得不爱说话。
母亲也在责怪丈夫这一行径,尽管她一直不愿意让缘一受到这样的对待,但因为丈夫的贸然举动让两兄弟之间身份调换,让岩胜成为第二个缘一,让两兄弟之间产生隔阂。
她不知道缘一是因为愧疚将位置换给兄长还是因为对鬼杀队感兴趣,总而言之,丈夫的行为让本就不太牢固的家变得七零八散。
“鬼杀队吗……”贺茂忠行似乎是了解过这个组织,他再次开口,“这个组织是产屋敷花重金创建的,一般不让常人靠近,不好进。”
“没关系……”弥月也只是说说,她也没期待真的能进去。
【接触到新线索!产屋敷家族创建鬼杀队的原因请玩家进行探索!】
【任务一:请了解鬼杀队成立原因,完成可获得随机抽奖一次!】
【接受/不接受。】
弥月想也不想按接受。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抽奖啦,不过是了解一下产屋敷家族的后续,毕竟也是其中一份子,对吧!
面对突然激动起来的弥月,贺茂忠行难掩茫然。
弥月面容严肃:“但我有点想缘一兄长,真的不能进去吗?”
贺茂忠行:“……既然你想去,我问一声。”
“你最好了!”弥月毫不客气地向前未婚夫发放免费好人卡。
少年抿唇笑了笑:“也不一定能成功。”
“没关系。”弥月做好准备了,实在不行她再去想办法问二哥。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鬼杀队不回来吧?
弥月享受完城主府里的午饭,一边消食一边等消息。
很快,仆从得到回复回来了——不行。
连城主府的请求都拒绝了,弥月稍微有点小失望。
“没有提什么条件吗?”贺茂忠行似乎不愿意弥月失望,继续询问仆从,“我们也可以给予一定的资助。”
弥月猛抬头:“也不用……”
也是第一次体会被资本关爱的感觉了。
不行?那就砸钱!
“贺茂一族接受众人的供奉,自然也要为这一带的家族、平民的安全考虑。”贺茂忠行说出的这个理由让人无法反驳,但如果不是她主动提起这件事,她差点就信了。
“产屋敷家主说不用。”仆从自然也询问过这一类的话,但却被对方想也不想地否决了。
贺茂忠行沉默了片刻:“下去吧。”
这还是弥月第一次向他寻求帮助,最后却无疾而终。
他一时间垂下眸没有看她。
既可以不用面对她,也看不到她说话。
弥月喊了两声贺茂忠行,对方却并没有回应。
前未婚夫有点自闭了怎么办。
弥月直接跑到少年面前坐下,歪着脑袋凑过去看他的脸:“不高兴啦?”
贺茂忠行并不是什么都听不见。
靠这么近的时候,对方的温度、呼吸喷洒在皮肤上的凉意都让他清楚意识到弥月在跟他说话。
他们之间靠得太近了。
贺茂忠行感觉自己的眼神都无处可放,最后落在了弥月的唇上。
“没关系。”她在说。
少年抿紧唇,依旧没有说话。
他似乎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是少主这个身份,但现在依旧无法帮到她。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弥月捏了捏他的脸颊,丝毫不觉得被冷淡继续凑过去跟他说话:“贺茂忠行,你怎么不说话?”
少年睫毛颤颤,依旧没有开口。
弥月下了一剂狠药:“再不说话我走啦?”
这一次,贺茂忠行张开口了,他盯着弥月的脸不错过任何表情:“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啊。”弥月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她父亲不过是隶属于城主的一名武士,现在她还不是跑过来蹭吃蹭喝,丝毫没有羞耻感。
弥月指着贺茂忠行的脸,认真点头:“你长得好看。”
等到贺茂忠行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过了脑子。
耳根悄悄地红了。
弥月又指了指周围的大房子,一脸向往:“你有大豪斯,你还有钱。”
贺茂忠行眼里都是笑意。
他望着弥月财迷的脸,半认真地问:“如果我不是少主,也没有钱……”
“说什么傻话。”弥月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问下去,“谈这些伤感情。”
弥月又待了一会儿才打道回府。
趁着太阳落山前回了家。
路过檐廊时,弥月再次看到了练习剑术的长兄。
他正在和成年男人比试,和以往不同,哪怕是弥月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出岩胜的招式步步紧逼,变得更为凌厉。
她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岩胜结束了比试放下了竹刀。
“兄长!”弥月笑着朝他挥手。
岩胜才注意到弥月的存在般笑着走了过来。
弥月从袖子里掏出从贺茂忠行那顺来的小手巾踮起脚尖给长兄擦汗,岩胜察觉到她的意图笨拙地低头,他来不及拒绝,额头被柔软的布擦拭着,微风吹来带去一阵清爽。
弥月放下手,向长兄发出吃饭邀请:“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从城主府里带回来一些美食呢。”
望着妹妹丝毫没有变化的态度,继国岩胜拒绝的话在对上弥月期待的目光时又咽了下去。
他说好,随后先回去擦拭身体换了一身衣服。
弥月已经窝在朱乃怀里说起鬼杀队的事情了,她趁着长兄不在才提起:“也不知道缘一兄长过得怎么样,我想去看看他。”
提起次子,朱乃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你父亲还在生气,缘一这段时间肯定也不会回来……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吧。”
弥月点着头,算着时间岩胜快过来了连忙换成别的话题:“母亲,你尝尝这个,很甜呢。”
朱乃被她打岔,也恢复了一些精神。
等到继国岩胜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没有再提缘一的事情了。
夜晚,朱乃还是跟丈夫提起了这件事。
得到的自然是丈夫的暴怒。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寝殿,离开前还放话:“既然是他自己选的路,继国家就不再是他的退路!”
或许是他的动静太大,刚洗漱完的继国岩胜听到了动静。
他扎起湿发走出了寝殿。
在檐廊处撞见了穿着寝衣胳膊夹着枕头出来的父亲。
“父亲大人。”
碰到长子,继国夕贵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武士向来是强者为尊,他并不认为自己将天赋好的次子列为未来家主有什么错,身为父亲,他有权利为继国挑选出最好的继承者。
而长子对他的态度依旧,比那个离家出走的次子要好上很多。
这么一想脸色又好上了一点。
他想到妻子方才的话对长子难免又端起架子训斥:“日后你是要成为家主的人,可不能学你母亲那样,缘一既然不要这个身份那就不必回来,你也不准去看他,听到没有!”
继国岩胜虽然没听到父母之间的争吵内容,却也从这段话中寻觅到真正的讯息。
——母亲应该是想去探望缘一,但被父亲拒绝了。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眸应了下来。
翌日,弥月再度碰到继国岩胜时,发现他头顶上的进度条又涨了十点。
弥月:……不是,她什么都没干啊。
而且在上一次进度条猛涨的情况下,将长兄再度列为了观察对象中。
但她提起缘一都是避开岩胜说的,根本没让他听见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弥月感觉自己有点死了,探望二哥的事情迫在眉睫。
她找到母亲时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昨夜她和丈夫吵了一架,探望缘一这件事被狠狠拒绝了。
虽然继国家的人去鬼杀队也不一定能同意,但是现在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无奈之下,弥月死马当活马医,以缘一妹妹的名义写了一份拜帖让有花送过去。
根据贺茂忠行被拒绝的反应来猜,她大概也知道这一封拜帖最后也是被拒绝的后果。
而很快,有花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喜意,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产屋敷主公答应了您的请求,让您明天做好准备前往,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您的。”
弥月感觉自己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
城主的要求都能被拒绝,而她一个武士家族的女儿却能通过,难道如今产屋敷家族的主公认为她是鬼杀队一员的亲人,所以才答应的么?
弥月也不再深想,她嘱咐有花谁也不要说,打算明天以出去溜达的名义出门。
鬼杀队总部——
黑发男人站在主公殿外不解地询问:“主公,为什么同意那个孩子探望的要求呢?”
昏暗处,青年摩挲着纸上的名字笑了笑。
“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子们的雷和营养液,本来想多写点但下意识写到这里打止了(躺平)
下次等到营养液5k我来加更或者搞个抽奖吧[求你了]
33
第33章
◎主公◎
今日天晴,万里无云。
弥月正冥思苦想该找个什么理由出门时,城主府的仆从来了。
“少主说有事让您过去一趟。”
想到今日的行程弥月下意识想拒绝,对方却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少主说昨天问的事情有结果了。”
昨天也就问了鬼杀队的事情,弥月一下就懂了。
继国夕贵见此催促她:“不要让少主等太久。”
弥月笑着应下,回头望见母亲时想到什么:“我还有东西没拿,母亲您陪我去一趟吧。”
朱乃虽然不清楚弥月要带什么东西,但听到弥月这样说也没多问跟着回了寝殿。
母女俩刚进去,弥月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了朱乃的手:“母亲,我要去见缘一兄长了,您有什么话要带的吗?”
朱乃先是一愣,随即才懂了弥月将她喊过来的意思。
女儿年岁小却极为懂事,朱乃原本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现在却又觉得没必要了,她抚摸着弥月的脸颊顿了顿才开口:“让缘一注意身体,不要太累。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回来。”
说完又塞了一些私房钱给弥月:“带给你兄长应急。”
“我会传达的。”弥月朝着母亲郑重保证,“母亲不必担心,我这次去探望他的状况,如果情况不好我会尽力让他回来的。”
“辛苦弥月了。”
既然说了回来拿东西,为了不被怀疑,弥月提上了自己剩下的柿子干。
继国夕贵看着女儿手里不上台面的东西欲言又止。
城主府什么时候还会缺这几个柿子干?他望着城主府的仆从,在看到柿子干后对方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干脆也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他一个武士总不能拿出比城主府里更好的东西了。
弥月却有些迫不及待地坐上小轿,走远了,贺茂忠行的贴身仆从才开口:“弥月小姐勿急,产屋敷主公昨夜送信过来,担心您直接从继国家出门不太方便,特意让您从少主那走一趟再去,遮人眼目。”
弥月懂,这次又欠了一个人情,不过脸上依旧笑呵呵的:“麻烦少主了。”
“弥月小姐的事情怎么能叫麻烦呢。”麻吉说得真诚,“少主说了,还是得去城主府一趟。”
“没关系。”弥月今天只要能去就行,过程不重要。
贺茂忠行站在殿外,看着她小跑了过来。
她今日穿着一件粉杉,漂亮地像只小蝴蝶扑了过来,看得出来很是高兴。
弥月拉住了他的手左右摇晃:“还好你今日派人来接我,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出门。”
她一时高兴说话速度都快了不少,贺茂忠行缓了缓才开口:“不过小事。”
他这么说着,指着下方早已等候的鬼杀队成员不太情愿地开口:“本来想陪你去的,但他们说主公只邀请了你一人。”
弥月眼睛弯弯,安慰地将柿子干放在他的手里:“可能是因为我是亲属才同意,下次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再去。”
虽然知道这句话可能性不大,少年脸上的郁闷散了许多。
他扯出一抹笑:“好。”
或许是担心位置泄露,弥月被黑布缠绕住了双眼,然后——
落到了一个宽厚的背上。
“请抱紧了,弥月小姐。”正处于变声的鸭公嗓突然传到耳畔,弥月才意识到背着她的人年纪应当是不大的。
她没有同龄人对蒙上双眼后对未知的害怕,甚至说话也像个小大人一样:“好的,辛苦了。”
随后她在疾风中才理解了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一句话。
将脸庞压在对方背后才能勉强呼吸,这个速度……简直太可怕了。
对方的手臂结实有力地护住了她的身体,当她晕晕乎乎从背上下来后,魂已经飘了一会儿了。
有人扶着她坐了下来,还递过来了一杯温水让她缓缓劲。
摘下眼罩的弥月向给自己递水的少女道谢,喝了两口便询问兄长的踪迹。
“他还在训练。”少女回答了她的话,面带微笑地向她伸出手,“不过在此之前,主公很想见你一面。”
产屋敷家的后代吗……
弥月开始回想平安京时代到底是谁的后代传下来。
长兄变鬼了,但不知道是否还有生育能力……
幼弟不知道从长兄手里活下来了没有,或许也是他的……
不过产屋敷家不止他们这一条血脉,也许是其他支系的后代也不一定。
她点开面板,平安京时代的面板已经变成了灰色,曾经触碰过的角色头像也都暗了下来,根本看不到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
倒是能看到继国缘一的红点在不远处,弥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了解鬼杀队由来。
这似乎是一个送上门的答案。
她跟随着少女走到了大殿前,曾经在寺庙外见到的男人也在门外。
他似乎在她来之前已经对她有过了解,男人拉开了门:“弥月小姐,请进。”
五岁的小孩面色严肃地走了进去。
随即身后的门被拉上了。
……怎么有种掉进陷阱的错觉。
殿内点了灯,隔着屏风能看到有人跪坐在里面。
“请坐。”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弥月想起有花的教导回了个礼,硬着头皮慢慢挪动着步伐,走到了屏风前的矮桌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桌上摆着糕点甜食和茶,看得出来对方以礼待人,并未因为她是个小孩而怠慢。
现在的产屋敷后代很不错嘛,至少不是产屋敷月彦那一款的。
虽然对着桌上的菱饼有点馋,弥月还是矜持了一下保持良好的坐姿等待对方开口。
“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弥月?”
