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是玉哪里做错了吗妻主不要这样看着玉……
“宋玉?”
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宋玉轻轻嘘了一声,随后将梧清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唇上,舌尖慢慢舔着她的伤口。
忽然,有一只蛊虫从他口中钻出,爬到那伤口待了片刻之后,先前追着她的数千蛊虫好似失了方向般,纷纷乱窜。
宋玉缓缓垂眸。
她也正看着他。
可仅仅一眼,便让他愣住。
她的眼神冷漠到一种很奇怪的地步,像是在看着毫无声息的尸首般。
宋玉心口一窒。
她生气了吗?
是因为他写下的哄夫经太过分了?让她对他厌倦了?
想到此处,宋玉也有些委屈。
明明就是她先不守约定
他原本想扯唇笑一笑,可看到她如此冷漠后,他的喉咙里倒像塞着千针万线,最后只能别开脸,好似有些赌气,低声道:“怎么,很奇怪吗?”
是不是因为他这几日未曾歇好,眼下青影未褪,看起来不太好看了?
“你为何会在这?”梧清开口问道,声音冷漠疏离,毫无温柔。
宋玉冷哼一声,撇开头去:“玉想在哪,便在哪。就像妻主明明说好只去莉楼,转头却与徐清旧人重逢,花前月下”
“宋玉。”
她再次唤他,语气好似比初见时还要薄凉。
宋玉再次看着梧清,这才确信,他没有看错。
梧清再用一种极其陌生、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从未有过。
“你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玉?”宋玉心中微微抽痛,也顾不得使小性子,直言问道:“是玉哪里做错了吗?你告诉我,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不要厌倦我。”
莫非是他出来追杀徐清一事被她知晓了?
想到此处,宋玉脸色微微泛白。
他明明已经将剑上的血迹处理干净了
他抿抿唇,突然有些不安,于是上前一步,将她死死抱住,轻声道:“妻主不要这样看着玉玉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玉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可下一瞬,他的下颌便被她掐住,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捏碎一般。
“疼”他轻轻哼出声,想要退开一些,却被她死死钳制。
这一次,他喊疼,她并未怜惜他,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为何出现在此处,听不懂话么?”
“玉玉只是随便走”
“啪——”
他的脸颊猛地被她扇了一巴掌,响亮的一记耳光,毫无怜惜地落在他的脸上,力道之大,那如玉般白皙的右脸很快便红肿了起来。
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下颌再次被她捏住,双眸被强迫同她对视,迎上那双清冷的眸光。
那里面,只有冷漠。
他抿抿唇,眼眸很快便红了起来,几滴眼泪直接流下。
“负心”
“啪——”
又是一巴掌。
好似只要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便会被她以此对待。
或者说,像是在审犯人般,她不想听他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只需要回答她的问题便好。
他抿抿唇。不知为何,此时梧清给他的感觉,没有任何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如果他再说其他的,她便会杀了他。
“我在追杀仇人。”
说到此处时,脸颊上并没有迎来她的掌心。宋玉微微一愣,她并没有追问仇人是谁,而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宋玉试图避开仇人这一话题,继续说道:“追至附近时,蛊王感受到一丝不对劲,还闻到了你鲜血的味道玉有些担心,便赶了过来。”
这句话是真的。
他追杀徐清至一半时,便赶了过来。
至于他的蛊王为何对她的血液如此敏感,是因为每一次她来月事时,他便会将之吞入腹中,不会浪费一滴
他渴望和师姐结为一体,那便先对她的血上瘾好了。
想到此处,阴暗室内,宋玉看着梧清,眸中除了带泪外,还有一丝隐藏得很好的兴奋。
很快便又到了他可以品尝酃渌的日子了
梧清看着他。
宋玉好似对她为何出现在此地,一点都不意外。
他还在装吗?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此?”
宋玉眨了眨眼,对着她微微一笑,好似认错讨好般:“玉很乖的,妻主想去哪里,玉都觉得很好。”
除了青楼以外。
这时,远处已传来脚步声,掌门等人已经追了过来。
宋玉眉心轻蹙,低声道:“待会儿,由玉来拖住他们,妻主先离去。待玉摆脱他们之后再来寻妻主,我们从长计议。”
语毕,他仍感觉到有些不安,声音带着退让:“你别生气玉错了,玉从未想过要与妻主分开。”
可梧清看着他,唇角微勾,竟露出一个笑来。
“难得人都来了,为何要走?”
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周旋、再退让,掌门既然出现在此地,便是她不得不摊牌的时候。
与其被逐步逼入死局,不如今日便破釜沉舟。
一战决断。
宋玉微微一愣。此前他也打听到,掌门、凤宴还有师姐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在徐清一事以及现下,更是做实了什么。
可他相信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站在她身边,不问缘由。
即便身前是万丈深渊,他也愿意与她并肩落入。
宋玉牵住她的手,温声道:“好。玉会一直陪着妻主。”
妻主想战,他便同妻主一起,哪怕现下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跑啊,怎么不跑了?”
掌门半眯着眼,从远处慢慢走来。
“为何要跑?”宋玉看过去,轻笑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早在千绝山那日,他便想将这个为师姐安排陪床男子的狗贼千刀万剐。只是当日不便,如今倒是个好时机,一并清账。
宋玉随手捏了捏对方的蛊虫,语气轻佻:“如此拙劣的蛊术也敢示人,真不知羞为何物。”
掌门被他捏断了蛊丝,脸色微变:“早就听闻南疆玉门小公子蛊术不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或许,我们合作。”
“想必公子志不在为人夫,而是”掌门并未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梧清一眼,好似在暗示,宋玉就是在利用她。
堂堂玉楼阁三公子,心高气傲的南疆玉门小公子,怎么会甘心放弃一切,仅为人夫呢?
“合作?”
宋玉微微一笑:“好啊。”
宋玉含笑看着掌门,语气温柔,字字带煞:“
将你的头颅砍下来,给我妻主当球踢。”
听到这句话后,对方神色终于一僵,嘴角的笑再也挂不住。
宋玉目光一转,落在掌门身旁的徐清身上,声音有意提高,好似想要梧清看清这贱人的真面目一般:“妻主,你看!他果然是细作。”
梧清瞥了一眼贺知清。
他,也出现在此地。
她微微向下,扫了一眼。他的手臂血流未止,好似是刚受伤不久。
贺知清唇线紧抿,眼中闪过一瞬狼狈。他也未曾想到宋玉会掘地三尺地将他找了出来,更没想到,那人去了南疆一趟,蛊毒武术竟已高得如此。若非操之过急想要将他除掉,说不定他真的会死在对方的手上。
就在此时,宋玉上前一步,挡在梧清身前,断了她与贺知清之间的视线。
“妻主,只有玉不会背叛你。”
“够了!”凤宴终于再也忍不住,从一旁厉声喝道。
“阿清,你定是被这贱奴所迷!上了他的当,你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她就说,他的阿清才不会突然背叛他!一定是这贱人想要利用阿清,甚至给阿清下了蛊毒也说不定!
“你快回到朕的身边来!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对他痴迷至此?!你回来,朕和掌门会治好你!”
看着梧清纹丝未动,凤宴声嘶力竭道:“你忘记了吗?当时你怎么同朕说的?你说你只是利用宋玉,你只是为了给朕拿到解药,这才同意娶他。你同他在一起,不过是权宜之计!”
宋玉听到这句话后,面色微微一冷,有些泛白。
此前,他和妻主也因为凤宴和阴兰一事产生了很多误会。
他嫉妒,嫉妒师姐为了救凤宴而不顾性命去寻阴兰
如果凤宴也去死,就好了。
凤宴完全不顾宋玉此时阴冷的眸光,继续说道:“现在朕已经痊愈,阿清!你可以回来了!他已经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
他朝梧清伸手,试图唤醒她:“回来!我们还要商议。你忘记了吗?你忘记你说过,等朕好了,要和朕一起商议如何铲除玉楼阁!”
“闭嘴!”
宋玉执起长剑,对着凤宴,眸色阴寒:“休想挑拨我和妻主。”
他和妻主现在很相爱,他才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三言两语,去怀疑妻主。
妻主说过爱他。
错的都是他们,是那些贱人想要勾引他的妻主。
今日正是好时机,也省的他再找机会一个个将他们杀了。
到时候妻主若是责怪他,他便勾引妻主,同妻主落泪,说他们自己过来送死。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待那些贱人死后,妻主便不会被勾引了。
妻主的世界只会有他。
第102章 妻主送你去死他的妻主,不要他了……
见凤宴自方才起便止不住轻咳,掌门面色一冷,站出来,好似话里有话,说:“梧清,不要忘记了,你这条命,掌握在我的手里。”
“无非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你若乖乖认罪,看在陛下的份上,老夫或许还能叫你死得体面些。”
这时,宋玉和凤宴心中皆是一愣,看向掌门。
宋玉牵住梧清的手紧了几分。他已经大概猜到,对方的言下之意是给梧清下了毒。
可为何师姐从未同他提过?
若师姐的命在对方的手上,今日之事处理起来,恐怕远比想象中更加难解。
听到这番话后,梧清并未如过往一般乖顺服从认罪。
她毫无惧意地看着掌门,缓缓启唇,笑意浅浅:“你要不要猜猜阴兰,有没有毒?”
她轻笑着,风轻云淡:“我一个罪臣,死了便死了,不过轻如鸿毛。可若是陛下出了差池”
梧清停顿在此,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掌门,轻轻勾了勾唇。
若凤宴出了事,他还凭什么维系手中的权势?届时风声一出,权力真空,朝中势力虎视眈眈,他以为自己还能坐得安稳?
掌门神色未变,未见怒意,似是早已料到她这一手,反倒意味深长地转头看向凤宴,蛊惑道:“陛下,臣早便言明,她接近你,不过是图谋,连阴兰之毒也敢下在你的身上。”
他要断了凤宴对她的痴情执念。
凤宴不可置信地看着梧清,身形微微颤抖,若不是被掌门拦住,他几乎要跑到梧清的身边
“阿清!告诉朕,他在骗朕你怎么会害朕?你不会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哽咽颤抖着。
梧清没有回答凤宴的话,亦不再看向他,而是将眸光落在掌门身上,淡声道:“我做的这些,又怎及掌门的万分之一呢?”
“身为他的父君,因一己之私,竟将自身之毒,借换血之法转到他的身上。让他每一月都替你承受着噬心之苦,体弱病残,不得安宁。”
此言一出,掌门神色瞬间变寒,眼中杀意乍现,好似被她将多年深藏心底、见不得光的秘密剖开在众人眼前。他眼中那抹狠厉,似要将梧清活生生剥开一般。
在场其他人听到这话后,皆倒吸一口凉气。
贺知清微微侧首,眼神落在凤宴身上。只见那人面如白纸,双唇泛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像是寒冬的病鸦,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原以为,大掌门不过是借皇室之人牟利掌权,不曾料到,这两人之间,竟还藏着如此隐秘的血脉牵连。
难怪那人向来冷酷无情,却偏对凤宴之事格外上心,处处护着。
就在此时,凤宴眼中满是惊恐。他看着掌门,又看向梧清,已经有些癫狂:“不可能咳咳,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他死死抓住胸口衣襟,喉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紊乱:“他才不是朕的父君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阿清不会害我!阿清一直都在保护朕!她不会她怎么可能都是假的,假的全是假的!!”
他不信,也不能信。他一生骄傲、尊贵,哪怕体弱多病,也从未曾被如此羞辱。
宋玉目光淡淡地看着凤宴。他此时的疯癫惊怒,又何尝不是一种佐证?
若他从始至终相信的人是掌门,又怎会在此时崩溃至此,大惊失色?
他从一开始,相信的,只有梧清。
“凤宴!”大掌门见状,那沉稳的面容终于微微一动。他弯身去扶着凤宴。
“滚!”凤宴一把推开他,满眼厌恶:“恶心死了咳咳你恶心死了!”
他一边咳血,一边低声咒骂,痛不欲生。
掌门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被刺痛的悲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日后你自会明白。”
“明白?咳咳哈哈”他揪着心口,眼泪一滴滴落下:“五十六个日日月月咳咳哈哈,你明白咳咳,朕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他想了太久。
曾有一次,他险些重伤失血,大掌门竟能替他换血相救。他当时只觉得荒唐,甚至猜测着,对方莫是某个皇族旁支?
没想到没想到竟是他的父君,给他下毒的父君
掌门双拳慢慢紧握。
看到凤宴如此痛苦的模样,宋玉忍不住看向梧清。
梧清眼眸毫无波澜,淡声道:“解药。”
“没有解药!没有!咳咳阿清不会害朕,不会!”凤宴好似有些失去了常智,开始疯狂地尖叫:“她不会!她不会!阿清只会保护我!”
掌门脸色微沉,拿出一个瓷瓶。
宋玉鼻间一动,辨出那蛊香味,看向梧清,低声道:“妻主,是真的。”
梧清袖袍一扬 ,同掌门互换了解药。
宋玉看着梧清服下药,开始运气后,有些担忧地问道:“如何?”
梧清点了点头。
看到凤宴服下药后,宋玉在梧清耳旁轻声道:“无碍,妻主。玉此前也在那阴兰中动了些手脚。若你一声令下,玉定叫那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梧清瞥了一眼宋玉。
“!”
糟糕,好像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他蹭了蹭梧清,有些心虚:“嗯!玉很乖的”
凤宴服下解药后,虚弱地说道:“放她走。”
掌门眉眼未动,眸光却渐冷:“你还年轻,不知情是随时都可以被抛下的,日后你会明白,有了权势后,什么都有了。”
“待为父将她杀了,你便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届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你会感谢为父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可能放了梧清。
凤宴绝望地看着掌门:“所以,真正想让百年前乱世重演的人,是你。”
“所以,是你抢了阿清本该有的”
他失笑出声。
以前,他总在想,为何阿清不喜欢他。
怪不得。
怪不得她一直都不曾靠近他,怪不得她冷淡疏离,怪不得她一次又一次推开他。
明白一切后,他觉得,若他是阿清,早也顾不得什么,先给他一剑
而不是一直忍辱负重地保护他。
她忍了这么多年,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权势的高处,而他却将她的忍让当成了薄凉?
这么多年,阿清照顾他,看着他时,又在想什么呢?
