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私生子 被他强硬地按在地上的人身……
被他强硬地按在地上的人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似乎是尚且还沉浸在被发现的惊惧里,仰起头看了一眼明则仙,又很快低下, 水液从他的眼睛一路往下滑, 汇聚到下巴处滴落,也不知道是雨水, 还是别的什么。
“起来吧。”
他一直没有说话,明则仙愣怔过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面前被他按在地上的人是几年未见的小儿子明华,尴尬几秒,缓缓松了手,还顺手扶了明华一把, 拍了拍他膝盖上的泥土,一边拍一边道: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很多年没怎么见过面,明华似乎比之前沉闷话少了一些,垂头看着弯腰给他拍泥土的明则仙,眼神微闪, 好半晌,指尖微微蜷缩, 用力收入掌心:
“想想回家看看。”
说完这句话,他想到自己当初和明则仙闹翻时,两个人之间好几次的不欢而散, 似乎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假,迅速移开视线, 尴尬地不敢再看明则仙的脸,怕从明则仙的脸上看出嘲讽和不屑。
明则仙的动作微微一顿,垂下视线, 看着明华的膝盖差不多干净了,便直起身,看着明华,笑道:
“想家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到小区门口接你,你躲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有坏人呢。”
明华没接这话,只是低下头,看着明则仙被淋湿的裤腿,一言不发
这孩子,三年不见,性子又更闷了。
明则仙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幕,好半晌,叹了一口气,试探道:
“雨下得很大要不要进屋去坐坐?”
此话一出,明华才像是终于有了反应一般,轻轻抬起头,看了一眼明则仙的眼睛,又很快移开,动了动被雨水淋湿的唇,张嘴便尝到了雨丝渗入口中时冰凉的味道:
“我可以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明则仙拒绝一般,嗓音发颤,要不是明则仙离他很近,几乎要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当然可以了。”明则仙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走吧,雨下得很大,进屋坐坐,爸爸给你烧热水,你洗个澡再走。”
明华身体晃了晃,终于抬起了头,凝视着明则仙,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明则仙怕他淋湿生病,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小区里走。
在楼道里按电梯的时候,明则仙看了一眼被雨淋的脸色发白的明华,想了想,道:
“等会儿先去洗澡,哥哥之前的衣服你应该穿得上。”
明华没有拒绝。
他低着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任由身上的雨水顺着指尖和裤管往下渗,打湿了电梯间的地面。
等到了家之后,明则仙在密码锁上按了一串数字,门自动打开,明则仙先明华一步跨进去,找出一双新鞋,放在明华面前,道:
“进来吧。”
明华看了一眼粉色的小熊拖鞋,眼神微闪,脱下鞋换上。
明则仙进去给他打开了热水器,又准备好了衣服,让明华去洗澡,动作熟练的像是之前一样,让离家许久的明华禁不住恍惚。
这么多年,他一直离家在外,以为离开家了也自有一番天地去闯,但夜深人静,或者是新春佳节的时候,总会想到之前和明则仙、明景三个人一起挤在地下室里吃火锅、说说笑笑的场面。
他无数次想要回家,但却又倔强到不肯妥协,不肯向明则仙承认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直到在社会上撞的头破血流,才知道疼,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爱只会出自父母。
或许连父母也无法保证自己对待子女就是绝对的无私和奉献,是绝对的爱,他当初怎么会傻到和梁检昭走,相信梁检昭给他的爱会远超自己的父母呢?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明华跟了他五年多才懂。
男人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他和梁检昭之间,他只能是被选择的那个。
思及此,明华心中的痛更甚。
他抿了抿唇,忍下内心的酸涩,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浴室。
明则仙站在走道里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又叹了一口气,进厨房去给明华做饭。
把昨天买的小青龙处理了,放入面中,又将鸡蛋、上海青一同放进去,一份鲜香浓郁的小青龙鸡蛋面就出锅了。
明则仙找出一个蓝色的大碗,把面倒进去,端出厨房,还给明华倒了一杯石榴汁。
明华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找吹风机,抬头却见明则仙已经把晚饭做好了,还从冰箱里拿出了水果,准备切果盘。
“不用这么麻烦。”明华忙道:
“我我坐一会儿就走。”
他说完这话,明则仙还未说什么,他就已经垂下了眼睛,似乎是懊恼自己的嘴快,唇抿在一起,闭的紧紧的。
“没事,切水果很快的,一会儿就好了。”明则仙拿出几个水果,开始去皮,一边削一边头也不回道:
“吹风机在液晶电视下面。”
“”
明华没有再说话了。
呜呜的电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明华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明则仙,微黄的灯带散发着明亮的光泽,视线所及处的空间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且温馨。
他当初和明则仙吵成这样,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可如今回了家,明则仙却还是像以前那样照顾他
思及此,明华眼睛微湿,掩饰性地低下头,擦了擦眼睛。
等吹完头发,他站在原地发呆,明则仙洗完水果泡在盐水里,擦着手出来,见明华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道:
“发什么呆呢,过来吃饭。”
此话一出,明华这才像是接收到了指令的机器人,拖着步伐,慢慢朝餐厅桌边走去。
餐桌不大,但容纳两个人吃还是绰绰有余的,明则仙把骨碟放在明华身边,道:
“吃吧。”
明华垂下头,见他的碗里窝着两只小青龙,将瓷碗挤的满满当当的,而明则仙的碗里只有鸡蛋和青菜。
他抬头,看向明则仙,明则仙用筷子夹着面条,正准备吃,对上明华疑惑的视线,好半晌,才就解释道:
“我不知道你回来,就只买了两只小青龙。我刚刚看着你,觉得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所以就都给你了。”
明华闻言一怔,下一秒不知道为什么,压抑的情绪忽然有了汹涌反扑的情绪,他嘴角缓缓往下撇,一瞬间竟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爸”
他话音刚落,眼泪就掉了下来,本来情绪就敏感的他回到家里,本以为会接受明则仙狂风暴雨般的指责和怒斥,他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回到家中之后,父亲润物细无声的关心反倒让他无所适从,心中酸软一片,忍不住想哭:
“爸爸”
“”明则仙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哭了,有些呆滞地看着啪嗒啪嗒往外掉眼泪的明华,好半晌,才拿起纸巾,哭笑不得地给明华擦眼泪:
“好了好了,哭什么,爸爸不是吃不起,就是纯粹没有多买,明天我去超市多买几只我们父子俩一起吃”
明则仙后面的絮叨和安慰明华已经基本听不到了,只是像是一个小孩一样,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伸出手抱着明则仙的腰痛哭出声。
明则仙腹部的衣服都被明华哭湿了,他有些无奈,想要拉着明华起来,但明华的身体软软的,他怎么拉也拉不动,只能僵硬地坐在位置上,任由明华放声大哭,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
等明华差不多哭完,面都要坨了。
明则仙打算倒了,给明华重做一碗,但明华死活不肯,抱着碗不撒手,自虐一般夹着面往嘴巴里塞,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了一样,一边吃一边哭,把明则仙心都哭软了,只能伸出手,摸了摸明华的头发。
吃完饭,明则仙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把碗丢进洗碗机洗,擦干净双手,走出厨房。
明华哭的眼睛都肿了,双眸失神,眼神呆呆的虚虚地看向不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则仙见状,将桌上切好的水果端过去,用叉子插上,放在明华身边,与他一同坐在沙发上:
“晚上回去,还是在我这里睡?”