弥月一向遵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听到对方如此客气,弥月自然也礼貌回复:“当然可以的,主公。”
她的声音带着点温吞,却又像个大人似的多了份稳重,显得尤为可爱。
对方笑了。
他说:“赶了一路饿了吧,不知道食物是否合你胃口。”
既然这么说,她就不客气了。
弥月抓起一块菱饼嘎吱嘎吱地吃了起来,腮帮鼓鼓,好吃到眼睛都眯了起来。
屏风内的青年在看到她抓起菱饼的刹那抿紧了唇,一时没有说话。
殿内只剩下弥月啃饼的嘎吱声响,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吃完一个就停了下来擦了擦手。
屏风内的视线从未移开过弥月的面庞,就像是在临摹一幅画,一点点沿着她的脸庞摸索着,才能完整地刻画下来。
弥月喝一口茶润了润口,这才斟酌着开口。
“不知缘一兄长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弥月仗着如今是小孩的身躯直白地问出口,“鬼杀队会放假吗?”
哪怕是再好的组织,也要给下属放假才是好组织啊!
不知道是被她那句话逗笑,青年发出了一阵闷笑,随后缓缓开口:“自然是可以的,至于过得如何,弥月可以待会儿等缘一过来了再问他本人。”
这个答案还是挺让她满意的。
听起来是个开朗的老板,至少没有压迫下属的意思。
聊了几句,弥月察觉里面的人脾气出奇的好,她试探地伸出触角:“主公,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对方也来了兴趣,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个孩子而敷衍,反而笑问道:“你想问什么呢?”
“……为什么要建立鬼杀队呢?”她侧着脑袋发出自己的疑问,为鬼杀队设想了一个伟大的理由,“是为民除害吗?”
这一次对方却没有急着开口。
时间停顿地比之前的任何话题都久,久到弥月都要以为这个问题对他而言过于冒犯准备道歉时,殿内响起了男人的回答。
“是诅咒。”青年的声音冷静地像是转述别人的人生,并未掩盖狼狈的过往,“产屋敷出了一只鬼,自此之后,产屋敷家族的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甚至活不长久……唯有消灭他才能保住整个家族。”
弥月:!!!居然是如此严重的后果!
甚至更像是产屋敷的后代将延续产屋敷月彦身为人类时的命运。
她一时忘记了说话。
【任务完成!恭喜玩家获得抽奖一次!】
在系统的提示下,弥月才清醒过来,干巴巴地回答:“这么严重……”
屏风内的人却转移了话题,将气氛由凝重转为轻松:“你的兄长很有潜力,或许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继国缘一吗……
想到他持刀时的模样,弥月也重重点头。
“缘一兄长很厉害的,他从前都未学过剑术,但能将鬼击退。”弥月丝毫没有在主公面前谦虚的打算,反而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给予自己的夸赞,让对方更为了解兄长的实力。
“松平跟我说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破格向我推荐了他。”
弥月胡乱点点头,对方被她主动提起那晚的事情干脆也问了下去:“那晚上,那些鬼呼唤了你的名字对吗?”
说起这个,弥月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
“是的……”弥月想起那晚上的事情小腿肚都打颤,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当晚发生的事情述说给他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冲进寺庙了,我躲到屋内了听到他们在喊我的名字,明明都不认识的。”
青年垂眸,产屋敷月彦肯定是通过鬼的听觉听到了*弥月的名字,这才有了那一次的暴乱。
不过看她茫然的模样,他却也不想再深究将她拉下水。
“我们会调查的。”青年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并未一直缠着她说话,“缘一应该快训练完了,你一会儿可以去看望他。”
弥月扬起笑脸:“多谢主公。”
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啊掏,将先前在城主府无聊时做的紫藤花粉香囊拿出来,站起身小跑到屏风边缘递了过去。
青年脸上包裹着布条,唯有一双眼露了出来。
他看着小手递过来的东西愣了一下。
“是我做的紫藤花粉香包。”弥月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对鬼好像有用,我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只能把这个送给主公。”
鬼杀队对鬼害怕紫藤花这件事一直是知道的,也制作过不少能随身携带的物品。
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香包。
小小的,是小孩用的可爱图案。
再弥月都想缩回手时,一只修长的手指将香包接了过去,他低声道谢:“我会随身携带的。”
弥月挺不好意思,这东西并不值钱,对方居然承诺随身携带。
她并未去窥视对方的面容,只是在离开前将一直想问的话问出了口:“主公是产屋敷的直系后代吗?”
青年抬眸:“不是,我是分支。”
他笑了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他盯着弥月的脸一字一句开口——
“产屋敷朝生。”
“我叫,产屋敷朝生。”
【作者有话说】
弥月的抽奖抽点什么好呢[猫头]
34
第34章
◎过往◎
朝生,弥月在口中反复咀嚼曾经说过无数次的名字。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屏风内。
烛光下,她只能看到青年高束着的微蜷长发,他的脸被布条缠绕着,只露出一双眼朝她望来。
“朝生……”弥月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她觉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就算朝生当初没被月彦发现,如今早就过了几百年,应该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到同款未婚夫,弥月冷静下来,或许是同款产屋敷朝生也不一定。
对方一直在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听到这个名字后的反应。
弥月眨了眨眼,在青年的注视下打哈哈掩饰过去:“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朝生凝视了她许久,随后笑道:“弥月的名字也很好听。”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姐姐也叫弥月,她对我很好,还在最后时刻救了我的命。”
如果只是名字和身份撞了,那么拥有同款弥月姐姐和相似过往就有点过分巧合了。
弥月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些什么,但她对上主公的双眸时脚如生根般停下了原地。
她听到自己问:“那她还在吗?”
青年停顿了许久,时间过于久远,久远到让他一时间没能想起姐姐的面庞,他只记得那一晚上他抱着紫藤花缩在洞口很久很久,久到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狼狈地从洞口里爬出来寻找姐姐的踪迹,不管他如何呼唤,哪怕嗓子都哑了也没有等待弥月的出现。
偌大的产屋敷家中空的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
他只在长兄的寝殿中寻找到了一具被毁坏的尸体——那个人他见过,是姐姐的未婚夫贺茂忠行。
他被刀刺穿胸口,哪怕早已死去,那双眼睛依旧睁着望着某个方向。
是什么……
或许是他的姐姐。
满地的血渍中,朝生捡到了姐姐掉落的一只鞋,但早已被血液浸透,呈现出令人不安的暗红。
族人赶来的时候他坐在檐廊外望着刺眼的日光,手里还抱着那只秀气的鞋。
“她去世了。”青年的声线喑哑,灵魂仿佛才从久远的百年前漫步到现在,他想,如果当时他勇敢一些跑出来是否能将她救下。
如今说这些也不过是借着责怪当初懦弱的自己来减少愧疚,产屋敷朝生没再说话。
“节哀。”小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青年望着眼前和姐姐相同名字的小孩,总有种熟悉的亲近。
或许不止是他,那晚恶鬼的暴动或许也是被长兄发现了端倪,才追过来的。
“近日.你要少出门。”朝生仿佛逐渐变成了姐姐关心他的模样,向这个同名的孩子传达了自己的善意,“恶鬼徘徊,他们可能会出来找你。”
弥月:“……为什么要找我?”
她指着自己年幼的面庞,又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袖口:“我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吗?”
青年温和一笑:“你就是他们想要的。”
弥月:……FBI,呼叫FBI!她要让FBI把这群鬼抓起来!
或许是她脸上的苦大仇深逗笑了朝生,青年笑着安抚她:“紫藤花可以阻止恶鬼靠近,继国家种满了紫藤花,你在家中无事的。”
他顿了顿,尽管名字一样,容貌也相似,到底无法完全确定眼前的孩子就是姐姐的转世,但依旧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如果实在害怕,可以给我写信,我派人去接你暂住。”
朝生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弥月在心里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等到要离开时却觉得这个环境莫名有些熟悉。
她再次回头扫视了一番,大殿门窗紧锁,哪怕透进来了一些光依旧是昏暗的,唯一的光亮是殿内点燃的一排排烛火。
产屋敷月彦发生异常后似乎也是这样的反应,避光。
弥月看向屏风内的青年,他端坐在那一动不动,不过刚刚凑近时并未从他身上闻到过血腥气。
眼前的人不会真的是跟在她屁股后面的朝生吧!
她陡然顿住步子,又小跑了回去。
朝生对她突然的返回表示出疑惑,弥月弯下腰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俯身下去在他手背亲了一下。
感受到手背上一瞬即逝的温热触感,青年的身体都僵硬在原地。
“这是我新学的感谢礼。”弥月一脸严肃地撒着谎,将外国人礼节扯了进来,“主公,谢谢你让我来这里。”
【接触到的重要人物:鬼杀队现任主公,在危机关头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角色面板也在这个时候猛地弹了出来——
【姓名:产屋敷朝生】
【年龄:500+】
【身份:鬼杀队现任主公】
等等,五百余岁是什么鬼……
弥月瞬间僵住,猛抬头看向朝生。
还真是朝生啊!
等等……未婚夫死亡后出现了转世,那朝生怎么回事……
变鬼了吗?
但又不像。
她一肚子的话刚想说出口,游戏弹出警告——
【玩家禁止透露现有身份以外的事情!】
弥月的脸都憋红了。
她张了张口,最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希望主公不要介意。”
青年愣了一下后笑出声。
“没关系。”时间让他沉淀成了一位足够宽容的长辈,面对和姐姐同名小辈的贸然举动并未放在心上,“去看看你兄长吧。”
弥月这才松了手,小跑出了大殿。
她一口气跑了出去,正好撞到了继国缘一训练出来。
相比于以往孤独一人待在小屋里的过分安静,眼前的二哥双眸明亮,换上了鬼杀队的队服威风凛凛,这里显然比继国家更适合他。
缘一朝她笑了一下:“弥月!”