凤宴喃眼角含泪,声音却比方才平静许多:“多谢你,咳咳我真该好好感谢你。”
“感谢你让我日日饱受病痛折磨。”
“感谢你让我所爱之人厌我、远我。”
“感谢你将你妄图掌控的贪婪和算计,心安理得披在为我好的皮上。”
他说这些话时,眸中看着的,是梧清。
看她闭眸调息的模样,他眼底渐渐泛起泪光。
他不禁回忆起,他和阿清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亦是这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支撑着他在病痛时活下来。
他想着,在坚持一下便好,在坚持,很快就能见到阿清了。等阿清来了,就能吃上她亲手做的饭,就能看看她的眼,就够了。
许是那眸光太过炙热,梧清缓缓睁眸,看向凤宴。
凤宴迎着她的视线,轻轻笑了,带着一点颤意。
“阿清。”他说:“我在宫里,等你很久了。”
“我一直在等你来看我。”
“等到你都已经娶过两个夫郎了”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继续说下去时,他却突然抽出掌门的长剑,刺向自己。
“凤宴!”掌门瞳孔一缩,立马抱住凤宴,看着他身上不断流出的血液,强行给他喂下蛊虫。
“咳咳咳咳”凤宴将其吐出来。
他恨恨地看着掌门:“既然你不愿意放过她,那我咳咳对她,也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那我,便可以去死了”
他推开掌门,猛地吐出一口血。
随后,他用尽力气,想爬到梧清身边,可方爬了两步,便没了力气。
“阿清阿清对不起”
“我将命还给你对不起。”
“在梦里的时候咳咳可不可以,来看我一次”
“对不起你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给我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看着梧清依旧淡漠的眼神,终是含泪闭上双眸,气息散尽。
“凤宴!凤宴!”大掌门抱住凤宴,好似疯魔般,嘶声唤着:“孩子,我的孩子啊”
他双目通红,看着梧清:“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宋玉挡在梧清身前:“妻主,待会你先撤退,玉断后拖住他们。待你离开皇陵后,将此信号放出。”
此事牵连太深,绝非寻常。对方既未传人支援,显然也不打算声张。
大掌门站起身,冷声道:“林芸,贺知清,你们二人负责杀了宋玉。”
随后,他看向梧清,抽出长剑:“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不知死活的贱徒,还能硬撑到几时——”
语落,他与林庇身形一动,如双虎出林,猛地扑向梧清!
“妻主,小心——”宋玉低喝一声。
“宋玉,你的敌人,是我们!”林芸猛地一剑朝宋玉挥去。
可宋玉并未躲避分毫,而是想替梧清挡下林庇一招。
就在此时,梧清手腕轻轻一动,轻启朱唇。
“破——”
刹那之间,如山如海般的强大威压自她身上猛地爆开,逼得掌门与林庇脚下一震,连退两步!
掌门面色一沉,咬咬牙,难以置信:“什么?你居然突破了最后一层”
一旁的宋玉、林芸与贺知清也皆愣住。
宋玉眼中闪过诧色,随即垂眸,唇角微微扬起,眨了眨眼。
妻主何时突破了最后一层?
所以在窟内时,他并没有感应错,那股威压,是妻主释放出来的罢?
他看着眼前持剑而立的梧清,气势澎湃,似神女降临。
宋玉满眼爱意。
他的妻主,最厉害了。
梧清眼眸依旧很淡,眸光看着杀母仇人时,已不再有恨意,整个人平静地,好似在完成一个案件一般。
“巳冥漠,欠下的债,今日一并清了罢。”
一道剑光逼近,斩落至他面前!
梧清身形如雁,剑锋所指之处,掀起杀伐之风。她出招迅猛,剑式凌厉,力道沉稳,不动声色间,已逼得掌门连连倒退,喘息不得。
林庇横剑上前,想从侧翼偷袭,却被梧清反手一剑震退。剑光未落,衣袖翻飞间,她转身便是一记挑腕,直劈掌门。
掌门怒喝一声,双掌运气,接下一招时,已落了下风,被她一招震得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三人围攻,竟无一人能近她半步!
梧清长剑斜斩,直逼巳冥漠!
“砰!”
一声巨响,巳冥漠勉力招架,剑身差点脱手。
他还未缓过气来,便见那抹白影已再次欺身而至——
巳冥漠大惊失色,仓皇间阻挡,却还是慢了一步。
“噗嗤——”
一臂断开,鲜血溅洒而出!
“啊!!”他一声惨叫,后退数步,转身准备逃开。
梧清眼神未变,持剑再起,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就在她剑刃即将穿过巳冥漠喉颈之时,他猛地拽过身边的林庇与林芸挡在身前!
“嘭——”
趁此空隙,巳冥漠强忍剧痛,身影一掠,转瞬不见踪影。
鲜血腥浓,贺知清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地上残破的尸体之中,神色微沉。
宋玉收剑缓步靠近,眼神瞥了贺知清一眼,心中冷哼。
这人竟不跑?
果然是又打起了勾引他妻主的主意!
宋玉握紧剑柄,他正想以“失手”之名,杀了这贱人时。
岂料,下一刻——
“呲!”
是长剑刺穿皮肉的声音。
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宋玉身形一颤。
长剑自他身后刺入,贯体而入,剑尖带着血珠。
宋玉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跌落于地。
他伏在地上,鲜血从腹部汩汩而出,将衣裳染红。
他微微偏头,看向梧清。
她仍站在原地,剑还未收,白衣染上他渐出的鲜血。
她垂眸,目光淡漠如雪,落在他身上。
宋玉指尖微颤,唇角泛白,眼神困惑痛楚。
为何
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努力回忆,
回想方才的每一步,试图从中找出罪由过错。
他做错了什么吗?
贺知清见状,也微微一愣。
“妻”
下一字还未说出口,梧清一剑又准备落下。
他用手撑着,迅速滚了一圈,躲过那一剑。
他身形滚落时,身上散掉出几瓣残了几角的花瓣,飘零于风中。
那是他回到宋玉府后,看到妻主为他准备好的花瓣
就在此时,四面人影纷至,一瞬间,杀气聚于四方。
玉楼阁影卫、南疆死士接连而出。
梧清被围于中央,长剑微颤,随后跃身而起,与众人激斗。
方才激战未歇,解药还未完全起效,气息再度提起时,她眉头轻蹙,唇瓣隐隐泛白。
此时不宜恋战
霎那间,梧清剑锋微转,引剑为饵,趁众人失神一瞬,她迅速靠近宋玉,反手擒住他脖颈,一把扯入怀中。
“再动一步,我便杀了他。”
人群止住动作,玉门家主眼神一沉:“吾就知道,你居心叵测,蛇蝎心肠。”
看着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宋玉也微微一愣。
看着那些人停住动作,梧清勾起宋玉一缕发丝,轻声道:“我差一点也被玉骗了。”
“真是难为高高在上的小公子,不惜出卖肉。体来诱惑我。”
“你这张脸,确实很会说谎。”
她扯住他的青丝,捏住他的下颌,狠狠咬了他:“你和其他人一样,贱。”
“是不是服侍过很多女子,这么会骗人?嗯?”
他接近她,亦是为了夺权。
就像此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宋玉肩上一疼,面色惨白。
心里,好疼。
比她刺向他时,还要疼。
他抿抿唇,哑声开口:“不是的梧清,你听我说,有误会我们可以慢慢解开,好不好?你别这样,不要误会我你误会我,我会死的”
“有何好说的?你给我假令牌,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么?”
她微倾身,唇瓣轻轻擦过他颈肩,像在榻上亲吻他一般,低声道:“你总说你会死,哪一次真死了?”
“这一次,妻主送你去死,好不好?”她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腰间。
她知道,他会随时在腰间带着一把腰剑。
他还未来得及思虑她口中的假令牌,在看到梧清手探向他的腰间时,他瞳孔一震,好似想到她会做什么。
“不要不要妻主,不要用它”
梧清抽出时,看到那剑后,微微一愣。
怎么会不熟悉呢。
是她在玉剑山时,用的佩剑。
亦是她送给玉奴的佩剑。
那时,他对这把已经弯曲、不能再用的剑,爱不释手。
在无情道未成之前,她也对其爱不释手。
坏了,便想着打磨好,像是和剑有了感情牵挂一般,是一直陪着她的好友,一同出生入死。
梧清微微垂眸。他,一直将这把剑带在身上,甚至那生锈的地方,已被他精心保养好,光滑亮丽。
“求你,不要用它这是你用来救我的,你不能不能用它来杀我”
“不要我求求你,我求你我可以去死,我现在就去死,你不要用它”
他像是想到了蛊毒,随后猛地摇头:“不对,不可以我不能死”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她的手背上。
梧清手心微微一颤。
宋玉,最会用眼泪骗人了。
“是误会我爱你我爱你!”
梧清面色平淡。
或许罢,在那些人出现时,他的表情好似也不知晓。
或许,他也不知晓自己手中的令牌是假的。
梧清看向家主,执剑的手微微一紧。
她轻声道:“是误会也好,不是也罢,不能完全为我所用的力量,我毁了便是。”
只要他死了,南疆蛊师无首,玉门势衰。
到那时,她会带兵灭了玉门,夺得南行令。
她用手轻轻替他擦拭脸上方才沾染的尘土。
“没有人可以阻挡我。”
擦干净后,梧清唇瓣贴近他的唇角。
“包括你,宋玉。”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却如临终送别般无情。
下一瞬,那把剑再次准备从他身体穿过时——
也就这一瞬,梧清突然感受到心口猛地一抽。
那痛感突如其来,前所未有,痛到让她下手时,剑峰微微一偏,没有当场刺穿宋玉的心脏。
“梧清——”玉门家主怒声暴喝,双拳紧握,身后万箭蓄势待发。
“住手”他薄唇轻动,唇色惨白。
许是失血过多,他眼前一片昏花,意识混乱,四肢冰凉。
明明明明前几日,他和她还在相爱
明明,很快,他就可以同她一起回家,用她送给他的花瓣沐浴。
他差一点以为,师姐喜欢宋玉了。
记忆开始错乱,他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不知何时哭出的。
他哭泣着,朝她轻唤:“妻主,玉好疼好冷求你,怜惜玉”
“妻主,我们回家,好不好”
梧清面色亦有些泛白,她将手按在心口旁:“你给我下蛊毒?”
“嗯,我爱你。”
“解药。”
“没有解药,我爱你。”
她的手缓缓掐住他的脖颈:“我也给小公子下毒了,这么想死么?”
宋玉无力地闭上双眸,浅笑道:“挺好。”
“我最想和你一起死了。”
“妻主今晚你想吃什么?”
“要准时回来好不好,玉会想你的”
感受到心中抽痛,梧清微微喘息,已经快要握不住剑。
她伸出右手,猛地朝宋玉的伤口穿了过去。
宋玉呕出一口又一口鲜血。
“放箭——”
一支一支箭对着梧清射过来。
贺知清在暗处,此时突然上前,替她挡下几箭。
他拉起梧清:“走。”
在他的气息即将断掉的一刻,梧清抽出手,将宋玉往前一推。
“来人,追——”
常傅等人立刻赶上前。
“公子,公子——”
他就这么倒在血泊中,人群很吵,可他好似什么都听不到,只能模模糊糊,在闭上眼时,看着二人身影渐渐远去
好冷。
他的妻主,不要他了。
第103章 同青胤成亲他死了吗
夜风渐大,贺知清和梧清逃出皇陵。
此前他仅备了一匹马。
若是他同梧清一同骑马,马的速度会慢很多,且不利于逃开他们的追杀。
贺知清微微用力,将梧清托上马。
“不远处还有水路,你现下虚弱,水路支撑不了多久,我走水路。”
他好似有些不放心,问道:“你一个人,撑得住吗?”
梧清点了点头。
贺知清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玉佩,递给梧清。
“日后”他顿了顿,微微一笑:“若是你还需要我,可以到离舟城寻我。”
梧清接过玉佩,垂眸,应了一声:“好。多谢。”
追兵赶上来时,两人分路而行
夜色深沉,星月明亮,马蹄声响。梧清疾驰,身后追兵紧逼,好似慢一步便会被追上。
梧清用手捂着心旁。
越来越疼
梧清一冷,加快速度,一转身便翻身下马,隐入一条小巷。
那是烟花之地的后街,灯影斑驳,檐下红绡低挂,香粉浓味将血腥味掩盖。
她靠着墙喘息着,前方传来几声脚步声时,她眸色一动,想到掌门那些蛊虫靠血追杀她时,宋玉将蛊放在她的伤口处,那血便被它吃了干净 ,那些蛊虫也不再感受到她的气息。
于是,她立刻取出一只蛊虫,将方才手上沾染着宋玉的血喂了进去。
许是接近心血,那蛊虫很快便起效。
片刻后,梧清已经换了一张面容。
她将沾血的衣物褪去,剩下轻薄衣衫,随后提起裙摆,步入青楼,身影很快融入红尘之中。
楼中女子男子嬉笑调笑,梧清隐在人群中,追兵远去,她才从后门而出。
夜已三更,梧清在高墙外的檐角,身形颤抖,手指紧紧按着心口,那处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撑到云府后,眼前渐渐迷糊,在晕倒前,随意寻了云府一处窗,翻入其中。
她一着地,便重重跌倒,微微喘息。
此时屋中薄雾飘散,烛火微弱,水雾缭绕池水间,一道高挑的身影正沐浴其间。
云青胤平日喜洁,夜沐成习。此时他在玉池之中,黑发半湿,随意披散于肩,肤若温玉,胸膛微露。那眉眼如画,自有一派清贵之姿,好似谪仙。
听到声响后,他眼神一寒,猛地起身,顺手披过一件外袍,衣襟未系,仍挡不住那份矜贵。
“大胆刺客!”他冷声喝道。
话语方落,他一眼便看向不远处地上的身影上。
那人仅着薄衣,气息凌乱,并无血迹,只是倒在地上喘得厉害。
云青胤微蹙眉,步子一顿。
就算是另一张陌生的面容,可那身影,他不会再认错了。
他眉目柔和了许多:“殿下?”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追兵的声音。
“有刺客!快追!”
脚步声由远及近,仓促混乱,出了云府守卫的声音外,还有其他不熟悉的兵甲声。
云青胤听得出,不止是云府的人,还有旁人。
他面色一沉,此事事发突然,母君还在外省礼佛,数日后才归来,云府暂无人坐镇,他不便明面上与外人冲突。
他沉了沉气息,快步上前,半蹲下身,轻轻扶起地上的人影,温声道:“殿下,还好吗?”