明华闻言,一寸一寸地转过头,盯着明则仙看了一会儿,见明华眼底没有疑惑质问和担忧,便轻轻靠过去,抱着膝盖,微微侧过身,将头抵在明则仙的肩膀上,低声道:
“想在爸爸这里睡。”
明则仙叹了一口气,任由明华靠着自己,随即伸出手,摸了摸明华的头发,低声道:
“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
明则仙不问还好,一问明华便闭上了眼,有泪水从他眼睛里渗出来,又被他很快擦去:
“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转过头,不然明则仙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低声道:
“对不起,爸爸”
他说:“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对不起。”
明则仙很敏感地从他的话语里提取出别样的信号,忍不住问:
“那个梁检昭欺负你了?”
“”明华没有说话,但是肩膀抖的更厉害。
明则仙顾不上再问,赶紧抓着明华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看着满脸泪痕的明华,焦急道:
“他他怎么对你了?他”
“他和楚新宜去京城了。”
明华的一句话打断了明则仙剩下来的疑问,令明则仙恍若雷劈一样呆滞在远处。
明华抱着膝盖低着头,眼泪水砸在膝盖上,沾湿了浅色的布料,声音哽咽:
“楚新宜说梁检昭和我在一起本来就是因为楚新宜,现在他回国了,按照两家人之前立下的婚约,梁检昭会带他去京城领证、结婚、安家,继承家业。”
明则仙:“”
虽然早就预料到梁检昭不是什么好人,对明华也不是真心的,但当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明则仙还是不可遏制地开始心疼明华。
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明则仙几乎想也不想,就猛然站起来,用力握紧拳头,咬牙道:
“我找他问个清楚。”
言罢,他抬脚就想往门外走去,但他这个动作却让明华慌了神。
他下意识伸出手,慌张地抓住了明则仙的手腕,焦急地跪坐起来,哑声道:
“别,爸爸别去”
“我找他问个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则仙转过身,看着明华,眼神已经阴了下来:
“他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答应过我会照顾好你的!现在他把你一个人丢在龙成,和另外一个人跑到京城结婚是想做什么!”
“别,爸爸”明华几乎要拉不住暴怒的明则仙,下了沙发,跟着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没留神就被明则仙甩开手。
眼见着明华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拿出了伞,就要冒雨冲出去,明华怕他跑去和梁检昭、楚新宜对峙反而被羞辱,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后脱口而出一句话,竟将明则仙瞬间就定在了原地:
“爸爸,别去找他,我我怀孕了!”
明则仙:“”
他手中的伞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宛若脱力般的手指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明则仙僵硬着身形,背对着明华,许久,才像是木偶一般,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明华:
“你你说你怎么了?!”
“我怀孕了。”
这一回明华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但依旧带着难以压制的颤音和哭腔,明华穿着比他大了一个号的T恤站在原地,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眼神里的惶恐和害怕不加以掩饰:
“怎么办,爸爸我怀孕了,我,我好害怕”
“”
明则仙彻底傻了。
他像是被门外的雷电劈去了三魂七魄一般,眼神放空,双目呆滞,眼神里一点神采也没有,好半晌,直到门外的雨丝飘进来,渗透落进他的后颈衣领里,他才迟来地感受到了冰冷,缓缓关上门,身体抵在门上,后背已经湿透了,也不知道是雨丝还是冷汗:
“怀孕了怎么会怀孕了”
“爸爸,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华显然也才二十岁出头,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更没有做好当一个妈妈、孕育抚养一个孩子的准备,在得知怀孕的那一刻,他慌不择路,本能地只想要回家,找明则仙,找他最信任的人:
“爸爸,这个孩子”
他伸出手,掌心轻抚着肚子,哽咽道:
“是梁检昭的”
“”明则仙闭了闭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轻声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说:“这个孩子,你要不要留?”
明华被问的一愣,好半晌才回答道:
“什么意思?”
“孩子爸爸知道这件事吗?不知道的话要不要告诉他?还有这个孩子,你是打算留下来还是打掉?如果你生下来的话,要谁养?如果你想自己养的话,要怎么抚养他?”
明则仙脑子可比明华清醒多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最后凝眉说:
“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梁检昭和楚新宜结了婚,你又要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名义上可就不能有爸爸了。”
他说:“你的孩子,宁可没有爸爸,也不能是梁检昭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懂不懂?”
明华呆呆地看着明则仙,下意识伸出手,掌心轻轻抚着小腹,许久,才哽咽道:
“爸爸,我知道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闭上眼时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因为一直强压着情绪,所以嗓子都哑的不像话:
“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第62章 向前看 “”……
“”
听到明华的话, 明则仙并未多言。
他靠着门,微微站直,呼吸间已经恢复了冷静。
事情已经发生了, 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当务之急是要如何补救。
明华已经二十一岁了,是个成年人了, 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需要为自己的行动,何况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若无意我便休,若是自己放不下,旁人也无可奈何。
事情若是硬要往好处想,就是这一辈子明华没有在刚满十八岁之际怀上宝宝, 也没有因此而高考失利,耽误自己的一辈子。
起码,他现在还有自己的事业,还有一份不错的学历,还这样年轻,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有翻身的时候,这样的开局, 倒也不算太差。
想到这里,明则仙心头稍松,抬脚走到明华身边, 伸出手,轻轻按了按明华的肩膀, 示意明华抬起头来看他,声音低低,像是带着某种魔力, 安抚着自己初为人母的小孩:
“没事,没事,别紧张,天不会塌下来,你也不会完蛋,没事的。”
听到这里,明华捂着小腹,眼泪汪汪地看向明则仙,双唇嗫嚅:
“爸爸你会怪我吗?”
