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差异 面对陆兰妙色厉内荏的回答,……
面对陆兰妙色厉内荏的回答, 明景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他重新站直,和陆兰妙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陆兰妙因为情绪上头,所以肌肉不自觉地颤抖着, 整个个人都摆出了明显的警惕甚至攻击的姿势, 明景垂眸看他,不愿意再和他起正面的冲突, 只道:
“你和我爸的事情,我虽然并不赞同,但我爸毕竟是成年人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就算并不喜欢你,但也没有办法将你们拆散。”
明景说完, 又瞟了陆兰妙一眼,想了想,又道:
“而且你们年龄和家世都差太多,究竟能走到什么程度,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陆兰妙张了张嘴, 正想反驳,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明景, 只能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明景,看着明景转过身去, 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
明景出去吃了个饭,又回到医院, 陪着明则仙。
在他和陆兰妙的照顾下,明则仙的病很快就好起来了。
在这期间内他收到了航陆集团的入职通知,所以等病一好, 他就按照要求入职了。
他入职之后,明华也重新办了入学的手续,有梁检昭在,学校里没有人敢在欺负、霸凌他,他的工作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因为明华经常不在学校读书,所以梁检昭给他请了补习老师,专门补习文化课。
好在明华聪明,倒也跟得上,成绩很快就跻至中上游。
因为进入了模特这个行业,长期和摄影、服装等行业的人打交道,所以明华的艺术天赋很快就被开发出来。
按照他对自己的要求,他打算以后进入大学学习服装设计。
而梁检昭的意思是既然进入了模特行业,那就不如持之以恒地做下去,但因为模特大部分都是吃青春饭的,他便让专业的经纪人给明华做好了近五年的工作计划,打算等明华读大学之后,就逐步让明华进入演艺圈拍戏,转型成演员。
但明华的容貌和身材还处在未成年阶段,日后究竟能不能达到进入演艺圈的要求,还未可知,所以梁检昭也并未和明华说清楚自己的计划,只是让专业人士给明华先制定好了五年的工作计划,等明华在星黎的合同一到期,梁检昭就把明华引到他家族产业名下最大的一家娱乐公司,按照他的能力分配资源,逐渐把他推到娱乐圈中。
在梁检昭的努力和斡旋下,明华在做模特的过程中,又接了不少网剧配角的活,有一部还小爆了一把,在明则仙去公司上班的路上,甚至还能偶尔刷到明华的帖子。
明则仙戴上耳机,在公交车上把明华拍的网剧补了一下,发现明华的镜头确实也少得可怜,全剧加起来也就不到一小时,估计也没有拍多久。
他的账户上时不时也会有一笔账务转入进来,不是明华打进来的,就是明景打进来的。
明景的专业成绩太优秀,得到导师的青睐,已经有导师开始带着明景写论文做研究了,明景除了做家教和勤工俭学之外,也会利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写几篇文稿投稿到杂志或者报刊上。
刚开始免不了被拒收,但后来明景摸清楚收稿要求之后,便保持着极其强大的输出量,明景昨天和他吃饭的时候,还发现明景已经准备写一篇心理悬疑方面的小说了,虽然是否能够成功未可知,但有这个计划也足够让明则仙欣慰的。
起码明景不再总想着吃软饭了,也终于能和陆兰霁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了。
靠着三个人的收入和工资,家里的债已经还清了大半,明则仙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
经济上的喘息带给了他精神上的愉悦,他进入航陆之后,因为外貌出众和能力不错,所以很快就被委以重用。
他还没有通过一年的试用期,就已经开始独立攥写年终的预算报告和结算报告了,要不是他试用期的身份,主管甚至动过让他代理负责人的念头,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无奈打消这个想法。
“则仙,你把工资单和报账的材料给总裁送上去。”
主管在工资单上签了字,随即道:
“给徐总看看,让她签字,我们再出账。”
“好的。”
虽然已经入秋了,天气有点凉,但航陆集团的办公室里装着中央空调,并不十分冷,故而明则仙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袖子挽起一点,露出手腕上的手表,表盘深蓝,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等他走出主管办公室,经过财务部办公室时,因为已经到了快要下班的时候,同事们都开始收拾东西和八卦了,矛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了明则仙的身上:
“明哥好帅啊,看起来都不像是马上要四十岁的人。”
“帅能当饭吃?”
“怎么不能?哎,我跟你们说个八卦当初财务部找两个人,明哥他当初,是第一轮面试就进了,根本没有来参加二面!”
“什么意思明哥是内定的关系户?!”
“是啊。我表哥和他一批进面的,海龟硕士,才二十七岁,学历和年龄明明能碾压他,却被刷了。”
“哇看不出来,他不是说他家境很普通吗?”
“谁信啊,肯定是上头有人,没看主管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一副讨好样子。”
“好了好了,下班了,走了走了!”
“哎,电梯快来了,走吧走吧。”
“叮——”
电梯门从里面打开,明则仙低头看着材料,一边看一边往总裁办公室走。
等走到总裁办公室外,他和总裁助理说明情况之后,总裁助理才拨通了总裁办公室的内线电话,挂完电话,便引着明则仙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听到一阵熟悉的女声,明则仙迟疑片刻,随即在总裁助理的示意下,缓步走进了办公室:
“徐总,我来送工资单和报账材料。”
徐榕妃从宽大的办公桌后抬起头来,视线落在明则仙身上,微微一顿,随即按了按额角,停下写字的动作:
“拿过来我看看。”
明则仙把报告递给了徐榕妃,徐榕妃往后靠,一边看一边点头:
“报账材料都齐了吗?没有缺少吧?”
明则仙道:
“我检查过了,都齐了。”
“行。你这个不急吧?不急我明天看完再给你签。”徐榕妃说抬手看了一眼手腕:
“快下班了,我晚上还有应酬,十分钟后就要出发。”
“没关系的徐总,这个不急,周五之前工资条签出来,我再拿去银行出账代发。”
明则仙说:“就是马上要国庆了,想在国庆之前把十月的工资发下去,好让同事们都过个好节。”
徐榕妃看了明则仙一眼,随即道:
“你倒是挺会为别人考虑的。”
明则仙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说话间,总裁助理已经来敲门,说司机已经等在了地下室。
徐榕妃抬脚往外走,明则仙见状便跟在她身后,替她打开门,按下电梯开关。
总裁助理是女性,而且正在计划备孕中,徐榕妃不好带她去应酬喝酒,看了一眼给她按电梯的明则仙,想了想,便问:
“你会喝酒吗?”
明则仙被问的一愣,片刻后点了点头:
“可以喝。”
徐榕妃道:“能喝多少?”
明则仙笑:
“徐总让我喝多少,我就能喝多少。”
这个回答让徐榕妃又看了他一眼,没几秒钟便和明则仙一起笑了起来,道:
“你这个人倒是有意思。”
等总裁专属的电梯门打开,徐榕妃抬脚迈了进去,随意道:
“那今晚你陪我去应酬。”
老板发话了,明则仙哪有不应的,便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应酬的地点在京杭大酒店,明则仙陪着徐榕妃进去,恰好起了大风,徐榕妃穿的又是齐膝的包臀裙和雪纺纱衬衫,明则仙看她冷,便走到前台,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拿一块披肩上来,让徐榕妃披上。
徐榕妃毕竟是能在龙成这座城市扎稳脚跟的职业女性,在商场上厮杀这么多年,该有的社交手段也还是有的,饭桌上觥筹交错,明则仙能听见她和别的老板谈笑的声音,还有话里话外的试探。
明则仙并不多插嘴,只扮演好一个挡酒的角色,以及给各位老板做好服务工作。
他的性格本来就稳重,加上又极其善于考虑别人,所以一场应酬和酒局下来,即便明则仙没怎么开口,但每一次别人把话题抛给他的时候,他都能接的很好,让人觉得和他说话很舒服,加上明则仙确实每个细节都做的很好,所以一场酒局下来,有不少老板都记住了明则仙,甚至还对徐榕妃说新来的这个总裁助理不简单。
徐榕妃没说明则仙是临时被他拉来挡酒的,一开始也没有对明则仙有太大的期待,但明则仙的表现确实不错,她也从一开始对明则仙的打量变成了对旁人夸奖的默许。
等一场酒会散去之后,明则仙把各位老板都送走,随即又返还回来。
徐榕妃披着披肩站在停车场等他。
明则仙见她在等自己,不由得奇怪,快步走过去,道:
“徐总,你还没有走吗?”
“有烟和打火机吗?”徐榕妃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明则仙一顿,随即从裤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道:
“只有这个牌子的。”
明则仙怕徐榕妃抽不惯便宜牌子的烟,但徐榕妃似乎并不在意,接过烟含在唇边,明则仙伸出手挡去秋日的夜风,给徐榕妃点上。
袅袅的白烟在两个人之间升起,摇曳的微光照亮了明则仙沉稳俊秀的眉眼和被风吹乱的额发。
徐榕妃看了明则仙一眼,随即缓缓呼出一口烟,葱白纤细的指尖夹着烟,红色的美甲在黑夜中无端显出些许风情,徐榕妃一边抽烟一边顺手把耳边的波浪长发别在脑后,耳边的蝴蝶钻石耳环随之摇曳,折射出耀目的光泽。
明则仙陪她抽完了一根,在徐榕妃伸手想要第二根的时候,明则仙笑了笑,将打火机收了起来,道:“没了。”
徐榕妃道:
“我刚刚看见烟盒里还有几根。”
“吸烟有害健康,适度就好。”明则仙道:“夜已深了,徐总要回家吗?”
徐榕妃道:“你急着回?”
明则仙想了想,今晚陆兰妙有晚课,估计在学校休息不回来,明景和明华也都不在,他就自己一个人,于是道:
“不急。”
徐榕妃于是不说话了,将抽剩的烟头递给明则仙,明则仙用纸巾包好丢到垃圾桶里。
徐榕妃老神在在地看着明则仙的背影,等明则仙返还回来,她才脱下披肩,准备坐进车里。
明则仙将披肩还给酒店的工作人员,准备替徐榕妃关上车门,徐榕妃坐在车内,忽然开了口:
“你家住在哪里?”
明则仙很早就搬出了陆兰妙的家,租了一间离公司比较近的公寓,于是报了个地址,徐榕妃便道:
“你也上车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明则仙摇头推辞,但徐榕妃似乎很不耐烦,明则仙只好坐上车。
车窗被升上去,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纯音乐在空气中流淌的声音。
徐榕妃靠在车座椅上,看着窗户倒映出的明则仙的侧脸,好半晌,才冷不丁开了口,道:
“你在财务部呆了这么久,有没有理清财务收支方面的现状和问题?”
明则仙迟疑了片刻,道:
“集团的财务收入报表显示集团这几年将重心都转移到了产品研发这一块,关于产品宣传方面的支出明显减少了,这与这几年集团对接的代言人频频失约有关,集团旗下的森宇品牌的业绩增长率已经低于去年,毛利率和净利率都掉了三个百分点,我认为”
明则仙一边说着,徐榕妃已经靠在真皮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明则仙一口气说完,说完之后徐榕妃才睁开眼,道:
“你不简单,我当初以为你”
她对上明则仙疑惑的视线,最后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改成:
“要不要考虑来做我的助理?”
明则仙愣了愣,随即道:“我想以我的能力,还不能胜任总裁助理这个岗位。”
“很多时候,有些岗位不是等你的能力到那了才能胜任,而是等你胜任的时候,你才能做好那个岗位需要你做的事情。”
徐榕妃道:
“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到我的办公室来。”
明则仙谢过:“谢谢徐总。”
他很老实,长的也很板正,徐榕妃又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指尖轻点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陪徐榕妃应酬过后,明则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多了很多的工作。
就算他从早干到晚,都不能做完,熬夜加班是常事,要不是他抗压能力够强,几乎能在瞬间就被压垮。
早上他最早来到办公室,晚上又要十一点左右才能走,大量的报告和报账材料要从他这里经手攥写,明则仙都快忙疯了,每天除了喝水上厕所就是坐在位置上敲键盘,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还有不少人抱着戏谑的想法看着他加班。
在工作里,做多错多,明则仙也不例外,经手的工作越多,做错的几率越大,明则仙偶尔也会失误,被骂的狗血淋头,但他每一次都能从错误中吸取经验教训,从而拿出一份更加完美的工作成绩。
在主管出差到国外的半个月里,财务部由他代理,大事小情由他一手把关,从没有出过一件大错,财务部运行的井井有条。
在入冬的时候,主管终于从国外出差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我听说人事部那边打算给你提前转正了。”
主管看着明则仙,笑道:
“你是这一批里最早转正的实习生,总裁和我说过好几次,她很赏识你。”
“真的吗?”明则仙惊讶道:
“我真的可以提前转正吗?”
“像牛马一样干了几个月,从早到晚,没有休假过一天吧。”主管没接这茬,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明则仙的肩膀,道:
“我听他们说你周末也会来办公室加班。”
“嗯。”明则仙应了:“工作太多了,不加班不行啊。”
“领导这是想锻炼你没事,回头给你算加班工资。”主管笑:
“走,我请你出去喝一杯,提前庆祝庆祝。”
领导发话了,明则仙便笑着答应:
“好啊。”
两人约在一家傣味餐厅吃完饭。
主管叫江成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但并不油腻,对下属也不错,和气地让明则仙先点了几个菜,又上了酒:
“这家餐厅的酒度数都不高,不会喝醉的,我们点到为止好吧。”
明则仙应了。
没多久,服务员便上了菜,还配了两杯酒,和白桃乌龙茶。
“吃吧。”江成州示意明则仙动筷。
他比明则仙大不了多少,两个人很快就聊了起来,他酒品不怎么样,很快就上了头,没有多想,就对明则仙吐露了心里话:
“则仙,其实你刚来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
明则仙没料到江成州喝醉后会对自己说这个,夹菜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江成州时眼底稍有错愕,心里快速将自己刚来时的情况复盘了一遍,也不知道哪里惹江成州不高兴了:
“为什么?”