他走到弥月面前时,额头上的汗珠都还在往下掉,或许是担心会弄脏她的衣服有意隔开了一点距离,低头询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弥月掏了掏袖子,掏出洗干净的小手帕踮起脚给他擦汗。
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她都一视同仁。
缘一显然是没想到爱干净的妹妹会如此做,但他也并未拒绝,而是低下头让她方便擦拭:“我在这里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只擦了一会儿缘一直起身接过了手帕,他想着带回去给他洗干净再还。
弥月想起母亲的嘱咐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将那些钱递了过去。
“父亲不让母亲过来。”弥月见他没接,还以为是因为介意母亲没来的缘故,故此解释了一句。
她才不介意二哥记恨父亲,反正都是他的错。
“没有。”缘一双手接过那一笔钱,笑得温良,“我在这里其实不怎么需要用钱,主公包揽了我们的支出,只需要好好训练,做任务就可以的。”
“留着以防万一嘛。”弥月送出去的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如果被母亲知道他还回来,指不定会多想而伤心。
好在继国缘一并没有再推辞。
他带着弥月去了自己住的地方,虽然是住在一起,但比起从前狭小冰冷的房子来说,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受到了来自主公的关心、同伴的嬉闹带来的安心。
没人会因为禁令而拒绝和他交谈,他也不必再背负不祥之子的称号,不必因为家主之位和兄长产生龃龉。
他很高兴地向弥月介绍自己住的地方,说着训练时的趣事时一双眼熠熠生辉。
自小被强行遮盖日光无法成长的幼苗重新接收到阳光的洗礼,他汲取着水和营养,强韧的枝条向外伸展,逐渐朝着他应有的未来不断成长,直至成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弥月就静静地听着,偶尔会插两句,很快太阳要下山了。
“我送你回去。”继国缘一显然也对那晚发生的事情记忆尤深,他起身站在屏风内换了一身衣服,干干净净地向她伸手,“来吧,弥月。”
这段时间的训练让他掌握了不少东西,尽管跑得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快,但将妹妹送过去并不成问题。
松平还想阻止,主公却挥了挥手,他凝望着少年的面庞微眯起眼睛:“让他去吧。”
顺带着让两个队员跟随在其后。
他站在窗边,避开了落日的余光望着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弥月,弯唇笑了笑。
尽管弥月对他提起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有些小动作却和姐姐很是相似。
他盼望着是姐姐的转世,却又希望她不是。
他的姐姐……离开了产屋敷,该过上属于她的幸福日子,而不是继续和产屋敷纠缠。
那个叫贺茂忠行的家伙……
再次和姐姐同名的孩子纠缠在了一起。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沉下了脸,眼中早已没了笑意。
产屋敷的血脉哪怕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依旧无法克制嫉妒和占有的本能。
他退入昏暗中,像是隐藏在黑夜里的影子。
他对着松平开口:“周围的恶鬼围剿还需加强,不能放松一刻。”
否则,那个孩子就会多一分危险。
松平低头应是。
相比于白日里过快的速度,继国缘一显然更为照顾她的感受,他速度不是很快,偶尔会问她一句是否难受。
弥月舒服得都要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下的颠簸停了下来,有人喊她名字:“弥月,你该进去了。”
她茫然地揉着眼睛被少年放下来,斑纹少年替她整理了吹乱的头发笑了笑:“快进去吧。”
太阳快完全落下去了,弥月抓住他:“去看看母亲吗?”
缘一顿了顿:“替我向母亲问好。”
弥月懂了他的意思,抬手替他整理了额前的头发:“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少年笑着应下,随后消失不见。
弥月踏脚迈进大门,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长兄不知道站在那看了多久,他扯出一抹笑:“弥月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继国岩胜:我就静静看着你[摊手]
35
第35章
◎抽奖◎
【进度条:60】
当弥月注意到继国岩胜头顶上的数值后,她终于可以确定之前的猜测不对劲了。
先前第一次有变化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继国岩胜在场,再加上缘一的前半生惨到让她更愿意相信二哥更容易会成为那个变鬼的人。
但现在,她看着长兄的笑脸脑子里却回想着产屋敷月彦的脸。
尽管是截然不同的容貌,却让她产生了同样的紧迫感。
或许观察对象并不是在继国缘一身上。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心跳如擂。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弥月仗着年纪小试图含糊过去:“兄长,你今日怎么没有练习?”
继国岩胜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许久,久到弥月背后冒汗,双脚发软。
隐瞒他去探望缘一这件事确实因为她有所顾忌。
家主将两人身份互换后,虽然缘一离家出走去了鬼杀队,未来家主的身份再次落在岩胜的头上,哪怕他们并未有过争执,但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
再者,弥月也开始对观察对象有所怀疑。
长兄的性格在家主观念的影响下更为敏感,似乎更容易走向极端。
不过现在她还没看出什么,仅仅只是怀疑。
只不过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
“今日休息。”继国岩胜开口说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去用夕食。”
他似乎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欲望,第一次主动伸手拉住了弥月带着他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而弥月也乖乖的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或许是不想惹怒他,又或者是去偷偷探望二哥而心虚,一路上都表现的很乖巧。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朱乃似乎很是关心次子的生活状况,再加上丈夫并不在家中,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弥月有关于缘一的情况。
“缘一在鬼杀队还好吗?”
弥月下意识看向继国岩胜,少年端正地跪坐在一旁,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吃饭。
他这副模样让刚刚顾而言他的弥月瞬间头皮发麻。
她要死了!
但面对朱乃关心的视线,弥月硬着头皮含糊地应了两声:“缘一兄长挺好的。”
朱乃放了一半的心下来,随即又问道:“他突然这么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弥月低着头快要把碗啃下去了。
母亲大人不要再说了!
你看看大哥的脸啊!已经开始乌云密布了!
弥月正打算快速结束这个对话,坐在一旁的少年突然开口,“下次我去看看缘一。”
在朱乃眼中,大儿子勤奋稳重,不管经历了什么事都很冷静,哪怕经历了上次的事情还能说出去探望次子的话,又觉亏欠他不少。
“你自己的事情够忙了,平时也不要太累,注意休息。”朱乃抚摸着长子消瘦的脸庞,温声劝道,“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岩胜。”
“我知道的,母亲。”他在母亲面前低下头颅显露出恰到好处的顺从。
坐在一旁的弥月却从最近的相处中察觉到长兄偶尔会竖起的细密尖刺——旁人并未能察觉到,而是在后知后觉中才发现触碰过的手掌隐隐作痛,仔细瞧才能发觉那些细小、不容易被发现的小刺隐藏在其中。
弥月告退时,正好和岩胜一起出去。
兄妹俩没有人说话,尽管已经在饭桌上透露了她隐瞒的事情,但在这一条并不算长的檐廊上弥月却感觉呼吸困难,甚至觉得今天这条路格外的漫长。
岩胜将她送到了寝殿门口,弥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仰头去看他。
他确实瘦了,放松下来的眉间多了一缕无法忽略的疲惫。
弥月注视着和缘一相似的面庞,率先开口:“兄长,非常抱歉……”
继国岩胜愣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弥月拉住了少年垂落在身侧的手晃了晃,又撒娇地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小猫似的蹭了蹭,“我只是想去看下缘一兄长,但我怕你伤心。”
小孩柔软q弹的脸颊和坚硬的竹刀是两个极端。
这样柔软的东西仿佛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捏青,继国岩胜低着头对上妹妹渴求原谅的目光,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刮过,很快又停止了。
“我没有怪你。”继国岩胜说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违心话,在面对弥月黑珍珠般的眼睛时他无法说出责怪她,那些隐藏许久的忍耐在这件事上不过是小事一桩。
缘一离开家或许是件好事。
他的母亲,他的妹妹陪伴他的时间会更多,而他的父亲也不会再提让缘一继承家主之位的话。
少年坦然地笑了。
虽然进度条没有涨,但是弥月还是感觉不安稳。
她现在的重点关注落在了继国岩胜身上。
他似乎没有什么偏爱的东西,唯一坚持的就是剑术,在家主的影响下很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为家族争光。
弥月摸索面板半天也没找出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送,这个时候,一个提示弹了出来——
【玩家任务完成,可抽奖1次(倒计时5天)】
她就说忘了什么事!弥月猛拍额头,决定现在试试运气。
作为非氪金玩家,最喜欢的就是抽奖环节!
她搓了搓手,心跳比那晚捉迷藏更快。
一定要抽到好东西啊!!
弥月眯着眼快速点击抽奖,随即闭上眼不去看。
她默默在心中倒数计算着奖励开出的时间,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打量最后开出的奖。
【恭喜玩家抽到跨物种亲和力*1】
弥月:……
等等这是什么东西,她要好好研究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她决定拿出自己的拿手活儿送给长兄。
弥月找了不少草花了一晚上编出了一只小鸟,特意赶早跑到了继国岩胜的房门前,趁着他早起练习剑术的时候送给他。
是一只展翅的老鹰,弥月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个,内心忐忑地等待他接过:“是弥月在城主府学会的,送给兄长。”
凡是无法解释的事情弥月都往城主府上推,反正有贺茂忠行挡着。
继国岩胜曾经送过笛子给弟弟,那是他花费了不少时间雕刻出来的东西,粗制滥造,但缘一似乎很高兴。
那时他不懂为什么一个如此简陋的东西会得到缘一的喜欢。
如今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仅用草编的大鸟,比不得天空飞翔那般威风凛凛,也比不得木头雕刻那般栩栩如生,但知道是弥月亲手做的送给他时,他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胀满了。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少年双手接过注视了好一会儿,望向弥月时目光温暖得不可思议。
他柔声问:“为什么是老鹰?”
弥月仰起头显得尤为认真:“兄长挥剑的时候,像一只翱翔的鹰。”
尽管暂时被拘泥在继国家,但是在习武场周而复始的挥刀动作、在城主府比武场上的英姿勃发,都显示着他日后必然会走的更远。
在这个时代闯出属于他的一片天。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像鹰。
面对幼妹天真却并非玩笑的神色,继国岩胜恍惚间有种被认可的充实感。
他抿了抿唇,喉咙干涩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兄长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武士。”弥月脸上带着笑意微扬起下巴,仿佛已经见到他日后的荣光后有荣与焉的模样。
“谢谢弥月。”
少年低下头抱住了自己的妹妹,保证般说道:“兄长日后一定会保护好弥月,不让你受欺负,哪怕是城主也不行。”
弥月美滋滋地窝在他怀里:“他不敢。”
贺茂忠行只有她欺负的份。
继国岩胜顿了一下,想到父亲期盼和城主府联姻的事情安抚地拍了拍弥月的背。
如今弥月年岁还小,这件事不急。
弥月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好好补了一个觉随即又去了城主府。
贺茂忠行骑着马跺到了她的跟前。
弥月望着那匹大马立刻退后了一些,她确实有点担心这些动物暴动。
“不用怕,月光虽然脾气傲了一些,但不会做什么的。”
贺茂忠行刚说完,身下的马已经低下头将脑袋往弥月怀里拱来拱去,嘴里还哼唧着。
弥月抱着推不动的马头:……会不会太热情了一点。
贺茂忠行抓紧缰绳:“月光,不要乱来。”
月光丝毫不听他的话,甚至跪下前蹄将脑袋搁在了弥月的手臂上,丝毫不顾背上主人是否会滑落。
贺茂忠行狼狈地下来,看到月光亲昵的动作也有些疑惑。
它是家养的马匹,从前并未见过弥月。
而被马匹亲近的弥月想起了抽到的奖,彻底明白了那一项金手指的作用。
只不过……
她松了松胳膊,会不会有点太热情了。
“没事。”弥月轻轻怕了拍马的脑袋,咬紧牙关委婉提醒,“月光,你有点重。”
月光听懂似的抽走脑袋,改蹭到她的脚边了。
弥月:“……月光挺喜欢我的哈。”
贺茂忠行也笑得真诚:“没有人不会喜欢弥月,哪怕是马。”
嘿,未婚夫你的滤镜有点太厚了哈。
好在最后仆从将马匹强行拉走了,弥月还哄了好一会儿,终于脱身回到了殿内。
弥月说起去鬼杀队的事情,贺茂忠行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贺茂家也给予了资助,日后若是想去我这边可以直接传达。”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城主府。
弥月懒懒地提起见到主公的事情,再提起产屋敷朝生这个名字时,原本坐在那的少年仿佛触碰到了哪一块记忆片段,眉头皱了一下。
他缓缓念了一遍:“产屋敷……朝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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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36章
◎梦魇◎
“产屋敷朝生……还活着吗?”