梧清唇色有些苍白,强撑着点了点头。她眉心紧蹙,指尖按在心口。
云青胤看着她,生出几分心疼。但此时此刻,他已无暇细思。
“殿下,青胤失礼了,改日再向您赔罪。”说罢,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直奔玉池而去。
水波一动,烛火忽明忽暗,水声潺潺,薄雾中,暧昧旖旎。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
“放肆!公子正在沐浴,若有事,待我家公子沐浴完毕后,自会处理。”门外守卫拦住来人,语气虽不失礼,却颇有几分不悦之意。
可对方毫无退意,声中一冷:“我们奉陛下之命,追查刺客。宁可错杀百人,不可放过一人,还请云府通融一二,莫要阻拦。”
守卫眉头微蹙,正想再说什么时,浴池中忽然传来一声不紧不慢的男声,清冷如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无妨。既是圣命,要查便查罢。”
云府守卫一愣,面露犹豫之色。他们家公子向来清傲,对此等羞辱之事断不会轻易低头,今夜竟一反常态,如此爽快答应,实在令人费解。
对面的带兵之人闻言拱手,语气虽冷硬,也不敢无礼:“多谢云公子体谅。”
语落,众人推门而入。
他们目光在室内一一巡视,并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随后,他们看向那隔着屏风的水池方向。
沉默一瞬,云青胤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连本公子沐浴,也要查验?”
那语气不怒自威,眼神虽未直视,已让众人心惊胆寒。
云府世代为皇族重臣,门第赫赫,就算是昔日天子亲至,也需礼让三分。今夜云府已做出足够的退让,若是再强行闯入,实属过界。
来人连忙低头行礼:“云公子风骨清白,自然不会包庇刺客,我等僭越之举,还望恕罪。”
云青胤并未作答,指尖轻轻晃动池中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似是在等这些人退去。
那些人准备退去,云青胤正想松口气时,却听门外突然又响起一道女子声音。
“怎么,云公子这时沐浴,难道不可疑么?”
那声音一落,门外侍从纷纷俯身行礼:“三公主。”
凤意身着艳色红袍,金钗高簪,凤眸含威:“本宫奉陛下圣旨缉拿刺客,既是查案,便是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她脚步直接跨入门槛,几名云府侍卫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她目光一扫,脚下顿时一愣。
“谁敢拦本公主,便是抗旨欺君,死罪一条!”
这时,浴池中,传来云青胤淡淡一声。
“即是如此,公主要看,青胤自是不敢阻拦。”
凤意轻轻一笑,唇角带着几分玩味。
所谓捉拿刺客,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听闻凤宴遇刺之事,她心中不但未生半分忧惧,反倒恨不能当夜设宴,遍请群臣,举杯相贺。
她早便看那凤宴和梧清不顺眼了,若是能捉到梧清,那便再好不过。
即便捉不到,也并无大碍。因为今日恰巧撞见那清冷如玉、不近女色的云家公子正在沐浴。
这等天赐良机,岂可错过?纵不能将他收入麾下,若能瞧得一眼风姿,日后再借机搭线,也不枉今朝一闹。
她心下越想越是满意,步子也快了许多。
凤意跨过屏风,却在下一瞬顿住脚步,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眼前之景并未如她所想。
眼前雾气缭绕中,云青胤坐在水池中,可他身上的肌肤,却尽数被另一个女子紧紧遮住。那女子倚靠在他怀中,面容半隐,呼吸微弱,好似已经昏睡。
二人肌肤相贴,身形交缠,好似连在一起般
凤意眼眸一冷,笑意缓缓收敛。
“公主可还满意?”云青胤淡淡开口,声如冷泉,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凤意眯起眼眸,缓缓逼近几步:“她是谁?”
云青胤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微微捏起女子的下颌,将她的面容偏过来,露出半张面容。
并非梧清。
“她中了我配的迷香,此时意识不清,失礼之处,望公主恕罪。”云青胤淡声道,没有过多解释。
凤意冷哼一声,目光上下扫了那女子一眼,又瞥了眼云青胤,心底泛起一丝鄙意。
好一个清风霁月的世家公子,平日装得倒是冠冕堂皇,背地里也不过如此。
这等花样,怕是比宫里的人还会玩。
她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停留。
“真是个不知检点、下贱的男子。”她心中暗骂。
待凤意身影消失在门外,其他追兵仍站在门内,不敢轻动。
云青胤扫了他们一眼。
“滚。”
众人赶紧退了出去,守门的云府下人也迅速将门合上。
云青胤的眸色在门扉关上的瞬间一变。他眉目担忧,立刻将怀中之人扶起。
“殿下”
他低声唤她,声音有了几分颤抖,眼中藏着浓浓的不安。
云青胤正要抱她起身,跨出浴池之时,门外却又忽地一响,下一瞬,门被人猛地推开——
凤意杀了个回马枪。
他眸色一紧,将梧清紧紧压入怀中,青丝交缠,云青胤靠在她耳侧,唇瓣假意轻轻擦过她耳边湿发。
也在这一瞬,像是被打扰般,他冷冷抬眸,对上凤意的视线。
那一眼,已然不悦,好似若她再敢越界半步,他便不再顾什么公主、什么君臣之礼。
凤意脚步微顿,眉头轻蹙,亦是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可她走出门后,心中还是忍不住荡起一圈涟漪。
生气时的云公子,果真绝色
片刻之后,云府专属医师拱手向前:“公子,殿下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内力耗损严重,一时支撑不住,才会昏厥。调养数日,自可痊愈。”
云青胤站在床榻旁 ,担忧道:“你可确定?再查一遍,仔细些。”
那医师也不敢怠慢,过了许久,她才起身,再次作揖道:“回公子,殿下脉象很稳,并未受伤,确实是力竭所致。”
云青胤闻言,紧绷的心口终于缓了些许。他低头看向榻上的人,像是悬了一夜的雨,终于落了地。
夜色更深,云青胤并未离去,而是一直守在她的身侧。
“殿下你辛苦了。”
“若是青胤能在成长得快一些便好了,这样便能多替殿下分担,殿下便不会这么累了。”他轻声说道。
几日后,榻上的女子指尖轻动,眉心微蹙,缓缓睁开了眼。
她习惯性地将缠在身上的手臂拨开,当指尖触空时,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没有那个缠着她至窒息的人。
她愣了一瞬,意识渐渐清醒时,才突然反应过来,现下不在宋玉府。
她揉了揉眉心,心口处已经不疼了。
他死了吗?
也许,是真的死了罢。
毕竟,她离开皇陵时,他的气息和断了没什么区别。
可若是他死了,为何她会平安无事?
若是不会影响她的性命,那他所下的究竟是何蛊?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虑,门外传来一阵轻响,一道熟悉温婉的声音传来:“殿下,您醒了吗?”
梧清轻轻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云溪月提着药碗走了进来。
“青胤已将前事同我说了。”她将药碗放在案几上,转身俯身坐于床榻旁,柔声问道:“殿下可还有不适之处?”
梧清摇了摇头:“让云姨担心了。”
云溪月抱住她:“你无事便好。你若是出了事,云姨愧对先皇”
她继续问道:“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殿下身上无伤,却昏迷数日?”
梧清说道:“只是运力过度,一时失衡。”
语罢,她将皇陵之事告知云溪月。
云溪月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京中现下戒备森严,可凤宴的死,朝中并无半点消息传出,想来是有意封锁。”
她眸色一沉,继续道:“宫内已下旨缉拿刺客,也就是殿下此前的身份。”
“不过”云溪月话至一半,似是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梧清微偏过头,声线淡淡:“嗯?”
云溪月道:“不过,近几日,也有不少百姓在私下替司法大人不平。虽不敢明目张胆与官兵作对,但人言汹汹,皆道其中另有隐情。殿下这些年来为百姓平冤雪案,京中人尽皆知。即便朝廷不许多言,可百姓眼里是容不得糊涂的。”
她看了梧清一眼,虽知梧清现下感受不到任何情,可她还是想说出来。即使感受不到,梧清所行之事,流下的温情,永世相传。
梧清垂下眼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也好,凤宴死后,他们也不能随意有大动作,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两败俱伤。”
“我会换另一个身份。现下玉门已失去一大助力,准备好后,攻打玉门。”
云溪月点点头,缓声道:“殿下不如同青胤成亲罢?这样便有了名正言顺的资格使用云府势力。”
第104章 看见她同别人成亲不要拆了他的祭堂……
许是“成亲”二字来得太过突兀,屋外那一道原本沉稳的气息,忽然轻乱了几分。
梧清眸光微动,抬眸看向门扉方向。
想来是云青胤。
梧清沉默半瞬,云溪月轻叹一声,唇角带着些许宽慰之意,又柔声道:“殿下毋须顾虑。云府本就是为了守护殿下而生。莫说一个名分,便是这条命,殿下若有需要,云府亦当奉上。”
梧清淡声道:“云姨言重了。”
待云溪月施礼退下,门外人影方才动了动。
云青胤缓步入内,身着一袭紫袍,眸中带着担忧:“殿下,您醒了。”
梧清轻轻点头:“那一日,多谢。”
云青胤正想说什么时,梧清突然开口道:“方才你母君所言之事,若你心中不愿,也可同我明说。世间之法,总胜过难题一筹。”
虽说她不会在乎男子的名声,可毕竟,这是云姨唯一的孩子,她也一直将其视为弟弟一般的存在,自是不能随意对待。
话语刚落,云青胤的面色泛起薄红。他低下眼眸,眸光微闪,袖中五指微微蜷紧。
梧清有听说过,云府公子自幼端方自持,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世人皆道他名节甚重。
于是,梧清将身子坐正几分,言辞坦荡,毫无半分闪躲:“我贪恋美色,娶过夫郎,也与不少男子有过接触。”
她同云青胤不同。他视为最珍贵的,于她而言,不值一提。
她试图将自己完全同他相反的一面,摆在他面前,不容他被蒙蔽,亦或者因怜生误。至于取舍,那便是他的事。
“不要欢喜我,我最给不起的,便是情。”
看她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云青胤手指微微颤了颤。
他又怎会不知呢
那日母君亲口叮嘱他:“君为君,臣为臣。你可为她赴死,护她一世,可莫要妄念私情。”
母君知道,他从小便渴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人对事对自身要求极高,甚至到了一种洁癖的地步。
从长远看来,同殿下在一起,最后难过的、矛盾的纠结的,只会有他。
他知道,这段情,若真开始,结局十有八九是伤。
若是殿下哄骗他就好了
可是,殿下是很好的人。
好到,就算知道结果,他也想像飞蛾扑火一般,在所不惜。
云青胤轻轻一笑,许是不想让她为难,亦装作同她一样风轻云淡:“殿下放心,青胤一生所愿,唯为社稷尽忠,名声二字,于我无碍。”
见他如此坚持,梧清也点点头:“那便一月后大婚。”
“你娶我。”
云青胤猛地一愣,面颊立刻红了起来,像是春日桃花不期而绽般。
他立刻跪在地上,垂着头,声音低低的:“殿下身份尊贵,青胤怎敢妄言娶字若真成亲,理应是青胤嫁于殿下,为夫郎才是。”
梧清看着他:“无妨。避人耳目罢了。”
毕竟,若是想要云府公子为夫郎,那明面上的身份自是也要过得去。现下她已无时间再去寻另一个身份,而且也并无必要。
云青胤微微一愣,也知晓殿下说得对,随后他点可点头:“只是怕要委屈殿下了。”
另一处,众人围在堂前,神情担忧。
“常大人,如何了?公子他”
“还未醒么?”
“可有苏醒的迹象?”
人声纷扰,无人敢靠近半步。常傅面色一沉,眼中布满血丝。
他摇了摇头:“情形恐怕不妙。若要想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也并未想到梧清会对公子下此狠手,两剑不够,还要补上一手,比仇敌还要狠。
他第一次后悔,后悔将梧清还活着的事情告诉公子。
他宁愿宋玉不再有爱。
一月之后,天快亮起时,室内,虚弱的气息微微动了动。
昏迷多日,宋玉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许是有预感,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他还有一个念头。
他要去找师姐。
他要在有师姐味道的地方死去。
要同她说,他从未想过欺骗她。
同她说,他不会给她假令牌,让她不要误会他,不要那样冷冷地看着他。
然后,好好同她道个别
他咬了咬牙,撑着床沿慢慢爬起,偷偷跑了出去。
街上空无一人,宋玉府不知何时被官印封缄。
他从一侧墙角翻身而入。旧日里洁净明亮的庭院,已积了薄薄一层尘灰。曾经日日修剪的竹篱花圃,如今早已枯败萎黄。
他走到室内,发现连师姐的味道也没有了。
师姐去哪儿了?
师姐真的不要他了吗?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迷路、突然没了方向。
此时,的铜锣声响,方才还冷冷清清的长街,霎时热闹起来。
街边铺子前,有百姓探头张望,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云家公子要娶亲了!”
“娶亲?怎么这般仓促?”
“我可是听得清楚,是那日公主缉拿刺客时,撞见云家公子与一女子咳,衣衫不整。”
“什么?他不是一向洁身自好、性情冷淡?怎的会做出这般不知检点之事?”
“你懂什么?越是这等看似孤傲沉闷之人,往往藏得越深。他恐怕是面上挂
不住,为了名声,只能将那女子娶回去。”
人言如浪,铺天盖地。
宋玉混在人群之中,为避耳目,他易了容,只是那双好看的凤眸,病弱无力。
他看着前方那支浩浩荡荡的成亲队伍缓缓行来,鼓乐喧天,红轿金绸,一派喜气。
不知怎么,他想起自己与师姐的成亲之日。
那日他是何等欢喜啊。
欢喜得像要死过去一般。
那是他生命中最亮的一刻。
他抬眸,只见那马上的少年郎君,眉目俊朗,神采飞扬。一身红袍,春风得意。
许是感同身受,回想着和师姐成亲时的美好,宋玉就这么默默地跟着队伍走了一路。
他在人群之中,低低咳嗽了两声,唇色已无血色。
今日小雨,他出门时未披外袍。
有点冷。
他转身,正想要转身继续去寻梧清的踪迹时,却突然停下脚步。
蛊虫——
体内的蛊虫躁动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宋玉眼眸微微亮起。
难道师姐也在人群中?