“我当初本来想选中了一个硕士海龟,那人年轻,学历好,履历又漂亮,我和人事建议选他,但却被人事部否了,把你强行塞了进来。”
江成州显然酒量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随便喝几杯度数低的酒就上头,有什么说什么:
“我就去找人事部部长拍桌子,人事部部长也跟我拍桌子,说你是上面亲自定的人选,他也没有办法。我说,那既然上面已经有了内定的人,为什么又要安排我去当面试官,把人叫来二面三面,这把人耍着玩呢?人事部说因为还要招个应届生,所以得一起走个过场。我们俩因为你的事情吵了一下午,整个楼层都能听到我们吵架的声音。”
“”
明则仙没再吃,只是将菜放进碗里,心中有一个想法慢慢成型,让他的心在瞬间跌到了谷底,以至于接下来江成州的话都没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后来你进来,我发现你简直比那些刚毕业出来的本科生和研究生都要好用,人又踏实又能干又聪明,工作有方法还能吃苦,在这么多实习生里,就你抗压能力和工作能力最强最关键是,你还长得帅啊,脾气又好,我们财务部这么多年来,被工作折磨的大部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尤其是年底,怨气比鬼还重,你进来后连续加班几个月,休息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可每天早上上班你的状态还和我到集团第一天来上班似的这么忙的程度下,你还能把CPA和中会在今年都一次性考过了,老实说,我是真的佩服你。”
明则仙勉强笑:
“谢谢主管”
“人聪明又长得帅,难怪总裁爱让你陪她应酬,带出去也有面子。”江成州暧昧一笑:
“你好好干,说不定以后真的能去总裁办公室,到时候成了总裁的心腹,我还得巴结巴结你。”
明则仙握紧筷子,假装没怎么听懂江成州的言外之意: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还得多谢主管的提携。”
江成州哈哈大笑起来,隔着桌子拍了拍明则仙的肩膀,片刻后又扯开话题,拉着明则仙陪他喝酒。
可明则仙无论如何也没有了喝酒庆祝的心情,满脑子都是江成州说的人事部否了一个比他学历更高更年轻的海龟硕士,把他强行走后门塞进财务部的事情。
究竟是谁用这么大的能力去操作和内定,在明则仙认识的人里,他几乎不需要怎么去猜,就能锁定陆兰妙的名字。
他其实在刚看到徐榕妃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了面试的事情和陆兰妙有关,但他参加过面试,一直以为这份工作是靠自己得来的,却没想到原来一面过后还有二面三面,而他根本没有参加二面三面,之前的一面,原来也就是走个过场。
一想到那个被他挤掉岗位的硕士海龟,明则仙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是一个了解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但仍旧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换取生存的资本的人,身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天真朝气和固执,因此从来没有想过要动用什么手段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但是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陆兰妙却替他想了。
明则仙从小接受的是中式特有的苦难教育,奉行吃亏是福,多劳多得;但陆兰妙和他不一样,他生下来就什么就有,家族交给他的,是最大化地利用各方面的资源为自己换取利益、甚至不惜损害别人利益的精英式教育,从这两种教育教育模式和生长环境成长起来的人,对自己的期望是不同的。
明景说的对,他们其实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应酬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明则仙浑浑噩噩地坐上出租车,回到家后,没有开灯,直接将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一片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光。
明则仙忍着头疼和恶心,挣扎着从沙发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见来电人提示上是“陆兰妙”三个字,指尖微顿。
片刻后,他并没有接起电话,而是直接按灭了手机,将手机丢到一边,低下头去,放任自己的全身逐步隐入了无尽的黑暗与静谧之中。
第52章 天真 也许是因为晚上喝了点酒,所……
也许是因为晚上喝了点酒, 所以明则仙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困意,在电话铃反复的催促声中,渐渐沉睡过去。
睡梦里光怪陆离, 面前一会儿是年轻时候、刚穿着硕士袍的自己, 一会儿是胡子拉喳、被生活折磨到苦不堪言只能躲在员工休息室抽烟的自己。
二者的脸在大脑里反复地放大又缩小,让明则仙下意识往后退去, 面前天旋地转,场景忽而又转换,不远处风沙扬起,但尘埃落定,原地出现了陆兰妙的脸。
明则仙见状,即便心中预感是梦, 但仍旧忍不住踏实起来,想要上前去拉住陆兰妙,可下一秒,陆兰妙的脸就忽然变的空白,五官和表情像是骤然消失了一般, 如同平坦未曾作画的幕布。
明则仙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要甩开陆兰妙的手, 可还未做出这个动作,伸在半空中的手就被一只纤细修长、涂着红色美甲的手指死死抓住,明则仙下意识抬起头, 原地哪还有什么陆兰妙,只有徐榕妃站在自己面前, 鲜红的口中正含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对自己笑,还对自己勾了勾手,美甲上的钻石折射出耀目的光泽, 毫不掩饰地刺进了明则仙的眼睛里。
明则仙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掰开徐榕妃的手指,在挣脱徐榕妃的桎梏之后,转身向身后跑去。
可他还未跑出这荒无人烟的沙漠,脚下的场景又忽然变换,他只觉重心一失,耳边的声音骤然离他远去,只有朦胧的水声从他耳边响起,无边的黑暗登时席卷了明则仙的全身,在视线模糊的瞬间,明则仙只能听见自己因为恐惧而骤然清晰的鼓噪心跳。
砰——
砰——
砰——
面前漆黑一片。
明则仙仰躺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心脏因为过度的惊恐和不断跳动,试图撞出胸腔,明则仙的视线捂着胸口,视线缓缓下移,终于从紧闭的窗帘缝隙捕捉出一丝光亮。
这光亮柔和、静谧,终于让做了一晚上噩梦的明则仙感受到迟来的心安。
等血液逐渐平息,等身体和四肢不再如同被大石压住一般僵硬,明则仙才动了动手指,从地面上坐起来。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的,直接从沙发上翻到了地面上。
明则仙揉了揉额头,感觉身上像是被打了一顿一样酸疼,心想昨天从沙发上掉下来那一下确实给自己撞的不轻,可就这样他也没有醒,可见他睡的有多死
和猪似的。
明则仙艰难地爬起来,摸到掉到犄角旮旯里的手机,按了按,发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只能又找出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
拉开窗帘,发现窗外尚且只露了鱼肚白,应该还不算很迟,不会迟到。
在手机充电的时候,明则仙就先去浴室洗澡洗头,刷牙洗脸,把昨天晚上的酒气洗去。
等他洗漱完,把自己收拾齐整的时候,他才走到客厅里,给已经关机的手机开机。
等开机动画播完,明则仙给手机解锁,延迟的消息才争先恐后弹了出来。
明则仙一一往下翻,删掉无用的消息,在指尖滑到未接来电的时候,这才发现陆兰妙给他打了十六个未接电话
十六个未接电话?
明则仙惊了一下,手指一抖,竟然不慎给陆兰妙打去了电话。
等手机弹出正在拨号的页面的时候,明则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早上六点多,陆兰妙估计还没有醒,赶紧想要挂断电话,但指尖还未碰到屏幕,电话就被接起了:
“喂?”
电话里陆兰妙的声音沙沙哑哑的,不复往日的清亮,明则仙和他在一起好歹也几个月了,一听就知道陆兰妙情绪不对劲儿,犹豫几秒,还是选择解释:
“妙妙,我昨天出去和同事喝酒了,回来就睡着了,没有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
“”
并没有马上得到回答。
不知道对面接电话的人,此刻究竟是生气暴怒,还是伤心失望。
漫长的沉默和陆兰妙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明则仙的心紧紧攥紧,他的心慢慢提起,明则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马上选择哄还是继续选择解释,抿了抿唇,仓促间只顾得上喊陆兰妙的名字:
“妙妙”
“你现在在哪?”
最后,陆兰妙似乎还是没舍得把他晾在一边,耳边吸气声若隐若现,像是哭久了呼吸不通:
“我现在来找你。”
“我在家呢。”
明则仙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他中午可以抽时间去陆兰妙的学校陪他吃饭,但又怕这么说了会更刺激到陆兰妙,让陆兰妙发大疯:
“我七点半要出门上班哦妙妙。”
他提醒。
“我知道。”
陆兰妙那边传来下床拿钥匙的声音,可能也是一晚没怎么睡,声音和逐渐回归的理智一样清晰起来,
“现在不是早高峰,我开车过来很快。”
明则仙想了想,随即道:“好,你现在过来刚好赶得上早饭。”
这一回他没有等到陆兰妙的回答。
陆兰妙直接把电话挂了。
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屏幕,明则仙眼睛缓慢眨了眨,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大早的也没有什么胃口,明则仙烤了吐司,将蛋饼和西红柿生菜还有沙拉酱夹进去,陆兰妙的那份没有加西红柿,而是夹了双份的蛋饼。
将牛奶加热过后,明则仙将早饭端上桌,没等一会儿,门铃就响了起来。
明则仙知道是陆兰妙,便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边,低下头深呼吸了几下,才将手放在门把上,拉开了门。
初秋的冷风呼呼灌进来,明则仙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抬起头,面前陆兰妙的脸比昨天晚上的天还黑。
他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卫衣和牛仔裤,纤瘦的身形在过于宽大的卫衣下显得愈发清瘦,明则仙顾不得接下来的质问可能会让他遭遇“灭顶之灾”,将他拉进来,顺手关上门,用比陆兰妙打了一个号的双手捂住了陆兰妙冰冷的手指:
“怎么不多穿点再过来?”
陆兰妙的胸膛起伏,像是在强行忍耐什么,表情发白: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做了约定,要是陆兰妙晚上有课或者学校有事不能和明则仙住在一起,晚上一定要给对方打一个电话,对方就算在应酬也要抽出五分钟聊一聊最近在干什么,以免因为生活节奏的不同导致渐行渐远。
刚开始明则仙也是这样践行的,可是后面工作越来越多,应酬也越来越多,他还要准备考试,有时候明则仙加起班或者读起书来,就直接把这个约定和承诺忘在了脑后,有时惹得陆兰妙很不爽。
陆兰妙不是那种很不讲道理的人,相反他很体贴明则仙,明则仙经常接不到他的电话,他也很少发火,但昨天他给明则仙打了十六个电话,明则仙一个也没有接,加上之前明则仙毁诺太多次,昨晚的事情就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陆兰妙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
“就算你昨天晚上要应酬,那就连抽两分钟告诉我的时间都没有吗!你知道你这个月究竟应酬了多少次吗!你知道我每次打电话给你,你都不接的时候,我都有多伤心吗!我担心你会!”
他话音刚落,就忽然顿住,眼睛里的眼泪流下来,被他感知到,只能慌乱地伸出手背擦去,视线转移到窗外,好半晌,才道:
“明则仙,你从我家搬出去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他道:“你说就算以后我们生活节奏不同,不能常常见面,我们的感情也会和之前一样好可自从你去航陆上班之后,我发现一切都变了。”
他说着说着,不争气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现在我看见你的机会越来越少,每次打电话给你,你不是说你在应酬就是在加班,要么就是在读书,我都不敢来打扰你可是我们在谈恋爱啊,你知道我见不到你有多难过吗”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伤心,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明则仙见状,不免有些心疼,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抱住陆兰妙,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头吻了吻陆兰妙的眉心,温言哄道:
“最近我确实太忙了,忽略了你。”
他说:“我发誓,忙完这阵”
“你总说忙完这阵,可忙完这阵还有下阵,你都加班三个月了吧,三个月来你休息过一天吗,有时候晚饭还没吃完,你就要赶回集团加班,留我一个人。”
陆兰妙大哭起来:
“你这个男朋友有和没有究竟有什么区别!早知道当初我就”
“就什么?”明则仙看他的脸,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凑近吻去陆兰妙的脸,轻声道:
“早知道当初就不帮我走后门,把我塞进航陆了,是不是?”
陆兰妙的瞳仁瞬间震动,几乎在半秒之内他就反应过来明则仙在说什么,哭声微滞,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明则仙。
明则仙也看着他。
他的声音很轻,很缥缈,在秋日好似一阵风一道烟一般,很快就消弭于无形,要不是陆兰妙和他站的太近,他可能都听不清明则仙在说什么。
但陆兰妙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在错愕的同时,也不免慌乱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
他明明让人管住嘴保密,不要在明则仙面前提起的
“我主管喝醉后告诉我的。”明则仙看着陆兰妙,捧起他的脸,低声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妙妙?”
他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要听不清:
“我不喜欢的。”
“”陆兰妙深呼吸几下,片刻后猛地推开一步,和明则仙拉开距离,是一种警惕和保护自己的姿态:
“你什么意思,明则仙?不喜欢?你说清楚究竟不喜欢什么?!”
他声音在抖,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不喜欢我帮你走后门这件事,还是不喜欢我?!”
“”
明则仙没有开口回答。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偏偏陆兰妙现在一晚上没有睡好,连月来被工作繁忙的明则仙忽略让他此刻的神经非常紧绷,所以对明则仙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敏感,明则仙的话简直是在他的雷区上疯狂蹦迪,陆兰妙盯着始终沉默的明则仙,最后怒极反笑:
“是,我是帮你走后门了,那我有做错吗?你凭什么不喜欢?!要不是我,你现在年纪这么大,还是本科,空窗期这么长,怎么可能进得了航陆?!”
明则仙浑身一抖,指尖刺入掌心,凭借疼痛让自己勉强保持直立和清醒:
“我可以找别的工作”
“哈,找别的工作?!”陆兰妙冷笑着抓了抓头发,往外走了一步,显然是在暴躁的边缘,不得不通过这些动作来克制情绪,转移注意力:
“要是没有在航陆,要不是航陆给你开这么高的工资,你怎么可能在这几个月就还了大半的赌债?你以为以你的学历和年龄,找高薪的工作和喝水一样简单吗?”
明则仙抿了抿唇,这短短的几句话已然如同刀割一般刺痛了他的心,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是,我是年纪很大,但我也有尊严,我不想通过靠挤掉别人的位置上位,我想靠自己的本事和能力”
“别傻了,明则仙,你都快四十岁了,怎么还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天真。”陆兰妙说:
“你现在出去找工作,有几个公司能像航陆一样,在实习期给你开税前五位数的工资的?离开航陆,你出去是继续干便利店的兼职,还是继续卖春联洗盘子洗碗当保安?要不是我帮你进航陆,别说还债,你连你大儿子出国的机票钱都攒不够!”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明则仙的脑中猛然炸响,他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也黑一阵白一阵,面前好似天旋地转一般,令他觉得眩晕。
陆兰妙的话是事实,也是最残酷的真相。
明则仙在旁人眼底已经是马上要四十岁的中年人,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刚刚毕业的学生,还有自己的一腔天真和固执,只不过在陆兰妙这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面前,显得他对未来的天真和热忱如此可笑。
他认为自己是靠实力进入航陆的,却没想到是靠裙带关系;他以为他能靠自己的本事赚取生存的资本,可没想到这些资本都是建立在他和陆兰妙的关系上。
他只觉无力。
天真单纯和清高在这个成年人的社会里并不适用,与他谈恋爱是陆兰妙人生里唯一的意外,如果没有明则仙,他会选择与他一样,拥有优秀家世和学历的人结婚。
陆兰妙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明则仙的清高和自尊,可明则仙不是傻子,总能知道,两个人的差异至此真正的展现出来,那是明则仙无法逾越的鸿沟和界限。
仙女不会因为下凡,就不再是仙女了。
生活不是神话也不是童话,生活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清高和能力不是成年人社会通往成功大门和光明前途的通用规则,只有关系和潜规则才是永恒的硬通货。
看着明则仙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陆兰妙在发泄过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盛怒之中,终于口不择言说了些什么。
他心骤然慌起来,抿了抿唇,片刻后缓步上前,拉住了明则仙的手,低声道:
“明则仙”
他一点一点攥紧了明则仙的手指,慢慢低下语气,声音轻的只能听见颤抖: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别怪我”
他的肩膀也开始抖了起来,
“你这几个月一直忽略我,昨天打了这么多电话你又不接,我就是太生气了,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真的没有”
听着面前人红着眼睛解释的模样,明则仙只觉心里不是滋味。
这是航陆集团未来的接班人,陆家的小少爷,此刻竟然为了他的自尊,在他面前低三下气。
或许陆兰妙也没有什么错,错的是他自己无来由的倔强和无用的清高。
明则仙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白着脸摇了摇头:
“我不怪你,妙妙真的不怪你。”
他轻声道:
“你的话一点都没错是我因为迁怒你忽略了你的电话,是我太天真了一点。”
无法遮掩的穷酸和超乎寻常的自尊胶着间由此产生的失衡,这些都不是陆兰妙需要面对的问题,是他自己需要独立解决的人生课题。
他没有迁怒陆兰妙的理由。
第53章 答案 明则仙只觉疲惫。 两个人……
明则仙只觉疲惫。
两个人走到这一步, 明则仙甚至开始思考和陆兰妙在一起究竟是对还是错。
或许两个人都没有错,陆兰妙只想帮助明则仙完成他的梦想,而明则仙只是通过将矛盾转嫁到陆兰妙的身上来掩饰自己早已在就业市场上早已不存在多少竞争力的事实。
理智告诉明则仙不应该迁怒陆兰妙, 可当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时, 愤怒总比理智先来,怒火熄灭之后, 只余苦涩的灰烬和黯然。
见明则仙不再开口说话,陆兰妙心中的紧张更甚。
他不再考虑明则仙的感受,或许他一开始也没有考虑,在这段感情里,与其说两个人是在谈恋爱,不如说陆兰妙才是这段感情的上位者。
他在经济实力、年龄和身份上都要优于明则仙, 所以他能够完全主导这段感情,包括一开始的表白,和后续两个人的感情进展,都是通过陆兰妙的主动来推进,明则仙永远是被动的, 接受的,模棱两可的。
这段感情本来就不平等, 只是用心动和爱掩盖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而已。
明则仙如今已然看得明白,可陆兰妙依旧看不懂,或许也是假装不懂:
“明则仙, 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陆兰妙揽着明则仙的腰,逃避般将脸埋入明则仙的胸膛里, 不敢抬头看明则仙的眼神,只低着头,小声道:
“你说过, 你年纪比我大,你要让着我的。”
“”明则仙苦笑,片刻后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兰妙的后背,轻声道:
“好,我年纪比妙妙大,我让着妙妙。”
听见明则仙的语气并无怒意,反而过于温和,陆兰妙颤抖的肩膀终于缓慢平静下来。
他先是蹭了蹭明则仙,察觉到明则仙并没有推开他,他才仰起头,看着明则仙,片刻后踮起脚尖,亲了亲明则仙的唇。
明则仙想要推开他,却被陆兰妙揪着领子拉了回来,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倒在沙发上,片刻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扯对方的衣服,扣子掉落在地,发出脆响,干净整洁的瓷砖地面倒映出两人交叠起伏交叠的身形还有陆兰妙带着泪痕的脸。
………………
片刻后,这场并不愉快的xing事宣告了结束。
陆兰妙昨天晚上因为担心明则仙,一晚上没睡好,眼角红红的,很快就累的睡着了,但手里还紧紧攥着明则仙的衣角,不肯松开。
明则仙坐在他身边,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随即光着上半身蹲在沙发边看着陆兰妙并不安稳的睡颜,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抚平陆兰妙眉宇间微微隆起的皱褶,然后才凑过去,吻了吻陆兰妙的脸颊。
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眷恋着什么。
几秒钟后,明则仙才缓缓退开,用衣服盖住陆兰妙的身体,打开空调,调好合适的温度后,才起身进房间随便冲了个澡,换了一件衬衫,才出了门。
通勤的一路上明则仙都心不在焉的,还差点错过了地铁。
好不容易找出工牌,打上卡,已经快要九点钟。
明则仙去茶水室接了咖啡,从抽屉里拿出几包小饼干和面包,就往自己的工位走。
“明会计,我来报账。”刚坐到工位上,门外就有人敲门,明则仙抬头看,见是别的部门的实习生。
明则仙让他进来,翻了翻他的材料,随即道:
“证明人没签字,出差的车票要记得打印出来附在后面,还有文件。”
他掀起眼皮:“你第一次来报账吗?”