殿内烛火通亮,站在窗外凝视黑夜的卷发青年开口念出了这个名字。
跪在地上的男人额头抵着地面,哪怕并未被注视着神色依旧紧张:“无惨大人,恕我们无能,暂时没有找到鬼杀队总部的位置。”
“是吗。”青年的声音低沉,眼眸中是身为上位者的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喜怒。
他缓缓侧过身,视线移到了下方的男人身上:“鬼杀队在清水寺杀了这么多鬼,这么多天过去了,最后你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吗?”
男人惊惶不已,却也不敢撒谎:“鬼杀队最近出勤的次数变多了,再加上继国家种满了紫藤花,我们进不去……”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天什么事也没做到。”
青年眼眸低垂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前面的下属,他的瞳孔似乎因为怒意缩成了一条线。
“废物。”
男人口中的求饶还没说出口,身体像个气球一般炸开,干净的大殿被染上了一层血红。
鬼舞辻无惨嫌恶地瞥了一眼,下一秒已消失在殿内。
继国府邸——
弥月还没睡,白天在城主府上玩闹了好一阵,贺茂忠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直在发呆。
她凑过去在他眼前挥了挥,少年凝视着她的脸庞突然喊出了一个名字:“月姬。”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暴露出了从前的痕迹又或者是眼前的未婚夫突然出现的故障,尽管心如擂鼓,但还是硬着头皮假装疑惑地问他:“月姬是谁?”
少年迷茫了一瞬,才回魂一般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弥月不敢细问下去了,她用其他的话题打岔过去,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继国家。
她可是一直听游戏的指示可没有暴露出平安京时代的事情。
面板一直没有弹出警告,弥月慌张之余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都用同一张脸同一个名字了,就算是想起什么也很正常。
毕竟这个游戏的bug不是一般的多。
朝生不也会好好活下来了吗?
只不过是想起上一个地图里be的过往,再面对拥有平安京时代记忆的未婚夫,多少有些怅惘。
弥月睡不着,偷偷又跑去看长兄挥刀。
有花给她披着外衫,小孩不吵不闹,等着兄长休息的片刻才上前给予鼓舞,甚至还会替他擦汗。
继国岩胜盯着弥月的面庞总觉得如今的生活像是被他偷来的一般。
像流星,不过转瞬即逝。
他欢喜又恐慌,自小被教导不能沉溺于欲.望中的克制令他在面对弥月的亲昵时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在夜里孤独跳动的心脏却像是被温暖包裹住,暖意席卷,跳动的声响在他的耳畔回荡。
他说:“夜里凉,弥月回去休息吧。”
眼睛却注视着妹妹的脸庞。
弥月是有点困了,她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决定拉上继国岩胜一起早睡:“那大哥一起去休息,明日再练。”
手中的竹刀似乎因为夜风变得比白日更难以握住。
他笑了:“好。”
竹刀孤零零地挂在柱子上,被夜风吹得啪啪作响。
站在某处的青年抿紧唇,他捂住口鼻试图抵挡被风带过来的紫藤花气味,双眼微眯着,视线紧跟着手牵手的两人直至消失在殿内。
想起方才擦擦汗的一幕,明明没看到她的脸怒意不减反增。
左手贴着的树干仿佛受到了重击般,两手才能抱住的树干从中截断,轰然倒塌重重砸在地上。
灰尘四起,青年蹙着眉头离开了那里。
或许是被次子的举动气到了,回到府上的继国夕贵开始频繁训练长子。
在弥月不知道的角落,身为继国家最后赢家的继国夕贵将强者为尊这一观念牢牢灌入到了岩胜耳中。
“只是这样吗岩胜?如果你连缘一都比不过,如何坐上家主之位?!”
“既然天赋不够,那你就要拿出更多的时间去练习剑术,这样我才会认可你是唯一的继承人。”
这样的话隔三差五继国岩胜都会听一遍,哪怕是闭上眼的时候,他很多时候都会梦到去鬼杀队的缘一。
他就静静地站在对面,和以往那样朝他腼腆地笑着,口中却说着残忍的话。
“兄长要如何赢过我呢?家主之位和弥月都是我让给你的,哥哥。”
胞弟一步一步逼近:“只要我想要,兄长你又会剩下什么呢?”
隐藏在心底的恐惧在父亲给予的压力下一点点显现出来,那些他害怕的东西……终于暴露了出来。
无数个深夜,继国岩胜在噩梦中被吓醒,浑身冒着冷汗望着虚空平复心跳。
他大概……要疯了。
弥月等了半个月打算再去探望缘一一趟,而这一次她除了父亲还讲给了长兄听。
“我也去。”少年脸色比以往都要差,但他坚持着要去亲自探望缘一一趟。
弥月在和朝生通信后说明了此事,而对方也大方地同意了。
当来到鬼杀队后,弥月再次拜访了主公,出于礼节,岩胜自然也紧跟其后。
两个孩子跪坐在屏风外向他问好。
时隔几百年再度见到曾经爱撒娇的弟弟却以晚辈的形式向他行礼,弥月却得强撑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忍不住的小动作也多了不少。
青年语气温和:“缘一昨晚出任务回来,现在应该已经醒了。”
弥月起身就要同他道别,却被拦下。
“弥月先留下,我有事情要同你说。”朝生望着少年相似的面庞眼尾微挑,“岩胜君不如先去和缘一说说话,你们应该很久没见面了。”
岩胜不着痕迹地扫过身侧的弥月,却并未起身离开,而是询问道:“不知主公有什么事情要同弥月说?”
明明隔着屏风,却嗅到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少年并未退让,先前的誓言他还记得——会保护好弥月,如今让她一个人留在鬼杀队主公的殿内,他并不放心。
“是有关于城主府的事情。”朝生并未细说,面对稚童礼貌下的逼问却笑了,“你信不过我也正常。”
弥月在听到城主府三个字的时候想起了贺茂忠行,朝生曾经是他们的见证者,她心跳加快地拍了拍长兄的手臂:“兄长,主公是好人,你先去我待会儿就过来。”
弥月的话像是切断了两人之间无形的交锋,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继国岩胜也没再坚持。
他站起身:“那我先告退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弥月,似乎是说给其他人听一样:“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弥月点着脑袋:“我待会儿就来。”
等到少年离开,弥月却有些迫不及待地竖起耳朵问:“城主府怎么了?”
见她三言两语就将少年哄走,朝生不由得想起曾经哄他睡觉的阿姐。他沉声:“城主资助了鬼杀队,听闻弥月和贺茂少主相熟,特意来问些事情。”
小女孩底气十足地挺直了胸膛:“请说。”
问她别的不清楚,但这个事情她可太熟了!
朝生注视着她的面庞,他自记事起还未见过如此年幼的阿姐,如今看到对方脸上的婴儿肥十分有趣:“城主是和继国家联姻了吗?”
“还没有。”弥月想起继国夕贵当时喜不自胜的模样就来气,“只是相熟。”
“这样啊……”朝生弯起唇角,继续问道,“听闻贺茂少主因意外失聪,弥月觉得他可好相处?”
是意外吗?
弥月惊讶睁大了眼睛,她还以为是出生就失聪了。
不过她也没再纠结这个事情,而是向朝生肯定了贺茂忠行的品性:“他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足够了。
而这样的评价也让朝生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尽管姐姐那时并未透露出对贺茂忠行有多喜欢,但他曾经听到过两人在殿内的温馨相处。
那时,哪怕他强行打断了两人的沟通依旧能从她脸上看出笑意。
时隔数百年……
和阿姐相似容貌的孩子再次遇到了那个叫贺茂忠行的人。
就像是一人抓住线的一头,不管时隔多久他们都最终会走在一起。
这样的认知让他多年波澜未惊的心再次产生了不悦的情绪。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却又固执地想要问清楚:“那你喜欢他吗?”
弥月抠了抠自己的袖子,在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曾经的弟弟后心中莫名产生了无法言说地羞耻感,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随后假装小孩糊弄过去:“喜欢是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青年在心中突然松了口气。
而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弥月也松了口气。
在离开之前,弥月没忍住好奇问:“主公为什么白天也坐在殿内,不出去走走吗?”
青年抬眸望着她,似乎要将她隐藏的真实想法给看透。
从前会抱着她大.腿撒娇的朝生如今也长成了帅小伙,气势逼人。
弥月抠住自己的袖子强装镇定继续问道:“你不舒服吗?”
“对。”朝生脸上缠绕着布条根*本看不清除眼睛以外的部分,他似乎没有在她面前隐瞒的意思,“产屋敷家族受到了诅咒,哪怕当初我侥幸活了下来,身体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逐渐溃败……”
双眸微眯着似乎在回忆着过去,他诚实得过分:“我不想死。”
哪怕姐姐生死不明,哪怕他的家一.夜覆灭,产屋敷朝生也不想死。
“我找到了留下来的医书给自己熬了很多碗药……”他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第三天晚上他腹痛难忍,在血月的见证下他的诅咒暂停了。
但新的诅咒也开始了。
他无法再接触日光,也不需要进食,就像是一个活死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孤独而漫长的生命是另一重诅咒。
他活下来的唯一坚持也不过是……将他的长兄一起拖到地狱。
那他的罪孽也即可消除。
“现在我不能见光……其实也很不错,至少还活着。”他像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在对上弥月的双眼时却愣住了。
小孩望着他的目光中含着水光。
弥月还在想他是不是被月彦咬了,变成了鬼。
但她错了。
在他叙述的时候,身上散发的疲惫气息如同一具早已枯朽的行尸走肉,他说得如此轻松,弥月却想起了当初抱着她撒娇的小孩。
他会害怕到缩在她的怀里喊着姐姐,也会在她碗里偷偷放上珍藏的甜食。
曾经跟随在她身后的弟弟如今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弥月走上前去轻轻抱了一下跪坐在屏风内的朝生。
她的声音很轻:“辛苦了,主公大人。”
听到第一句时朝生甚至以为是阿姐在说话。
但最后一个称呼却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温暖的怀抱令人眷恋,朝生眨着眼流下了一滴泪。
那泪浸透了弥月肩头的衣裳,留下一道深痕。
枯朽的树根如遇天降甘霖,终于迎来的新生。
……
弥月找到缘一住处时,两兄弟手持竹刀已经站在台上了。
周围还围了不少鬼杀队的人在看热闹。
弥月:??她不过晚来了一会儿这是发生了什么??