师姐是不是也想到同他成亲的时候?
他顺着感应,扫过人群。
直到,他的目光,停在那一抹艳红。
那是一位面容陌生的女子,妆容精致,红裳华服,肩披霞帔,站在云府门前,等待着少年郎君。
看清后,宋玉瞳孔猛地一缩。
即便面容不同,那眉目间的清寒、举手投足间的细小变化,他怎会不认得?
她无论换了多少张脸,穿了怎样的衣裳,呼吸间气息是快是慢,他都知道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她拿他教她的易容,改变样貌,嫁与别的男子?
胸口剧烈一痛,直刺入心。
他捂住唇,指缝间流出鲜血。
似有感应,那红衣女子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光照不到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影。
心间那种刺痛感又逐渐浮现出来,梧清知道,那是蛊毒准备发作时的预兆。
他还没死么?
她眉头轻蹙,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周围人都在笑,唯独那人。
他并未靠近,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穿过人海,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已经不属于他的梦。
那人身形有些瘦,和印象中的身影不同。
片刻,她看到眼泪从那人眼角滑落。许是克制不哭出声的原因,他清瘦的身型微微颤抖着。
梧清想到,宋玉总是喜欢在她面前落泪,每一次落泪时,便会闹着、一遍遍提醒着,让她多疼惜他。
他会闹着吵着她,但闹完之后很快又会被哄好
总之,不会像今日般,隐忍地站在角落里,一直在克制着。
他是如此高傲的宋三公子。
怎么会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梧清偏过头,手轻轻放在心旁。
他很疼吗。
看见她同别人成亲,比她亲手杀了他,还要难过吗
“怎么了?”云青胤发现梧清有些走神,便轻声唤了一句。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若是的话,殿不要勉强自己,可以同青胤说,青胤会让他人退去。”
梧清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
她一定是被蛊毒扰了心神罢。
只是在人群中瞥见一个陌生面孔,便恍惚觉得是宋玉。
宋玉已经死了。
就算没有死,也绝对是下不了床榻、命悬一线的地步,绝无可能在大婚之日,出现在京中。
梧清转过身,不在看向角落里的那人。
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宋玉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站在风中,好似还能感受到那一夜,二人相拥入眠时,他问师姐,若是有一天,他先死了,师姐会记得他吗?
他记得,师姐说,宋玉,死去便是遗忘的开始。
他知道,师姐的答案是,会。
他死后,她会接受其他人,忘记宋玉。
就像接受他一样,忘记徐清。
一开始他不相信。他以为,于师姐而言,他会是特殊的。
可直到今日,他命不久矣,想同她做最后的告别时,却亲眼看到,她,丢下他,丢下宋玉府,丢下与他的回忆
笙歌四起,少年郎在远远的角落里,看着她,双眼通红,泣不成声。
回头看他一眼吧,哪怕就一眼。
往事回首,她未转过身。
她还是她,永远不会为谁停留,一路前行的师姐。
她不再看向他
宋玉轻咳一声,面色惨白,终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常傅眼疾手快,将他稳稳接住,眉目间怒意一起,厉声呵斥阿一:“早就吩咐过你们看紧三公子!如今出了这等事,如何向玉门交代!”
阿一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悔意。
一旁的阿二见状,沉声道:“先别吵了,赶紧将三公子送回去再说。”
与此同时,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云府内传来一声惊呼。
梧清感受到心脏像是被万箭穿心般,比在皇陵时,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她大口喘息着,颤着指尖再次回眸望去,方才那个角落,空无一人。
不是错觉。
是他。
梧清转身,想要去找那身影时,那疼痛让她还未作出动作,膝下一软,整个人重重倒地。
“天啊!新娘子晕过去了!”
“怎、怎么回事?快请太医——”
“来人,快来人呐!”
而另一边,玉楼阁内,常傅额上冷汗涔涔,指尖搭在宋玉脉上,精神紧绷。
许久后,他突然一愣,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阿一紧张地看着他:“公子可还安好?”
阿一低头,自责难当:“都怪我我看守不周只能以死谢罪!”
话语刚落,他抽出匕首,准备自刎。
常傅立刻制止,喝道:“慢着!”
他眉心紧锁,有些疑惑:“奇怪此前三公子脉象不稳,随时都会离去”
“可如今”
“他脉象虽不稳,却不像之前那般杂乱无章,竟有回转之机。”
这并非常人所能逆转的。
常傅连连叹气,起身道:“都出去吧。接下来,是生是死,只能靠公子一人了。”
不知多少日过去,入夜,又是小雨。
他缓缓睁眼,眼前是熟悉的檀香榻褥,师姐正坐在他身旁。
他眸光一动,眉眼轻轻弯起,想要钻到她的怀中时,却不料手心一空,身子竟如虚影般,轻轻穿过了她的身形。
宋玉微微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缓缓转身,将另一个男子拥入怀中。
那男子,宋玉见过,是那日喜轿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
“怎么了?今日为何闷闷不乐?”
师姐在问那个男子。
那男子垂眸,将她抱得更紧,委屈说道:“妻主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嗯?”
“我我想完全占有妻主。所以看到妻主祭祀前夫郎时,我心里便会难过。”
“妻主的府邸,唤的也是前夫郎的名字”
宋玉勾勾唇,那当然,师姐的一切只能是他的!
可他还未来得及沉浸在那一点甜意里,便听到梧清淡淡开口:“原来是为了这些事我知道了。”
宋玉愣了愣,师姐说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很快到了第二日,宋玉看到很多人来到府中,往祭祀堂走去。
为何会出现这么多人?
他不解,心中隐隐生出不安,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那几人开始搬动祭堂中的供物与遗物,香案被抬起,帷帐被卸下,遗画、书简装入木箱。
看到那些人在做什么后,宋玉睁大双眸,快
步上前。
“你们在做什么住手!这是我的东西!我的!”他猛地扑上前,想拦住那群人,可他的身体未能触碰到他们。
突然,他看见梧清从雨中而来,似是刚办完案,官服未换,墨发束起,眸中有些疲惫。
他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满腔的委屈想同她说。
他急忙走到梧清面前,恳求道:“师姐!快让他们停手!别让他们搬走这些东西这是我的你不是说过,不会忘了吗”
“你答应过玉的,会一直留着的”
他一声声唤她,可那熟悉的身影,没有停下。
无论他怎么唤,师姐都没有反应。
她穿过他。
他听见有人低声问道:“大人,那府匾可需要一并换掉?”
“拆罢,换成”
“是。”
“不要!”
宋玉猛地大吼,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
“不要换掉,师姐我求求你,不要换掉。”
“这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家!”
“你不能换,不能!”
“不要搬走我的灵牌”他抽泣着:“我死后,只有在这一天才能见你一面。”
“我会见不到你的”
“换了匾额搬了灵堂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是我最后最后留在你生活里的痕迹啊”
“不可以不可以”
他双眸流出血泪。
“师姐,你快让他们停下!”
“梧清,快让他们停下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能——”
两月后,宋玉从榻上惊醒,猛地坐起,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湿了里衣。
“不能不能这么对我不可以梧清”
榻旁守夜的常傅被惊了一跳,急忙探身查看:“公子?公子您可醒了?!”
他看向宋玉,不知他梦到了什么,脸色扭曲地有些吓人。
“公子?公子?”
宋玉抬眸,双目充满血丝,眉眼间满是惶恐:“梧清呢?”
常傅一愣““这公子”
“让她不要拆掉我的灵堂不要换掉我的名字!”宋玉眼眸有些阴凉。
见他如此失控,许是又做噩梦了
常傅轻声道:“没拆,没换呢。”
宋玉狐疑地看着他,反问道:“你确定?”
“是啊,公子,你方才做了噩梦。”
他做噩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亦或者说,已经成为了习惯。
宋玉微微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妻主呢?为何不在我身旁?”
知晓他还半在梦中,常傅没有拆穿,而是很肯定地回道:“梧君在为您熬药。说是亲手熬的才放心。”
“真的吗?”
“嗯,小的何时骗过公子?”
宋玉松了口气,脸色依旧苍白。
常傅轻轻扶着他缓缓躺下。
“常傅,我又做噩梦了。”宋玉说道。
常傅点了点头:“嗯,梦都是假的。公子要多歇息才是。”
他蜷缩着,不知在想什么。
“我梦见她和别人成亲。”
“梦见,她又不要我了”
“她把我一个人丢下。”
“我梦到她不要我们的家了。”
“梦见她为了哄别的男子,丢掉了我的东西。”
他轻轻说着,像个刚从梦魇中逃出的少年。
“如果我真的死了她真的丢掉那些东西,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常傅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我从未怕过死。”
“可是”
“我怕师姐忘记我。”
“很怕。”
许是感到困意,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闭上双眸,声音越来越低,沉沉睡去。
第105章 师姐的夫郎师姐的夫君
梧清醒来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榻侧,云溪月和云青胤守候已久,见她醒来,连忙俯身唤道:“殿下,感觉可好一些?”
梧清缓缓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无碍。”
云青胤蹙眉,眸中满是担忧:“奇怪得很,太医数次诊断都查不出缘由,只说殿下是劳神过度。”
云溪月看了云青胤一眼,温声道:“青胤,你先去替殿下熬另一副药罢。”
云青胤点了点头:“是。殿下多歇息,勿劳心。”
屋内静了片刻后,云溪月低声问道:“殿下会不会是被下蛊了?”
她记得梧清有说过,宋三公子便是南疆玉门小公子,那玉门擅蛊,自不多说。更何况,梧清连用蛊易容都学会了,想来那玉门小公子对她也是极为信任。
梧清点了点头,好似一点都不意外。
云溪月轻声追问:“殿下早便知晓,自己被种了蛊?”
梧清再次点头:“那一剑落下时,因心痛偏了一分。那时,我便知晓了。”
“心痛”云溪月轻喃,似有所悟。
梧清缓缓抬眸,看向她:“云姨可是识得此蛊?”
云溪月轻叹一声,回想到从前:“你母君当年,也曾与一位擅蛊之人有过情缘。那人有提到过,有一种蛊,名唤共情蛊,可使双方共感七情,悲喜皆知除此之外,别无他能。”
说到这共情,她神色略显迟疑,片刻后又低声道:“当然,世间还有另一种蛊虽亦能共情,却非同类。名曰欲蛊。”
梧清有些疑惑:“欲蛊?”
云溪月点点头,将欲蛊作用同梧清说了之后,面色凝重:“不过,此蛊还未有人成功,且看上去更像是限制种蛊之人,因而从未有人种过此蛊。”
梧清点点头:“那应是共情蛊罢。”
毕竟,不可能会有人愚蠢到亲手将命交在另一个人的手上。
想到不会有何影响,除了心疼以外,梧清继续道:“云姨,宋玉他还没死。”
“他知我在云府。”梧清顿了顿,继续问道:“最近云府可有异动?”
云溪月摇头:“并无异象,一切如常。”
梧清微微一愣。那便奇怪了。她同他已经决裂,如果他还活着,理应会寻上门找她复仇才对。为何会如此安静?
这不合他的性子。
“云姨。”她轻声道:“我不明白。”
宋玉的身上,有太多她想不明白的事。
对此,云溪月轻笑一声,安慰道:“殿下修习的是无情剑术,心若止水,若真能参透情之一字,倒也不会有无情二字了。”
语罢,她收了笑意,顿了顿,又道:“不过
共情蛊不会说谎。能叫你痛至昏厥,想来那位玉门小公子,也是对你一片痴心。”
能让无情道之人心痛到昏过去的地步,想来将情看得比自身性命还要重要。
“这其中是否另有误会?若真是如此,如今能拉拢南行令之力,即便无正名之位,亦可一战。”
梧清将指尖放在心旁上,沉默片刻后,方才开口:“十日后继续完婚。”
他若未死,能来一次,便未必不能来第二次。
云溪月一愣,随后明白她的意图:“你想捉他?”
“有何不可?”梧清抬眸:“擒贼先擒王。”
说罢,她端起一旁汤药,一饮而尽。
她将空碗放下:“有劳云姨。还烦请云姨,再替我散一则消息,就说,陛下驾崩了。”
她怎么可能会让大掌门如此安然自处?一旦消息传开,人心有疑,世家震动,大掌门势必忙得焦头烂耳。到那时,她捉了宋玉,再去寻贺知清,收拢西行令之势正好。
“是。”
而此时,玉楼阁内,众人面面相觑,氛围一时之间有些压抑。
自宋三公子醒来那日起,未曾说过一句话。
常傅站在门外,轻敲了敲门:“公子好些了吗?”
他推门而入,将药盏放在一旁,看到宋玉青丝披散,那双盛着万丈风华的双眸,如今死气沉沉。
“公子?可有哪里不适?”常傅唤了一声。
宋玉摇摇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家主入内,常傅便识趣退下。
家主一进门,便沉声道:“这段时日,你当也该看清了,那女子接近你,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不要跟我提她。”
他说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那家主似是对此回复感到十分满意,继续问道:“你那日为何突然晕倒?是看见了什么?”
宋玉侧过脸,轻描淡写:“想晕,便晕了。”
他这幅敷衍的模样,家主面色微微一黑。不过,知晓他性子向来桀骜不驯,一时之间被心爱的女子抛弃背叛,想来也是极难接受。
家主缓声道:“你已长成,当知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权力,唯有掌握在手中,方能生杀由我。真正的南行令,只有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待你杀了她之后,吾便将之交予你。”
“”
室内安静一瞬。
宋玉缓缓抬头,眼神晦暗,声音冰冷嘶哑:“所以你给我的,从一开始便是假的?”
“那是因为”
“滚。”
家主脸色微变,唤了一声:“玉鹤”
“滚!”
常傅在门外听到一声怒喝后,眼中也闪过一丝忧伤。
家主说梧清利用公子,那他又何尝不是呢?
从一开始,便将公子视作一颗可弃可换的棋子。待他换血成功后,终于对玉门有了利用价值,他才将公子从尘泥里拎起。
那不是重视,那是掌控,是像养蛊一般,蓄养、利用。
屋内案几一声震响,家主重重拍案:“放肆!难道吾说得不对?幸好吾当年未将令牌交与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宋玉眸色一寒,抽出长剑。
“怎么?你要杀了吾不成?”