实习生不太好意思道:“嗯嗯。”
“重新回去弄,再交过来吧。”明则仙把材料交给他,等实习生走之后,才打开电脑,开始准备做年终的决算表和决算报告。
办公室内只有鼠标点击的声音,很安静,等到十点多的时候,不少人出去倒咖啡,三三两两地聚在茶水间里聊天。
往日里,明则仙是不会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的,但今天他心情不是很好,故而神思涣散,将同事们聊天的话题都收入了耳中。
“我儿子今年毕业,刚刚国考完,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岸。”
“哎,这几年工作不好找,一大片大学生找不到工作,考公考编又特别热门,我邻居的儿子考了两三年了都没考上,让他做编外又不乐意,天天家里蹲啃老。”
“是啊,很多岗位都是几百比几,一抓一大把,唉,现在的年轻人都挺难的。”
“谁说不是呢,我之前还动过辞职跑路的念头,现在可不敢了,谁知道出去还能不能找到工作,我都三十四岁了,明年都考不了公务员了。”
“可别吧,最起码也要熬到年底再走,还能再拿年终奖,航陆年终挺多的,去年玲姐拿了十多万呢。”
“哇,这你都知道。”
似乎是涉及到钱的问题,比较机密,很快说话声又小了下去。
明则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没多久,又有别的部门来要数据,明则仙找完数据后,情不自禁地打开了word,犹豫许久之后,又在上面打下了“辞职报告”四个字。
可要继续往下写的时候,明则仙又不知道要写什么了,删删打打许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写。
手机震动片刻,明则仙拿起手机一看,见是工资到账了。
他发现自己这个月拿的是转正后的工资,很可观,按照这个速度,他要是再省吃俭用一些,估计今年就能把债还完,还能剩一点。
明则仙盯着只有“辞职报告”四个字的空白文档发呆,思绪放空,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江成州走到了他身边,见他在发愣,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在想什么呢?”
明则仙没有料到他会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鼠标直接点到“×”,把辞职报告的页面关掉了。
但江成州没又没有年纪大到老眼昏花的程度,眼尖地看清了“辞职报告”四个大字,有些奇怪地看了明则仙一眼,嘴唇动了动。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现在办公室还有人,他只能道:
“徐总让你上去一趟。”
明则仙仰头看向江成州:
“有什么事吗?是我昨天交过去的表数字不对?”
“不是,别紧张,是好事。”江成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去吧,以后高升了,别忘了我。”
话音刚落,有不少人都从电脑面前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明则仙,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打量,还有促狭的暧昧。
明则仙:“”
他犹豫几秒钟,还是站了起来,顺手将表格都保存好,才跟着江成州往外走。
坐着员工电梯到了总裁专属的楼层,明则仙有些忐忑地走出了电梯门。
江成州走到徐榕妃的办公室门外就不再进去了,只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等总裁助理陈斐如来开门,他才转头对明则仙笑道:
“进去吧。”
明则仙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预料到了徐榕妃找他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但也算不上好事,所以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直到看到徐榕妃,才礼貌性地点头:
“徐总,你找我。”
“嗯。”徐榕妃似乎真的很忙,头也不抬:“你先随便坐吧。”
明则仙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下。
总裁办公室的中央空调发出清浅的呼呼声,在安静偌大的办公室内显得如此明显,明则仙听着空调的声音,忍不住又出了神,连徐榕妃什么时候忙完,从椅子上走到他面前坐下都没有察觉。
“喝茶还是喝咖啡。”徐榕妃双腿交叠,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对明则仙笑道。
“都行。”明则仙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并不看徐榕妃被黑色丝袜包裹起的白皙纤细的小腿:
“徐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徐榕妃笑了笑,道:“你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吧。”
明则仙道:“还请徐总提示。”
“嗯你来公司已经半年了吧,表现不错,很多东西上手都很快,江成州也挺欣赏你的。”
徐榕妃说:“斐如前几天检查出来已经怀孕了,但是因为身体不太好,需要经常请假去医院检查,也不能陪我应酬加班,所以我需要有人帮忙接手她手上的工作。”
她看着明则仙,打量着明则仙此刻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的脸,身体微微前倾,拿起了桌上的茶:
“你觉得呢。”
明则仙:“”
他没有马上说话,抿了抿唇,片刻后才道:
“为什么是我?”
他说:“徐总,我年纪也不小了,比我年轻或者更有经验的人选也很多”
“比你年轻的没你帅,比你有经验的没你年轻。”
徐榕妃评价:“论综合素质,你是所有人选里性价比最高的那位。”
一个活生生的人像商品一样,被评价为有性价比,明则仙心中微微刺痛,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于敏感还是过于清高,可偏偏明则仙又不能反驳,只能苦笑道:
“多谢徐总赏识。”
他慢慢道:“我回去考虑考虑,可以吗?”
听见明则仙说要考虑,徐榕妃有些惊讶地停下了喝茶的动作。
她抬头看了并没有马上答应的明则仙一眼,想了想,片刻后道:
“对了,你知道总裁助理一年的薪资是多少吗?”
明则仙老实摇头:“不知道。”
“我可以给你开到税后40w一年,这其中不包括年底的奖金。”
徐榕妃说:“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明则仙微微一惊,看向徐榕妃,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从这个惊人的数字里回过神来:
“徐总,为什么?”
他说:“我只是一个本科生”
“你能力强,脑子聪明,形象又好,值得这么高的工资,学历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整体素质,我为之前看轻你道歉。”
徐榕妃说:“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明则仙,这一回,眼睛里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打量,反而漾开了一整片的柔软和感伤:
“而且你知道的,我离过婚,有一个孩子。”
这是工作之外的属于徐榕妃的私事,明则仙不知道徐榕妃为什么要忽然和自己说着,只能胡乱点头应下:
“我知道。”
“等我和我爸退休之后,整个航陆都要交给他。可他太年轻了,我担心他无法扛起这个重担,所以想所以想提前培养一个合适的人陪在他身边,好让他以后能够更快地接手集团的事务。”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明则仙点了点头,认同了徐榕妃的做法:
“原来如此。”
“那些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只有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信任你,想让你以后都陪在兰妙的身边,生活上照顾他的起居,工作上为他出谋划策,甚至以后要是他结婚,我想你也能出现在婚礼现场,亲眼见证他的幸福。”
徐榕妃微微侧过身,朝明则仙的身边靠了靠,道:
“你愿意吗?”
明则仙:“”
他抿了抿唇,怀疑徐榕妃话里有另外的意思,但又怀疑是自己多心了,好半晌只能叹气笑道: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徐总。”
他慢慢道:
“我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与机会相对的是压力和责任,我明白你这番话背后的意思,我很感激你的信任,但也要有个心理准备,才能走上那个岗位这样,才能不辜负你和江总管对我的栽培。”
他说话的时候,徐榕妃就静静地看着他,全程没有打断他,等到明则仙一口气说完话,徐榕妃沉默几秒钟,片刻后才在明则仙紧张的心情里,缓慢地勾起唇角,笑道:
“好。”
她说:“你回去考虑考虑吧。”
“多谢徐总。”明则仙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见徐榕妃没有话要再说,便识趣地起身,和徐榕妃告辞:
“那我先去忙了,徐总。”
“去吧。”徐榕妃低下头喝茶,没有再看他。
明则仙知道她有点不爽了,也不敢再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触霉头,只能赶紧走出办公室,还顺手帮她带上了门。
江成州还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眉开眼笑地走了出来,对明则仙道:“我说中了没?是不是好事?”
“算是吧。”明则仙垂着头,和他一起并肩走到员工电梯,按下下行键,视线落在地毯上,虚虚的没有聚焦。
“你这是什么表情?老大不高兴的。”这里没有多少人,江成州伸出手,用手肘戳了戳明则仙的身体,压低声音道:
“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要不是陈斐如突然怀孕,你以为这个机会会轮到你头上?”
“我知道。”明则仙看着电梯数字不断跃升,低声道:
“我还在考虑。”
“考虑?”江成州微微一惊:“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吗?徐总要求很高的,可不是谁都能入她的眼。”
明则仙苦笑:
“嗯”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明则仙和他们擦肩而过,走入电梯里,等到电梯门关上,电梯里只剩下他和江成州的时候,他才道:
“我只是在想我配不配坐上那个位置,配不配得到徐总的赏识。”
“你在想啥呢。”江成州说:“领导觉得你配,你就配。”
他拍了拍明则仙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好好干,别内耗。”
“”
电梯间里很安静,明则仙眼神虚虚地落在电梯门上,看见自己的倒影中间被电梯缝分成两半,好像自己的思绪一样,一个叫嚣着要出走,保持他内心最深处的尊严;一个劝他留下来,告诉他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充满潜台词和潜规则,他已经尝到了不少好处和红利,不要又当又立,既想要尊严,又想要钱。
现代社会,哪有站着就能把钱挣了的好事?
电梯门打开,倒影被劈成两半,明则仙走出电梯间,迎面是忙碌的人影,穿行在写字楼里,大部分人的身上都带着谋生的重压,或许在无数个深夜,也曾像明则仙一样反复崩溃又重建自我,最后在第二天的早晨,又得继续保持光鲜亮丽,装作坦然地出现在人的面前。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强势总比脆弱更易让人接受。
他们的视线在明则仙的脸上扫过,又很快底下,叫了一声明会计,这一声里既有尊重,但也搀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和心思,明则仙无法一一辨别。
华美的锦袍下是密密麻麻的虱子,其实在写字楼工作或者送外卖送快递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用劳动换钱,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痛苦,不能示众,藏在深夜崩溃的泪水里,第二天,又竭力当做无事发生。
明则仙坐回工位上,鼠标习惯性地点开了word,闪烁的电脑屏幕倒影在他的瞳仁里。
楼上楼下,梦里梦外,明则仙深呼吸,抬手,在键盘上落下了指尖。
第54章 决心 “咔哒——” 键……
“咔哒——”
键盘发出一声脆响, 最后一个字落下,明则仙在文档的结尾打上句号和时间,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活动活动脖子, 在手表的时针堪堪转向“9”的时候, 移动鼠标,点击了保存, 随即拿起桌椅后背放着的西装外套,往外走去。
他出门的时候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明助。”
“明助下班啦。”
“明助晚上好。”
“晚上好。”
明则仙一一和他们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旋即坐总裁专用的楼梯下了楼,经过前台的时候,顺手拿走了放在前台的纸袋子。
明则仙去地下停车场,挑了一辆车开出, 按照徐榕妃发给他的时间和地点,在飞机落地的前十分钟,来到了机场。
他停好车,在出口等到了徐榕妃,顺手将买好的披肩递给徐榕妃, 又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
“辛苦你下班还要接我。”
徐榕妃摘下墨镜,眼皮微微下耷, 显露出几分疲惫,但眼皮上的大地色带亮片的浅色眼影仍旧在车灯的折射下透出浅浅的光泽,一如她这个人向来的风格一样, 冷静、体面且强势:
“回集团吧,有急事需要处理。”
明则仙应了一声, 随即启动了车子。
他话不多,只有聊工作的时候,才会主动开口, 徐榕妃似乎也累了,闭上眼养神,两个人除了刚才简短的对话外就没有了更深入地交谈,没一会儿徐榕妃就睡着了,车内静静流淌着轻音乐的背景声,还有萦绕鼻尖的淡淡橙花香味。
明则仙看见徐榕妃睡着了,于是便伸手调低音乐。
没多久,陆兰妙的电话打了进来,明则仙拿起手机一看,见是明景,便按了按耳机,接起了电话,声音压的很低:
“喂,宝贝。”
“喂,爸爸,你晚上回家吗,今天周五,我回家了。”
电话那头传来明景的声音,
“你回来吗?”
明则仙想了想:“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哦。”
“好吧,那你要回来的话提前和我说,我给你做夜宵。”
明景平静的嗓音混着电流传进明则仙的耳朵里,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换鞋:
“我等你回来。”
“好。”明则仙笑,因为怕吵醒徐榕妃,便没说太多,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徐榕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靠坐在真皮座椅上,微微抬起眼皮,看着明则仙被不远处的车灯打的过分俊秀的侧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才想起来问:
“女朋友啊。”
“嗯?”明则仙专注开车,被问到才想起来回答,笑道:
“不是,我儿子回家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要给我做夜宵。”
“这么好。”徐榕妃低下头,手指摆弄着左手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
“你和你儿子关系很不错。”
“还好,”明则仙说:“孩子嘛,有什么关系好不好的,他们愿意回家就回,不愿意回家就让他们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徐榕妃也笑:“你还挺开明的。”
明则仙笑了笑,没说话。
什么开明啊,他这是实在没招了。
送徐榕妃到了公司楼下,明则仙绕过车头,给她打开车门,正欲和徐榕妃一起上去,就听徐榕妃道:
“你不用跟我上去了。”
对上明则仙疑惑的视线,徐榕妃说:
“已经十点多了,听说你这半个月都快睡在公司了,脸色差成什么样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员工。”
其实许榕妃撒谎了,明则仙虽然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但也还不至于脸色差,闻言明则仙惊讶地看着徐榕妃,好半晌,才想起来要感谢:
“多谢徐总。”
“去吧,去吧。”
徐榕妃摆了摆手,让明则仙回去,自己则踩着高跟鞋,走进了旋转门。
目送徐榕妃离开之后,明则仙才将车开回地下室,换了一辆自己的车。
他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辞职,留在了航陆,拿了一大笔年终奖。
年终奖很客观,一共有十多万,明则仙一口气还完了剩下的八万债务,在还完债的那一刻,他只觉浑身轻松。
年底集团还有年会,抽奖时他运气很好,抽中了一辆车,是价值三十万左右的奔驰,他很满足,当月就去提了车,用来通勤上下班。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用挤公交和地铁了。
但航陆集团的工作也占去了明则仙大半的时间,几乎以蛮横的姿态剥夺了明则仙的休息和娱乐活动,明则仙好几次躺在地下室的停车场就睡着了,醒来后已经又到了上班时间,他只能到附近去开一间钟点房洗头洗澡,又让跑腿去买新衣服到酒店,他抓紧时间换上后继续上班。
算起来,别说是见明景,就算是见陆兰妙,都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陆兰妙想来集团找明则仙,但怕来找明则仙之后又会让更多人在背后议论明则仙,只能打消这个想法,两个人现在最多只在外面匆匆吃过晚饭或者午饭,陆兰妙又继续目送明则仙去上班。
陆兰妙心有不满,但把明则仙送到航陆又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忍下这口气。
“呼——”
初春还是有些冷的,明则仙口中呼出很清浅的白气,低下头给陆兰妙发消息,说自己到家了,随即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亮着灯,明景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明则仙的平板玩。
听见明则仙开门进来的声音,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漂亮的瞳仁里还带着难掩的诧异: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板放我提前回家。”
明则仙买了一点卤味和啤酒回家,放在玄关柜子上面,等明景接过,他则脱下西装外套,走到沙发上,把自己摔进里面,一副活人微死的模样。
年薪税后40w不是随便谁来都能干的活,明则仙现在已经应酬出了胃病,每天止疼药配着咖啡一起吞,明景走过来,用膝盖顶了顶明则仙的小腿,见明则仙闭着眼不吭声,便把买回来的啤酒换成了果汁,随即拆开手套,打开了卤味的透明盒子。
听到开盒的声音,明则仙这才缓缓睁开眼,随即和明景一起坐在地毯上,面对面吃夜宵。
明景吃相很好,慢条斯理地撕开鸭翅的肉放进口中,明则仙咬着吸管喝果汁,对那些带辣的卤味心无余力,只能有气无力道:
“世上只有儿子好。”
明景喷了:“谁叫你乱篡改歌词的。”
明则仙咬着吸管挑眉对他笑,打了发胶的额发落下几缕,自有一番风流倜傥的韵味在。
明景抽出纸巾压在他脸上,道:
“我不是陆兰妙,不用对我笑的这么淫\荡。”
明则仙:“”
他心想我哪里淫\荡了,脸上有些挂不住,拿开纸巾,装模作样地开始关心明景:
“学习怎么样了?”