身侧的少女不知道何时出现,脸上含笑同她解释:“两兄弟似乎是想切磋一下剑术呢。”
这个不是什么战斗番吧,时不时就切磋砍人……
弥月木着脸站在台下看着两人有来有往的,少女在一旁开口:“这不是缘一平时的水平,他放水了。”
弥月往台上看去,两兄弟唯一的区别就是脸上的斑纹。
缘一并未进攻,不过即使再防守中呼吸依旧是平稳的,甚至连衣裳都没乱。
而继国岩胜……
已经在出汗了。
最后以缘一的竹刀横在岩胜脖子上结束。
“这不是你的水平,你在敷衍我。”岩胜喘着气,目光中包含着发现对方放水的愤怒以及被放水依旧输掉的羞耻,余光中不少人都在看着他,眼前的人影快速晃动,他有些眩晕,却依旧支撑着身体站在台上没有动。
“兄长进步很大。”缘一真诚地笑着,说出了他真实的想法,但对方显然已经不能接受这样无法战胜的进步了。
“我不需要这样的同情。”少年的自尊在此刻达到了高峰,哪怕他知道弟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却也无法控制地讽刺了回去。
父亲的话如针刺在耳边,他丢下竹刀头也不回地离开,即使是这样,耳畔似乎都能听到周围人对他的评判。
比试是他自己要求的,到最后却沦为了这样的结果。
“兄长,等等我!”
身后的呼唤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停下脚步茫然地回头看,低头看到追过来的弥月喘着气仰头望向他,她只说:“我们回去吧。”
他被拉住了手,回头望着站在台上朝他们望来的缘一,情绪莫名平复了一些。
他听到自己回答:“好。”
弥月也顾不得和缘一再说什么,进度条摇摇晃晃又涨了10个点,此刻她不敢再刺激继国岩胜了。
回到家中的继国岩胜又恢复了原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经妄想着这些时日的勤奋或许会给予不同的结果,但最后发现那也不过是妄想。
父亲说得对,他比不过缘一,这个家主之位不过是他捡漏才得到的。
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内心越是波涛汹涌。
缘一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增长,少年眺望着远方——他并不清楚鬼杀队的位置,却在此刻无端地产生了某种向往。
或许鬼杀队的剑术远远超过继国家。
但他并未对谁说过,哪怕是弥月也没提起。
年岁的增长,他也开始跟随父亲出行。
有时只是口头上的交锋,并不需要武器和战争。
他偶尔路过某地看到什么新鲜的小东西会给弥月和母亲带回去当礼物,而弥月送他的老鹰随时戴在身上,每每看到时都会想起那个夜晚——
弥月对他说的那番美好祝愿。
有时候他们去的地方够远,也会暂住一阵子。
晚上父亲和同僚把酒言欢,他就一个人坐在旁边沉默寡言地吃着食物,偶尔也会拿着钱去附近逛逛。
虽然流传着鬼的传言,街上依旧熙熙攘攘。
弥月说过要给她带礼物,正在四处观察的继国岩胜难免没注意,在一处撞上了旁人。
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令他立刻向对方致歉。
那人身量高,身上的和服不含一丝褶皱,布料一看就是好料子。
“没关系。”青年的声音低沉,有些哑,听上去很有贵族风范。
继国岩胜抬头见到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脸侧落着微卷的头发,红眸垂下,落在他的腰间上。
他开口:“你那是草编的吗?”
对方的礼貌让继国岩胜话也多了一些,他笑着:“嗯,是我妹妹给我编的。”
青年歪头,瞳仁如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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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37章
◎挑拨◎
“是我亲手做的,比朝生的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呢,哥哥喜欢吗?”
挂在床头的赤蝶在记忆里逐渐褪色,久远的岁月里,少女哄人的嘟哝似乎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
曾经并不被他放在心上的东西如今出现在另一人的身上,却显得如此碍眼。
青年耷拉着眉眼,低声询问道:“我妹妹曾经也给我做了一个,和你这个很像,可惜丢了……请问方便让我看一下吗?”
哪怕面对一个七岁的孩子,青年待他的态度依旧是温和且绅士。
继国岩胜的性格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沟通。
但自小的教导让他在面对陌生人礼貌的请求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可以。”他摘下腰间的老鹰放在青年摊开的掌心上。
“做工很精致,看上去废了不少功夫。”青年客观地点评着,视线上下打量着——他曾经在闲暇时研究过草编成动物的方式,也曾让属下找人问过,但无一例外他们做出来的东西细节方面并不相似。
甚至可以通过某个结点去判断是哪个手艺人的作品。
眼前的老鹰算不上多精细,但在最底下打结的地方很是不同。
月姬给他做的蝴蝶曾经挂在床头,在他被病痛折磨时、在他反胃喝下去的苦药时,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都能看到蝴蝶尾端的小结。
哪怕过去了这么久,这一点他却记忆深刻。
和现在看到的这个结……一模一样。
鬼舞辻无惨露出一个笑,盯着掌心的东西时眼里却毫无笑意。
这个东西……
他只需要轻轻一握就能化为齑粉。
眼前的少年同这东西一样,弄死也很容易。
不知是出于第六感还是常年练习剑术带来的危机意识,继国岩胜在同他对视的瞬间身体下意识绷紧。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不像我的妹妹更偏爱弟弟。”他这么说着,将手里的老鹰还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那句偏爱弟弟触动了继国岩胜,原本产生戒备的少年神色一顿,抬头看向了无惨。
他开口:“你也有弟弟吗?”
“是个喜欢缠人的家伙。”无惨很平和地在和眼前的少年聊起了过往,“因为他长得乖巧,还会撒娇,家里人都偏爱他。”
明明朝生都有父母的宠爱了,最后还要跟他抢月姬。
“看来你也很苦恼这件事,他也会撒娇吗?”青年似是为他惋惜。
他观察了许久早已将继国家的情况摸索清楚,眼前的长子比他当年的情况好太多了,他拥有健康的体魄,也拥有未来家主之位,除了没有弟弟那样的天赋,他的人生已经足够圆满了。
不过贪欲似乎是每个人难以度过的难关。
听到这样的问题,继国岩胜脑海里想起了弟弟腼腆的脸庞,他并不是这种人,于是摇摇头。
“那他肯定很会卖可怜吧。”无惨慢慢引诱猎物上钩,声音也越来越低,“女人总是心软,当有人陷入险境并向她们摇尾乞怜时,她们总是无法拒绝施舍。”
是这样吗……
对方话里的情境和他的情况很是相似,继国岩胜有些发愣,他回想着胞弟从前会主动抱住母亲的腰在檐廊上走过,会主动做简陋的草饼送给他们品尝,他穿着半旧的衣裳站在那仅仅露出笑容,岩胜自己也似乎无法不去接近自己的胞弟,为此还挨过父亲的打。
他有些迷茫,像是一头迷路的羔羊遇到了从未见过的野兽试图寻求帮助,仰头望向眼前这个陌生的俊秀青年。
但是缘一将家主之位让给了他,明明一步登天了,从不祥之子成为未来家主,如果他是缘一,听到这个的消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选择。
“可是他把最好的东西让给了我。”
无惨看出了他的挣扎,毫不费力地再推一把:“你仔细想想,那真的是最好的东西吗?”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简单挑拨两句就将少年本就摇摇欲坠的本心彻底击碎。
死可太简单了,他想。
继国岩胜神情恍然的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走回去的时候正巧听到了父亲和同僚提起家中的孩子。
“岩胜这个孩子很勤奋,怕是不久就能跟随你上战场了。”
“还差得很。”继国夕贵被酒熏红了脸,无所谓地说道,“要是我早点发现缘一的天赋,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岩胜到底还是比不过缘一。”
阴云遮月,墙后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的怒火和妒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从未如此冷静,等到话题结束才走了进去。
继国夕贵丝毫不知道长子听到了他口中毫不掩饰地挑剔,收拾完倒头就睡。
继国岩胜一.夜未睡。
……
这一趟出行时间不短,弥月已经快十天没见到继国岩胜了。
她打着呵欠从床上爬起来,原本打算去鬼杀队逛一逛的计划在看到继国夕贵骑着马进入宅邸时划掉了。
她歪头一瞧,就看到了骑着另一匹马跟在后方的少年。
他看上去很是疲惫,情绪也不高,但这并不是弥月最后的关注点。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前几天还是60的进度条突然涨到了70?!
她小跑过去迎接他。
继国夕贵原本还以为弥月是来迎接他,弯起的嘴角在看到弥月直接冲到他身后那匹马时又落下了。
“兄长看起来很累。”弥月伸出手想扶他下来,岩胜看着她小小的个子伸出的小小的手,被巨石压迫的心脏仿佛在轻松了片刻。
他扯出一抹笑,翻身下马后牵住了她的手:“我给你带了礼物,回去拆。”
弥月笑容灿烂,用力点头:“嗯!”
继国夕贵等半晌也没等来弥月的一句问候,他想要说什么却碍于如今家主的身份并未喝止两人的离开,夹了夹马肚,拉住缰绳冷着脸走了另一条路。
朱乃在家盼着长子平安归来,母子俩见面时是难得温馨的一刻。
岩胜将挑选的礼物放在矮桌上推给了母亲和妹妹:“说是沿海难得采摘的珍珠,母亲可以找人打磨一番做成簪子。”
弥月也有一份,不过她是一串珍珠手链,颗颗饱满,中间的那一颗还透着粉光。
这可是难得的东西。
弥月当场就戴上了,她笑得两眼弯弯:“谢谢兄长,弥月很喜欢!”
继国岩胜摸了摸她的头,眼底的青黑重得弥月都看到了。
“兄长去休息吧。”弥月催促着他去,见他还在坚持,干脆拉着他起身准备一起回寝殿。
朱乃面露担忧,也顾不上询问这些天的情况:“回去吧,你是该好好休息了。”
继国岩胜这才离开。
弥月和他并排走,虽然平时长兄沉默寡言,但今日格外沉默。
她以为是犯困导致的,眼前进度条一晃而过,意识到或许这其中还是有她不知道的猫腻。
她试探地开口询问:“兄长在外的这几日有碰到谁吗?”