“我怪你干什么呀,你很勇敢,是那个梁检昭配不上你。”
明则仙说着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也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
如果当初两个人能坐下来好好交谈就好了,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可是十六七八岁的人都觉得爱情大过天,激素上头的时候哪里还记得父母的忠告,就算明则仙拿着大喇叭在明华的耳边二十四小时播放早恋的坏处,明华估计也不会听进心里去。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因为太喜欢了,所以眼底只剩下他的好,容不下他的坏,即便真的看到了那些缺点,也会自我安慰自我欺骗自我催眠,给自己的爱情蒙上一层滤镜。
真谈恋爱才会发现,爱情本来就是不完美的,你有你的利,我有我的益,彼此图谋,只是用“爱情”做遮羞布,一旦滤镜粉碎,利益联结松散,爱情与婚姻就剩下一地鸡毛。
爱情中的完美只有陷入热恋的人才能看到,拿着放大镜细细看去,才发现原来人无完人,爱情并不会让一个人变的完美,完美的是自己的想像。
性格温柔的做事容易纠结,有上进心的大多自私利己,有钱的脾气大,有权的爱打官腔,性格本来没有完美,就是一把双刃剑,区别在于伤害的人是自己还是枕边人。
之前的明华看不透,现在的明华却懂了。
梁检昭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愿意给他资源,愿意帮他,只是因为他能给的都是一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的东西,并不代表他能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想要的是爱情里对彼此的忠贞,可梁检昭想的却是□□的陪伴,至于精神上的共鸣,梁检昭并不在意。
谁会在意一个金丝雀或者宠物怎么想呢?
高兴就逗一下,不高兴就冷在一边,这不是梁检昭反复无常,是他根本就没有把明华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所谓的爱是明华自己给自己构筑的囚笼,没能困住梁检昭,却把他的整个青春框在了里面。
在自己还不成熟的时候爱上的人,又能有几个是真正托付终身的呢?
眼界短浅,不顾家人劝告,执意和另外一个男人离开家的庇护和港湾,结果就是惨遭抛弃,婚前怀孕。
明华颤抖着手,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终于悔恨地痛哭出声。
早知道早知道听爸爸的话就好了。
可人生没有早知道,更没有后悔药。
明则仙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坐在沙发上。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还怀着孩子呢,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
明则仙带着他坐下,随即将切好的水果推到他面前,低声道:
“你确定要打掉这个孩子吗?”
明华哭的打嗝,为了掩饰,还伸出手拿了一块梨子,强迫自己吃一口,
“嗯嗯。”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明则仙一眼,不知所措道:
“爸爸,你觉得的呢?我该怎么做?我该打掉他吗?”
“”明则仙微微凝起眉,似乎是在思索,好半晌,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给你建议,但这件事上,我不好说。”
他说:“你成年了,孩子现在又在你身体里,你的身体,应该由你自己作主。”
明华低下头去,吃了一口梨,片刻后又觉反胃,便将梨放下了,垂泪默然不语。
“好了,你太激动了,先平复一下。”
明则仙说:“你怀孕的事情,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知道吗?”
明华摇了摇头:
“我是自己买了验孕棒测的,除了爸爸外没有人知道。”
“验孕棒准吗?”明则仙说:“去医院看过没?”
明华继续摇头,“不敢去医院,怕被狗仔拍到。”
“去医院看看吧,比较准,万一验孕棒不准呢?”
明则仙说:“我陪你去。”
明华打起精神,“那我找一家保密性比较强的医院。”
他现在还得在娱乐圈混,要是被爆出未婚生子,那人设崩塌,粉丝大面积脱粉,可真是要完蛋了。
“行,我也帮你打听打听,没事,先查查再说,也许是乌龙。”明则仙像是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明华的脑袋:
“没事,万事有爸爸在呢。”
也不知道是怀孕导致激素失衡,还是明华本来就敏感,容易有所触动,听到明则仙的话,忽然又有点想哭了。
他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几秒钟之后才抬起头,掩饰性地对明则仙笑了笑,道:
“谢谢爸爸。”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明则仙说:“你看一下档期,什么时候有空,爸爸请假陪你去医院做检查。”
明华说他明天要飞云城工作,拍一档综艺,可能要半个月才回来。
“那你自己小心,”明则仙说:“什么时候回来了,爸爸再带你去医院。”
明华应了。
父子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明华怀孕了,比较嗜睡,加上刚才哭过了,情绪起伏波动太大,没一会儿就困了,明则仙让他去客房睡,还给他调好空调温度,盖上被子,眼看着明华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的均匀,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离开明华的房间之后,明则仙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吞云吐雾,抽了一晚上的烟,差点把照顾了多日好不容易开起来的花给熏死。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到小区楼下接明华,明则仙亲眼看着明华离开,才坐上brt去上班。
下班的时候,明则仙去东百买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向来不喜欢逛街的他,竟然在母婴店门口驻足了。
虽然他不喜欢梁检昭,但明华肚子里的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他的小孙子。
明则仙没想到在自己30岁这年,没老婆还能当上爷爷,这一趟穿书,也是够神奇的。
他一边想着,手指不自觉在小孩子柔软的衣料上抚摸而过,想象着明华生出来的孩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
店员见状,便走过来,问了一些问题,在得知明则仙马上要爷爷的时候,有些诧异:
“您看上去最多做多三十岁吧,竟然做爷爷了?”
“我结婚早。”明则仙胡扯:
“这衣服给女孩穿的还是给男孩穿的?”
“都可以。”店员说:“您家孩子多大了?”
明则仙被问愣了,好半晌才道:
“还没出生。”
店员:“”
但店员毕竟是店员,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的表情,先是恭喜了明则仙,又向明则仙推销了几款小婴儿穿的衣服。
明则仙现在工资稳定,孩子们也不需要他操心,经济上没有多少压力,也就被店员哄着买了两件衣服,买回家后才冷静下来,又不敢被明华发现,只能将新买的衣服偷偷塞进衣柜底层,装作无事发生。
半个月之后,明华结束工作回来。
他卸了妆之后,脸色不太好,明则仙怕他劳累营养跟不上,按照晚上的教程给他做了营养餐,又劝他早点休息,等明华恢复了一些,才带着他去做检查。
做检查抽血的时候,明华很紧张,生怕会被人发现,明则仙不得不安安慰他,道:
“放心吧,这是我托人帮忙找的私人医院,安全性很强,不会有人拍到的。”
话到这里,明华这才放下心来。
抽完血,又去做了B超,等到下午,体检的单子出来,明则仙和明华便拿着单子去找了一生。
“你这,怀孕16周了啊。”
医生拿着单子看向明华:
“第一次来做产检?你之前没发现自己怀孕了吗?”
明华指尖绞着衣摆,勉强道:
“发现了,但”
他没再说下去,医生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他的回答,也就没再纠结,而是道:
“精子质量很好,孩子很健康。”
医生一边说,一边继续给明华叮嘱孕期事宜,听的明华冷汗涔涔,好半晌,才医生说的口干舌燥,低头准备喝水的时候,明华才小心翼翼道:
“那医生我不要这个孩子可以吗?”