“也就那样。”明景的学习成绩是不需要明则仙关心的,他说:
“下个学期大三了,我打算暑假去实习,实习完就准备考研了。”
“你不是说想出国吗,要不要先准备雅思。”
明则仙说:“你想好去哪个国家没有。”
“我倒是想去,可这不是没钱吗?”
明景微微偏过头,把骨头丢到垃圾桶里,漫不经心道:“算了,国内也一样学。”
“我不是说了吗,钱的时候你不用担心。”
明则仙说:“债我已经还完了,还存下不少。明华那儿又不需要我给钱他估摸着比我还有钱呢吧,所以我的钱都是留给你花的。”
明景噗嗤一声笑了,片刻后认同点头:
“现在他除了拍照还去拍戏了,前段时间播的那个网剧爆了,接了个不少广告,说是一次就几十万,比你一年累死累活赚的还多。不得不说那个娱乐圈的钱就是好赚,前几天我看他还染了个白色头发,走在街上配个保镖跟在后面,还戴个墨镜,生怕别人认不出他似的。”
明华和明则仙闹掰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家了,明华的很多事情都需要通过明景转达,明则仙才能知道,听到明华现在过得不错,明则仙也放下了心。
但娱乐圈毕竟是大染缸,明则仙指尖捏着吸管,在瓶子里转了转,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抬起头看向明景,欲言又止道:“那他的学业”
“请了老师给他补着呢,高考没问题的,我有数,他心里也有数,你放心吧。”明景拿起啤酒杯,放在明则仙的果汁瓶面前碰了碰:
“明助理,干杯。”
明则仙被他逗笑,倒也不以为忤,拿起果汁瓶和他碰了碰杯。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明则仙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明景面前,道:
“这里有二十二万八千,是我上班后攒的钱,你看看够不够。”
明景一脸惊讶地看着明则仙,好半晌,才道:
“你攒的钱全部给我了?”
“嗯啊,我说了,明华已经不需要我给钱了,这些钱都留给你出国读书,应该差不多够,你出去以后我每个月还会给你打生活费,你放心读书去吧。”
明景没有想到明则仙竟然一直记得记得自己的承诺,一向嘴皮子锋利的他此刻竟然有些哑然,愣愣地看着明则仙,好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哇,感动傻了?不会吧。”明则仙装作惊讶地看着明景:
“有这么感动?”
“”明景缓缓眨了眨眼睛,收回脸上的神情,扭过头,让明则仙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几秒钟之后,方动了动唇,道:
“钱都给我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明则仙往后一靠,空茫的眼神看向天花板,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等明景看过来时,他才喃喃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景反应了一会儿,才道:
“什么走一步,看一步?”
说话间,一瓶果汁已然见了底,带着水珠的玻璃瓶身倒映出明则仙被模糊虚化的脸:
“我打算换一份工作了。”
明景诧异道:“你打算换工作?为什么?”
“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留在航陆。”明则仙靠在沙发边缘,双手枕着后脑勺,像是在思考,但脸上却又什么表情也没有:
“在航陆一天,我在陆家人面前就抬不起头一天。每次和陆兰妙在一起,我都会想起当初我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陆兰妙心里有点难受吧,再怎么安慰自己,我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言罢,他又笑道:“而且在航陆工作也挺累的,再干下去,我今年就得胃穿孔了。”
“谁叫你这么拼。”明景说:“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过三十九岁的生日了?换个工作也好,休息休息,等我留学回来,我赚钱养你,你直接退休养老得了。”
“好啊,”明则仙笑:
“那你养我呗。”
“言归正传啊,那你打算换什么工作?什么时候换?”
明景说:“你打算用航陆的经历去跳槽?你领导会放你走吗?你手上拿着那么多航陆的商业机密,又想借着航陆当跳板离开,我要是你老板我得气炸了,坚决不放你走。”
“下半年吧,不急,我还想再多赚点钱供你读书。”明则仙老神在在道:
“而且也不一定能跳槽成功,我先试试吧。”
“那陆兰妙那边?”
“先别告诉他,”明则仙终于直起身来,看向明景,慢慢道:
“等真的有了确定的消息,我会和他说的。”
第55章 坦白 对于明则仙的话,明华并没有……
对于明则仙的话, 明华并没有深想。
明则仙毕竟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主意,他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 明景觉得自己都没有过分置喙或者干涉的余地。
他作为明则仙的儿子,都不一定听话, 明则仙作为他正儿八经的爹,也就更没有被他管教的可能性和必要了。
所以他并没有再问明则仙换工作的事情,至于明则仙究竟要换什么工作,他就更不知道了。
何况他打心里也觉得,徐榕妃并不可能随便就放明则仙离开,毕竟明则仙手上捏着那么多航陆的命门, 知道那么多航陆的商业机密,能痛快放明则仙走才怪。
明则仙也不知道晓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表面上依旧很镇定,看起来完全没有把明景的建议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该加班加班, 该谈恋爱就谈恋爱,任由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倒也自在。
春去秋来,明则仙三十九岁的生日也到了。
明则仙今天刚走进办公室,脑子里还在想如何有条理地处置完成昨天堆积的工作, 下一秒就听见耳边砰的一声炸响,无数的彩带和亮片就从他头顶纷纷扬扬洒下, 衬得他跟个巨星登场似的,把他的思路骤然打断,他猛地吓了一大跳, 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围上来的众人。
众人哪里看过向来沉稳淡定的明助理露出这样的表情,纷纷大笑起来,一边继续喷洒手中的彩带和亮片,一边说着生日快乐之类祝福的话。
明则仙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马上换上了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还做出惊喜的模样:
“谢谢!”
“多谢鞠躬尽瘁的明助理,有你在,我们的工作都好做了很多,大家每天来上班,也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一旁的同事笑道:
“明助理,三十九岁生日快乐,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航陆陪着大家。”
“”明则仙眸色暗了暗,片刻后又笑起来,既没有反驳同事的话,也没有应声,只道:
“大家用心了,谢谢大家。”
一群人簇拥着明则仙来到茶水室,分吃完了蛋糕,保洁才上来把满地的彩带和亮片都收拾了,赶在徐榕妃回来之前回到工位,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同事们给的礼物太多了,实在放不下,又怕放在座位上影响不好,征得同事们的允许之后,被明则仙挪到了工位底下,成堆地放着,打算回到家再拆。
没一会儿,本该在外有行程的徐榕妃突然走了进来。
明则仙和其他同事都下意识站起来喊了一句“徐总”,得到徐榕妃的点头示意后,才重新坐下。
徐榕妃走进办公室之前,随意扫了一眼周围。
她有点洁癖,对工作环境的卫生又要求很高,明则仙作为她的助理,开始下意识担心保洁刚才没有把地上的彩带和亮片清扫干净,看着徐榕妃锋锐的眼神,竟没来由紧张起来。
但徐榕妃的视线很快就掠过地板,将视线落在了明则仙的工位下方。
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尾微微上挑,旋即看向明则仙,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这是?”
明则仙不愧是在短期内就能成为徐榕妃心腹的人,忙道:
“我今天生日,这是同事们送我的礼物。”
徐榕妃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不仅仅是因为她雷厉风行的处事手段,更是因为她面冷心硬,御下极严,不允许下属把私人的感情带到工作中来,闻言,当即皱起了眉。
周围的同事们当即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脸挡在电脑后面,准备接受徐榕妃的训斥。
但几秒钟之后,意料中的呵斥却并没有出现,而是徐榕妃脚踩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助理办公室内:
“知道了,生日快乐,好好工作吧。”
“”
这就没了?!
徐榕妃竟然没有骂他们?!
同事们纷纷抬起头,看着站在工位边的明则仙,诧异的眼神很快就变成了羡慕嫉妒恨。
瞧瞧,不愧是领导的心腹,这样都没有挨骂。
长得帅果然是有特权的,要是换个人,早就被徐榕妃骂到狗血淋头了。
明则仙显然也很诧异徐榕妃对她的宽容,但他没多想,毕竟工作重要,既然拿了钱就得努力为集团创造价值,在得到徐榕妃的允许之后,便坐下继续工作了,并没有过多去注意同事从他背后投过来的各异的视线。
一直忙道下午,过了下班时间,同事们三三两两地都离开了,讨论着晚上吃什么,只有明则仙还坐在工位上,没有离开。
他是徐榕妃的助理,严格来说,如果徐榕妃没有发话让他回家,他就得一直呆在航陆。
换一种说法,就是徐榕妃什么时候回家,他就什么时候回家。
好在明则仙自己也有工作没忙完,家里也没有人在等他回去,明则仙没有管离开的同事,自顾自地忙着。
中间陆兰妙给他打了一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还不确定呢,宝贝。”
明则仙带着耳机,一边在键盘上敲字,一边笑:
“是想我了吗?”
“是啊。”陆兰妙拖长声音:
“我好想你啊老公。”
“”明则仙闻言,呼吸微滞,敲打键盘的动作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虽然这一年内来和陆兰妙都不知道滚到多少次床单了,两个人的关系也突飞猛进,本该是热恋中的甜蜜情侣,但明则仙也不知道是脸皮薄还是别的什么,每次听到陆兰妙叫他老公他就莫名心虚,总有一种玷污了别人家的宝贝或者拱了别人家白菜的感觉。
他的手下意识按在手机话筒上,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含糊道:
“别乱说。”
“好嘛好嘛,”陆兰妙小事上还是依着他的,于是换了个称呼,又道:
“今天是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但是我晚上还有课,可能得九点才能出来找你了。”
“没事,我晚上也加班,九点后你开车来我家吧。”
明则仙说:“我等你。”
“好,对了”陆兰妙还想再说什么,话音未落,徐榕妃就走出了办公室,径直朝明则仙走过来。
明则仙下意识站起来,对电话那头说了声:
“来工作了,回见,宝贝。”
陆兰妙不想打扰他工作,于是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徐榕妃敲了敲明则仙的工位桌子,道:
“晚上有没有时间?”
明则仙想了想,道:“九点过后要回家。”
“哦,”徐榕妃还以为明则仙要赶回家见儿子,于是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道:
“待会儿陪我去一家旋转餐厅,地址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明则仙还以为又要陪着徐榕妃应酬,便点了点头,从柜子里拿出车钥匙,慢徐榕妃半步跟在她身后,走到总裁专用的电梯间前,又替她按下了下行键。
他站在徐榕妃身后,像是个合格的保姆,又似个冷脸的保镖,尽职尽责,绝对不越过雷区颁布,让人即使在心里往歪的地方想他和徐榕妃时,也无法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毕竟明则仙长的实在太正直了,站着时目不斜视,视线直直落向前方,眼里没有对老板美色的垂涎只有对赚钱的坚守。
电梯门倒映出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淡淡的女士花香水味在不大的空间内荡漾开来,徐榕妃借着光洁的电梯门看着明则仙的脸,好半晌笑道:
“只是陪我吃一顿饭而已,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嗯?”明则仙还在思考晚上回去要给陆兰妙带什么吃的,闻言慢半拍道:
“我没有严肃。”
他解释:
“我没表情的时候就这样。”
徐榕妃笑了笑,拨了拨耳边的头发,香气从她白皙的脖颈处往外飘散,明则仙垂眸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专心致志地思考回去之后要给陆兰妙买什么吃的。
要不先发微信问问他?
他前几天在微信上说最近吃了cova的燕麦蛋糕,觉得还不错,要不要下班过去后顺路给他买?
明则仙想这个问题想的太过于深入,以至于到餐厅落座后,他才发现徐榕妃订的位置竟然是双人座,不由得吃惊:
“徐总”
“今天是你生日,我请客,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
米其林餐厅的烛火灯光很有氛围感,高脚玻璃杯面的光线折过徐榕妃耳边的高珠,她今日戴了harrywinston的红宝石钻石耳饰,宝石煜煜生辉,衬得徐榕妃脸色微红,皮肤愈发白皙细腻。
她的皮肤保养的很好,化妆后更不显老态,手包被她顺手放在右手边,明则仙看她与红宝石耳饰相配套的手链,迟来地意识到徐榕妃可能是打扮过了。
明则仙觉得有点怪怪的,低下头,也没仔细看点了什么,挑着最便宜的菜点了几样,随即全英文菜单递还给徐榕妃。
徐榕妃习惯性地点了几样她喜欢吃的菜,又点了酒,明则仙见状,忙道:
“徐总,我就不喝了,待会儿要开车,不能喝酒。”
他正色:“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徐榕妃:“”
刹那间,明则仙觉得徐榕妃的脸色好像变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无语,还有些好笑。
他不确定自己刚才看见的是否是错觉,但还未来得及证实,徐榕妃就再度低下了头:
“那你喝果汁吧。”
徐榕妃把酒水那页往后翻了一下,随即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
等服务员上来,将菜和酒都布齐,徐榕妃便拿起玻璃酒杯,主动抬手:
“明助理,祝你生日快乐。”
明则仙还琢磨着服务员端上来的一坨色彩鲜艳的不明物体究竟是稀饭还是汤,听见徐榕妃主动祝生日快乐,他忙拿起酒杯,主动低徐榕妃半个杯子,碰了碰:
“多谢徐总。”
“你随意。”徐榕妃到底是能将航陆集团撑起来的女中豪杰,喝酒也很豪爽,明则仙不得不劝:
“徐总,您慢点喝。”
“我酒量好。”徐榕妃说。
“酒量好也架不住这么喝,保重身体。”
明则仙是她助理,下意识关心:
“我让服务员换点度数低的红酒吧。”
言罢,他抬手就想叫服务员过来,但下一秒,他放在餐桌上的手就被徐榕妃轻轻盖住了:
“则仙。”
这带着酒意的两个字一吐出来,明则仙就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猛地扭头看向徐榕妃,下意识抽回手,将手藏在餐桌底下,勉强道:
“有什么事么,徐总。”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叫我榕妃。”
徐榕妃对他笑笑。
她脸上没有醉意,但眼神确实虚无,带着迷离的:
“你知道吗,自从我丈夫去世之后,我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一个人感到心动过了。”
她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我之前恨陆责,因为他背叛了我,现在想想,他走了也好,起码能让我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明则仙听的头皮发麻:
“我陆总,我是你的助理啊。”
“我知道。”徐榕妃说:
“我不在意,难道你在意吗?”
明则仙磕磕巴巴:“这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就不不合适啊。”
“我从人事那里看过档案,你已经丧偶多年,带着两个孩子,我也和你一样。”
徐榕妃说:“则仙,我们都不年轻了,我已经四十二岁了。我很后悔当初嫁给陆责,我在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一点作为妻子的快乐,所以我不希望我们再浪费时间了。如果你愿意,兰妙那边我会去说动他,他应该不介意有你这样负责人的后爸。”
“”
明则仙惊呆了。
他愣了很久都没缓过神来,在呆滞的时候,服务员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丝绒盒子。
“打开看看。”徐榕妃拿过丝绒盒子,打开,推到明则仙面前,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向来冷静高高在上的眼神才有一丝少女一般的不好意思:
“如果你接受我刚才那番话,也麻烦你接受这份生日礼物。”
明则仙:“”
他看着盒子里闪瞎眼的大钻戒,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心想,徐榕妃这是什么意思?