“你现在确实有资格杀了吾。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若要杀,便要学会怎么将一个人的价值利用完之后,再杀。”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掌声,自门边缓缓步入一行人。
大掌门一边拍手一边笑道:“都是误会,误会,玉门之人不必自相残杀,伤了和气。”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宋玉身上:“此前与家主商议合作一事,小公子尚在昏迷,如今老夫来得正是时候。不知小公子可有意共谋大业?待夺得天下之后,你我并肩执权,亦是美事一桩。”
常傅悄悄入内。他走近宋玉,将那长剑轻轻抽下,随后取过一件披风,披在他肩头,低声道:“公子,莫动气,伤身。”
宋玉淡淡瞥了掌门一眼,转身归坐,轻抿一口茶水。
他就这么坐着,好似未曾听到掌门方才说了什么,也让对方就这么站着。
大掌门倒是不恼,又轻声提醒了一句:“公子?”
“哦?”宋玉懒懒开口:“那一日,你不是还想杀了本公子么?”
大掌门哈哈一笑,装作未闻宋玉话语中的冷意:“皆是误会!老夫一时眼拙。现下你我同在一条船上,又岂可旧怨留存?小公子意下如何?”
正当话落之时,一道白影自天而落,一只白羽信鸽轻巧地落在宋玉指尖。
宋玉展开信纸,目光微垂,上面写着:
十日后,成亲照常举行。
“”
宋玉将信揉在手中,淡声道:“好啊。”
转瞬之间,婚期将近。
宋玉却自那日后闭关不出,整整数日杳无音信。
常傅原本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他原以为公子醒后,会将云府一事告知家主。可公子醒后,对此闭口不谈,他们亦不敢越过公子,将此事说出。
他以为公子是对梧清念念不忘,可公子不允许他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二字,随后又答应了掌门合作一事,之后又说去闭关,想来是打算养好身子,亲自去复仇血恨罢。
他连梧清成亲之事都不曾理会,好似当真心死了。
公子终于决定要变回那个,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宋三了么?
而此时,在云府不远处的一间茶楼之上,一位“闭关多日”的小公子,默默垂眸看着迎亲的队伍。
鼓乐喧天,喜幡飘扬。
马前少年意气风发,身披红袍,风华正盛,人间良配。
宋玉一手撑着额间,指骨白净,眸色却似冷雾弥漫的冰湖,静静地、阴鸷地打量着那人许久。
他盯着那张面容,半晌,方才漫不经心地别过眼去。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啊。
他已经将其查了百遍千遍。
云府独子,云青胤。年少有为,品貌双绝,高山景行,不近女色,尚是处子。
很干净的少年郎君。
干净到,让他想起,梧清杀了他时,对他说的那些,羞辱他的话。
贱。
出卖体肉。
服侍很多女子。
擅会骗人。
总之,同她欢喜的人,完全反着来。
所以,她才抛弃了他罢。
将他上腻了、玩够了,便弃如敝履。
宋玉垂眸,指尖不知何时爬上一只蛊虫。
他看着那只小蛊,轻轻勾了勾唇。
他说过,他不是她想要便要,想抛弃便随时抛弃的男子。
他会一直缠着她,永远。
就算做鬼,他也会缠着她。
她丢下他的家,他便把她其他的家全部拆了。
厌恶他也好,腻了他也罢。她永远,只能同他一个人有家——
风吹过时,宋玉的面容已经换成另一副模样。
“师姐,有个字,你说得很对。”
“宋玉啊,就是贱。”
“就算你背叛我,羞辱我,杀我千次万
次,我也还是一样,下贱地想要一直缠着你。”
“我会杀了那些想让你背叛我的人。”
“你羞辱我,没关系,我会说,好喜欢,好喜欢师姐羞辱玉,再多羞辱一些,再多要玉一些。”
“羞辱玉,能让师姐尽兴吗?其他男子,能像玉一样,下贱地让你羞辱吗?”
他抚摸着一个香囊,上面带着淡淡的蛊香。
“好爱师姐啊。”
“最爱师姐了。”
“师姐的夫郎,只能是宋玉。”
“师姐的夫君,也只能是宋玉。”
第106章 我是你的狗你是我的主人
话语刚落,那迎亲街头突然响起一阵骚乱。
“捉贼人!快捉住他!”
一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抱着半空的襁褓跪倒在地:“救救我的孩子!那人抢了我的孩子啊——”
迎亲队伍一时陷入混乱,惊马扬蹄,红绸飞舞。
场面混乱太快,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般,云青胤眸色一沉,脚尖轻点,飞身落马,朝着那名疾奔而逃的黑衣人背影追去。
“休想跑!”
那贼人似早有备,穿街走巷,不到片刻,竟拐入了烟花之地。朱楼画栋,脂粉香气弥漫,欢歌笑语在帘后传来,迷离灯火之中,再无贼人踪迹。
“搜。”云青胤冷声下令。
一众随从领命而去,逐屋搜查。
云青胤亲自推开一间门,屋内明明空无一人。可他眼神一寒,厉声道:“贼人哪里跑——!”
长剑脱鞘而出,他猛地冲入房中,一连数招斩出,似乎前方有着无数贼人。
他眼中带着杀意,一剑一剑刺入空气中,但双手的力度好似刺入真的肉身一般。
而此时,隔壁厢房内,一位同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立在轻纱之后,一袭红衣,眉眼带笑。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贼人已寻到,公子还是快些回府,免得误了时辰。”
“好。”
当他回到府门,翻身下马时,云溪月眉目中带着几分疑虑。她蹙眉轻嗅:“青胤,你今日用的香怎么与往常有些不同?”
云青胤微顿,随后低笑道:“今日大婚之日,自是该换新的。”
鼓乐再起,红毯铺地。云青胤缓步踏入主殿,殿内红烛高照,喜字满贴。
他走上前,看着一袭红衣的梧清,红盖轻覆,眉眼慢慢弯起。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
盖头之下,梧清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
就在这时,风从四方而来,穿堂入殿,轻轻吹动着那红角。
天色一暗,乌云压顶,雷声突然响起,狂风呼啸,不出片刻,暴雨倾盆。
熙熙融融间,烛火不知何时被熄灭,就在那一瞬,厅堂被黑暗吞噬,潮湿阴冷之气取代了明亮喜庆。
来者宾客好似没有感受到这些变化般,依旧欢声笑语。只是那笑语在此景之下,倒像是冥婚中的高歌,如冤魂舞袖,毛骨悚然。
那位云家少年公子站在风中,身披红袍,长身玉立。
就在牵起梧清的手时,顷刻间,那张容貌被一张陌生却摄魂的面容取代。
那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凤眸含情,唇角带笑。
可喜堂之中,宾客如旧,无一人发觉异样,好似从一开始,他便是这婚堂内的郎君子。
锣鼓声响起,拜堂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两人双手合起,倾身一拜,天地为证。
“二拜高堂——”
三呼两拜,行孝敬尊。
“夫妻对拜——”
他同她并肩而立,轻轻屈膝,双双对拜,结定阴阳。
“写名为契,燃香为誓——”
两人于案前对坐,待一旁的侍从铺开红纸后,二人执笔。
他一笔一画写着,眼眸不曾从她的身上离开。
“红纸交换,焚入香炉——”
纸页在火苗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人群中有人高声贺喜,宋玉的眸光终于被那火势吸引而去。
他看着正被焚烧的纸张,连灰烬也慢慢融合在一起。
是梧清,和宋玉。
不是云青胤。
是他亲手写下、让师姐亲手焚香的名字。
他看着她,像是长年蛰伏在泥底的青蛇,吐着信子,轻轻舔着热血,眼中病态一览无余。
从今往后,师姐的夫君,也叫宋玉了。
是师姐的第一位夫君,也会是最后一位
一个时辰后,宋玉走进喜房时,故作一副略显疲惫的模样,声音带着些醉意同歉意,试探道:“今日有些混乱,迎亲途中遇到一位遇难的青楼女子,我便救了她,并将她送回青楼。方才她来同我道谢,我便与她共饮了几杯,耽搁了些时辰,误怪。”
他原以为梧清会露出略微嫌弃的表情,可梧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她如此反应,宋玉抿抿唇,心中开始嫉妒。
她为何不嫌弃云青胤?
见他一直在看着她,梧清问道:“怎么了?”
宋玉摇摇头,转身拿起合卺酒,掩盖住眸中的阴冷。转身面对她时,他又带着一副温和的模样,双手将合卺酒奉上。
可梧清却挥了挥手:“不必,睡罢。”
照理来说,若是换作旁人,新娘子拒饮合卺酒,官郎君应是心灰意冷才对。
可此时,宋玉美眸轻轻一眨,唇角轻轻勾起。
师姐果然嫌弃他了!
换下婚服,沐浴之后,烛火熄灭,二人一同入眠时,师姐规规矩矩,并未对他做出任何逾越之举。
宋玉用余光偷偷看着她。
为何师姐不碰云青胤?师姐这么喜欢俊美男子,每次她多看一两眼的,都是俊美之人。
为此,他在来前,还一直在想,万一师姐真碰云青胤,他会疯的。
可若是师姐同他欢爱,看到的人却是云青胤,日后梦里会不会想到云青胤?
他也会疯的。
他想了好多好多。
可来了之后,师姐好似,并不打算碰云青胤。
这么想后,宋玉微微勾唇,心中忍不住有些开心。
可很快,他眸中的光又暗淡了下来。
她是很珍惜云青胤,所以才不碰他的吗?
正是因为很珍惜,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罢。
有名有份时,师姐对云青胤,都可以忍住。
不像宋玉,在无名无份时,便将自己交了出去。
她也正是因为不珍惜他,所以才会随意要他。
要了他之后,就和其他人走了,留他自己一人。
也是。
他这么随意将自己的初次给了她,也怨不得师姐不珍惜他。
他好奇怪……
师姐上云青胤,他会生气。
师姐不上云青胤,他也会生气。
夜色渐深,再之后,梧清便感觉到一只脚被轻轻勾起。
玉不知何时掉在她双腿之间。
四周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脸,两人衣衫整齐。
只听到他说:“喝多了,头好晕嗯,木青姑娘。”
“你知道,今日,你让我想起了以往我服侍女子,我出卖了自己”
“便是这样我服侍着有好多酒水”
梧清微微一愣。
技术不错,说的醉话漏洞百出。
他这么在意那一日她说的话么?
木青缺吾水,之后又说自己服侍有好多水。
言下之意便是,我服侍梧清,我对梧清出卖自己。
宋玉在怨她。
她以为他会怨她杀他,背叛他。
梧清微微抬脚,踩在他的脸上,阻止他继续动作。
他便将她的拇指含入。
“”
许是有些时日没有碰他,梧清情欲隐隐有了些苗头。
她忍住下意识将他按在身下的冲动,淡声道:“青胤,我同你说过,我娶过夫郎。”
宋玉的舌尖轻轻一顿,心旁有些发酸。
一个声音开始响起,宋玉,她又要骗你了。
她明明丢下你们的家了。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是吗?许是醉了,记不清了罢”
“你的夫郎,是谁啊?”
她不要他了,才不会承认他,只会承认那一日同她离去的徐清。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梧清缓声道:“许”
一字刚落,她的拇指便被他轻轻咬了一口。
许是意识到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有些突然,他又舔了舔,故作是齿间不小心磨蹭到的。
“是宋玉罢。”
看着他方才微微皱眉,满眼怨气的模样,梧清微微勾唇。
不是喜欢玩文字把戏么?
她强行收回,淡声道:“你我只是逢场作戏,不必做戏做全。”
此话好似另有一番意义。
可宋玉什么都听不进,他只听到师姐说,同云青胤是逢场作戏。
不知为何,乱糟糟的心情,好似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再乱动,而是很乖顺、安静地躺在她身侧。
宋玉看着梧清,待一个时辰过去后,确保她吸了他的蛊香,已经入睡时,他才轻轻靠近她。
被他从身后环抱住,梧清长睫轻轻动了一下。
他很温柔地将垂落在她面颊的几缕青丝勾至耳后。
许是待她入睡后,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时,他才有些安心。
“我好嫉妒,嫉妒所有能在你身边陪着你,靠近你,同你说话的人物花草。”
“我生平第一次因为它们的存在而感到恐惧。”
“我怕你会因为它们,离开我,不要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
“师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姐,是玉的全世界。可宋玉是最坏的宋玉。”
“纵然我百般不认,今日看
到他第一时间追上贼人时,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位少年郎,真是位高尚的君子。”
“一定很符合师姐心中的爱人形象罢。”
他轻轻含住她的脖颈:“若是我,我只会想着,我不能耽误和师姐的吉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他轻轻扇动着睫毛,一滴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肩上。
“也是。你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那样干净美好的少年郎君,而欢喜心狠手辣、自私薄凉、杀人不眨眼的宋玉呢?”
“他是如此阳光明媚,能健康地在爱里成长。”
宋玉轻轻卷起她的一缕发尾,在手心把玩着,好似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师姐,你说,在爱里成长的小公子,每天睁开眼,想的会不会是,今日要温习四书还是五经?明日要习哪一艺?后日是不是要去施粥赈灾?”