“”医生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明华一眼:
“不要?”
他思索:“你想做人流?”
“对。”明华紧张道:“我不要可以吗?”
“孩子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医生说:“不过你要考虑好,现在胚胎发育很健康,打掉了,有些可惜。”
明华:“”
他纠结地蹙起眉,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谢谢医生,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明则仙见明华久久不回话,就知道他还没有考虑好这个孩子的最终去向,半晌只叹了一口气:
“华儿走吧,说谢谢医生。”
“谢谢医生。”明华慢半拍地站起身来,谢过医生,才低下头,蔫头耷脑地跟着明则仙往外走。
每一步都很沉重。
往外走的时候,很多丈夫带着自己的妻子来产检,几乎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为人父母的欣喜和开心,只有明则仙和明华,表情除了凝重,还是凝重,好像明华肚子里怀的不是个健康的宝宝,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两个人一起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下来,手里捏着单子,很久都没有说话。
看着明华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明则仙一方面恨梁检昭薄情寡义,不负责任,竟然让明华二十一岁就怀了孕;一方面又无奈明华不自爱,竟然早早的就婚前怀孕了。
明明自己也才二十出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思及此,明则仙伸出手,揉了揉明华的脑袋,低声道:
“怎么样?孩子到底要不要?”
“”明华低着头,好半晌,才摇摇头,哑声道:
“我不知道爸爸,我真的不知道”
他此刻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肚子里竟然真的有孩子了
明华第一次怀孕,很惶恐,也很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肚子里这个逐渐长大的胚胎。
他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体里拿掉,可以想到腹中与自己相处了16周的胚胎在被拿出身体时很快就会变成一团冰冷的死肉,他就无可扼制地感受到心痛。
这毕竟,毕竟是是他的小孩。
指尖深深插入头发,把头发揉的一团糟乱,这近乎自虐的方式只能带给他疼痛而无法带给他清醒,无法让明华选出一条完全自洽的道路。
堕胎流产,势必要经历一番内心的煎熬;可不拿掉孩子,难道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生了孩子,就要对孩子负责,他真的有信心把他真正地抚养长大,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吗?
明华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见明华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开,明则仙也放弃了马上就要逼他想出个结果和所以然来,把明华带回了家。
明华虽然怀孕了,但工作却没有停步,公司又给他接了几部剧,明华不敢和公司说自己怀孕了,只能将这件事死死瞒着,但好在马上就要冬天,他穿的多,加上本来就瘦,因为体质问题,前三四个月根本也不怎么明显,也就一直瞒着。
但他一直纠结,再拖下去,想要堕胎都堕不了了,明则仙便催促他快点做出一个决定。
面对公司的紧逼和明则仙的催促,明华只能选择堕胎。
不堕胎,消失几个月去生孩子,势必会给他的工作和事业带来打击,这其中的损失,明华不敢去想。
他让明则仙给他预约好了去医院流产的时间,在马上要杀青的时候,请了一天假,来到医院,准备做人流。
在等待叫号的时候,明华莫名有些紧张,甚至有些想上厕所。
他不得不站起来,准备去洗手间一趟。
洗手间人很多,明华便坐电梯下了楼,打算去别的楼层上洗手间。
电梯下到三楼,明华刚准备往左走,可眼角余光没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他一时不查差点撞上,好悬那个人扶了他一把,他才能站稳。
“不好意思啊,”那人下意识抓住他,等明华站稳之后,他才摘下墨镜,低声道:
“没事吧?”
明华勉强站稳,抬起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登时有些诧异道:
“嫂子?”
陆兰霁被他叫的一愣,盯着明华带着口罩的面容看了一会儿,许久,才借着熟悉的眉眼开始回想起记忆中的人脸:
“明华?”
“是我啊,嫂子。”
明华还不知道明景和陆兰霁已经分手两年了,依旧以之前的方式称呼他:
“嫂子,你病了?”
陆兰霁看起来脸色不是太好,也不知道是因为病了还是因为明华的称呼想到什么,点了点头,轻咳一声道:
“身体有点不舒服,来拿点药。”
“你要保重身体啊。”明华自己马上就要流产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你脸色好难看,人也瘦了好多。”
“多谢关心,我没事。”陆兰霁说:“反倒你,来医院干什么?”
明华不想让人知道他怀孕的事情,只能扯谎,道:
“饮食不规律,胃疼,来看看。”
“原来如此。”陆兰霁说:“那你快去看看吧。”
“好的嫂子。”明华对上陆兰霁的视线,硬着头皮,将错就错,朝肠胃科走去。
陆兰霁也没多想,转过身朝精神科走去。
自从明景走之后,他精神就不大好,分手那半年他像是死了一回一样,每天躺在床上,连饭都吃不下去,一吃就吐,他母亲被他吓的日夜流泪,最后不得不让人将营养剂打进他的身体里,以此来维护他的日常身体机能运转。
虽说时间能改变一切,但两年过去了,陆兰霁的精神状态却仍旧不佳,每天睡六个小时都算的上是睡得很好,大多数时候他都失眠,不得不靠吃安眠药才能睡下去。
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是他失恋那段时间营养剂的针头扎进他身体里留下的。
他母亲总是心疼他,看见他满是针孔的手就经常哭,但陆兰霁倒是无所谓,事实上分手的那段时间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精神放空,大脑一片空白,他以为是悲伤过度,后来才发现是得了脑雾。
思维迟缓,注意力不集中,有时连面对面的人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像是痴呆了一样,脑雾发作最严重的时候他整整三天没有和人说话,好似声带也随着意识的出走也失灵了,他母亲见状,不得不把他送进了精神医院进行治疗。
在精神医院住院治疗了一个多月,陆兰霁才勉强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状态。
但是长期的精神问题导致他身体消瘦,情绪也不佳,每天都很疲惫,还需要定期吃药。
陆兰霁站在电梯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精神科在哪,走进去,照例和医生说了自己的状态,开了处方,拿了单子,便去药房拿药。
他这一连串动作都已经成了习惯,呆板到近乎麻木的程度,手里捏着单子,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马上要干什么,集中注意力看向四周,免得等一下走神又撞到别人。
就在他集中注意力往前走的时候,视线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那人戴着鸭舌帽,帽檐下压,阴影遮住了下半张脸,身形挺拔,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委屈地交叠起来,右手拿着手机,放在大腿上,漫不经心地玩着。
陆兰霁一个激灵,瞳孔微微放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情绪很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景哥”
他力气忽然变得很大,抓着那个人的手不放,一边说一边还神经质地哆嗦,活像是犯病了一样,玩手机的人下意识抬起头来,看着陆兰霁,惊讶又震惊:
“你是”
一张与明景截然不同的脸。
陆兰霁盯着他,恍然片刻后,才缓缓缩回了手,头如同被压垮了一般,渐渐底下,情绪也没有了方才的激动,重归低落:
“抱歉,我认错人了。”
“有病。”那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嫌弃地看着陆兰霁,收拾书包,站起身离开了。
陆兰霁站在原地,用力握紧手指,随即颓然松开。
他空茫的视线环顾着四周,只觉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的脸长的都像明景,可仔细看去,每一个人都不是明景。
他晃了晃脑袋,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长得很像明景的人,他跑过去抓住他的手,激动地想要叫景哥,可那人转过头来,分明又不是。
熟悉的幻觉又开始发作,陆兰霁知道自己又开始犯病,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无数的明景从他身边走过却又远离,他拼了命想要抓住其中一个,但头越来越晕,眼前也晃动的越来越厉害,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剧痛从额头的每一根神经传来。
他摔下了楼梯。
面前登时漆黑一片,陆兰霁懵了一会儿,才发现刚才的天旋地转不是幻觉,是真的。
他倒在地面上,看着无数人脸在他头顶汇聚又散开,很快,一道口子从挨挨挤挤的人潮里被撕开,明华的脸出现在了陆兰霁的眼前:
“嫂子,嫂子你没事吧!”