少年脸上的神色一顿,却摇摇头:“没什么。”
看来是不愿意说了。
当送他回到寝殿时,弥月却也跟了进来。
她跪坐在塌边:“我看着哥哥睡着了就走。”
继国岩胜确实很困。
他褪去外衣躺了下去,刚想叮嘱她早些回去不用在这候着自己,两根小手指眼疾手快地将他的眼皮按了下去。
“睡觉。”
岩胜却觉得有些好笑,刚张口弥月又捏住他的嘴:“小嘴巴,不说话。”
继国岩胜彻底没了脾气。
那些萦绕在他耳边令他无法闭眼睡觉的话似乎在这个时刻被人抓住丢了出去,耳畔只有风吹过的细微声响。
继国岩胜很快睡着了。
弥月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将他蹙起的眉头抚平。
真让人操心。
弥月像个跟屁虫又狠狠观察了他几日,周围并未没有人接触继国岩胜,进度条也没再涨。
天气炎热,赏月的茶会也开始了。
这次继国夕贵带着一家人去赴晚宴,离家并不远,或许是也没再碰到过鬼,从前遭到鬼袭击的事情也只当是意外。
弥月仰头,今日又是一轮血月。
她跟随着兄长坐在一块儿入乡随俗,听着不少青年高谈阔论说着如今的局势。
弥月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因为无聊吃了不少糕点还喝了不少茶水。
有花带着她跟随府上的仆从去如厕。
等到弥月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不远处一条小河有不少小孩在那放灯。
回去无聊坐在那是不可能的,弥月也要了一盏灯兴冲冲地跑过去放。
有花担心她会落水,在一旁紧紧拽住了弥月的衣裳,等到弥月一放完她立刻就将人抱离了河边。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有花。”弥月虽然并不讨厌被当做小孩一样紧张照看,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的灵魂是个成年的大人,不需要如此小心。
有花嘴上应着下次还照做。
弥月:……这甜蜜的负担。
她眺望四周,这里的小孩基本都是客人带过来的孩子,刚侧过身时手似乎打到了什么东西,眼前的光芒一晃,一盏灯被打落在了河里。
弥月才知道自己撞到了人。
她下意识道歉,月光朦胧,她只看到了对方的一半侧脸。
“没关系,”他说,少年身量比她高上一点,头发高束,露出一张稚嫩的、带着婴儿肥的面庞。
他生了一双红眸,但在夜里却看不太清。
弥月却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看他身上的衣物布料并不便宜,又不像是她能接触到的人。
“我赔你一盏吧。”弥月看向身后的有花。
有花明白了意思:“我再去拿一盏过来。”
少年并未拒绝。
他歪着脑袋打量着小女孩,瞳孔兴奋地缩成一条竖线。
【作者有话说】
弥月路过河边
河神问:
弥月酱——
你掉的是几百岁的老哥哥呢[撒花]
还是那个带礼物的嫩哥哥呢[撒花]
38
第38章
◎相似◎
月色朦胧。
眼前的少年一身雪白狩衣,脸上带着还未消退的婴儿肥,哪怕夜里看不太清也能确定容貌很是出众。
他笑了笑:“请问是继国家的弥月小姐吗?”
弥月一愣,他怎么知道?
“我在父亲的邀请名单里看到的,虽然这样说有些唐突。”无惨温声解释着,“但我应该没有认错人。”
原来是邀请他们来赏月的主人。
在轿子里就听母亲提过,这家的势力并不比城主弱,哪怕不想来也不能拂了对方的面子。
弥月也秉着不得罪人的想法并未因为对方窥探自己身份而生气。
“是的,我是继国弥月。”
她只是回答他的问题,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对方却在她自爆姓名后紧跟着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鬼舞辻无惨。”
这个名字……
听起来咋有点不对劲。
不过弥月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表达出真实想法,只是笑了笑,随后朝着不远处的亭子望去。
那里点了灯,继国岩胜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原本她是打算还了灯就回去的,但他似乎很想和她聊上一会儿。
行叭……
怪她长得太和善了。
“那是你的兄长吗?”他的眼神跟随着弥月的视线看了过去,垂眸问了出来。
不过一个比她大一点的孩子,弥月没什么心眼告诉他:“他是我长兄。继国岩胜。”
“继国家……我记得是双生子。”他意味深长地提起这个话题,“另一位没有来吗?”
弥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前人对她家的情况了解地有些详细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探。”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弥月的神色变化,慢条斯理地解释,“父亲曾和我介绍过继国家族,因为双生子在这一带很少出现,所以记忆比较深刻。”
这么一说好像也对。
弥月松开眉头:“缘一兄长去别的地方进修了,所以没来。”
鬼杀队的存在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而且朝生跟她提起过最好是不要对外宣传。
她谨记这一点也担心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干脆以进修的理由敷衍过去。
“进修吗……”他快速扫过弥月的脸庞,听到这样的谎话眼尾耷了下来,“听起来很辛苦。”
“还行。”弥月看到有花提着灯过来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之前和岩胜君碰过面,聊过几句。”他似是有意提起,“特别是随身带着的鹰栩栩如生,听说是弥月小姐编的。”
提起唯一拿手的东西,弥月的自信回来了。
“对,是我编的。”
“哦?这样娴熟的手艺看上去并不是第一次编。”在黑夜的遮掩下,无惨尽情地打量着弥月的表情试探地开口问道。
弥月刚想说不是,但一想到地图更换了,她也变成了一个几岁的小孩,又改了口径:“平日里有练习,而且上手很快的。”
“你待你兄长很好。”无惨说话很慢,他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我的妹妹曾经也给我编过,可惜弄丢了。可以麻烦弥月小姐也给我编一个吗?”
这样突然的请求让弥月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我会送谢礼到府上的。”他客气地说出这句话,却也让弥月没有再拒绝的余地。
她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可能需要费些时间,那请问要编什么呢?”
“没关系,我可以等。”或许是因为弥月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眼尾微挑,多了一分温和,“弥月小姐觉得我像什么呢?”
望着少年含笑的面庞,她隐约瞥到对方泛红的眼瞳,她下意识说:“蝴蝶。”
看似脆弱的、美丽的蝴蝶,在接触的瞬间会因为美丽而忽略它翅羽上的剧毒。
“很好。”少年脸上的笑容扩大,仿佛听到了极为高兴的事情,“那就蝴蝶。”
这个时候,有花已经走到了弥月身边。
有花将花灯递给了弥月,弥月想也不想就递过去:“抱歉,这是还给你的。”
虽然这位叫做无惨的少年很漂亮,但她并不知道对方底细,并不是很想多聊。
无惨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接过来,他的声音很低:“没关系。”
弥月想也不想向他道别:“那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拉着有花快步离开。
这副模样似乎对他避之不及。
但又不像是认出他的样子。
无惨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花灯丢入河中,回头紧盯着弥月离开的方向不放。
弥月哒哒哒走过来时继国岩胜在盯着茶杯发呆。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困了吗哥哥?”
熟悉的声音让继国岩胜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不想跟随父亲听他们之间互相恭维,谈论宫中的事情,周围的人他也并不相识,干脆一个人坐在这里品茶赏月来得好。
“还好。”少年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对打哈欠的弥月说道,“弥月如果困的话可以躺一下。”
他没找到合适的枕头,示意弥月如果要躺的话可以枕在他的腿上。
虽然还不是很困,但美少年的膝枕哎!
她没有犹豫躺了下去,虽然有点硬邦邦,但还行。
岩胜找来自己多带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温暖的手掌拂过她的额头:“睡吧,弥月。”
这还是她第一次靠着长兄睡觉,相比于缘一,岩胜也是个很可靠的兄长嘛!
性格沉稳,而且很体贴。
弥月说着不太困,但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到她被唤醒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太对劲。
他被岩胜扛在肩头往外跑。
而周围的环境变得凌乱不堪,四周伴随着人类恐惧的叫喊,还有啃食吞咽的动静。
这是……
弥月脸色苍白看着四周的惨状,连声音都没发出。
血月凌空。
恶鬼横行。
一只恶鬼察觉到逃跑的两人,狞笑着冲过来时,对上弥月的脸庞又停顿了脚步。
他似乎对弥月很是熟悉,或者亲近,转而看向背着弥月的岩胜。
少年曾经经历过这一幕,当时他已经被吓得忘记挥刀。
而如今,他一手抱着弥月,一手持刀僵持,脸上冷汗直冒却咬牙强撑。
弥月对于他的反应很快意识到或许是她抽到的那个亲和力对鬼也是有用的。
两只手抱住长兄的脸庞:“不行。”
恶鬼皱起眉头,似乎在和本能拉扯。
但很快,他的眼睛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远离了两人往其他人身上扑去。
站在高楼处的少年冷漠地注视着狼狈的一幕,视线停留在快要跑出门口的两兄妹身上,将想要跟上去的鬼谴走。
他的心情不太妙。
继国岩胜抱着妹妹的第一想法就是——逃离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流泪。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滴落,仿佛才能将惨状的一幕给忘掉。
暴乱的那一刻——
他的父亲就提刀过来了。
继国夕贵一身的酒气,表情却冷静得可怕。
他挥刀砍断恶鬼的脑袋,喘着气说:“带着弥月和你母亲快走。”
但鬼太多了。
在有鬼朝着母亲冲过去的时候,继国夕贵挡在了她身前,哪怕被咬住了脖子也用尽了力气砍下了对方的脑袋。
脖子上的血一直在流,朱乃流着泪用布缠绕在丈夫的伤口上,扶着他往外跑。
他们被堵在院子里无处可跑。
朱乃身体一直不好,她跑不动的。
她捡起了丈夫无力握住的刀挡在了孩子面前。
继国岩胜握刀的手都在发颤。
“跑!”他第一次听到母亲口气如此决绝。
他带着妹妹冲出去。
而在这个时候弥月开口问:“母亲呢?”
继国岩胜没有说话,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他伸出手想去打开紧闭的大门,嘭得一声,有人将门踹了开来。
为首的男人很是眼熟,而跟在一旁的少年面容冷峻,脸上的斑纹尤为特别。
“缘一兄长!”弥月在岩胜背上兴奋开口。
而缘一看到他们也是一愣,表情瞬间温和了下来:“弥月!兄长!”
月光下,他看到了兄长脸上的泪。
缘一呆住了。
“去救父亲和母亲……”岩胜声音哽咽,哪怕从父亲和同僚对话中听到贬低自己的话,心中难免产生妒意,此刻看到缘一出现时却什么也抛在了脑后。
弥月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刚想下来却发现杯死死抱着,她没找到手帕,抓起袖子替他擦干了泪水。
岩胜站在门外,相比于第一次见到缘一用刀,这一次他显然已经超过他很多了。
那些鬼在他眼里不过是几刀的事,和他狼狈抱着妹妹逃跑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继国岩胜呆呆地看着,心跳却有些快。
如果他也拥有这样的剑术……
鬼杀队来得很及时。
继国夫妇并没有死,但也受了不少伤。
特别是继国夕贵,被鬼杀队发现的时候,朱乃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只是手臂受了点伤,而他自己身上都是咬伤,手臂伤得最重,哪怕治疗也再也提不起刀。
作为武士,手臂受伤相当于断送了他的后半生。
他不能再上战场,但城主并未将继国家就此丢弃。
缘一并未跟随鬼杀队回去,他在家中待了半个月,期间和兄长一起伺候父亲的起居。
而继国夕贵这一次却沉默寡言。
从前对次子的不告而别而恼怒到禁止他归家,如今却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长子虽然比不上次子,却也稳重,是个好孩子。
他似乎在这一.夜间明白了许多事。
态度上的变化自然没有躲过几人的眼睛,朱乃似乎也不再和他提起往事,照顾他时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弥月望着两位兄长,突然感觉到了肩头上的重担。
继国家果然没有她不行啊。
她捶了锤嫩腰,带上回礼去了一趟城主府。
因为继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被不少同僚嬉笑嘲讽过,但城主府还是派人探望了一番,还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这一看就是贺茂忠行做的。
她先去拜见了城主,男人笑呵呵的同她聊了几句近况,弥月不卑不亢地认真回答,让城主很是意外。
原以为不过是个漂亮的孩子,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也难怪忠行喜欢。
弥月又去见了贺茂忠行一趟。
院子里种满了她先前要求的紫藤花,将城主府大半个府邸包围着。
少年在下棋。
弥月还没说话他就抬眸望来,似乎早就等她了。
“家中如果有什么需要,尽情开口。”贺茂忠行很直接地向她抛来橄榄枝,弥月也不客气,跪坐在他面前摇头,“挺好的,谢谢你派人来探望。”
“原本应该我亲自去的。”贺茂忠行在礼节上总是令人无法挑错,他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口,“只是怕旁人胡说,影响你名声。”
弥月看着眼前的小屁孩,又看了一眼自己短小的手,她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名声?