“可我我睁开眼,想的只有,宋玉今日是否能饱腹,宋玉今日要怎么活下来。”
他松开指尖,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畔:“除了你,宋玉的生活里,只剩下机关算尽,争夺和杀戮。”
“师姐,你知道吗,我的母君是一位很温柔、善良的女子,她善医济世,救死扶伤,教导我,要心地善良,厚德载物。可我却活成了另一个样子。”
说到此处时,他毫不掩饰眸中的杀意:“一开始,只有争抢,我才能活下来。到后面,也是只有争抢,我才能活下来。
“我野心勃勃,见利忘义,害人无数,傲慢无礼。”
“我对那所谓的仁义道德毫无感觉。只有你,你让我觉得,哪怕那几个词在嘴里嚼碎数遍,也会因为你而重新赋有意义。”
他勾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师姐,你听到吗?就算你想杀它,它也控制不住对你跳动。”
“甚至,如果它能讨你欢心,我可以亲自给你递刀”
“若是你多看别人一眼,多说一句话,我就会想毁了一切。可当你朝我挥挥手,我又会不受控制地变成一只,只会摇尾巴、朝你吐舌头、听话乖顺的狗。”
“你见过吗?”他看着她,学着狗吐舌头的模样,轻声道:“汪,汪。”
“我低头认错,并心甘情愿任你摆布”
他将她抱的越来越紧,好似蛇紧紧将她缠绕,直至窒息:“师姐,我的爱,是阴暗角落里的湿苔,是上不得台面的,是扭曲的,是患得患失疯狂歇斯底里无药可救的”
“我的爱,永远不会有祝贺。梧清,我永远不会祝贺你和任何人。”
“我的爱只有占有,不停地占有,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爱就是占有,是争抢,是唯一。”
“爱从不两全,爱只有玉石俱焚。”
他含住她的唇,轻轻咬了一口,轻声道:“师姐,狗是会反咬的。”
“我无时无刻都想将你完完全全占为己有,将你关在我的笼子里,我只做你一个人的狗,你也只做我一个人的主人,我们只有彼此”
第107章 被师姐关起来了病娇男被师姐关小黑屋……
感受到她的体温,宋玉的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叫嚣着,将师姐抓住,把师姐带回去,藏起来,关上。
就像以前那般,师姐睁眼时,只能看到他,闭眼也只能看到他。
他可以日日夜夜描摹师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那个极乐世界,别人无法闯入,只会有他和师姐。
师姐,便永永远远,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宋玉看着她安静沉睡的面容,那眸中的爱意像是被嗔痴占据般,越来越扭曲,带着潮湿的阴沉。
他想着,或者,一同永远死在此处,也好。
他不仅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亦是她拜过天地的夫君。
师姐甩不掉他的。
若是死去,便是连她的欲望也会化作尘埃,再也不会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那样一来,她的世界里,就全部都是宋玉。
他会与她,永永远远,相融为一,魂魄交缠,再不分离。
光是想想,便已经幸福到微微颤抖
许是换血之后,加上情绪极其兴奋,那蛊虫像是感觉到了幸福,宋玉的蛊香也愈发纯净,纵是梧清早有防备,慢慢地,也开始觉得脑海有些昏沉,意识渐飘。
她不知道宋玉方才念叨着什么,只隐约听到了狗笼二字。
且在那蛊香之后,她越发想靠近宋玉
直觉告诉梧清,她必须现下有所行动,若在伪装昏睡,会真的睡过去的。
宋玉缠着梧清越来越紧,当他准备行动的一瞬,感受到什么后,微微一愣。
原本抱着她时,本就会有反应,可今日,不知为何,竟会终章起来,甚至到了很难受的地步
他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梧清的长睫。
师姐在动?
师姐想要他
她的气息隐藏得很好,若是没有这欲蛊的影响,他或许不会发现她有何异动。
可此刻,她的身体轻轻发热,这细微反应,说明的便是,师姐没有完全昏睡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玉竟感到有些慌张,像是害怕她知道他真实想法时,会厌恶他般,想快速结束这一切。
他加快手上的动作,可他刚一动作,手便被梧清扣住。
两人面面相视,宋玉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梧清看着他,开口便是:“宋玉,你出现在我梦里,是来找我复仇的吗?”
宋玉心跳得越发快。
师姐在梦里梦到他了吗?
她的梦里,也会有他?
不对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再不走,会被师姐捉住的。
他抿抿唇,想要抽回手,可内心仍有些舍不得那温热,就这犹豫的瞬间,梧清便猛地将他拥入怀中。
“我想你了,宋玉。”
“!”
宋玉微微睁大双眸,瞳仁微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般。
想你。
简单的两个字,是他在无数个噩梦与白昼痴想中幻想过千万遍的想念。
在他的梦里,他不敢乞求师姐对他说的话,如今,师姐在她的梦里,同他说了。
他知道师姐不会想他,可当师姐说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眼眶微热,方才所有的动作,被她一句话轻轻阻拦。
他喉结微微滚动,低声道:“你丢下我,我不想你。”
他还在生气,不想回应她,可他又忍不住,控制不住想要将所有的委屈告诉她,并期待她的安抚。
梧清感受到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说不清那是何,有些暖。直觉告诉她,宋玉并不讨厌她,甚至会有一些,兴奋?
如果不是刺痛,那应该是快乐罢?
他在快乐?
为何快乐?
她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你不想我,为何抱着我这么紧?”
宋玉垂眸:“因为我恨你。”
他手上的力气收紧几分,将她抱的更紧。
梧清唇角微扬,指尖缓缓探入他宽大的袖中,隔着一层薄衣抚上他的肌肤。
宋玉的肌肤还是很顺滑,只是比以前瘦了些。
被她抚摸的地方,很快便滚烫了起来。
就在快要沦陷的时候,宋玉按住她的手。
宋玉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低声提醒着她,也提醒着自己:“你娶了新的夫郎。”
“嗯。”她淡淡应着,反正新的夫郎还是他。
见她好似对此并不感觉奇怪,宋玉眉心轻轻蹙起,将话挑明了些:“你娶了新的夫郎,还想碰我。”
“嗯。”梧清反问道:“不行么?”
负心人如此理直气壮。
宋玉将脸轻轻别过去,不肯看她,薄唇微抿,好似有些生气。
“自然是不行的。”他强调道:“我只给我的妻主碰。”
他也是有原则的。
梧清勾了勾唇:“你的妻主不是我吗?”
他没否认,而是将话题扯回最初,不让她糊弄过去。他隐隐埋怨着,眸中暗含淡淡的忧伤:“不知道,我的妻主丢下我了,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感觉到心中又开始有了刺痛感,梧清松开他的手。
“不知道的话,那便滚罢。”
“废物,连自己的妻主都不知道是谁的男子,不配同我欢爱。”
此言一出,梧清心头那点莫名的刺痛还未散去,便被一股无名的热意所淹没。那并非常人情欲热,倒更像是暴雨将至阴云,郁结在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
果不其然,很快,梧清便看到那原本微微蹙眉、别过脸不看她的宋玉,立刻将脸转了过来。
他再也顾不得维持那副温润如玉的假象,面色阴沉沉的,似乌云压顶。那双本该清雅勾魂的丹凤眼,此刻却含着怒意,瞪了瞪她。
她不哄他便罢了,竟还让他滚
浓浓幽怨还未说出口,转过来的一瞬,他便被梧清捏住下巴,吻了上去。
“唔”
那刚要落下的小雨,立刻被收了回去,消散于她气息交缠的唇间。
他原本有些强硬的力气,在同她唇齿交缠片刻后,像是服软般,慢慢轻柔了下去。
她将他的双手扣在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低声道:“这是我的梦,我想对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想给也可以,不想给也可以,我不在乎你的感受。”
“我只知道,我想要宋玉。”
若是旁人听到这番言论,必要羞愤欲绝。
可宋玉好似被这些话抽去了灵魂般,心跳声越来越快。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薄红,像是听到了世上最温柔的情话般,情不自禁地越发滚烫,哪怕那情话中,根本没有将他的感受放在眼中。
梧清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锁骨:“这么烫还说你不想给。”
她低头吻了一下他:“你也是骗子。”
“所以,我们扯平了。”
“好吗?”
她并未过多靠近,只是在边缘,轻轻喘息时,不小心触碰到他。
宋玉呼吸逐渐凌乱起来。
他最擅交易,唯利是图,同他交易过的人都会称他,手中无情,笑里藏刀。
对于这种不平等的扯平,他理应冷眼拒绝,毫不犹豫地拒绝才对。
他也确实毫不犹豫了。
可是,是毫不犹豫地答应。
“好”
嗯答应师姐。
扯平了,以后,他便不会再想师姐不要他了。
师姐还是他的妻主,而他,永远是师姐的夫郎。
风轻轻吹过,许是到了极好之地,他情不自禁地同她十指相扣,双眸通红,一遍一遍唤她。
“妻主”
“妻主妻主。”
可无论他怎么唤她,她就是不应他。
宋玉咬了咬她的指尖,有些委屈地反问道:“你不是我的妻主吗嗯为何不应我?”
梧清拍了拍他的脸:“你不是说不知道么?”
那如白玉般的面容更加红润了起来。
坏师姐!又欺负他!
每次都是他先认错。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轻易认错了!
于是,他红着双眸,一滴眼泪流了下来:“玉知道了”
“玉的妻主,叫梧清。”
语落,他又开始不停地唤了起来:“妻主不要不回应玉”
梧清挑眉看他,缓声问道:“做错事,要说什么?”
宋玉抿抿唇,眼泪掉得越来越多,像是被欺负,又很心甘情愿被欺负般,边带着隐忍顺从的愉悦,边委屈道:“对不起”
“求你坐下来说话好不好”
“一直站着会很累的”
“妻主”
风吹得越累越大,月色暧昧,只隐隐听到男子好听的声音在不停轻唤着。
“妻主我好想你。”
“我爱你”
他双眸渐渐迷离,大口喘息着,就在快要到攀登到高山,全身放松的时刻,忽然,鼻尖一凉,一块布就这么迅速地覆盖了上来。
他猝不及防鼻口猛地一吸,是很劣质的迷香。
许是过于劣质,他的眉头下意识蹙起。
但越劣质,起效便越快
仅仅一瞬,宋玉便晕了过去
次日,由于昨日吸入劣质迷香的原因,从未被这么粗鲁对待过、将自己娇养得很好的宋三公子,醒来后,头痛欲裂。
他想起身时,发现全身飘飘的,那手腕之处越发沉重,像是冰冷的铁器缠住,无法灵活施展。
待他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后,发现腿部也很沉。
目光往下一移,他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被锁,足踝亦带着链扣,链子延至四角,仅能在范围内活动。
他打量四周,环境有些安静,房内就像当时去寻绿奴时的布局。
他试图发声,却发现嗓子像被封住般,沙哑到说不出话,连半点内力也提不上来。
宋玉眨了眨双眼,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他曾想过千万种将师姐关起来的方法,所以,见到此情此景,他很清楚。
嗯
他被师姐关起来了
第108章 全部给师姐梧清拿起鞭子
宋玉好似对此并不反抗,乖顺得过分。
即使现下四周不见她的身影,他也安安静静地回到榻上,倚枕而卧,等她。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缠绕的锁链,又轻轻拉起被锁链压住的衣角。这件衣裳已不是昨夜那件。
是师姐给他换的!
想到此处,宋玉垂下眼睫,耳尖慢慢泛红了起来。
她动手给他换了
衣裳!她碰他了!
宋玉唇角轻轻扬了一下,像是得知了什么天下大事般,心中越发甜蜜。
于是他便一直等着,静静等着,手脚都不乱动,生怕自己哪儿不乖,她便不来了。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红日渐高,窗外夕阳入室时,门前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他眸中那点浅淡欢欣逐渐褪去,好似满池春水泛起寒意,轻风一吹,便结起了薄冰。
直到最后屋门被人敲响,一位侍从走了进来。
侍从方一抬头,便看到了榻上的男子。
这便是那位殿下囚养之人?
世人皆道云家小公子容色无双,可同眼前之人相比,还要略逊一筹。
侍从正要上前行礼,还未等侍从开口,便被榻上的人冷冷截断。
“她呢?”
侍从察觉到此男子面色不善,便连忙拱手回道:“殿下公务缠身,未能脱身前来,特命小人前来送膳。公子还请先行用膳。”
语罢,侍从立刻将手中食盒轻轻放于案上,取下盖子,色香俱全。
宋玉撇了一眼,一看便不是她亲手做的!
他脸上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心中开始幽怨起来。
本来她不来,他便已经很生气了!
宋玉将脸别过去,冷声道:“拿回去,我不吃。”
“告诉她!”宋玉指了指那些膳食:“若真想将我困在此处,就必须亲自来陪我。”
“我不吃其他人做的,我只吃她做的!”
他微眯着眸,缓缓起身,青丝散落在肩上,愈发惑人。那锁链因动作发出轻响,好似也在昭示着他的不满。
“再告诉她,除了她以外,谁来此地,我便杀谁。”
“还有,去同她说,她给我下的迷香我现在身子特别不舒服,头很晕,让她立刻来见我。”
“她自己下的香,就要自己负责。”
“还有。”宋玉看着侍从,一字一句郑重道:“告诉她,今夜若不来,日后,她便再也见不到我了。”
那侍从听到此处,心中惊骇,正想要回话时,却对上那男子杀意满满的丹凤眸,看似不像是在开玩笑后,侍从将话吞了回去,点了点头,立刻拿起膳盒。
侍从不敢怠慢,匆匆退下时,心中还不忘暗叹道:果然,越美的男子,越是带刺
待侍从离开后,宋玉轻轻重新躺回榻上,盖好锦被,将自己埋了进去。
他拿起梧爱玉,戳了戳它的头。
“不知晓江湖的禁囚规矩吗?坏师姐”
“第一,要一直陪着我。”
“第二,要天天对我说甜言蜜语。”
“第三,我吃什么,穿什么,全都要你管。”
“第四”
他轻轻眨了眨眼,好似想到了她,心中再怨,还是比不上想到她时的幸福。
他唇边弯出一个浅笑:“要一直要我。”
侍从快步行至湖边,香风袭人。此刻,梧清正与云青胤共乘画舫,游于夜色江上。
当日将宋玉以迷香擒下之后,她便遣人寻回了云青胤。
侍从行礼后,靠近梧清,低声将宋玉托话之事一一告知。
侍从特意加重道:“他说,若殿下今夜不去,他便”
话未说完,梧清的手微微一顿。她看向江面,静似寒潭。
风起之处,水面携着月色,洒下碎光,映着她的侧颜,冷清寡淡。
她淡声道:“随他。”
云青胤听罢,悄悄抬眸看她。见她眸中不起半分涟漪时,他心中生出几分安心,紧握的指尖微微松了些。
不知为何,成婚当日的事,他竟全部记不得,只依稀从母君口中得知,殿下于当日擒下了宋玉。
待用完膳后,云青胤看着梧清,见她斟酒,好似无意回返,便问道:“殿下,要一同回去吗?”