明华顾不上自己还大着肚子,半跪在地上,急得要喊人,可不到几秒钟,不远处就有保镖跑了过来,抱着陆兰霁起身,一边试图散开人潮一边往外走。
明华刚排队上完洗手间出来,就看见陆兰霁晕倒在地上,也顾不上别的什么,赶紧冲过去帮忙将他扶起,和保镖一起将陆兰霁送进急诊,最后连自己过号了都不知道。
等到陆兰霁进了病房,明华才精疲力竭地靠在走廊的座椅上坐下来。
忽然间,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踢了他一脚。
明华浑身一震,下意识低下头。
又是一脚。
这一回,感受更加鲜明了,明华错愕地低下头,隔着衣裳,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肚子里真的有东西在闹腾。
感觉很神奇,像是有什么小人被关在了自己的肚子里一样,与自己同呼吸、共命运。
明华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忍不住笑起来,好半晌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宝贝,你爸爸不要你了,怎么办呀。”
明华也不管肚子里的崽能不能听得懂,自顾自道:
“妈妈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你,只能”
话音刚落,肚子里又闹腾起来,崽的动作大到明华肚子都有些疼了,白着脸靠着墙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崽安静下来。
正向说些什么来训斥这个闹腾不已的崽子,忽然听见身后的病房传来动静,明华意识到估计是陆兰霁醒了,赶紧扶着肚子坐起来,推门进去:
“嫂子”
“景哥”陆兰霁坐在床头,过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垂落在肩膀上,直直地盯着明华,脸色苍白,如同男鬼一般,却依旧讨好地对着明华露出一丝笑:
“景哥你回来了”
“嫂子,你认错了,我是明华,我不是我哥。”明华觉得这笑有点瘆得慌,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解释道:
“嫂子,你认错人了。”
陆兰霁:“”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盯着明华看了一会儿,许久后,才恍然道:“你是明华啊”
他抬起手,借着阳光看了看自己疾病发作起来划得满是伤痕的手掌,指尖用力蜷缩握紧,脑海中浮现出明景和他说分手的那一天,好半晌,才闭了闭眼,道:
“是啊,你是明华。”
他声音低低:
“景哥不会回来了。”
明华踌躇地站在门口,好半晌不知道是该进去安慰陆兰霁还是就站在原地等:
“嫂子”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你和我哥是,是分手了吗?”
听到分手两个字,陆兰霁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好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分手了。”
他说:“他不要我了。”
“”明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来到陆兰霁的身边,抓着陆兰霁的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陆兰霁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
陆兰霁哭的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像是受伤的小兽,任由伤口肆意崩裂,鲜血直流,撕扯着每一根还有知觉的神经。
这两年,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没有开心,没有快乐,没有欣喜,只有最纯粹最浓烈的疼痛,心中好似有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发烂流脓,溃败生疮。
陆兰霁哭的精疲力竭,最后医生来给他打了镇定剂,他不甘地沉沉睡去,不再抓着医生或者护士叫着明景的名字。
明华站在他病床边,看着面色没有一点血色的陆兰霁,好半晌,才关上门,脚步沉重,悄然离开了。
他回到家中,呆坐在沙发上,想着陆兰霁刚才的表现,心里涌起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
没多久,玄关处传来响动,明华下意识转过头去,见是提着买菜的袋子站在门口,低头在换鞋。
他换好鞋后直起身,抬起头发现明华坐在客厅里,有些诧异道:
“你怎么回来了?”
“爸。”明华还不知道要不要和明则仙说自己白天遇到了陆兰霁的事情,纠结犹豫半晌,才道:
“你说,人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呢?”
他说:“喜欢一个人好像会给自己带来数不清的痛苦。”
“爱里的甜蜜和痛苦是相伴相生的,你想享受了爱情里的甜,就要承担里面可能面临的痛苦和风险,没有人的爱情是能一帆风顺的,如果有一人能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完美到挑不出错处,那多半是针对你的杀猪盘。”
明则仙把菜放进厨房,舒活了一下筋骨,随即道:
“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明华沉默片刻,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明则仙忙碌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我想吃姜母鸭。”
“怎么忽然想吃这玩意。”
明则仙头也不回,翻开袋子,往外拿菜:
“爸爸给你煮别的大餐吃。”
“不是我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明华靠在厨房边,低声道:
“爸爸,我好像知道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明则仙转过头来,看着明华,挑眉道:
“你又知道了?”