在向他求婚吗?
可他现在还在和徐榕妃的儿子谈恋爱,而徐榕妃竟然向让自己当陆兰妙的后爹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混乱的关系
明则仙刹那间只觉脚趾抠地,只想有人把他绑架到火箭上,直接发射出外太空,好让他逃离这样尴尬的环境:
“抱歉,陆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几次,才睁开眼睛,抖着声音道:
“我不能答应你的好意。”
徐榕妃没想到自己的表白和求婚竟然会被拒绝,一向强势且主动的她缓缓皱起了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眼神里的温情脉脉消失,目光又变成了极其锋锐的打量,如同尖刀一般,要将明则仙的心和肝剖开,看个清楚透彻。
要是换在平时,明则仙估计不敢和她对视,但这一次,他却抬起了头,放在大腿上的指尖攥紧,握成拳头,像是试图从这个动作里获取勇气,深呼吸几次,方道:
“因为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徐榕妃的表情在刹那间变的错愕和不可置信,原本稳操胜券、高高在上的神色也变的铁青,神情好似打翻了调料盘一般变幻莫测,青青白白,许久,她才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忘外蹦词,莫名让明则仙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天在车上我问你和谁打电话,叫谁宝贝,你说是你儿子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是没有女朋友。”
明则仙掌心出了一片虚汗,硬着头皮道:
“但我有男朋友啊。”
第56章 抉择 在明则仙话一出口的那一瞬间……
在明则仙话一出口的那一瞬间,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徐榕妃脸上也出现了片刻木然。
这个世界男性能生子的概率大概在万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明则先的那两个孩子不是明则仙自己生的,那么就一定是他的另一半生的;如果是明则仙的另一半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 那他的另一半大概率就是个女人。
这样的逻辑链无懈可击, 而且明则仙在生活中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欢男人的取向,所以徐榕妃一直就以为明则仙喜欢女人, 加上她对自己的条件很自信,认为明则仙条件又不好,大龄丧偶且带着两个孩子,即便是婚姻市场上也没有任何竞争优势,而自己的条件远强于他,如果不是傻子大概率不会拒绝自己, 所以她没多想就策划了这场求婚,却没有想到会从明则仙的口中得到这个答案。
明则仙有男朋友了?
徐榕妃一直心中五味杂陈,比失望和难过更先涌现且被她察觉的,是愤怒。
在得到明则仙已经有男朋友这个事实的那一刻,她甚至在想, 为什么明则仙喜欢的人不是她?
明则仙慢慢道:“我真的很爱他”
他还未说完话,站在他对面的徐榕妃就猛地站了起来, 指尖抓着桌上的清酒,径直泼向了明则仙。
明则仙没料到徐榕妃会有这样的举动,当即愣在原地, 冰凉的清酒从他的额头一路往下淌,将他原本就漆黑的眼睫晕染的愈发浓密, 连五官也如同落下颜料的画作,愈发清晰立体起来。
徐榕妃:“”
她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后竟然会怒意上头,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
事实上已经很多年, 她都没有再冲动过了。
出轨的陆责死后,她以为过去的那些被背叛的愤怒和绝望、被忽略的悲伤失落也随着那个男人的与世长辞而落下了帷幕,永远封尘,她的情绪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起波动,但心非草木岂无感,人心毕竟不如水,等闲就起了波澜,人这一辈子终究还是情感动物,就算再怎么克制,也不可能在精心准备了一场求婚被拒绝更让她愤怒、羞耻和不甘
也许还是不甘和愤怒居多。
毕竟她的身份地位高于明则仙太多,但即便是这样的明则仙竟然也不肯选她,这让徐榕妃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陆责在她和自己的好朋友之前选择了自己好朋友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恨。
她永远也忘不了陆责和自己的好朋友上床时的画面,为了不让愤怒和绝望毁掉自己,她将这样的记忆和情绪锁在了记忆深处,但明则仙的话就像是一把熟悉的钥匙,将心中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尽数放出,她一时间控制不住内心的洪水猛兽,只想迫切地找到一个宣泄口。
为什么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得到一个她喜欢的男人的爱?
是她不够漂亮,家世不够好,还是头脑不够聪明?
为什么她爱的人都不爱他?
在那一瞬间,徐榕妃好似又在明则仙身上看到了陆责的影子。
她闭了闭眼睛,不敢再细想下去。
她深知如果放任自己的情绪蔓延,将对陆责的憎恨全部转移到明则仙身上,那她将会对明则仙做出更多的无法受她自己控制的事情。
思及此,她拿起座椅上的包,急匆匆地离开了。
可她是走了,留下明则仙一个人傻坐在原地接受周围的客人和服务员若有若无的打探和窥视。
他苦笑一声,抬手让服务员拿来了干燥的毛巾,擦干净脸颊上的酒液,随即去前台结了帐,这才离开。
他没喝酒,晃晃悠悠来到地下室,开车往家走去,路上遇到交警抓酒驾,他摇下车窗,交警闻到他身上冲天的酒气,立刻警惕起来,把他拉下车测酒精度数,结果测出来是0,把都准备把他拷走的交警好一阵尴尬:
“没喝酒,怎么身上一股酒味?”
“被人泼的。”明则仙想不到借口,索性不找借口,老老实实回答,惹得交警看他的眼神一下从犯罪嫌疑人,变成了骗人感情的可恶渣男。
明则仙:“”
他想,怎么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开始一直在倒霉?
这个世界可不可以对他好一点?
老实人真的没惹。
明则仙被交警放走之后,又慢慢开车往家挪,终于在九点钟的时候赶到了家。
明景应该是和陆兰妙通过气,知道陆兰妙今天会来给明则仙过生日,所以晚上没有回家,出去陪陆兰霁看音乐会了。
不过按照明景的话来说,音乐会就不适合他这种品味低下的穷人,他每个月能给Q、Q音乐充十五块钱会员,就是他对音乐人士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和支持了。
而陆兰霁看音乐会还老喜欢坐前排,听的明景昏昏欲睡目光呆滞,最后为了不睡着,经常上面的人在激情四射地弹奏,他在下面激情四射地打游戏,帮人上段位赚钱。
明则仙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桌上放着一捧巨大的花,花上面则放着一个小小的丝绒礼盒,明则仙打开一看,是一块江诗丹顿的手表。
明则仙:“”
他眼神闪了闪,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将手表收好,返回来才发现刚才的花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明则仙拿起来,发现纸下面还有几个避\孕\套,纸上是明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生日快乐,注意节制。”
明则仙:“”
他看着那几个字,又是无语又是想笑,正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无奈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明则仙下意识把贺卡和套都塞进客厅的桌子抽屉里,随即在愈发急促的门铃声里,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生日快乐!”
陆兰妙果然站在门前,手里提着一块小蛋糕,怀里还抱着一束漂亮的紫罗兰花束,弯起眉眼笑了笑:
“happy birthday!”
“谢谢。”明则仙装作很惊喜的样子,伸出手抱了抱陆兰妙,随即帮他拿了拖鞋,让陆兰妙进来。
“好敷衍。”陆兰妙一边踩着拖鞋进来,一边把蛋糕和花放在玄关处,从后面抱住了明则仙的后背,脸颊贴着,撅嘴小声嘟囔道:
“自从工作以后你就对我越来越敷衍了,我都感觉你不爱我了。”
他说:“我们做\爱的频率都没有之前高了。”
明则仙:“”
他被陆兰妙一句话说的面红耳赤,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好半晌,才小声道:
“工作忙嘛”
“你到底是工作忙,还是不行?”
陆兰妙绕过来,和明则仙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仰头质问道:
“还是你不行了?都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五十二,你这都三十九了”
陆兰妙苦着脸:“我下半辈子难道就守着你这张脸守活寡吗?”
明则仙差点喷了:“妙妙,你”
他好半晌,才道:“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矜持又不能当饭吃,我都想好了,你这都三十九了,我更要珍惜你剩下的青春。”
陆兰妙拉着明则仙往卧室走,进去时顺手关上门,把明则仙推到在床上,随即开始扯他的衣服:
“生日礼物我给你订了宝玑的表,一会儿才送来,我们先珍惜时间”
眼看着陆兰妙就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干净了,明则仙不得不按住陆兰妙的手腕,哭笑不得道:
“我身上脏得很,我先去洗澡。”
陆兰妙动作被止住,垂下眉眼,很是失望。
明则仙手臂撑着床起身,凑过去吻了吻陆兰妙的眉眼,低声道:
“好妙妙,我身上黏黏的不舒服,你让我先洗洗澡吧。”
“好吧。”陆兰妙回答的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明则仙,让明则仙去洗澡。
明则仙如蒙大赦,赶紧拿着衣服,钻进了浴室。
陆兰妙大概是真的很看重明则仙这次的生日,等明则仙洗完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陆兰妙穿着他的衬衣,下半身光裸着,双腿分开,膝盖抵在床上,黑色的衬衫夹固定着他饱满白皙的大腿,显出别样的诱惑和色\情。
明则仙:“”
他下意识捂住了鼻子,这个动作成功把陆兰妙逗笑了。
陆兰妙招了招手,示意明则仙过来。
明则仙缓了缓神,慢慢走了过去,陆兰妙伸出手圈住明则仙的腰,仰头贴着他的小腹,弯眉笑道:
“今天是你生日。”
明则仙喉结动了动,嗓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沙哑:
“所以呢。”
“我给你吃。”陆兰妙舔了舔唇,低下头去。
明则仙下意识扬起了头,手指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陆兰妙的头发,示意陆兰妙收一下牙齿。
陆兰妙还不是很熟练,但他学得快,明则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何时,才发现陆兰妙已经呛得咳嗽起来,
“好多。”
陆兰妙嗓子都被磨哑了:
“难吃。”
“你吞进去干什么。”明则仙说:
“乖妙妙,背过身去。”
陆兰妙缓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双手撑在床面上,双腿分开,头抵在枕头上。
“咚——”
陆兰妙的身体猛地向前移了一段距离,他没有做好准备,头差点撞到床头,被明则仙及时护住。
陆兰妙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想要亲明则仙,明则仙就把他抱到自己的大腿上。
陆兰妙整个人都在抖,身体软的像是个面条一样,软趴趴地赖在明则仙的身上,如同跑了八百米一样喘:
“明则仙,好爱你”
他侧过头,闭着眼睛和明则仙接吻,一边亲一边重复:
“好爱你”
明则仙垂头看着陆兰妙沉迷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扣着陆兰妙的后脑勺,压着亲着他的唇。
冰冷的剑反复拔出剑鞘,又快速收回,即便是二十三度的空调也压不住剑与剑鞘间摩擦产生的热意,室内的气氛浓稠的像是熬开的热汤,陆兰妙热的神志不清,脸颊发红:
“明则仙可以了吧”
明则仙咬紧牙关,使用剑用力往里一顶,终于将剑完整地收回剑鞘之中。
陆兰妙低头看着这一幕,大脑浑浑噩噩空空茫茫的,许久,许久过后,他才摸了摸肚子,低声道:
“感觉好像怀孕了。”
明则仙:“”
他怀疑陆兰妙是被自己搞傻了,低笑一声随即叹道:
“瞎说什么呢。”
陆兰妙仰起头,双唇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地上散落的衣服里骤然响起手机铃声。
明则仙下意识转过头去,下了床,将自己的手机从凌乱的衣服堆里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人提醒,犹豫了片刻。
陆兰妙坐在他背后,有些疑惑:
“怎么不接?”
明则仙看着手机屏幕上大大的“大老板”三个字,微微叹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接了起来:
“喂。”
“则仙,”徐榕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回到家了吗?”
“回了。”明则仙坐在床边,陆兰妙从他旁边蹭过来,钻进明则仙的怀里,依赖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明则仙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您有什么工作需要我马上去对接的吗?”
听到明则仙可能又有工作要忙,陆兰妙闻言,慢慢撅起了嘴,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没有。”徐榕妃的呼吸声时而紧时而缓,像是一直在深呼吸,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流淌进明则仙的耳边,
“我想好了如果你愿意考虑和你现在的男朋友分手,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当作今天没听到你说的那些话。”
她顿了顿,又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和我在一起,对你以后的前途可是大有益处的。”
明则仙:“”
陆兰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在给明则仙打电话,只知道明则仙工作的时候,自己再不高兴不能出声打扰他,于是专心致志地仰起头,去蹭明则仙的下巴和脸颊,明则仙垂下眼睫扫了他一眼,抬起头,压了压他的头发,等安抚完粘人的陆兰妙过后,他才轻声道:
“抱歉,我不愿意和他分手。”
他说:“前途和他,我选他。”
第57章 惊闻 电话那头没有再传来人的说话……
电话那头没有再传来人的说话声。
有了几秒钟的静默, 片刻后,电话被人挂断,耳边传来嘟嘟的声响, 明则仙反应了一会儿, 才慢慢放下了手机。
“谁啊。”
见明则仙打完了电话,陆兰妙又蹭过来, 搂住明则仙的脖颈,亲了亲他的下巴和唇,紧张又警惕道:
“分手?什么分手?你要和我分手吗?”
“不分。”明则仙摸了摸他的头发,道:
“睡觉吧。”
“所以到底是谁啊。”陆兰妙皱眉:
“他为什么要大半夜忽然打电话给你打电话?你们航陆的员工都这么没有私人时间的吗?”
明则仙想航陆的员工有私人时间,但他明则仙身为航陆总裁的助理,可没有私人的时间。
“没事,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明则仙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一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陆兰妙说他母亲徐榕妃和他表白的事情,二也是不知道接下来的工作里该怎么面对徐榕妃。
明则仙的担心显然不无道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和徐榕妃彼此之间都陷入了难以言说的尴尬之中。
暧昧和恋爱的大忌就是不应该选择自己的同事或者领导, 而明则仙和徐榕妃虽然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个,但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 也足够让两个人尴尬到难以面对彼此的脸。
九月份的时候,明则仙被调离总裁助理岗位,回到了财务部。
他在总裁助理岗位上刚干满一年就被调岗, 众人们纷纷猜测是不是明则仙在什么事情上惹了徐榕妃不愉快导致徐榕妃把他踢出了总裁助理办公室,更有甚者怀疑是明则仙没伺候好徐榕妃导致失宠了, 猜测十分下□□\邪,导致明则仙终日活在同事们猜测或者戏谑的实现里,让他很是难受。
与调岗相对的是工资的下调, 明则仙现在到手的工资就比实习生高一点,这样的待遇让明则仙有些难以接受,但又不愿意去找徐榕妃低头。
向徐榕妃低头了,不就代表自己向她妥协了,同意和陆兰妙分手了么?
思及此,明则仙咬紧牙关,依旧没有去找徐榕妃。
他这边不动,徐榕妃那边却有的是法子折腾他。
先是调岗,后是降薪,最后连评优评先和晋升一概都没有他的位置,把明则仙气的够呛,但也无可奈何。
得知估计年底给他的绩效也得砍半,明则仙也懒得再干活,更不可能再为航陆卖命,每天准时准点上班,又准时准点下班,周末双休坚决不去公司,下班时间就回到家里干自己的事情。
他陪陆兰妙的时间也开始多了起来,陆兰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心了一个月,后来发现明则仙不陪他的时候也干脆不去公司了,经常去图书馆看书读书。
没多久,明则仙通过了中会和初审考试。
辞职的念头愈演愈烈,但是碍于陆兰妙的面子,明则仙没有提。
年底的时候他参加了龙成事业编考试,考省属商务发展促进中心的岗位。
他已经超35岁了,但因为考的是事业编不是公务员,加上已经有了CPA和中会证书,还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所以按照当年的招考文件,年龄可以放宽至40岁以下。
这也是极少数的可以让40岁以下的人报考的岗位,明则仙今年已经39岁了,如果这一次考不上,明年就不能再报考了。
这是第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明则仙很重视也很努力,在上半年动了离职的念头时,就已经在开始准备复习行测,因而在考试那天,明则仙并没有感觉很难。
他脑子本来就好用,考试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考公考编运气成分很大,何况还是省属的事业编,光是报考就有几百号人,明则仙放平心态,如果没考上他就跳槽出去找工作,如果考上了,他就有了正儿八经的理由和陆兰妙提出要离开航陆。
但比成绩更先出来的,是人事部的约谈。
人事部领导找到明则仙,说他当初的招录流程存在问题和瑕疵,不符合招录规范,经过集团决定,要让明则仙离开航陆。
“你自己写辞职报告交到人事部这里吧。”人事部部长对明则仙说:
“这个月底交给我。”
“凭什么是我自己提辞职。”
明则仙又不是蠢货,他这几个月正常打卡上班,从来没有迟到旷工,现在航陆想用一句当初他的招录流程存在瑕疵就想他主动离职,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们的招录流程存在瑕疵是集团和内部工作人员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不对你们的决策负责。如果不想我留在航陆,就直接辞退我,我拿了n+1再走。”
明则仙寒着脸站在人事部部长的面前,道:
“这近两年我对公司的贡献有目共睹,我拿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应该拿的。”
言罢,他也不管人事部部长是什么表情,直接甩手走了。
明则仙本来也没有很想继续留在航陆,但航陆却非要现在跳出来找一个莫名其妙的借口来恶心他,不仅不想付一分钱,还想要让明则仙自己主动离职,明则仙简直咽不下这口气,心里大骂万恶的资本家。
他决定和航陆硬刚到底,在没有给“n+1”之前坚决不肯走。
但他一个人的心眼子哪里斗得过集团里那些老油条,有了徐榕妃似有若无的授意,人事部和财务部的人开始轮流给明则仙穿小鞋,连明则仙去茶水间倒咖啡超过三分钟都要被全集团通报,部门的锅也全是他背——
谁让明则仙已经没有靠山了。
最大的靠山徐榕妃都已经弃了他,明则仙在航陆怎么可能还有生存的空间?