梧清执酒盏的手微微一顿,看着那一轮明月,才想到方才侍从说的,若是她今夜不去寻他,便再也见不到他。
宋玉也确实能做出这些事。
她垂下眼睫,语气平静道:“你先回罢。”
云青胤看着梧清,心中微微抽痛。果然殿下还是要去陪那位夫郎吗?即使将他关了起来,有下人伺候着。
想到母君说的,她为君,你为臣后,云青胤收敛好心中的嫉妒,朝梧清行了一礼:“青胤告退。”
走出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低声道:“殿下夜凉,莫贪杯,饮多伤身。”
“好。”她淡淡应道,未再转头。
直至子时,月上中天,梧清才来到宋玉所囚的院落。
推门一瞬,又有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他果然又做那些事了。
榻上之人蜷卧着,青丝微乱,唇色微白,身旁放着梧爱玉,整个人脆弱得好似下一刻真的会消失一般。
许是迷香真的让他身子特别不舒服,入睡时,他的眉头是轻轻蹙着的,带着病色。
那手腕,又滴着血迹,看上去是他自己磨着铁链反复蹭出的伤口。
还是上一次的位置。
他向来害怕伤疤,可上一次手腕的位置,迟迟不好,许是有意为之,他一直将快要愈合的血痂反复摧残着,不让它愈合。
梧清沉默片刻,终是取来纱布与药瓶,坐于榻边,替他上药。
若不替他上药,待他醒来,少不得又要哭哭啼啼地缠着她不放。
宋玉好似对她的气息极为敏感,只要她靠近,即使他还没有醒过来,身子也会下意识朝她靠近。
他半阖着眼,微微蜷缩,脑袋枕在她怀里,迷迷糊糊说道:“妻主”
话音未落,他的鼻尖轻轻动了动,忽然嗅到一丝淡淡的酒香。
宋玉猛地睁开眼,眼底还带着一丝未睡醒的迷惘,但很快便转为愤怒。
他看着梧清,开口便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方才与谁在一处饮酒?是因为他们,你才不肯来看我的吗?”
还未等梧清回答,他便飞快地趴在梧清身上,不停地嗅着,眸光偏执。直到确认她身上没有其他男子接触的味道后,他才猛地朝梧清脖颈咬了一口。
梧清眉心微蹙,手指一捏,将他的下颌强行掰开,与他拉开几分距离,眼神凉薄地落在他唇角:“信不信我将你牙拔了?”
他红着眼眶,未应答她的威胁,而是含泪怨道:“坏师姐”
“你不许”
他的声音逐渐哽咽,一滴泪滴落在她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温热湿润。
“你不许关着我又去碰其他男子。”
“”微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淡声道:“没碰。”
许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他小声抽泣着。
感到心旁微微刺痛,梧清抬起他的脸,慢慢亲吻着他,直到他不哭了为止。
宋玉红着脸,靠在她的怀里,轻声道:“我饿了”
梧清准备将他压在身下时,才听到他肚子咕噜了一声。
“”原来是这个饿。
见他也没有抗拒,梧清起身:“今日为何不用膳?”
宋玉轻哼了一声:“嘴刁。”
“”
屋中并无多余食材,她便就着柴火熬了一碗稀粥,撒了些盐,端放于案几之上。
“再刁便饿着。”
看到她做的粥后,宋玉两眼微微一亮,立刻从榻上起身,许是太过虚弱,他刚下榻,脚下一软,像失去了全部力气般,朝前倒去。
梧清走上前将他抱在怀中。
“你喂我。”他眨着眼,理直气壮道。
“你可以自己吃。”
“我的手受伤了。”
“另一只手没受伤。”
梧清刚说完,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立刻带着水雾,楚楚可怜。
“你就是不珍惜我,还说你想我。”
“为何其他人都可以吃你做的?”
“我们成亲到现在,你一次都没有给我做过。”
“为何你可以给别人做鱼,可以给别人的粥里加肉,为何只给我撒盐巴?”
“你方才是不是给别人做了,所以才不想给我做?不想喂我,你方才是不是还喂了别人?”
宋玉看向梧清,越说越快:“是云青胤吗?你给他做了什么?山珍海味?你是一口一口喂他的吗?”
他又开始念叨了起来。
梧清用手捂住他的嘴,看着他眨了眨眼,稍微安静下来后,梧清才取过碗盏,舀起一勺白粥,送到他的唇边。
见状,宋玉很快便被哄好了。
他看着面前的温粥,轻声道:“烫,你要吹一下。”
梧清吹了吹,再次递到他面前。
不到片刻,方才某个说嘴刁的人,已经将盐巴白粥全部喝完,连碗底都要舔得干干净净。
待他吃完后,梧清才开始进入主题:“你应该知晓,我给你下了毒。”
“嗯!”
他应着,尾音有些微微上扬,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引以为荣。
“我也知道你给我下了共情蛊。”
“你将南行令借我一用,我给你解药。日后我们山高水远,各凭本事,如何?”
宋玉看着梧清,微微勾唇,建议道:“你将玉绑起来,用来威胁玉门,这样又可以拿到南行令,又可以不用给我解药,不是更好吗?”
梧清面色一凝。她自然是又想到此事,可那是走投无路时用的办法。若是直接用宋玉去威胁玉门,无疑是暴露了自己现下的身份,重则腥风血雨。
“你在怀疑我。”宋玉很肯定地说道:“你也知晓,我未将你的事告知他人。”
“这也是你为何现下还能活着同我说话的原因。”梧清继续审问道:“南北是
不是要合作?”
“你将我哄开心了,我便告诉你。”宋玉轻轻笑着。
“哄开心?”梧清双眸微微泛起寒意:“有的是手段将你哄开心。”
片刻后,宋玉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梧清拿起鞭子。
宋玉见状,开始恳求道:“妻主,不要打玉,玉怕疼”
“啪。”
话语未落,一鞭子已重重抽在他的身上。
“唔”宋玉身体猛地一颤,眼尾泛红,眼泪又掉下来几颗。他看着她,继续求道:“疼不要”
好舒服
师姐抽他,好舒服
他压抑住嘴角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着更无辜一些。
除了吻痕和剑伤以外,他又可以得到师姐留在他身上的其他印记。
“啪。”
“唔不要”再多抽一鞭吧
再用些力。
不要停。
梧清连续抽了很多下后,手腕微颤。那感觉不是因为刺痛,而是快意。
明明是刑罚之举,可她心跳却愈发快,像是尝到一口极其合心意的珍馐,令她唇角想要扬起。
梧清收鞭,看着宋玉。
他在兴奋?
她眸光微敛,指尖一动,掌中已多了一物。
“很开心,对罢?”她拿出烙铁:“再让玉开心些,如何?”
宋玉看到那烙印写着梧清二字,立刻激动了起来,流出眼泪:“不不要妻主玉错了,玉知错了别用这个别用这个对玉”
梧清举起烙铁:“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宋玉哭泣着:“玉真的不能说”才不是因为想要师姐的烙印。
“不要妻主,玉害怕你不能这么对玉”
“不能说?”她淡淡重复一句后,直接将烙铁压在他的心旁,那处还未治愈结痂的位置。
“唔——”
铁火热气灼烧血肉,好似要焚烬。
宋玉全身颤抖着,仍未挣脱束缚,而是乖乖忍受着那份灼痛。
痛感伴随着快乐,宋玉落着泪,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唔好幸福”
那烙铁按压的力度再大一些,触碰心中,将之烫毁,也要留下那梧清二字
若是心中能留下师姐的烙印,该是怎样的幸福啊?
心旁位置已隐隐泛着血迹,在他快晕过去的那一刻,梧清抽回烙铁。
“唔咳咳”
宋玉垂下双眸,看着她此前捅他的位置,留下了她的名字时。
【?请问我写yellow了吗一直锁我干啥?女主审问男主用烙铁烫男主胸口咋了?审问烙铁也是不允许脖子以下是吗?我要烫脖子对吗?我写碰的是心不行吗?哪里违规了我请问?心旁被烙铁烫有温度不是正常的吗?我要写冰冷的心是吗?】
【请问呢?我写男女主有过多的接触了吗?一直锁我?】
这应是羞辱,像是被打上了努印般,可宋玉越发兴奋。
他抬眸,看着梧清,双眼渐渐迷离,饱含爱意。
他这副脆弱狐媚的模样越发勾人,唇因为轻咬着,微微肿胀泛红。
意识到这些刑罚对他而言并非痛苦后,梧清停下动作。
“唔”
宋玉拉过她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心旁,让她感受着方才心间被烙铁烫的温度,还有他快速跳动的心脏。
“你感受得到吗?”他呼吸灼热:“心旁这里是你刚用烙铁烫过的地方,还烫着呢跳得好快”
“玉想全部给师姐”
第109章 不许给其他男子买小肚鸡肠的男子……
天色快亮起时,宋玉眸中还带着情潮,微微喘息着,缠上她,贪恋地蹭着她的颈间。
“妻主会不会厌了玉?若日后玉一直被关起来,便不能在情事上,给妻主些小惊喜了”
梧清亦微微喘息着,知道他口中的“惊喜”为何。
偶有数次,他会着些丝缎轻薄、艳色勾魂的衣物,乖乖地跪在榻前,媚眼如丝,是为尤物。
“明日妻主替玉去买,好不好?”
“去哪儿买?”梧清淡声问道。
宋玉咬了咬她手腕,口中含怨带酸,轻声道:“司法大人身边从不缺男子,怎会不知那等衣物从何而来?玉才不信”
梧清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确实无人像宋玉那般,身着那等衣衫,对于做她手中玩物这一件事极为上瘾。
那般妆饰,倒更像是烟花巷中,为取悦客人而设的媚装。
她勾起他的青丝,看着他渐渐泛红的面颊,淡声道:“宋玉,你是我上过最多的男子。”
听罢,宋玉收紧手上的力气,心中泛起一阵酸意,又莫名畅快。
他开心,他是第一个穿给师姐看的男子。
他也嫉妒,如果师姐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了。
可那些男子都是过往云烟,师姐甚至不会记得他们。
但师姐记下了他。
师姐说,全部男人中,她要宋玉最多。
他一定会服侍好师姐,让师姐在情事上依恋他,像他不能失去她一样,缠着他。
宋玉靠在梧清耳旁,轻轻说了几个字,将地点告知于她。
“你日后要只给玉一个人买,不许给其他男子买。”
“好。”她答。
待梧清起身更衣时,宋玉抬眸,瞥见她袖口微微露出的一抹玉色。
是一块玉佩,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离字。
宋玉唇角抿紧,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梧清转身时,他又带上笑意:“要记得回来陪玉。”
待她离去,屋内光线渐明。
宋玉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神色阴沉。
果然,她和贺知清还有联系。
离舟城,是吗?
风吹起时,宋玉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方才那道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勾勾唇,是云青胤。
几日后,梧清夜夜临幸他。
而每当她离开时,宋玉便换上她亲自挑选的那几件艳衣,雪肤香骨上,处处皆是她留下的痕迹。
有咬痕、指印,或是红痕交错,暧昧无比。
某日,他察觉屋外那视线停留太久,便缓缓偏头,勾起一抹浅笑。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坐坐?”宋玉声音有些沙哑,懒懒道。
片刻后,云青胤推门而入。
他看向宋玉,那衣裳丝缎滑落,香肩半露,肤色胜雪,姿态妩媚。
云青胤皱眉,沉声道:“光天化日,这般着装有伤文雅。”
宋玉倒了杯茶,将茶盏递出,讥讽道:“这便是她不喜欢你的原因。”
“”云青胤一愣,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开门见山,语出直白。
许是被戳破了什么,云青胤冷声道:“她欢喜谁,不是你我该插手的事。”
他自小养尊处优,也仅仅对殿下一人有些手足无措,可面对他人时,云青胤自不会将自己放在低位。
看着宋玉还是一副浅笑的模样,云青胤觉得同他无话可谈,于是他站起身,准备离去。
在云青胤快要离去时,宋玉才出声道:“如此小器,她更不会欢喜你。”
果不其然,小器二字加上她不会欢喜你这一句话一出,云青胤停下脚步,许是修养极好,他并未朝宋玉发脾气,而是冷声道:“我并未生气,我只是不想同你相谈罢了。”
“哦?”宋玉将早已下了蛊的茶水亲手奉上:“不生气,为何连茶也不喝?”
“你就是小器。”
“就是嫉妒我能得到她的欢喜。”
“嫉妒她日日宠幸我,陪着我。”
“你觉得我同她为敌,她便
会杀了我。“宋玉笑了笑:“我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她有多宠我,你不知道么?”
“她宁愿将我关起来哄着我,也不愿意杀我,这是你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你就是嫉妒,因为你得不到。”
“不像我,有身为大夫郎的觉悟,在看到你时,我还能心平气和地给你递茶。”宋玉轻声哼道:“小肚鸡肠的男子,只会是妒夫,她才不会欢喜你。”
云青胤双拳紧握,像是想证明什么般,他回过头,快速将宋玉的茶喝下。
喝下后,他看着宋玉,一字一句道:“你只是凭借这一副勾栏样迷惑她罢了,没什么好得意的。”
宋玉看到对方就这么喝下后,眸中笑意渐深。
养尊处优的公子,被爱意保护很好的公子,尚且未知江湖险恶。
“勾栏样怎么了?你有么?”宋玉继续道:“她说过,就算我是伶人,她也会宠我。”
“我生来就是被我妻主爱的。”宋玉轻抿一口茶:“不像你,无名无份,只懂嫉妒。”
云青胤忍住没有上前教训对方的冲动,许是太气,他的呼吸声有些快。
正当他要离去时,突然觉得有些晕。
片刻之后,云青胤便解开宋玉的束缚。
宋玉唇角带笑,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榻上仅留一封手书,其上字迹潦草,似是匆匆书就。
「妻主,不是共情,是共欲」
晚时,待梧清归来后,云青胤低眉跪地,手中还握着那封信,面色带惭。
他低声道:“殿下抱歉。”
梧清瞥了信一眼,已知晓发生了何时,淡声回道:“无碍。”
云青胤咬牙,跪得更低:“殿下您罚我吧。青胤愿以死谢罪。”
梧清的眸光停在他身上片刻,随后移开:“不必。青胤——”
“下次,不要随意插手我的事。”
“是”
梧清看着“共欲”那二字,沉思片刻。
半晌,她道:“云姨,我先去一趟离舟城。”
云溪月点点头:“劳烦殿下。”
语罢,梧清直接起身,转身离去。
月色下,她的背影清冷如雪,衣袍被清风慢慢吹起。
看着她的背影,云青胤双眸一红,低声道:“母君,青胤是不是给殿下惹麻烦了?殿下本来就很忙了”
云溪月叹了叹气:“青胤,你要明白,那男子能在殿下身边待这么久,绝不是省油的灯”
离舟城内,薄雾渐散,忽有马蹄声自远而近。
“驾——”
马匹带起尘土飞扬。贺知清在屋内,听到很轻的叩门声后,眸光一动,随后起身开门。
只见马上一人,身披黑袍,风尘仆仆。
贺知清眼底微微一动。
他现下这处藏身之地,知情者寥寥无几,唯有
只见马背上的人解下黑袍,露出那张熟悉的清冷面容。
果然,是她。
梧清垂眸下马,鬓前青丝略微凌乱,却更添一分飒然之美。
贺知清勾唇一笑,语气如常:“殿下,您来了。”
她未语,只是轻轻点头,随后下马。
不知为何,随着她的逼近,他心中好似被冷风吹过,凉意渗骨。贺知清沉吟片刻,脚步微顿,转眸去看她。
那人步态神情毫无异常,气质更是没有一丝破绽,举手投足,与梧清如出一辙。
太像了。
贺知清盯着她许久,方才淡声问道:“殿下还记得我曾交给你的信物吗?”