“嗯。”明华笑:
“我要成为一个像爸爸一样负责任的人。”
爱情在每一个人的生活里都是奢侈品,唯有责任沉沉压在成年人的肩头,作为成长的催化剂,推着每一个人向前看,向前走。
事到如今,明华已经不愿意再去纠结梁检昭爱不爱他。
纠结这个问题已经没了意义,他要往前看,往前走,将梁检昭远远甩在脑后,抬头去,面对属于他的新的人生课题。
第63章 回国 三年后。 今天是……
三年后。
今天是周末, 不需要上班,但明则仙依旧起了个大早。
他先是在手机上下单买了菜,等菜送货上门的间隙, 又抓紧时间进了浴室, 开始收拾自己。
看着镜子里不再年轻却依旧英俊的男人,明则仙吐出漱口水, 将牙刷和口碑放在架子上,又顺手拉下毛巾,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洗脸,刮胡子。
过了三年单身男人的独居日子,明则仙早就习惯了这样重复且有规律性的生活。
每天七点半起床, 开始刷牙洗脸,路上买早餐,坐brt或者地铁去上班,然后在单位呆一整天,等到六点钟, 便准时下班,然后买菜回来, 做饭,吃饭。
日子过得不咸不淡,过的孤独却也平静, 每个月的快乐就是10号准时发工资的时候,可以拿着钱出去搓一顿, 或者周末去周边的城市旅旅游,爬爬山,发泄精力, 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距离陆兰妙出国已经过去六年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连手机里两个人相爱的证据都已经开始逐渐褪色,六年间明则仙换了两次手机,每换一次,相册里两个人相处所留下的点点滴滴总是会被压在最底下,内存被各式各样的工作图片和表格挤占,有时候明则仙工作中需要翻开相册找之前的工作留痕,偶尔翻到两个人的合照时,都会恍惚一阵,随即逃避般,匆匆往上滑。
六年了,六年了陆兰妙也没有回来,单位也因为机构改革进行了办公场所的搬迁,明则仙现在已经不在龙成嘉禾区,而是搬到了龙成白鹭区,很偶尔才会在出门的时候经过航陆集团,看着曾经工作的地方,明则仙心中有时会泛起涟漪,但转瞬又被公交车的电子音转移了注意力。
六年过去了,明则仙早已经不期待陆兰妙会从国外回来——
即便回来,谁知道陆兰妙在这六年里,有没有比他更好的人,有没有爱上别人呢?
明则仙不想去探究,一方面是不能阻止陆兰妙找到更好的爱人,一方面也是不希望自己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东西,来平白给自己平静的人生添堵。
他很珍惜自己现在的人生。
虽然在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也无数次想要离开,但真的习惯了这里,倒也还好,现在他生活和工作都毫无压力,工作稳定,同事友好,在单位大小也是个科长,不仅不用中年失业,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更不用担心会居无定所。
两个孩子也都出息了,很懂事,尤其是明华,每个月都会固定地打五万到他的账户上。
但这五万,也不是白拿的。
比如现在——
“明则仙!”
明则仙刚一打开门,小团子就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啪唧啪唧就踩着拖鞋跑了过来,风风火火像是小炮仗似的,冲过来撞到明则仙身上,伸出肉乎乎的爪子一把抱住明则仙的小腿,随即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明则仙,撅起嘴,不满的小声嘟囔:
“你怎么才来看我呀。”
小团子长的白白净净的,眼睛清澈,圆圆的像玻璃珠子似的,倒映出明则仙带着笑意的脸:
“早上睡迟了嘛。”
明则仙伸出手,把明言抱起来,随即侧过头,在明言还有些奶香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明言想爷爷了吗?”
“想啦!我真的好想、好想明则仙啊!”明言被亲的直笑,抑扬顿挫地强调完自己想明则仙的程度,伸出手抱住明则仙的脖颈,将脸埋进去,带着气音在明则仙耳边嘀咕道:
“明则仙今天会留下来陪我玩吗?”
“晚点再来陪你,我现在要去机场接你舅舅。”
明则仙捏了捏明言的手臂,像是在安抚:
“你先在家和梅姨一起玩好不好?”
“舅舅!”接触到一个新词,明言来精神了,不由得疑惑道:
“舅舅是什么呀,是可以吃的吗?”
“就是你妈妈的哥哥。”
明则仙耐心说:“以后又有一个人陪你玩了,你开心不开心?”
“开心!”明言动了动腿,像是在催促:
“那你快去接舅舅,我要舅舅!”
“小没良心的。”明则仙笑了笑,伸出手捏了捏明言的鼻子,随即又松手,把明言交给保姆,对保姆和月嫂道:
“今天中午不用做明言的饭,晚点我来接明言去我家吃。”
“好的,明先生。”
明则仙现在就住在明言和明华的房子的对面,有空的时候,经常过来串门,有时周末没事,明则仙也会把明言带到自己家里照顾。
明华忙着工作,很少回家,当年怀明华的时候,他挺着大肚子到六月份才回家待产,中间自然有不少营销号拍到他大肚子的照片,但那时候明华刚好在拍一个未婚先孕题材的电影,公司聪明地把这些照片往他的剧照上引,又借着公众的热度使劲儿炒作了一波,把明华的知名度又炒上一个台阶,以至于明华都生完明言两年多了,外界关于明华是否隐婚怀孕生子的传闻还是真真假假,没有得到实锤。
但毕竟明华的出道形象和后来的未婚先孕题材电影人设不符,加上那些传言和被狗仔拍到的照片,虽然没有实锤他怀孕,但明华和工作室也没有否认,造成了明华人设的迅速崩塌,粉丝脱粉不少,因而明华的转型也变的很是艰难,那部电影因为政策和题材原因,不叫好也不叫座,只是在国外得了一个什么奖的提名,之后就查无此电影,综合方面商业价值都不够,明华自然被黑粉和对家狂嘲,形象受损之后,找他拍电影的资源就少了大半。
现在明华主要还是在电视剧圈打转,偶尔参加一些综艺,拍一拍杂志,接一接代言赚钱,但接的代言现在都是一些口红或者护肤品的牌子,相比于当年梁检昭力捧他时所接的珠宝代言,格调自然会低很多。
索性的是,他的孩子明言是足月生下来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什么大毛病,也乖的很,明华生产过程也很顺利,没吃太大的苦,生完他半个月,就回去工作了。
明言的名字是明则仙取的,他说既然梁检昭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就不能让人发现明言的存在,不能让人知道梁家还有个私生子在外头,便没有让孩子姓梁,而是随了明华姓。
明华没意见。
不管他现在还爱不爱梁检昭,他都不愿意再去招惹这位只手遮天反复无常的大少爷,他一个人养得起明言,不需要向梁检昭寻求帮助,这就够了。
“好了,我走了。”明则仙看了一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到了,于是便低下头,摸了摸明言的头发,低声道:
“明言要乖乖的,听阿姨们的话,爷爷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嗯嗯!”明言很乖,用力点头,肉乎乎的拳头攥紧,脆生生道:
“我会很乖啦,我等明则仙和舅舅回来!”