资本家就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可以花高薪重用你,因为你是他最心爱的牛马;不喜欢的时候也可以直接把你踢出公司,因为你让他不爽了。
明则仙明白社会的残酷,也知道他之所以进入航陆是因为靠陆兰妙的关系,但现在航陆真正掌权的人是徐榕妃,所以航陆还是徐榕妃说了算,陆兰妙又能怎么办?
所以明则仙之前之所以不愿意靠关系,一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二是他明白有时候成也靠关系败也靠关系,靠树树倒靠人人跑,哪有什么长长久久的坚不可摧的关系,他和陆兰妙现在的恋爱关系就像纸一样,风一吹就破了。
他可以因为关系一时得利,也可能因为关系而失势,关系是一个悬在头顶的双刃剑,而不是可以高枕无忧的柔软被席。
人与人之间最坚实的关系其实是最纯粹的互利的关系,如果靠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单方面的施舍和奉献,无论多牢靠的关系,也总有一天会崩盘。
好在明则仙进入航陆之后也没有放弃考证和努力工作,攒了不少钱和证,以至于在这场角力中,他还是能够稳坐钓鱼台的那位。
十二月初,在马上就要转年的时候,航陆将明则仙开除了。
在拿到解聘合同的那一刻,明则仙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拿到年终奖,但是起码有了“n+1”,即便不多,也给了明则仙缓冲过渡的时间。
离职那天,明则仙用纸盒子收拾好东西,镇定地离开了航陆。
他的东西很多,一趟办不完,刚好明景没什么事,明则仙就让明景过来帮他一起收拾东西,收拾完后,明则仙便带他出去外面吃饭。
“多好的工作啊,好多人都羡慕,你就这么走了。”明景抱着纸盒子,偏头对明则仙道:
“可惜吗?”
“没什么可惜的,这里本来也不属于我。”
明则仙回。
他在航陆一直就没有什么归属感,所以离开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失望的情绪。
两个人说话间,徐榕妃从旋转门走进来,身边跟着那个休完产假回来的女助理。
徐榕妃行色匆匆,见明则仙拿着纸盒子离开了,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抬眼扫了明则仙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皮,神情看起来很是冷漠,然后大踏步和明则仙擦肩而过,走进了总裁的专属电梯。
态度和之前在餐厅和明则仙表白的样子截然不同,判若两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生疏的不像是曾经的领导和下属。
可旁观者清,明景冷眼看去,却发现徐榕妃看明则仙的眼底分明还有憎恨、愤怒和难以掩饰的喜欢和爱意,因为得不到,所以更想要毁掉。
权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异化一个人,在得不到一个人的心的时候,最直观且有效的方式就是打压和威胁,让人不得不因为权力而妥协,迁就。
离开航陆之后,在徐榕妃的强势手段和干涉下,明则仙被大部分公司和集团列入了行业黑名单,没有人再敢惹怒徐榕妃,在这个情况下还堂而皇之地将明则仙招进自己的公司。
明则仙有些无奈,但又不愿意回去找徐榕妃低头,于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Gap,拿着赔偿款,直接出去旅游了。
他谈恋爱之后也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两个人一起做,何况陆兰妙还在读书,于是他便一个人收拾好行李出发了,随即找了视野开阔的地方走,在爬山的时候,因为信号不好,甚至还有好几次没有接到陆兰妙的电话。
陆兰妙还不知道明则仙被开除的事情,还以为明则仙是休年假出去玩了,结果明则仙一出去十多天没有回来,陆兰妙有些奇怪,但打明则仙的电话他又经常因为信号不好接不到,陆兰妙便私下里找到明景,问明则仙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然为什么一直没有去集团。
“嗯?去集团?”被陆兰妙拦住的时候,明景还在陪陆兰霁买奶茶。
陆兰霁非要买名字听起来很好听的什么海洋之心,结果那杯奶茶只能做冰的,现在又是冬天,陆兰霁喝下后被冻的一个哆嗦,明景看他脸色发白的样子,便把自己手中的热可可换给了他,顺手将陆兰霁揽进自己的大衣里:
“我爸被航陆辞退了啊,你不知道吗?”
明景喝了一口陆兰霁的奶茶,同样也是被冻的一哆嗦,缓过神来后嫌弃地看了陆兰霁一眼,陆兰霁不敢说话,低头捏着吸管喝热可可,不发一词。
“辞退?”陆兰妙木了:
“怎么可能?当初可是我把他介绍进航陆的”
“那就要问我爸在集团里究竟发生什么了。”明景耸了耸肩,道:
“他没有和我说。”
“他也没有和我说。”陆兰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片刻后匆匆倒了一声谢,转身准备离去:
“谢谢,我再打电话问问他。”
“”看着陆兰妙的背影,明景眼神闪了闪,没有开口说话。
“好喝吗?”有明景在,陆兰霁的视线一般都是落在他的身上,对陆兰妙和明景的谈话也不关心,毕竟他已经知道陆兰妙在和明则仙谈恋爱,已经不可能再以情敌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了:
“太冰了就扔掉好不好。”
“没事,不要浪费。”明景喝一口缓一下,饶是他大冷天喝冰奶茶也有点难顶:
“下次不要点这个了,冷的要死。”
“好。”陆兰霁仰起头,对明景露出一个很乖很甜的笑,
“我们现在去哪啊。”
“去图书馆吧。”
明景现在大三了,有了之前的规划,现在已经在准备着手考雅思出国了。
但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和陆兰霁讲,怕性格阴暗偏执的陆兰霁知道后,会忽然发疯。
毕竟陆兰霁也不是什么善茬,家里还有权有势,万一在他准备出国的时候搞什么小动作,让他无法顺利出去,那之前明则仙给他准备的学费和心血岂不是都白费了。
思及此,明景低头扫了一无所知的陆兰霁一眼,伸出手将陆兰霁揽进怀里,垂头亲了亲他的眉心,若无其事道:
“走吧。”
“噢噢。”
陆兰霁还不知道明景已经打算毕业后就和他分手,独自出国读研读博,此刻正准备跟着明景往外走,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他费力地掏出手机,见是自己的妈妈,眉眼弯了弯,随即指尖向右滑,接起了电话:
“喂,妈妈。”
“妈妈,你为什么把明则仙辞退了。”
树荫下,陆兰妙坐在石凳下,指尖转着树叶的梗,急道:
“他明明工作能力很强的,你为什么”
“因为他不符合我的工作要求。”徐榕妃电话里的声线很冷,冷的像冰,令陆兰妙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兰妙,你要为一个完全不重要的人来质问妈妈吗?”
陆兰妙:“”
自从他的生父陆责死之后,他就很久没有听到徐榕妃用这样的声音和人说过话,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滞地坐在原地,都没有听清徐榕妃下一句说了什么,也许是“挂了”,又也许是“最近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很忙”,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的声响,很快,电话屏幕就熄灭了下去,倒映出陆兰妙困惑的脸。
到底是为什么?
陆兰妙很信任明则仙,不太相信明则仙是因为工作能力不过关所以被开除的,但又不觉得徐榕妃会说假话,思来想去,还是咬牙给明则仙打了一个电话。
这么晚了明则仙也不知道是在外面还是已经回到酒店了,陆兰妙给他打了第四次电话他才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他喘气的声音:
“喂,妙妙。”
“喂,明则仙,”陆兰妙听着明则仙的声音,问:
“你在哪呢?”
“泰山。”明则仙的喘息声还在继续,“在半山腰上。”
他的声音很轻松,道:“妙妙,等我到了山顶,拍日出给你看。”
陆兰妙现在哪有心情看日出,闻言顿了顿,在委婉和单刀直入间选择了后者:
“明则仙,我听明景说,你被航陆开除了。”
明则仙的说话声瞬间停止了,陆兰妙的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还有似有若无的电流声。
见明则仙不吭声,陆兰妙就知道明景所言非虚,当即紧张起来,下意识站起了身,在小道上来回走动,急道:
“为什么?我问妈妈,她说,她说是你没有达到她的工作要求,所以才把你开除的是这样吗?”
“”明则仙那边应该是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休息,陆兰妙听到了他拧开水瓶喝水的声音,好半晌,轻笑才混着有节奏的喘息传来:
“那妙妙相信你妈妈的话吗?”
“我我不知道”一个是妈妈,一个是男朋友,陆兰妙不知道该帮谁,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一个个地去求证:
“明则仙,你真的没有努力工作,没有达到妈妈的要求吗?”
“”几秒钟的沉默里混杂着陆兰妙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好半晌,一声叹息好似风一样从耳边吹过来,轻的陆兰妙几乎要无法捕捉,他以为明则仙的缄默代表他不会告诉他了,却没想到,下一秒,明则仙的话就像是一块巨石一样,砰的一声压在了他的心上,也压断了他的神经,令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如果没有答应那场求婚,就算是达不到她的要求的话,那我确实无法辩解。”
陆兰妙:“”
这几个字像是炸弹一样在他耳边炸响,陆兰妙耳边登时嗡鸣起来,他像是聋了,又像是听不懂中文了一样,张了张嘴,瞳孔也不自觉放大,眼神里倒映出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求婚?”
一个荒谬的猜想从他的心里漂浮出来,但他不敢去确认,只能抖着嗓子再确认了一遍:
“什么求婚?集团里有谁和你求婚了?”
明则仙似乎是爬上爬累了,还在喝水,因而没有马上回答陆兰妙的话,陆兰妙急的抓了抓头发,崩溃地大叫起来:
“明则仙,你说清楚点,是谁和你求婚了?!你说话——”
“你母亲。”明则仙喝完水,终于腾出时间,开口说了话:
“你母亲徐榕妃喜欢我,向我求婚了。”
陆兰妙:“”
第58章 我也喜欢他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 ……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
似乎连风声都消失了, 明则仙握着手机,喘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黑压压的人群, 又看了一眼只剩几度电的手机屏幕, 还有一直没有挂断但却没有人说话的通话页面,怀疑陆兰妙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断线了, 不然怎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明则仙抬手晃了晃手机,试图连接到信号的时候,电话里才终于传来沙沙哑哑的人声:
“什么时候的事情?前几天,还是前几周?”
“前几个月。”明则仙听出了陆兰妙情绪不对劲,慢半拍地回答道:
“那时我们”
“前几个月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陆兰妙像是被明则仙带来的消息彻底压垮了一样,情绪骤然爆发, 宛若开闸的洪水,愤怒和委屈猛地倾泻而下,让明则仙毫无招架的余地:
“明则仙,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从来不和我说, 有什么心事也总是和我憋着,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谈恋爱要沟通,要沟通,到底要讲几遍你才能把我的话记在心里啊!!!你到底还想不想谈, 不想谈我们就分——”
“嘟——”
陆兰妙的话还没有说完,通话界面就忽然停滞几秒, 随即消失,电话那头连风声和呼吸声也没有了。
陆兰妙话头不得不止住,低头一看, 是明则仙把电话挂了。
陆兰妙:“”
意识到这件事后,委屈、无措和愤怒像是潮水一样席卷了他,他站在冬日的冷风里,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脸颊上的一片湿润。
他母亲喜欢他的男朋友,向他男朋友求婚了,而这件事情,竟然是在发生好几个月后,他才知道。
从头到尾,他母亲没有和他提过,明则仙也没有和他提过,他像是一个外人一样,被他们蒙在鼓里。
陆兰妙不敢去想,如果明则仙没有被辞退,如果明则仙现在还留在航陆,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了?
一想到这里,陆兰妙只觉浑身发冷,连压根也不自觉打起颤来。
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原地,好半晌又克制不住汹涌的情绪,不顾旁人的视线,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明则仙对他的若即若离。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明则仙像是始终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一样,陆兰妙甚至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明则仙好像随时能抛下在这里的一切离开这里,他像是一株没有根的浮萍,随时能随风漂流而去,最后留下陆兰妙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的惶恐究竟来自于何处,陆兰妙想不明白,也没有任何头绪去思考,他只知道自己拼了命地想要抓住明则仙,但越努力,却越狼狈。
他和他之间隔的或许不仅仅只是年龄、家世和阶级,还有两段完全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甚至
明则仙还不属于这个世界,从一开始,他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宿舍之中。
中间明则仙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陆兰妙都没有接,连明则仙发给他的信息也提不起兴趣去看。
藏在被子里默默流了一晚上的泪,第二天,陆兰妙打起精神,收拾了一番自己的面容,去了航陆。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航陆,前台和公司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他,朝他打招呼,陆兰妙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盯着自己红肿眼睛的视线,刷脸进了总裁的专属电梯,直奔徐榕妃的办公室。
他来的太早了,徐榕妃应该还没有来公司,陆兰妙直接走到办公桌前面坐下了,半躺着玩手机。
明则仙又弹了几个消息进来,陆兰妙匆匆扫了几眼,发现明则仙说来说去无非是那么几句话,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和陆兰妙开口,才一直拖到现在。
陆兰妙冷笑一声,继续晾着明则仙,没有回复。
徐榕妃一直没有来,陆兰妙索性就躺在老板椅上休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徐榕妃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俯下身推了推他的肩膀:
“宝贝你怎么来了?”
徐榕妃脸上妆容精致,看不出岁月和生活磨砺过的憔悴的痕迹,但看向陆兰妙时眼底的关心是真实存在过的:
“宝贝困了就去休息室里睡。”
陆兰妙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站起身给徐榕妃让座:
“我不困。”
他往前走了几步,让开位置让徐榕妃坐进去:
“妈,我今天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徐榕妃还不知道陆兰妙来找他是因为什么事情,伸出手,揽住陆兰妙的肩膀,带着他往沙发那边走,语气温和:
“宝贝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沙发边落座,徐榕妃让秘书端了茶过来,等秘书离开之后,两人才正式进入话题: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嗯算是吧。”陆兰妙说:
“妈妈,我今年大四了,学校要求毕业要有实习经历,所以需要航陆给我盖一个实习章,可以吗?”
“当然了可以了宝贝。”徐榕妃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航陆是你外公留给我的,等我退休之后,也是留给你的,只是一个实习章而已,有什么不行的呢。”
陆兰妙笑了笑,随即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实习证明,双手托着递给了徐榕妃。
徐榕妃见状,笑着摸了摸陆兰妙的头,母子之间是难得的亲昵:
“等着啊,我亲自给你盖。”
言罢,徐榕妃起了身,走到保险柜面前,按下了密码,滴滴声响起之后,徐榕妃打开保险柜拿出公章,正欲转过身给陆兰妙盖章,下一秒,她的身后就传来了陆兰妙的声音:
“妈,之前那个明则仙是我介绍到航陆的我想知道他具体哪个地方没有达到你的心理预期和工作要求?”