贺茂忠行轻咳一声,端茶抿了一口:“人言可畏。”
果然和上个地图一个德行……
“那不如我们订婚吧。”弥月语出惊人,少年瞬间咳得撕心裂肺,脖颈通红。
等到他咳完,整个人都泛着红。
“不急。”他顿了顿开口。
弥月皱眉:“你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少年被她的话牵动着心弦,此刻有些坐立难安。
“只是在这个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外面会说继国家的闲话。”
毕竟在无法当武士后,突然和城主府联姻,就像是卖女求荣一样……
弥月轻哼了一声:“错过了你可别后悔。”
贺茂忠行凝望着她:“再等等。”
至少等到她再大一些,他们互通了心意再订婚不迟。
弥月回去的时候母亲说鬼舞辻家派人来了一趟探望。
“说是让你不用着急做,他可以等。”朱乃有些奇怪,“你还认识鬼舞辻家的小公子吗?”
“在河边碰到过。”弥月眼前晃过那张脸,因为是夜里没看清,如今再想也只记得很漂亮。
虽然对方是这么说,但弥月为了减少牵扯很快就将蝴蝶做了出来。
她望着那只蝴蝶莫名想起了自己从前也做了一个,送给了产屋敷月彦。
这么一想,鬼舞辻家的少爷似乎和产屋敷月彦有点相似?
恶鬼之源并未死亡,所以产屋敷月彦还没死,那么变成小孩这件事似乎只是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
不会是转生,那可能就是容貌有些相似吧?
她这么想着,将做好的蝴蝶打包好,准备让人送过去。
“正好要回礼,一起送过去吧。”朱乃说着,因手臂有伤又崴了脚,不便出门。
但让仆从送过去又显得不太正式。
“我去吧。”岩胜起身。
弥月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出行,“那我亲手送给他吧。”
因为恶鬼的出现,鬼杀队派了一行人在附近巡逻,缘一就在其中。
今日下着雨,哪怕是下午,天也很暗。
鬼舞辻家搬离了地方,那一处到处是血迹和残骸,一般人不敢住。
新的住处离城主府不远,环境也还不错。
弥月单独撑着伞同站在门口的缘一说话,“我就进去一会儿,立刻就出来。”
岩胜站在一旁:“我也在,不用担心。”
缘一点头:“如果有事随时喊我。”
弥月撑着伞进去时仆从说无惨少爷在殿内,她只好亲自送进去。
衣摆被打湿了一小块,她进去前擦了擦,随后才敲门。
“进来。”
弥月走进时,殿内的灯并不是很亮,再加上屋外也没什么光线,她依旧没太看清对方的容貌。
直至她走到跟前,看到少年的容貌时愣了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眼前的人和产屋敷月彦很像。
不过不是红眸,而是紫眸。
他笑了一下:“怎么了?”
弥月干巴巴地回答:“没事……”
她跪坐下来将草编蝴蝶放在了矮桌上:“最近家中的事忙不过来,可能会有一些瑕疵,请不要嫌弃。”
少年像是品鉴什么历史名画拿起蝴蝶仔细端详,抬起头来时笑得真诚:“弥月小姐太谦虚了,明明做得很好。”
“是吗……”弥月越看对方越怀疑,反正触碰一下也不要钱,她有意探出手去拿他手里的蝴蝶,手背碰过去,“其实这里有点瑕疵,只不过不太容易被发现……”
她刚碰到的刹那,却没得到任何东西。
低头一瞧,少*年戴了一层细丝编织的手套,不过灯光不是很亮她没注意到。
弥月突然的卡壳令他抬眸望来,眼尾翘起:“哪里呢?”
她不过一时起兴,如今也只是硬着头皮指着某处:“你看,这一段草不是很好……”
少年似乎信了她的话垂下眼眸去看。
门外有人敲了敲:“无惨少爷,城主府拜访。”
随即有人走了进来。
弥月猛地回头,贺茂忠行站在原地,目光在两人靠近的双手上驻留。
【作者有话说】
弥月:我说了我很吃香吧!
贺茂:无声盯[化了]
39
第39章
◎订婚◎
被未婚夫看到自己拉住其他人小手怎么办?
弥月下意识松开手,转过身看向贺茂忠行。
明明没有做坏事声音里莫名透着心虚:“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口的少年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坐在那岿然不动的无惨,对方面上含笑,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此刻带有偏见,总觉得对方盯着自己的目光并不算友善。
“听闻鬼舞辻家搬迁,城主府特意送上薄礼,请不要嫌弃。”
贺茂面不改色地说完这句话,又看向站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的弥月:“不知道无惨少爷在待客,我就先回去了。”
他临走前还向两人点头示意,礼仪周全地往门口走。
弥月唉了一声,对方也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她又喊了一声:“贺茂忠行!”
少年已经走出门口,甚至还替他们拉上了门。
弥月:……怎么有种婚后会替老婆和小三开好房的老实男既视感。
她突然想起贺茂听不见的事情,回头和无惨道别:“礼物我送到啦,我先回去了。”
也不等无惨开口,弥月立刻小跑着追上去。
室内的灯猛烈摇晃了几下,映在少年半张漂亮的侧脸上,他收敛了笑容,盯着弥月离去身影的双眸透出阴冷。
贺茂忠行——
真的是……阴魂不散。
殿外的雨下得大了起来。
有花看着弥月匆匆穿上鞋就往外跑,连忙给拉住了。
“小姐,外面在下雨。”有花撑开伞面大部分遮在弥月的头顶,“是要回去了吗?”
“贺茂忠行呢?”弥月快速扫过周围的景象,昏暗的雨幕中一道撑伞的身影在往门外离开。
她看了一眼周围还有一把伞,过去拿起撑开:“有花,我找少主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如果兄长问起,你如实禀报就行。”
“唉?”有花还没来得及阻止,弥月举着伞冲进了雨中。
伞对于她来说挺大的,但雨更大,她追过去的时候裙摆已经被溅了一腿水。
看着并未回头的贺茂忠行,弥月又跑快了一些。
小短腿太慢了,弥月开始思考什么时候能长大。
越是这种时候脑子里想的东西越来越杂,等到她追到门口时只看到守在门口的继国缘一。
“弥月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他低头看到弥月泅湿的裙摆,这种湿度贴在身上很容易生病,蹙了蹙眉头提议:“我背你回去吧。”
“没事。”弥月弯下腰拍了拍,随后问起,“兄长看到少主往哪走了吗?”
“贺茂少主吗?”缘一回想起当时错身而过的少年,他当时似乎有什么急事走得很急,缘一指着左侧的方向,“他应该已经回城主府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
弥月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往缘一指着的方向走。
少年拉住了她的手臂:“外面雨很大,我让人把轿子抬过来。”
“我过去看看。”弥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坚持,但她如果不做点什么肯定回去很难受。
“那我陪你。”或许是两次恶鬼袭击事件出现,他尤为注重弥月的安危。
“不用哥哥。”弥月已经撑着伞出去了,“我待会儿就回来,你不用担心。”
雨幕将声音也隔绝了大半,缘一见她坚持,迈出的脚步停下了下来。
今天的雨真的很大,湿意朝她的脸扑来。
弥月抱着伞一步一步往那一头走去,明明知道人已经走了,但还是走到了尽头。
那一处是个拐角,弥月无意间扭头时,却看到一顶小轿子停在了那里。
站在外面的仆从很是眼熟,是贺茂的贴身仆从黑岩。
两人对视的瞬间,弥月睁大了眼,黑岩也被吓了一跳。
弥月一步步举着伞过去,对着仆从嘘了一声。
黑岩抿着嘴笑,让开了身体。
或许是雨声太大,坐在轿子里的贺茂隐约间听到了雨滴砸在头顶的声响。
很吵,但在这个时刻,他需要这点声音遮掩心中的烦躁。
帘子被掀开,他以为是黑岩,低声说道:“再待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要待多久,反正现在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但帘子依旧没有放下来,雨幕带来的湿意撒了进来。
他微蹙着眉抬眸,刚想低斥一句,对上的却是女孩明亮的双眸,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脸颊鼓起,似是有些生气地说:“你跑什么?”
身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哪怕他对弥月即将要说的话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唯一的出口却被挡住了。
他只能垂下眼不看。
……又是不想沟通的样子。
弥月把伞一丢,一股脑钻进了轿子。
帘子垂落,黑岩连忙捡起那把伞走远了一些。
上一次被抱住脸的时候还是因为他拒绝成婚,而这一次,并不算明亮的轿子里他清晰地看到了弥月亮晶晶的眼眸。
不过此刻她并不高兴。
“我说,你跑什么?”弥月这一次不让他逃避再次问出口。
或许是她的手掌覆盖在他的脸庞甚至触碰到耳廓,即使他不看对方的口型,似乎也通过了骨头传达到了他这里。
她的手是湿的,衣裙带着湿意,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
贺茂缓缓开口:“鬼舞辻的继承人比我好。”
在弥月的注视中他一直回避的事情仿佛找到了出口,语气很平静。
“家族势力强盛,长相出众……而且他应该也喜欢你。”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失去听觉的贺茂忠行在某些方面很敏锐,而这也是他不想再提及的缺陷。
所以,在看到弥月和无惨相处融洽时,他甚至失去了询问的勇气。
“我是送东西过去的。”弥月重复了一遍,生怕他听错,“我跟他不熟。”
随后期待地盯着贺茂的反应。
他依旧很平静,似乎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你听到我说话吗?”弥月抱着他脑袋晃了晃,试图将他晃醒。
少年嗯了一声,还是坚持道:“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弥月放开手,她也没有勉强人的习惯,最后再问一遍:“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这一次贺茂忠行沉默了很久,弥月哼了一声扭头就要钻出轿子。
只是刚动一下,手就被拽住了。
他的声音很低:“喜欢。”
弥月扭头瞪着他:“我没听见。”
少年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变烫,他凝视着弥月一字一句重复道:“喜欢弥月。”
“订婚。”弥月又瞪着他。
少年垂下红透的脖颈,还好轿子里昏暗看不太清,他顺从地回答:“好。”
弥月拍了拍湿掉的裙摆,大摇大摆地从黑岩手里接过伞走了。
黑岩看着小孩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掀开了帘子一角,小心翼翼喊:“少主……”
“回去吧。”少年的声音恢复往日的柔和,不过似乎还有些高兴,“我要去一趟父亲那。”
回到家中后没多久,继国夕贵托着受伤的手臂听到城主府派人过来联姻的消息。
先前不管怎么撮合都没成功的事情,却在家族即将没落的时候被砸中。
他还有些懵。
弥月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朱乃低声询问她的意见似乎是担心她会受委屈。
“哪怕没有城主府也没关系的。”朱乃劝慰着弥月不要有压力,“继国家还有不少家底,至少能保我们衣食无忧。”
“我愿意。”弥月脸上丝毫没有勉强的样子,“我挺喜欢少主的,而且他对我也很好。”
继国岩胜侧过脸时听到了这番话,他顿了顿,最后什么也没说。
哪怕不需要外人说什么,他自己也清楚如今继国家能维持下去全靠城主的帮衬。
父亲不能再效力,他只能再勤奋些撑起这个家。
弥月和贺茂忠行举行了一个订婚宴,宴请了不少宾客,但鬼舞辻家没人来,后来还听说已经搬走了。
两个小孩像模像样地并排走在一块,弥月偷偷拉住少年的尾指,贺茂忠行目不斜视,袖子下却握住了她的手。
……
缘一偶尔会回家一趟,充当兄长的对手练习。
但不管岩胜多勤奋,他一次都没赢过缘一。
对鬼杀队的好奇随着时间日渐增长,甚至偶尔想起都会幻想如果是他进入鬼杀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剑术比胞弟更高一筹。
这种想法生了根般在他的体内越长越大,到最后他甚至询问缘一能不能让他进鬼杀队。
“得询问主公的意见。”缘一并未因为亲缘关系而立刻答应,“我可以推荐。”
继国岩胜得到这个回答心跳加速,甚至夜里做梦都是进入鬼杀队后的日子。
再过了几天,缘一再来的时候跟兄长说了这个好消息——主公答应了。
但继国夕贵听到后勃然大怒。
一个儿子进了鬼杀队也就算了,仅剩的儿子也要去,那继国家由谁继承!