明言第一次说话,不是叫爸爸也不是叫妈妈,而是叫明则仙的名字,所以他也最黏明则仙,以至于明华都有些嫉妒了。
两人虽然住对门,但毕竟明则仙还是不和他住一起,有妈妈的叮嘱,明言不敢随便出门去打扰爷爷,每天就在家等爷爷和妈妈来看他,有时候也很无聊,所以当明则仙说舅舅要过来陪他玩的时候,他很兴奋,明则仙走之后,他还开心地在客厅里蹦蹦哒哒,唱唱跳跳,以至于阿姨和月嫂都快拉不住他了。
对于明言的一举一动,关上门离开的明则仙一无所觉。
他直接坐电梯去负一楼,用车钥匙解锁车门,坐上驾驶座,将钥匙插进锁孔,启动车子后,踩下油门,让车开出停车场。
他不经常开这辆车,因为上班还是坐地铁和brt方便,但今天是去接明景回国,估计明景行李不少,坐公共交通工具不方便,明则仙便选择了开车。
沃尔沃在主路上疾驰,明则仙打开车载音乐,降下车窗,任由风从外面灌进来,吹起他的额发。
现在是五月份,龙成已经有些热了,但来龙成旅游的人还是很多,随处可见旅游大巴,机场和动车站人也不少,明则仙将车挺好,快步走入机场。
他到和明景约好的出口等待,见还没到时间,便低下头玩手机,干净的地面上倒映出他舒展的眉眼。
地面上很快就出现了行李箱,滚轮碾过影子,在地面发出轻响,陆兰妙下了飞机,拿上行李,朝出口走去。
陆兰妙在国外读完了经济学的硕博,还在M国工作了一年,今年徐榕妃“急召”他回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里说不清楚,陆兰妙也不打算多问,他收回思绪,摘下墨镜,抬头看了一眼指示牌,顺手将长发拨到脑后,跟着指示牌的指引往外走。
他行李不多,几乎是在接到徐榕妃回国的命令的第三天,就坐上了回国飞机。
他不想让自己显地太过于急迫,但事实上他确实很急,以至于在接到徐榕妃通知的当天就收拾好了东西,但他在M国的工作辞职之后,还需要走交接流程交给下一个人,加上退房也要提前和房东打招呼,一套流程下来,他到第三天才坐上回国的飞机。
此刻已经身心俱疲。
他拒绝了徐榕妃派人来接他的好意,但没拒绝陆兰霁来接他。
徐榕妃和陆兰霁的妈妈有仇,陆兰妙和陆兰霁又没什么仇恨,何况现在陆兰霁和陆兰妙都二十七八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想法都成熟很多,不可能再彼此翻脸,因为小事争锋相对。
毕竟是兄弟。
陆兰妙走出出口四处张望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呆站着的陆兰霁。
陆兰霁比他走之前瘦了很多。
他脸色也不太好,不远处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者玩手机,只有他一个人在发呆,眼神空茫,虚虚地落在某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兰妙推着行李箱走到陆兰霁面前的时候,陆兰霁甚至还没认出他来,用一脸陌生的神情盯着陆兰妙,像是在辨认。
“六年不见,连我也不认识了?”
陆兰妙伸出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令陆兰霁失神的视线重新凝聚起来,落在他脸上:
“脸色看起来好差。”
“又感冒了,没办法。”陆兰霁轻咳一声,随即伸出手接过陆兰妙行李箱上的大包小包,交给身后的保镖:
“欢迎回国,哥。”
“谢谢。”陆兰妙应了他一声,随即又皱起眉,伸出手捏了捏陆兰霁的肩膀,道:
“瘦的和纸片人似的,你妈没给你饭吃?虐待你了?”
“没有啦,我最近减肥。”
陆兰霁睁着眼说瞎话,“我在碧玉楼定好位置了,你把行李放我车上,我们过去吃饭吧,好久都没有好好聚一聚了。”
“好。”陆兰妙跟着他往外走,余光里似乎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熟悉影子。
陆兰妙心脏咚地一震,想也不想就下意识侧过身去,想看清那个人的脸,但中间忽然插入了一家旅行团,呼啦啦将那人的身影尽数挡去,等到陆兰妙终于找到合适的角度去看时,那个人早就消失在原地了。
陆兰妙:“”
见陆兰妙一直回头往后看,陆兰霁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轻咳一声,方道:
“哥,你在看什么呢?”
“没事。”陆兰妙疑心是自己的幻觉,顿了顿,又转过头去,任由人群与他擦肩而过。
他的头顶传来航班播报的声音,电子屏上跳跃着红绿的航班信息,没多久,陆兰妙的侧边出口处走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浅色白色棉T,外面罩着黑色的薄外套,袖子挽起至手臂中央,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行李箱的提手,微微用力,手背的青筋绷起凸出,莫名有些性感,宽肩窄腰,黑色的牛仔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整个人长身玉立,看起来有一米九左右。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了脸,但仅露出的眼睛漂亮有神,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眼波流转,无异于勾引,但却依旧吸引了一大片视线。
气质出众,脸蛋优越,有不少人都以为他是什么明星之类的,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人却直直走向了一个人身边,随即摘下了口罩,露出俊秀逼人的脸庞,嘴角挂着一丝笑,如同给一副书画增了色,令其登时鲜活起来:
“爸。”
“欢迎回国。”明则仙伸出手臂,抱了抱明景:
“明博士,一路辛苦了。”
明景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和明则仙短暂地拥抱过后,就将一半的行李交给了明则仙,朝机场出口处走去。
“马上要中午了,回家吃吧,我买了菜。”
明则仙帮明景把行李搬上车,随即坐上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明言很想见见你。”
明景低头系安全带的动作一愣:“明言是谁?”
他偏过头,看向明则仙,神情诧异:
“你和陆兰妙有孩子了?”
他出国太久,对国内的事情不太熟悉,加上学业压力大,明则仙就没把明华未婚先孕的事情告诉明景,免得明景气的直接飞回来找梁检昭算账,回国添乱。
“不是,我和陆兰妙在他毕业的时候就分手了,差不多五六年没联系了。”事到如今,明则仙已经可以很坦然地和明景提起陆兰妙,
“孩子是明华和算了,孩子没爸,你就当是明华自己吸收日月精华生出来的吧。”
明景:“”
他没懂明则仙的幽默,事实上明则仙也操心太过,明景其实根本也不太在意明华和谁生的孩子,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那现在,孩子和你住一起?你带孩子?”
“也不算吧,明华给我买了房子,他自己也买了,他房子现在在我家对面。他工作忙,有时候在横店一呆就是好几个月,孩子平时都由月嫂和保姆带,我一般就是下班的时候过去看看,或者我周末不用上课,有空也会把孩子带过来玩玩,他工作结束后,也会抽时间回家看看孩子。”
明则仙微微侧过脸,从镜子里观察路况:
“孩子很乖,也不怎么闹人,很好带,你会喜欢他的。”
明景“哦”了一声,又问:
“你上什么课?”