“”
徐榕妃背对着陆兰妙,陆兰妙清晰地看出她的身形僵硬了几秒,许久,才转过身来。
徐榕妃低下头给陆兰妙盖章,没有和陆兰妙对视,只道:
“工作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陆兰妙走到徐榕妃身边,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徐榕妃的手,放低声音,几乎是哀求般道:
“妈妈。你告诉我吧,你为什么要辞退他?”
“章盖好了。”徐榕妃挣开陆兰妙拉着他的手指,全程几乎没有看陆兰妙一眼,只是近乎粗鲁地将实习证明拍到陆兰妙的身上,随即走到老板椅边坐下,拿起了桌上的材料和笔:
“出去吧,妈妈这里还有事要忙。”
陆兰妙急了,顾不上捡起飘到地面上的纸,张口叫道:
“妈——”
“出去!”
母子子孝的氛围被徐榕妃冷厉的声线彻底撕开,像是白纸上裂开一道痕迹,呼呼的冷风从外面灌进来,空气流转,再也维持不住室内表面的平静。
陆兰妙被吼的一愣怔,傻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徐榕妃。
徐榕妃抬起头,看着陆兰妙发白的神情,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勉强勾起唇角,但几秒钟后,双唇又紧紧抿成直线:
“我很忙,兰妙。”
徐榕妃说:“你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来打扰妈妈,对吗?”
陆兰妙:“”
他好似被徐榕妃一嗓子吼飞了三魂七魄,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捡起地上的实习证明。
“啪嗒——”
忽然间,一滴湿痕落在了白纸上,将上面的字晕染出淡淡的墨痕。
陆兰妙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
他顺手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捡起实习证明,随即直起身。
眼泪像是擦不干净似的,一直从眼睛里往下淌,陆兰妙又用手背擦了一把,才转过头去,不再面向徐榕妃,声音哽咽:
“妈妈,你瞒着我。”
徐榕妃皱眉:“我瞒你什么了?”
“你把明则仙赶出公司,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
陆兰妙转过头来,看向徐榕妃,双唇颤抖,嗓子发疼,好半晌,才道:
“是你喜欢他,和他求婚了,他不同意,你生气了,才把他辞退的。”
徐榕妃:“”
她原本凝重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慌张,后背微微直起,身体前倾,看向陆兰妙,手指上握着的钢笔也因为脱力而松了手,在桌面滚了几圈之后掉在了地上:
“他跟你说的?!”
“重点不是谁跟我说的,是你喜欢他,要给我找一个后爸,这件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陆兰妙站在原地,极力压抑着吸鼻子的抽泣声:
“妈妈,我不是你的孩子吗,你有事你什么不告诉我?!”
“这件事有告诉你的必要吗?”
徐榕妃又靠回椅子上,只觉心烦意乱,别过脸去对着墙,并不看着陆兰妙:
“我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可是妈妈,我是你的儿子啊,你喜欢他,难道就不能”
“不能!”徐榕妃忽然站了起来,转过头,直直看向陆兰妙,视线发狠:
“二十多年前,我接受父母的安排,嫁给了你的爸爸,陆责。在和他成为夫妻的这些年里,我尽职尽责地当一个好妻子,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你爸爸送给我的一份又一份‘大礼’,得到了他的婚内出轨和私生子!”
徐榕妃闭了闭眼,深呼吸,又睁开眼,指尖在发着抖,对上陆兰妙惊愕的眼神,颤着声道:
“陆兰妙,我是你的妈妈,可我也是我自己你爸爸已经走了这么多年,难道我连追求我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吗?”
“那你为什么又要辞退他?”
陆兰妙快步走到徐榕妃面前,两个人身高相仿,而在徐榕妃这个长期的上位者面前,他浑身的气势也不输:
“难道就因为他没有答应你的求婚,你就气急败坏”
“他找不到工作自然会回来求我!”
徐榕妃也不再掩饰,只道:“宝贝,我不年轻了,我已经四十多岁了我好不容易再一次遇到一个我这么喜欢的人,你以为我愿意就这么放他走?!”
陆兰妙因为错愕而逐渐放大的眼睛里倒映出徐榕妃发狠的脸庞:
“不把他逼到绝境,他怎么可能乖乖回到航陆,回到我身边?!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乖乖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我就是想让他无处可去,最后只能留在我身边!”
“”话音如同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陆兰妙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他早该想到的
虽然他知道陆责是个渣男,也从未在心里为他的出轨行为开脱,但毫无疑问,和他的父亲陆责一样,徐榕妃也是一个掌控欲望极强的女子。
她不是一个会乖乖待在家里等待丈夫来宠爱的小娇妻,她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雷霆手段,还有极强的掌控欲。
而陆责这样大男子主义的人是不可能喜欢一个同他一样强硬的女人的,他喜欢的温柔小意,徐榕妃不能给他,才导致了两人婚姻的分崩离析。
而徐榕妃在漫长的婚姻生活里也终究明白,她虽然喜欢陆责,但陆责并不适合她。
她性格强硬,而明则仙性格温柔;她说一不二,而明则仙说话做事留有三分余地;她看似坚强,也总是有脆弱的时候,而明则仙看似被动脆弱,但却柔韧如水。
两个人是再互补不过的性格,徐榕妃要喜欢明则仙再轻而易举不过,而陆兰妙早就知道了他母亲徐榕妃是这样一个拥有铁血手腕的女人,只不过还抱着一丝侥幸,期盼着徐榕妃是恼羞成怒,而不是情根深种
但如今看来,她母亲对明则仙是势在必得,穷极手段,非要得到不可。
“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他”
陆兰妙抓着徐榕妃的手,带着哭腔道:
“妈妈,你换个人喜欢好不好”
徐榕妃任由陆兰妙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冷冷道:
“你没有干涉我选择爱人的自由。”
“可我有维护我的爱情的权利!”
陆兰妙用力抓住徐榕妃的手,指尖几乎要嵌进那双保养得当的白皙皮肤里,满脸是泪,崩溃失声大叫道:
“我也喜欢他他是我的男朋友!”
第59章 我恨你 “啪——” 一……
“啪——”
一个响亮耳光顺着疾风甩到了陆兰妙的脸上, 比徐榕妃的愤怒更先到来的,是徐榕妃的指甲在陆兰妙脸颊皮肤划过时带来的火辣辣痛感。
陆兰妙被徐榕妃这一耳光扇懵了,因为力道而偏过头去的他微微踉跄几步, 好半晌才站稳,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许久之后, 才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颤抖着声音道:
“妈”
下一秒,一阵大力按在陆兰妙的肩膀上,迫使陆兰妙转过身来,面对着徐榕妃, 而徐榕妃则死死瞪着他,将他按在墙上,因为情绪压抑到极致,导致声音沙哑,颤抖的眼球里淌下眼泪:
“你疯了是不是, 陆兰妙?!”
陆兰妙感觉自己肩膀上的肉和皮肤都要被徐榕妃撕扯下来,徐榕妃的指甲死死地嵌进他的衣服和身体, 他吃痛地叫出声,却无法推开徐榕妃:
“妈”
“回答我,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明则仙比你大多少吗, 他明年就要四十岁了!可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你知道你们之间差了快要二十岁吗!?他都能把你生出来了!”
徐榕妃掌心从陆兰妙的脖子往上抚摸,最后双手死死板着陆兰妙的脸, 几乎让陆兰妙动弹不得,只能仰起头看着穿着高跟鞋的徐榕妃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他:
“陆兰妙,你清醒一点!你还这么年轻, 以后航陆也是你的,你什么男人找不到!非要找一个老男人!”
“妈,可是明则仙他人很好”
“再好他也老了!等你三十五岁的时候,他都五十多了!你知道五十多是什么概念吗?就是你还正当壮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变老了!”
徐榕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兰妙,
“当初你把明则仙介绍进航陆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可是你和他年纪差这么多,我以为是我多想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和他有关系!”
“妈,年龄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真的喜欢他”
“等到他上了年纪,长出白发、皱纹、老年斑,甚至身形佝偻只能拄着拐杖走路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徐榕妃一把推开陆兰妙,冷冷道:
“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陆兰妙愤怒道:“妈,凭什么你能和他求婚在一起,你不能!你凭什么否定我和他的爱情!”
“因为我是你妈,我有管教你的权利。”
徐榕妃深呼吸几下,随即抬手,用指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脸上又逐渐恢复了些许镇定和冷酷:
“陆兰妙,我警告你,我不会支持你和明则仙在一起。”
陆兰妙倔强地看着她:
“如果我一定要呢?”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徐榕妃在椅子上坐下,双腿交叠,抱起双臂,仰头看着陆兰妙,是她习惯性用的谈判的姿势,眼神眯起时锋锐冷酷:
“你应该不会想知道我的手段吧。”
陆兰妙瞳孔倏然变大,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近乎失控地扑上前来,抓住徐榕妃座椅的扶手,绝望地大喊道:
“妈!”
“我就算对付不了明则仙,但是他好像还有两个在读书的儿子吧?”
徐榕妃说:
“给你三天时间,和他分个干净。不然”
陆兰妙又不是不知道他妈妈是一个有什么样手段和心机的人,当即愤怒道:
“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做?他两个儿子和我们家的人又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迁怒他!”
“怪就怪在你非要喜欢那个明则仙!”徐榕妃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是我唯一的接班人,日后我名下的产业都是你的,你和明则仙要是在一起了,明则仙我是信得过,可难保他的两个儿子不会想图谋我们陆家的财产!我和你外公辛辛苦苦大半辈子难道是想眼睁睁地看你嫁给一个拖家带口的中年老男人吗!”
陆兰妙气的失语,愤怒和血液一起冲向头顶,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耳边也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没想好要怎么回徐榕妃,就听见徐榕妃再次开了口,这回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态度依旧强硬:
“给你三天时间,和明则仙分手。”
徐榕妃道:“如果不分手的话,他和他的两个儿子,我都不会放过。”
有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涌溢出来,陆兰妙慌乱地去擦,可脸上的湿润却越擦越多,好半晌,他只能放弃,任由泪珠掉在光洁明亮的瓷砖地面上,晕开一个小水洼:
“妈妈,你太过分了”
“你就当我是个恶人吧。”徐榕妃不为所动:
“我不是你爸,可以把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他的私生子和那个女人。即便我和明则仙结婚了,我的财产也都是留给你的”
言罢,她深吸一口气,许久道:
“妈妈是为了你好。兰妙,你还这么年轻,前途无限,不能找那样一个拖家带口的老男人,知不知道!”
“”
陆兰妙没有回答。
但他知道徐榕妃是认真的。
徐榕妃的手段,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当初在和陆责的商业婚姻里,陆徐两家的角逐却从未停止,最后以徐家胜出,以徐榕妃为代表的徐家吞并陆责家的陆域公司,完成航陆集团的构建而落下帷幕。
虽说陆责在死之前将大部分财产都给了陆兰霁母子,但那些本来就是一些他手上可以流动的财产,真正值钱的股票和珠宝黄金,都还死死握在徐榕妃的手里。
徐榕妃不是什么小娇妻,更不是会为了男人一蹶不振的女人,她既然得不到陆责的人和心,那权力就是她最好的保养品。
陆责死后最伤心的人不是徐榕妃,是陆兰霁的母亲。
虽然陆兰霁的母亲家世也不错,足够和徐榕妃打擂台,可陆兰霁母亲没有徐榕妃母亲的手段,陆责死后,她手上拿着一笔供她十辈子挥霍都挥霍不完的遗产,却仍旧连进陆责的墓地祭拜、在他葬礼上吊唁的资格也没有。
当人走到一定地位的时候,钱就没那么重要了,权力才是人成功路上的通行证。
徐榕妃太知道权力的滋味和使用它的方式了,而陆兰妙尚且稚嫩,他在徐榕妃面前好似一个三岁无知的孩儿,本能地感到畏惧。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眼泪干了又流,反反复复,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学校,躺在床上,枕巾湿透一片。
他一连失眠了三天,每天浑浑噩噩地游荡在校园里,有时候连撞到人了也不知道。
他脑子很乱,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他不想和明则仙分手,又惧怕于徐榕妃的威胁。
他知道明景和明华对明则仙的重要性,害怕因为自己的愿意,导致明景和明华受到牵连。
他们毕竟是无辜的。
就在陆兰妙失魂落魄之际,明则仙从外面回来了。
事业编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他考到了第一名,此次回来,是回来资格复核的。
但他并没有马上准备材料,而是先去找了陆兰妙。
毕竟陆兰妙好几天没有接他电话,他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变成了担心惧怕,最后急的不行,刚回来就把行李丢到家里,去了陆兰妙的学校。
他有陆兰妙的课表,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教学楼拦住了陆兰妙的去路。
“妙妙。”
明则仙跑的胸膛起伏,呼吸微乱,一边喘息,一边伸出手,拉住了陆兰妙的手腕,道:
“你这几天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陆兰妙挣开他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脚往外走。
明则仙跟着他走出教学楼,等到走到人少的时候,他才伸出手,偷偷牵住了陆兰妙的手指。
陆兰妙甩了几下,没能甩开,正想发火,下一秒,却见明则仙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附耳到他的耳边,低声道:
“妙妙,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陆兰妙本来不想理他,但看见明则仙这幅眼角眉梢都掩盖不住欣喜的模样,还是不想泼他冷水,便下意识问:
“什么好消息?”
明则仙凑够去,在陆兰妙的耳边说了什么,陆兰妙听完之后,偏过头,诧异地看着明则仙: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
明则仙说:“下下周六就考试了,我这段时间要好好准备面试。”
陆兰妙想了想,随即点头道:
“好。”
“等我考上之后,就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了。”明则仙拉住陆兰妙的手,低声道:
“对不起妙妙,之前因为工作忙,经常周末加班忽略了你,以后不会了。”
陆兰妙:“”
他静静地看着明则仙愧疚的神情,好半晌,才撇开脸,低声道:
“我没放在心上。”
“好妙妙。”明则仙弯了弯眉,凑过去,亲了亲陆兰妙的眼睛,低声道:
“谢谢你。”
他说:“我们好久没见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陆兰妙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明则仙牵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裤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陆兰妙下意识低下头拿出,看了来电人提示一眼,眼神闪烁,片刻后又将手机放了回去,没有接起。
他没有在这个档口和明则仙提分手的事情,而徐榕妃却等不及,屡次打电话来问陆兰妙是否有和明则仙提分手,徐榕妃只说过一段时间再提,惹得徐榕妃大怒,直接停了陆兰妙的生活费,断了他的所有经济来源。
好在陆兰妙自己还有一点积蓄,也能勉强维持日常开支。
陆兰妙没有去想徐榕妃此时究竟会有多生气,他也不敢去想,硬熬到明则仙面试那天,陆兰妙等在考场外,站的腿都麻了,明则仙才走了出来。
陆兰妙一眼就认出了明则仙,快步走过去,还未问明则仙成绩如何,下一秒就重心一失,明则仙将他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陆兰妙不得不抱住明则仙的脖子来保持平衡,好半晌,才笑道:
“这么开心啊?”
他垂下头,看着明则仙的眼睛,低声道:
“考的怎么样?”
“82.1。”明则仙看着陆兰妙,稳重道:
“我笔试比第二名高2.8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陆兰妙看着明则仙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数,于是也没有问太多。
两个人手牵手一起去吃了饭,吃完饭后滚了床单,等到快要八点钟的时候,明则仙才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查看今日的面试成绩。
陆兰妙比他还紧张,手指紧紧地掐着明则仙的手臂,直到明则仙滑到自己的岗位的时候,陆兰妙还因为不敢看,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之后,他听见了明则仙的轻笑,随即温热的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成了。”
这两个字一出,好像有什么巨石从心口瞬间被放下,陆兰妙浑身一震,下意识抬起头,可下一秒,就被明则仙压在了床上。
陆兰妙没有反抗。
两个人都将今晚当做是最后一晚一样,反复从对方的身上汲取体温和□□,一直到天露鱼肚白,明则仙才靠在陆兰妙的身上,筋疲力竭地睡去。
陆兰妙的身体很累,但因为太累了,精神却很清醒。
他躺在明则仙的怀里,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明则仙的睡颜,任由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横流,好半晌,才凑过去,轻轻吻了吻明则仙的脸颊。
等明则仙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了陆兰妙的影子。
明则仙懵了半晌,许久,才缓缓坐起来,眯着眼睛翻身找手机,给陆兰妙发了消息。
得知陆兰妙是回学校上课了,明则仙这才放下心来。
他去浴室洗了澡,起身穿好衣服,随即走出了酒店。
接下来几天,他开始忙着体检和政审的事情。
而陆兰妙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经常不回消息,也不见人影,明则仙去学校找过他几次,倒是能见到人,但陆兰妙对他的态度却不冷不热的,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又像是激情陡然褪去,只剩下厌烦和敷衍。
这让明则仙有些疑惑。
一月时,明则仙正式入职商务发展促进中心。
也就是在那个月,他收到了陆兰妙的分手“通知。”
“出国?你要出国?”