难道真的要看到家族断绝在他手上吗?!
他的态度太坚决,继国岩胜生气的希望再度落了下去。
“再抱一个继国家的孩子回来养不就行了。”弥月发觉进度条又加了十点,给出了一个建议。
“不行。”继国夕贵对血统尤为看重,“那不是我的血脉,那不是相当于将家业拱手让人吗?”
“只要是您的血脉就可以了吗?”继国岩胜抬头,看向了固执的父亲。
“对。”继国夕贵脸上早已长出细纹,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生子了,更何况朱乃也生不了。
他坚信这一条规则就可以让长子知难而退。
岩胜笑了笑:“好。”
他似乎又专心练习剑术,再也没提去鬼杀队的事情。
【十年后——】
弥月再度睁眼已经长大了,她起身时听到了外面热闹的动静,走出去一看居然是长兄的婚宴。???这么快的吗!
她再一扭头,长大版的贺茂忠行不知何时出现在檐廊上。
少年言笑晏晏,温煦向她伸手:“弥月。”
【作者有话说】
弥月:结不结芬?
贺茂:结[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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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40章
◎亲亲◎
未婚夫的存在,让弥月逐渐适应了自己的年纪。
只是有些小孩子的习惯她没能改过来——当弥月自然地拉住未婚夫的手时,青年身体略显僵硬,低头望着被拉住的手耳根红透。
“你走得好慢。”弥月嘟囔着抱怨,却没注意到贺茂忠行的反应。
她急着去看新人的婚礼,等到拽着人跑到树后偷看时她才不自觉地松开。
继国岩胜已然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继国家主,他的身形比上一任家主更为挺拔修长,容貌也因为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很是英俊。
他身旁站着新娶的妻子,一身白无垢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到涂了口脂的漂亮嘴唇。
说起白无垢……
上一次弥月也穿了,可惜室内太暗了,等到贺茂赶来的时候她的白无垢已经被血染红了。
弥月侧过脸看了看未婚夫,他同平安京时代的未婚夫长相一模一样,此刻目光专注地落在新婚夫妻身上,看着他们受到指引一步一步成为真正的夫妻。
弥月还想去四周逛逛,顺便了解一下此刻进行到哪一步。
进度条停在了80没动,看来这十年无事发生。
但看贺茂目不转睛的样子,弥月也陪着看了一会儿,眼看新婚夫妇已经进入了室内,弥月才拍了拍他的手臂,等到他看过来才开口:“该走了,你怎么一直看?”
青年已经长得比她高了许多,弥月需要抬头才能同他对视。
身着靛蓝和服的青年避开了她的视线,似是羞赧轻声开口:“提前观摩,以免出错。”
这话太见外了。
弥月踮起脚捏了捏他的脸颊,没心没肺笑他:“你太忧心了,毕竟是头婚,出错也很正常嘛。”
贺茂不赞同地睨了她一眼,或许是对她的话过于在意,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我这一世只会成一次婚,只和你。”
“开玩笑啦……”弥月晃了晃他的手熟练地哄着,“你看你又不高兴了。”
青年却尤为认真地望着弥月:“我不奢求你能陪我一世,如果你不喜欢了可以跟我说,我会放你走。”
身份上的差距到底让他一直怀疑着弥月同他订婚是有家族原因在,哪怕弥月主动要求和他订婚,青年依旧为自己的缺陷而自卑。
说出这样的话出自他本心,然后被弥月锤了一拳。
“再胡说八道,你就回家。”弥月率先走在前头,见她有生气的趋势,贺茂忠行也不再说下去,起身追上去。
隔了十年,未婚夫还是老样子。
固执守礼,且心甘情愿地为她保留了退路。
弥月这一次没理会他,直到宴会结束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贺茂忠行是真的慌了。
他坐立难安,不停地和弥月说话,但未婚妻是真的生气不打算和他聊下去。
于是到后面他的话也越来越少,直到天黑了,他站起身同弥月告别。
“那我先回去了,弥月。”
浅绿和服的少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了眼眸,仿佛刚刚不过是落下的树叶吸引了注意,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你别生气。”贺茂耷着双眸像只在弥月周围摇着尾巴的小狗,因为嘴笨地不知道该怎么去哄未婚妻高兴只能在一旁呜咽着,但弥月并没有在他期待中抚摸他的头。
小狗神色灰败地离开了继国府邸,哪怕回去的路上也无精打采。
弥月早就想治治他了。
哄他次数太多,反而让她更没安全感。
她抱着饼啃了两口,仰头看到了新郎站在了门口。
青年的头发全部扎在脑后,侧过脸时露出了脸上的斑纹。
哦,是二哥。
他朝着弥月露出笑容:“好久不见了,弥月,你最近还好吗?”
弥月蹭蹭蹭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年龄涨得太快以至于在和兄长的交流上缺少了些许分寸,她仰头喊了声兄长,本就漂亮的面孔在长开后愈发美丽,哪怕只是披着柔顺的长发也让人移不开眼。
腰上柔软的力道让继国缘一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妹妹如此亲昵了,不过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后并未放在心上。
弥月也不过是个十五岁,还是个娇宠着的孩子。
他想,如果他日后成婚,或许也会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继国缘一注意到了刚刚贺茂少主离去的神态,按道理他是来参加婚宴不应该是这副失落的表情。
他又在弥月脸上逡巡了一番,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他张了张口,还是没问。
将新婚礼物送给长兄后,继国岩胜似乎更想和他聊一聊。
缘一瞥了一眼内室屏风内的倩影,今日是新婚之日,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再停留在这里了。
“明日我再同兄长详聊。”他隐晦提醒了一句,见岩胜明白了起身往外走去。
岩胜倒也没阻拦,只是望着他的目光里带着期待:“今晚你在家中休息吧?”
“是的,兄长。”
听到他的回答,继国岩胜放心了。
门被拉上,端坐在矮桌旁的男人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
他吹灭了灯,牵起新婚妻子的手往榻上带。
他解开身上的衣物,声音平稳地开口:“里代,我们生个孩子吧。”
……
弥月抱着枕头犹如小时候一般跑到了母亲的寝殿里。
继国夕贵刚要解衣裳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到一脸无辜的小女立刻将衣服穿好了。
“这么大了还是这么没规矩!”
他这么说着,弥月丝毫不畏惧他,抱着枕头往榻上一滚钻进了朱乃的怀里。
她大了怎么了!谁规定长大了不能和母亲一起睡觉!
朱乃笑着将丈夫赶了出去,抱着女儿说起了悄悄话。
“我听说,贺茂少主离开的时候不太高兴,你惹他生气了?”
弥月哼了一声:“是他惹我生气。”
虽然兄长都体贴,但这些话终究不太好同他们说,反而是母亲,会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待。
弥月一股脑地将白天的事情说给母亲听,最后还要加上一句负气话:“他一直想把我推出去,他不信任我。”
朱乃笑得闷闷的,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女儿经验,而这些都是弥月两个世界里都完全不知道的。
“他就是太喜欢你了。”朱乃眼中含笑,年轻人之间的爱恋青涩而又大胆,还带着不顾后果的冲撞,她轻抚着女儿的脸庞,“不过你做得对,他如果不坚定一些,婚后也是会因为这些小事争吵的。”
弥月听到母亲的夸赞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她就说她做对了!
“不过不能僵持太久。偶尔会需要其中一个主动和好,才能不生嫌隙。”
弥月嘟囔着不想主动去哄,之前每次都是她坚定走出第一步。
“再等等吧。”朱乃让弥月耐心等待,“如果他下次还来找你和好,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你得给他机会了。”
弥月懂了,笑嘻嘻地抱着母亲睡了过去。
翌日,弥月站在檐廊上就听到习武场的动静。
现在还很早。
她走过去时两兄弟正在交锋,相比于在婚礼上的稳重成熟,持刀的继国岩胜压不住的兴奋,在胞弟的教授下学习呼吸法。
那是一种……
令人迷恋的感觉。
仿佛手里握着的像是伴随一生的恋人,哪怕不进食不喝水,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打湿,他的动作都没有停止。
弥月皱眉,这会不会太痴迷了。
昨天看嫂子的眼神都不及如今的十分之一……
继国缘一并不觉得将呼吸法教给兄长有什么不对,他知道兄长沉迷剑术,于是不耐其烦地一点点指导对方,直到兄长的脸上也出现了一道怪异的斑纹。
而弥月也等了两天,贺茂忠行没有来。
不会真退缩了吧?
正当弥月猜疑时,第三日贺茂忠行上门拜访。
黑岩抱着一大堆礼品走在后方,为首的青年难得一身华服,在弥月的容许下踏入了她的寝殿。
黑岩将礼品送到了门外,有花望着堆成小山的东西沉默了。
这是把城主府的好东西都搬过来了?
弥月托腮望着窗外的美景,青年走得很慢,哪怕他自己听不到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随后跪坐在弥月对面。
他轻轻唤了一声:“弥月。”
弥月依旧看着窗外。
“我知错了。”他仿佛像是在发誓一般,语气尤为坚定,“日后我绝对不再说那些让你伤心的话……”
他抬眸时眼尾耷拉着,像是小狗在乞怜。
他说:“你理理我。”
“真的?”弥月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贺茂忠行从未应得这么快,从前他都是慢条斯理的,如一池湖水,波澜不惊。
“真的。”身体的上半身前倾着,青年克制地离她一段距离,意识到即将触碰到她手指时主动缩回,“你不要生气。”
他的话来来回回就那几句,笨拙地可爱。
“我挑选了一些礼物给你。”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门外的黑岩,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拿东西过来讨好她,“他们说你应该会喜欢,都是如今时兴的绸缎胭脂,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弥月见着梯.子就下,骄矜地开口:“最后一次原谅你。”
青年懵懵地望着她,随后是压不住的高兴。
弥月起身时贺茂也跟着起身,却被弥月眼疾手快地压住肩膀又坐了下去。
少女今日抹了口脂,在日光下显得莹润饱满。
她跪坐在少年面前,抱住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贺茂只感觉嘴唇上一热,似有若无的迷人香气钻进脑子里,他眼神发愣,喉结本能地滚动着。
“这是欠你的。”弥月想起了昏暗的夜晚,倒在血泊中的青年绝望地凝视着她的面庞,哪怕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向她爬来,她吸了吸鼻子又吻了下去。
门外晃过一道人影,想来同妹妹道别的缘一见门没关,弯腰走了进来。
他抬眸,身体却僵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捂脸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