“玉佩。”她声音有些沙哑,没有过多出声。
“殿下有将玉佩带过来吗?”
宋玉没想到贺知清会突然提起此事。为了不引起梧清的怀疑,他自是没有将玉佩拿走的。
宋玉淡淡地摇了摇头。
贺知清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这样啊。那便好。”
话语方落,冷光一现!
贺知清突然出手,想要在一招内,将对方置于死地。
宋玉微微退了几步。
“还装什么?宋三。”贺知清冷笑:“你伪装成她的模样,真叫人作呕。”
被对方戳破身份后,宋玉也不装了。
他直起身姿,眼眸中带着病态的偏执:“你一直在勾引她。若不是你,她才不会离开我。”
“令人作呕的是你,贱、人。”
宋玉看着贺知清,抽出长剑,冷声道:“死人,就该永远待在死人墓里。”
贺知清亦抽出长剑,笑道:“若她知晓你扮作她的模样,你猜,她会如何看你?会不会厌恶你?到时候,谁才是令人作呕之人,自有分晓。”
宋玉勾了勾唇,淡淡一笑:“你死了,她便不会知道了。”
语落之时,风色一变。
原本空荡荡的四周,不知何时潜藏着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缓缓逼近。
看到黑影时,贺知清微微皱眉。他本以为宋玉会独自前来,若是单打独斗,即使稍落下风,也可逃开。
可此刻,宋玉像是有备而来,且打算速战速决。
风起时,宋玉立在众影之前,双眸幽怨。
“我一直想同你单打独斗,将你杀了,告诉师姐,你就是不如我。”
“我,宋玉,会是师姐身边最优秀的男子。”
他回忆着,缓缓地道出那些积压在心中的执念:“第一次,你唤来旁人,围剿于我。第二次,你乘虚而入,勾引她,让她放弃我。”
“拆散我们,你很得意,对罢?”
宋玉面色有些苍白,冷声道:“玉的妻主也会犯错,玉知道。玉才不会被你们激怒。”
“我一直想同师姐证明,我会是她遇到的人里,最优秀的、最配得上她的郎君。无人可以比过我。”
“可你们呢?”
他眸光一寒:“你们一直在耍心机”
“这样善良美好的宋玉,又岂会是你们的对手呢?”
他轻轻一叹,眸光哀怨,似在感慨。
像是在自我说服般,他再次肯定道:“后来我想明白了。直接将你们杀了便好,无论用什么手段。”
“只要将你们杀了,只要你们全死了,师姐就会只看我,她就不会犯错了。”
他抬眸一笑,看着温柔的月色,温声道:“多好啊。”
第110章 月霞姬谢衔
那扇门再次被敲响。
贺知清开门时,一眼便看见了她。
像是突然看到她很惊讶一般,贺知清面色微变,迅速别开视线,将脸转了过去。
微风拂过,看到贺知清侧脸时,梧清微微一顿。
那半边脸,已不复往昔清俊,那皮肉腐烂,触目惊心。
“发生了何事?”
贺知清淡淡一笑:“无妨,解决仇家时遭遇些意外,不慎毁了容貌。”
他带着梧清一同进门,随后拿起桌边一张面具,缓缓戴上,掩住那丑陋的一半。
梧清还未开口,另一道女声传来:“清郎,是谁来了?”
贺知清回身看去,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温色,轻声答道:“是我多年未见的一位旧友。”
那女子缓缓走出,眉眼同贺知清一样温和,清秀雅致。她一见梧清,略带羞赧地笑道:“清郎怎么不早些说?我都毫无准备”
梧清淡淡一笑:“是我冒昧前来,打扰了。”
温婉女郎也笑了笑,和声答道:“无妨,你是清郎的贵客。我去做些吃食,你们先聊。”
屋内一时有些安静。贺知清坐下时,轻咳了几声,眉目中带着些许疲惫。
他温声道:“当初遇难,是这位女郎救了我。这些时日,她始终在旁照料我不免对她生出几分愧疚,也便”
言下之意便是二人已经在一起了。
贺知清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梧清:“我已不想再插手这些事,往后余生,只想同她安稳度日。这封信,若殿下需要,可自行取用。”
梧清接过信封,点了
点头:“日后若是你们有需要,可以来寻我。”
贺知清闻言,摇头一笑:“不会再寻殿下了。”
他抬眸看着她,眼神温和,却带着些许别离的落寞:“我听闻殿下娶了另一位男子。愿殿下与未来的夫郎,白头相守,长久安好如贺知清,同荔娘一般。”
她知晓贺知清的意思,点了点头,聊了片刻后,便起身告辞。
风轻轻吹过,待梧清离去之后,那张清隽中藏着阴翳的面容,眉眼低垂,缓缓抿了一口清茶。
宋玉一袭白衣,拿起她方才用过的茶盏,舔了一口后,低声道:“传信回去,就说,我找到了梧清,现藏于云府。”
“东势云府,意图谋逆篡权,此等野心,理当诛之。”
“是!”
一月之后,云府屡遭刺探。
夜色深沉,云府内,云溪月面露忧色:“殿下,可能身份已暴露。”
云青胤面色黯然,自责道:“都怪我,若非我一时鬼迷心窍”
梧清面色淡淡,心如止水,不起波澜。
“既然来了,便战。”她淡淡开口,声音冷静有力:“此局之中,总要分个胜负。”
“现下边疆平定,派人传信给月霞姬大将军,将此事告知,她自会有定夺。”梧清说道。
云溪月问道:“可我们还未拿出证据,怎么能保证月霞姬会站在我们这边?”
“没有证据,她自然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可她欠我一命一名,会给我一个机会的。若为假,她自会除掉我。”梧清说道。
“至于宋玉,届时用解药换南行令一用。日后寻解蛊之法,同时培养下一位储君。”
“我若死,自会带上他。”
玉楼阁中,各方势力汇聚,正议定一月后共讨东势之策。
大掌门拍案称赞:“不愧是玉门公子,好一场谋局!”
待众人退散,堂中只剩下宋玉时,一道轻笑响起。
玉门家主走至宋玉跟前,眼带欣慰:“玉鹤衍,你终于懂得权衡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是真正的南行令。
“从今往后,此令便真正归属于你。”家主笑道:“现下,你便是玉门家主。”
“一月后大战,杀了梧清,再除去巳溟莫那废物,收势乱局。届时,天下归一,玉门将在你的带领下,步入巅峰。”
宋玉拿起南行令,看了许久后。
确认是真的后,他轻轻一笑:“好啊。”
语落,玉门家主大笑几声,还未完全露出喜色,下一刻,便感到腹部一痛。
家主面色一遍,全身抽搐,想要行动时,发现全身一软,瘫倒在地,好似已中毒有段时日。
“你你竟下毒”
烛火未点,天色渐渐暗下,阴暗处,宋玉依旧神情温和,只是眼底再无半分情义。
他再次朝对方刺入一剑,鲜血喷涌而出。
宋玉垂眸,轻声道:“怎会让你察觉?”
他抽出长剑,修长指尖轻轻划过剑身:“不是您教我的么?要利用完之后,再杀掉。”
他一脚踩在家主的头上,俯视着他:“从前你如何对我,弃我如草芥,我皆可既往不咎。”
“因为世道本就如此,弱肉强食。”
“这些道理,我都懂。”
“若是活不下来,我便认了。”
“可你不该伤害她不该羞辱她!”
想到此处,宋玉面色微微扭曲,丹凤眸中满是怨恨。
“若不是你给我假的令牌,她便不会误会我,便不会丢下我,便不会欢喜他人”
“为何连你也要破坏掉我最后的幸福?同二哥一样你们都该死。”
他加重脚下力道,踩得家主眉骨碎开、鼻息沉重。
“他是你杀的?”家主咳出几声血沫,虽被如此对待,眼里仍毫无恐惧,而是怒斥道:“他如何待你,你不知晓吗?!”
“知晓啊。”
宋玉微微一笑:“谁让他下贱,勾引我的妻主呢?”
“若他离我妻主远一些,这玉门家主之位,日后我自会让给他。”
“我不在乎权势,不在乎名位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们都去死,就不会有人能勾引、伤害我的妻主了。”
下一刻,像是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他带着几分疯癫欢喜,轻轻笑着。
“咳你这眼中唯有女子的废物”家主吐出最后一口血,话语未尽,气若游丝。
宋玉轻轻偏头,疑惑地眨了眨眼,语气十分认真:“眼里只有她怎么了?”
“就像你们眼里只有权势一样。”
“你们追逐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势。而我,追逐的是她。”
宋玉抬起脚,拿出她的画像,抱在怀中:“我并不认为我低你们一等。”
他轻轻吻了吻画中的女子,满眼饱含爱意:“相反,我为此自傲、自豪,甚至鄙夷你们。”
“除了她,你们这些人不过是一群眼中只有权势的废物罢了。”
“你们为何不能像我一样,眼里只有她一人呢?”
看着地上的血迹,像是嫌弃有些脏般,宋玉眉头轻轻蹙起。
“哦不对。你们不能眼里有她。”
“她只属于我。”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们眼里只有权势呢?为何不能是他人?就像我一般,拥有着人世间至高无上的雄心壮志——”
“而不是低贱的权势。”
“玉鹤衍!我看你是疯了!吾当年就应该将你关起来”
“疯子疯子”家主眼神渐渐涣散,全身无力。
“疯子?”宋玉微微一愣,轻笑道:“你们确实是疯子。”
“可我不想将你们关起来。”
“因为疯子不应该活在正常的世界里”
血色迸溅,风沙卷起,边疆传来急报,大军应令而归。
蹄声滚滚,铁甲照日,骑兵自北地翻山越岭而来,尘沙遮天,声势浩荡,卷起千里风烟。
黄昏时分,行至半途时,军伍驻足歇息。
营火初起,烟袅袅。旌旗下,一道高大的人影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月霞姬一袭铁甲,鬓发高高束起,眉目冷峻,气势凌人,目光扫过之处,无人不肃然起敬。
她取了水囊,走至马厢旁,将水递过去:“饮些罢。”
“多谢月娘。”那人接过水,声音温润。
片刻后,两人于篝火旁对坐,夜色微沉。
火光照在月霞姬的面容上,将她眉间映衬得更有威严,肩头银甲折射火光,而在她对面坐着的男子,却是另一番风貌。
那男子一身月白长袍,灼灼桃花面,唇珠上的朱砂痣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是俊美。
他低垂着眼睫,眼眸中藏着难言的心事。
月霞姬抿了一口水,开口问道:“谢衔,那封信你
如何看?”
谢衔微微一愣,指尖缓缓收紧。脑海中浮现那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身影时,他轻声答道:“月娘,我想相信大人。”
月霞姬眸光微动,挑了挑眉:“即使没有任何证据?”
“嗯”
“那若她是反贼呢?”
谢衔眼睫微颤,薄唇紧抿,片刻后,他轻声道:“大人她不会是反贼的。她一心为百姓,曾冒死查冤案,为一介寒门子弟讨公道。她也曾为老弱奔走数日这样的人,怎会为乱臣贼子?”
月霞姬闻言,轻笑两声,眸光如月色微凉,又缓缓摇头:“谢衔,这些年,你确实长大许多。这也是你第一次,毫无凭据地义无反顾地去相信一个人。”
她目光转深,望着远方渐暗的山岭,道:“可我见惯太多背叛和欺瞒。人心善变,最难测的,便是此心。你赌得起自己的命,却赌不起背后的所有人。”
“你不能单单凭你一人的相信去定论。无论这个人是谁,你若看错了,不止你一人我们,整个边疆,整个朝堂,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谢衔沉默不语,袖袍下的指尖缓缓收紧。
他想到宋玉说的那些话。
宋玉说,大人的美好,不缺他一人的喜欢。
月娘同宋玉问了同一个问题,若是有朝一日,大人亲手杀了无辜之人,他还会喜欢大人吗?
这些年里,他见过太多生死离别,流离失所。他痛恨战争,厌恶小人。
他说大人不会这么做的。宋玉说他在逃避。
宋玉说,你只觉得她不会,但不会觉得自己会。
宋玉会爱大人的无恶不作,冷眼旁观,唯利是图,爱她的善,爱她的恶。
宋玉的世界里,不会背负其他人的生命。
宋玉的世界里,只有有大人,和无大人。
那他呢
在谢衔犹豫挣扎的一瞬,月霞姬从怀中取出青玉匣。
“你应该知晓,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从一开始,她便筹谋好要接近你,因为你的母君,是戌夫人。”
月霞姬收好玉匣,看着谢衔:“而戌夫人,救过我一命,亦是,月霞姬最重要的人。”
风起,篝火一晃,月霞姬的声音愈发清冷:“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包括你我相认,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月霞姬说道:“成大事者,杀伐果断,野心勃勃,问鼎中原。”
“你和你母君一样,赤子之心,心慈手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常事。”月霞姬将烤好的肉递给谢衔,爽朗地笑道:“我们不就是在不接受与接受之间不断徘徊么?”
“我这一生,塞外边疆,若非她,我也不会知道戌夫人冤死。”那道爽朗的笑声里,莫名带着哽咽:“若不是她,戌夫人永远不会被正名,我亦不会同你遇见。”
“所以,即使这是在她的算计中,我亦感激她。”
“这一名一命,我自会还她,给她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