听到电话那头播报航班的电子音,明则仙大脑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后,是难以遏制的慌乱,几乎是瞬间就从办公室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这么突然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陆兰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清清冷冷的,就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带着疏离感:
“至少也要两年吧。”
“两年啊。”明则仙握着手机,指骨泛白,好半晌,才勉强笑出声,喃喃道:
“两年,也没有很久。还是你前途重要,我等你回来,妙妙。”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几秒钟之后,明则仙才听见陆兰妙的冷笑,没有什么情绪:
“明则仙,你是不是还不懂我的意思?”
陆兰妙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徐榕妃,不得不狠下心,一字一句道:
“我想出国,不仅仅是因为要读书,还是因为我腻了你了,不喜欢你了。”
陆兰妙一边说着,一边心像是被尖刀划开一般,血淋淋地疼:
“我们分手吧,明则仙。”
明则仙:“”
他呼吸微滞。
不敢想象“分手”两个字会从陆兰妙口中说出,但那么多句里,明则仙并没听清楚每一个字,只能听到陆兰妙带着哽咽和颤抖的嗓音。
他喉结微动,半晌,才猜想到了什么,低声道:
“妙妙,你母亲是不是在你面前?”
陆兰妙指尖微颤,没有说话。
“听着,妙妙,我不会和你分手。”
明则仙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但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我会等你回来,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四年五年十年,我都等得起。”
他重复道:
“我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妙妙。”
听到这些话,陆兰妙再也绷不住心中的情绪,任由忍住的泪水放肆横流一,大哭道:
“明则仙,我”
他还话还未说完,站在他面前的徐榕妃就将他的手机夺去,替他按下了挂断键,并将明则仙的联系方式都从陆兰妙的手机里都删去。
陆兰妙像是疯了一样,扑上来抢过自己的手机,崩溃道:
“妈——”
“带少爷上飞机。”徐榕妃眼神很冷,看向陆兰妙身边的两个保镖,低声道:
“务必把他平安送到M国。”
保镖点了点头,随即拿过陆兰妙的行礼,对陆兰妙道:
“少爷,走吧,快到登机时间了。”
陆兰妙哭的脸颊湿透,拿着手机捂在心口,哑着声音道:
“妈妈,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和明则仙提了分手,你就不会威胁他和他的家人。”
“当然,”徐榕妃说:
“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不爱他了,我就把你接回来。”
陆兰妙眼睫微颤,掀起眼皮,看了徐榕妃一眼,好半晌,才惨然一笑:
“我恨你,妈妈。”
“”
徐榕妃身体晃了晃,片刻后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随即转过身去,避开了与陆兰妙的眼神对视,只是下了令:
“带走!”
保镖听令点了点头,伸出手令陆兰妙转过身去,往前推了几下。
陆兰妙不得不顺着人潮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徐榕妃,好半晌,才低下头,任由眼泪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小少爷,你就和徐总服服软吧,你毕竟是她的儿子,只要你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爱那个人,她怎么舍得可能会把你送出国呢。”
保镖拿着陆兰妙的行李,一边走一边劝道:
“你还这么年轻,还有这么好的前程,何必”
“闭嘴。”
陆兰妙冷冷地开了口,眼神似刀一般扎在了保镖的喉咙口,令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可以离开他,但是不会不爱他。”
“我会想办法回来的。”
陆兰妙用力攥紧指尖,仰起头,深呼吸,慢慢止住了眼泪,喉结发紧,好半晌,才慢慢吐出破碎却坚定的字句:
“等我回来的那一天就没有谁可以阻止我和他在一起了。”
第60章 陌生 飞机飞过湛蓝的天幕,尾端在……
飞机飞过湛蓝的天幕, 尾端在天空中留下两条洁白的机尾云。
明则仙仰起头,看了一眼越飞越高直至不见的飞机,眼神微闪, 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
上班上累了,懒得去超市买菜, 明则仙在朴朴上下单了几样菜,等待外卖小哥送货上门。
下了brt,步行几百米回到家,打开门,家里很安静,窗帘阖着, 阳光从缝隙里漏洒出几缕至客厅的桌面,沙发静静隐没在黑暗里,直到灯带亮起,光线将它全然罩住。
明则仙开了灯,一边穿拖鞋, 一边把公文包放在玄关处,随即解开领带, 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安静躺尸。
气氛又沉闷下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灰尘, 静谧的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家里没有人,只有他自己。
自从明景出国留学之后, 家里就只剩下了明则仙一个人。
他每天一个人准时上班、下班、做饭,有时候会加班或者出去出差调研,但大多数时候是两点一线, 生活无聊到有些乏味的程度。
但好处是工资很稳定,再也没有人会随便给他降薪或者是说他小话,他光明正大地考进来,成为了单位的一员,因为形象好,人又温柔踏实,刚转正不久,领导就派他外出援藏,两年后又将他调回了龙成。
有了两年的援藏经历,明则仙在今年年初完成了九进八,等满了年限,会继续提拔晋升。
算起来,他也工作满三年,明景也外出留学两年了。
为了省机票钱,明景一直在国外生活,没有回来,家里虽安静却也空旷,明则仙每天回到家中之后就是做饭吃饭、在跑步机上跑步锻炼身体,得空的话就会去浇浇花、剪剪草,一副老年人的生活派头。
当然在外人眼底,他年龄确实也不年轻了。
但领导同事们都在私下里问明则仙究竟是怎么保养的,怎么四十多岁的人了一根白头发也没有,看起来还像是工作不久的小伙子似的,这时候明则仙只会笑笑不言语,并不多说。
他话少,只有被问到家里的情况时,明则仙的话才会多一些。
没有再婚。
家里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出国留学两年了,小儿子今年准备大学毕业了。
明则仙脾气很好,一一回答同事们的八卦,还会把明景和明华的照片给同事们看。
有年轻一点的同事看到明景的照片时,大部分都会说好帅,但看到明华的照片,无一例外地都会惊叫一声,一脸惊喜地看着明则仙:
“明哥,你儿子是明华啊。”
“是啊。”明则仙被问的很懵:
“你们认识他吗?”
“认识啊,他在网上很火的,我闺蜜都在追他的剧。”
年轻一点的女同事伸长脖子看向明则仙的手机,仔细看了看明华的眉眼,确定此明华就是彼明华,又转过头去,看着明则仙的脸,半晌笑道:
“难怪我说这个男明星长的这么眼熟呢,原来就是明哥你的儿子啊。”
女同事不好意思道:
“明哥,我闺蜜可喜欢明华了,你能不能送一张明华的签名照给我啊,我想在生日的时候送给我闺蜜。”
“”明则仙脸上的表情有了片刻凝滞。
事实上明华已经五六年没有回过家了,明则仙手里拿着的照片,都还是明景在出国前见明华时拍的。
明则仙不喜欢梁检昭,不想明华继续和梁检昭继续混在一起,所以父子两人为数不多的见面都会因为这个话题吵起来,加上明华确实工作繁忙,演员的档期很满,明则仙后来又去援藏了,父子两个人便从三年前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一次面,关系生疏的很。
要是明则仙开口找明华要签名照,估计也能拿到,但签名照绝对不可能是明华亲手交给明则仙,而是以顺丰快递的形式来到明则仙的身边。
思及此,明则仙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一旁的小姑娘见明则仙没有马上回答,还以为不方便,于是忙道:
“没事的明哥,不方便就算啦。”
“没事,可以的。”是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要一起很久相处的同事,明则仙没有理由去拒绝人家小姑娘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何况是送给好朋友的生日礼物,意义重大,明则仙愿意帮她试试:
“我晚上联系他一下试试。”
“哇!”小姑娘还以为明则仙已经拒绝他了,听见明则仙说这话,登时一脸高兴欣喜道:
“谢谢明哥。”
明则仙笑了笑。
两人话还没聊完,刚好就来了活,短暂的闲话过后,小姑娘就回工位上干活,明则仙把手头的工作干完,便给明华发了一条消息,简明扼要:
“小宝,我同事的朋友很喜欢你,可以送我一张你的签名照吗?”
明华应该是在忙,过了很久,才回到:
“可以的,爸爸。”
明则仙见他答应了,也就没再管,刚好已经过了十二点,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走到打卡处刷脸下班,明则仙也打了卡,和同事一起坐电梯下楼,去食堂吃饭。
等吃完饭,回单位准备午休的时候,明则仙这才发现明华半个多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但又很快撤回了,之后对话框安安静静的,再没有消息传来。
明则仙还以为是明华手滑撤回了,也就没有回复,照常午睡,等到快要上班的时候又收拾了一下,打卡上班。
在事业单位上班的好处就是工资稳定、大部分时候可以正常上下班,但偶尔也有加班的时候,明则仙忙碌到七点钟,干完了手头上的活,才关闭了电脑,准时下班。
他回家的时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明则仙冒雨上了brt,虽撑了伞,但半身都淋湿了。
brt上还有位置,明则仙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仰起头,见brt刚好经过万象城,上面的大屏幕上,是明华代言某珠宝的巨大照片。
明华虽然长得像明则仙,但面部轮廓比较柔和,留长头发时,颇有一股雌雄莫辨的意味。
“”
还挺漂亮的。
明则仙拿出手机,抓住时机,赶紧照了一张明华的照片,随即低头发送给明景:
“你弟弟,出息了。”
明景应该在学习,等明则仙快要下brt的时候,才发了一个小猫站着竖大拇指的表情包过来。
明则仙笑了一下,随即又给明景发消息,问:
“钱够用吗?爸爸昨天发工资了。”
明景回:“不用,够。”
明景出国前,明则仙把自己的车卖了,卖了二十万,一次性打到了明景出国留学的那张卡上,现在明景应该还有钱。
见明景说钱够用,明则仙又收起了手机,到站下车。
他快步往前走,刷脸进了小区门,随即进了小区内。
因为下了雨,明则仙又耽搁了一会儿,此刻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全靠小区的路灯照明。
雨水像是从天空中倾泻而下一般,迅猛地垂坠而下,哗啦啦打在小区树木的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叶片上汇成晶亮亮的小溪,流淌至地面,又被明则仙的雨伞挡去。
明则仙快步往家走去。
天色昏暗,他看不清人影,刚走到楼道门口,忽然发现余光处似乎有一个人站在灌木丛旁边,他吓了一大跳,转过头去,但此刻的灌木丛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在
也许是自己眼花了吧。
明则仙以为是自己忙了一天,看久了电脑导致实力受损或者累出了幻觉,拍了拍胸膛安慰了一下自己,随即走到楼道前,收了伞,往楼梯间走。
在等电梯的时候,有几个小孩子拿着玩具小跑过来,跑到明则仙面前,仰起头看了明则仙一眼,随即停下来,有礼貌地叫了一声:
“哥哥。”
“嗯。”明则仙笑着应了,等电梯门打开,他伸出手抵在电梯门门框处,让孩子们先进去,随即才跟了进去,低声问:
“去哪楼?”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报了楼层数,明则仙一一给他们按下按钮,等送走了吵闹却又礼貌的小孩,才回到了自己的楼层。
又是平淡且无聊的一天。
吃完饭,明则仙洗了碗,照常的锻炼过后,又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想到白天女同事说明华有剧在播,明则仙反正也无聊,就冲了个视频会员,开始看剧。
明华现在在播的这部剧是一部仙侠剧,剧里他饰演一个拥有废灵根的小师弟,虽然实力不强但貌美,是宗门的团宠,但却因为性格单纯,受歹人欺骗,引狼入室,致使宗门被灭,只剩下他一个人背负血海深仇,最后不得不崛起,踏上了复仇的路。
本来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复仇爽剧,但因为和明华演对手戏的男二在剧里和明华还有很隐晦的感情戏,在剧里,他是是明华的挚友、初恋、白月光、老师,但同时也是害明华所在的宗门被屠的罪魁祸首。
明华在复仇的时候,本来想杀了他,但却在他的花言巧语下,又受蛊惑,再次男二被骗的盲了眼睛,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还差点又被男二杀了,最后明华拼死逃出,心如死灰之下,终究练成师尊教给他的无情道,将负心人斩于剑下。
本来剧情到这里就圆满了,但在剧尾,导演非要给观众喂屎,在明华勘破红尘,飞升至仙界的时候,才知道他本来就是仙界的一株无心树,因为爱上了帝君,长出了心,不能继续开花,无法继续履仙职,所以被丢下仙界磨砺,待到无心,才能飞升回仙界。
得知真相的明华站在缥缈的云层中,和陪他历劫的帝君遥遥相视,最后镜头定格在明华右眼的一滴泪上,无心树开出了花飘落在两人肩头,全剧终。
明则仙:“”???什么鬼?!
这结局是屎吧,是屎吧?
别告诉我明华和这个帝君还有接下来的感情戏,这都还能he的话,明则仙真的要报警了。
上微博一看,果然发现这部剧的结尾骂声一片,大家都说这部剧高开低走,但也有人说这部剧的结尾给人留了悬念,明华不一定还是和那个帝君在一起,但有人说无心树又开花了,所以明华最后还是会和帝君在一起。
明则仙被这个结局气的怒火攻心,怒写一千多字的小作文讨论明华不会和帝君在一起的可能性,但其中五百字都在骂那个帝君,最后被人说上升演员,把他发的整条微博都举报了。
明则仙:“???”
就在他气的差点要吐血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明则仙还在和男二的粉丝battle,等到被拉黑的时候,他才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起身去开门:
“谁啊。”
门被打开,外面空无一人。
风吹过,打在皮肤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明则仙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又此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好像刚才的门铃声只是明则仙的幻觉
诡异。
明则仙关上了门,继续看剧。
明华这五年多还拍了不少作品,明则仙看到十二点才睡。
第二天醒来上班时,天还是阴沉沉的。
明则仙在楼道前,撑开伞,准备离开,忽然见听到灌木丛里发出一声轻响。
明则仙敏感地回过头去,但不远处却没有人影
不是,闹鬼了吗?
明则仙一个大小伙子,一连两天听到莫名的动静和铃声,真的是有点畏惧了。
下午回到家里的时候,八点多,他一个人在家看剧,忽然又听到了一阵铃声,但开门,却又不见人影。
明则仙真的有点被吓到,汗毛倒竖,关上门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七八年前的那笔债没有还完,有人上门故意吓唬他?
可明则仙翻了翻账本,一一对过,发现账都已经连本带利地还清了,不可能还有什么债主之类的找他麻烦?
明则仙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守株待兔,非要把那个吓他的小人抓到不可。
但当他准备逮人的时候,奇怪的门铃声又消失了,之后的一个多月,明则仙的日子又过的风平浪静。
就在明则仙终于放下心的时候,在一个雨天,明则仙又在进楼道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个刻意的身影。
他全部身体隐没在坏掉的路灯下面,看不清脸,身形消瘦,正对着明则仙的方向,离明则仙还有几米,被帽子遮盖的阴影里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明则仙,和明则仙对上视线之后,浑身一颤,登时转过身,慌不择路地往外走。
“别跑!”明则仙只一眼就确定这个人是之前吓他的小鬼,脸色一沉,连伞也顾不上拿,就追了出去。
明则仙比他高,腿也比他长,三步两步地追上去,随即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反剪在背后,随即又踹了那个人的膝盖窝一脚,迫使那个人跪下:
“还跑!”
正义的“明警官”死死按着穿着黑衣服的人,冷冷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还在我家门口装弄神弄鬼!”
穿着黑衣服的人戴着卫衣帽子,背对着明则仙,没有开口回答。
明则仙急于知道一个月前是谁在他家按门铃却又消失,于是便强迫“小鬼”转过来,见他还带着口罩,便伸出手,强行将他的脸撕下——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明则仙的视线便触碰到了那个人的脸上。
在看清那个人人脸的一瞬间,明则仙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住了,好半晌,才愣愣地吐出六个字:
“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