“我报了龙成大学的MBA,周末要上课,没时间管他。”
明则仙说话间,忽然一阵推力从身后传来,他意识到不对,紧紧把住方向盘不让车失控飞出去,最后猛踩刹车停下。
“追尾了。”明则仙冷静往后看了一眼,道:
“我下去看看,你在车上等我。”
“好。”明景应了一声,看着明则仙下了车,朝身后的宾利走去。
“怎么回事?”陆兰妙屁股在车上还没坐稳,车就停下来了,他抬起头,看向前面开车的保镖和坐在副驾驶上的陆兰霁:“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刚刚突然窜出一辆车,往右避让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前面的车了。”
陆兰霁按了按眉心,伸出手放在车门上,神情有些疲惫倦怠:
“小问题,我能处理好,哥你继续忙,我下去看看。”
第64章 不巧 陆兰霁刚打开车门想要下去,……
陆兰霁刚打开车门想要下去, 面前忽然眩晕一片,他禁不住闭了闭眼睛,指尖抵着额头, 试图缓过这阵难受。
陆兰妙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陆兰霁身上, 见陆兰霁实在不舒服,想了想, 便开口道:
“外面热得很,你身体又不舒服,就别下去了,让保镖去和前面的车主谈,问题不严重的话就直接赔偿私了吧。”
陆兰霁晃了晃脑袋,从嗡嗡作响的耳鸣声中努力分辨着陆兰妙的声音和话语里代表的意思, 好半晌,才轻轻点了头。
他放弃了下车的想法,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里,让保镖下车去谈,他则闭着眼, 忍着想要呕吐的恶心感。
他如果没休息好就坐车的话,很容易想吐, 此刻神情煞白煞白的,即便空调冷气开的很足,他额头还是出了一片虚汗。
保镖开门下了车, 走到明则仙的沃尔沃旁边,两个人大概看了一眼车的撞击程度, 发现只是车门划伤,车门凹进了一点,前面的车头和发动机都没什么事, 便双双放下了心。
虽然责任无法认定,但毕竟是陆兰妙的宾利先撞上了明则仙的车,保镖就先赔了明则仙的钱,剩下的再向突然窜出来的那辆车索赔。
料理完事情之后,保镖坐了回去,陆兰妙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赔了多少?”
“一千五。”保镖启动车子准备离开:“那车主蛮好,好说话的,也没怎么计较。”
陆兰霁想听具体一点的:“还有呢?”
“呃。”保镖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就是长得很帅我刚一下车,就被他帅的晃了一下。”
陆兰霁:“”
他无语地看着保镖,心想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把你炒了,谁在乎车主帅不帅了,他只想听经过。
但看着保镖一脸沉浸式回忆的模样,也就懒得再问,头抵在玻璃上,摆了摆手,让他开车。
车子骑动,绕过明则仙的沃尔沃,奔驰在了高架桥上。
“那宾利开的好快。”
明则仙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黑色宾利,感叹道:
“有钱人怎么不能多我一个,好想买彩票中五百万。”
“当官就别想发财,发财就别想当官。”
明景摆弄着手机:
“你想发财,不如靠明华。”
“为什么不能靠你。”明则仙斜他一眼:
“你说要给我养老的。”
明景手肘撑在车门边,支着脸懒懒道:
“那你得再多等几年了。”
“那你争取在我退休之前给我买别墅。”
明则仙说:“爸爸的后半辈子就拜托你了。”
“可别,五十岁正是闯的年纪,我还想当富二代呢,能不能实现一下我的梦想。”明景道。
“你自己说的,当官就不要想发财,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
明则仙打下转向灯,继续和明景扯皮:
“我就靠你了啊。”
明景掀起眼皮看了明则仙一眼,随即哼笑一声,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回到小区,停好车,明则仙帮明景把行李放下来,从负一楼坐电梯上楼。
他把明景的行李都放在自己家,片刻后和明景一起敲响了明华家的门。
“来啦!”
脆生生的童音由远及近,没多久,一个中年女人就打开了门,明则仙实现往下移,看见明言站在门槛前面,踮起脚尖使劲儿引起注意:
“明则仙,明则仙你回来啦!”
“回来了。”明则仙看见明言就忍不住笑,伸出手,把明言抱起来,道:
“我还把你舅舅接回来了。”
言罢,他微微侧过身,露出身后面无表情的明景。
明景:“”
明言:“”
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忽然间,明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将脸使劲儿往明则仙的脖颈处埋:
“舅舅凶我!”
明则仙:“”
明景:“”
他无语地看了明言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压低声音道:
“我哪里凶你了?说谎话的小孩这辈子见不到妈妈。”
明言一愣,随即哭的更厉害了:
“舅舅是,是大坏人!”
明则仙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明言的后背,试图安抚明言,但明言显然是被冷若冰霜的明景吓到了,根本哄不好,明则仙只能把他先放下来,带着他往家门走。
明华是晚上的飞机,中午不回来吃饭,明则仙打算先做午饭喂饱这一大一小,便进了厨房。
明景不会哄也懒得哄哭闹的小孩,直接拉着行李箱进去,找了一间自己喜欢的房间,就开始收拾屋子。
明言对自己这个舅舅很是好奇,小碎步跟着明景来到明景的房间,但又不敢进去,只能双手扒在门框边,偷偷往里看。
明景把行李箱打开,拉开衣橱,把衣架拿出来,一件件挂好。
他假装没有看见扒在门口的小团子,默不作声地忙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明言自己擦干净眼泪,啪唧啪唧跑过来,蹲在明景身边,好奇问道:
“你要和明则仙一起住吗?”
明景看了他一眼,反问:“不行?”
“也也不是不行。”明言戳了戳手指:
“我也想和明则仙一起住,可是妈妈不许。”
明景慢慢挑起眉,道:“你是怕我抢了你爷爷,所以刚才要故意哭,是不是?”
明言:“”
他简直惊呆了,瞪圆眼睛,傻傻地看着明景,好半晌才道:
“你,你怎么知道呀!”
“因为我有读心术。”明景开始胡扯:
“你最好不要惹我,不然我就”
他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说下去,但小小的明言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威胁,赶紧摇头,惴惴不安道:
“你,你好厉害我不惹你,舅舅。”
明景满意了,伸出手,很是“慈爱”地摸了摸明言的头顶:
“乖。”
明言差点被他的“笑”吓的瞬间飙泪。
但他又不敢和明则仙说,以免被明景读出心声,垂头丧气地蹲在明景身边,看着明景收拾屋子。
“吃饭了。”
没一会儿,明则仙就在厨房喊:
“来吃饭。”
“耶!明则仙煮好吃的啦!”明言很喜欢吃明则仙的饭,开开心心蹦蹦哒哒地跑出去,还贴心地帮明则仙布碗布筷。
他有自己的黄色的小碗和小勺子,小碗是瓷的,是明则仙之前去景德镇旅游的时候烧的,上面有一个小鸭子。
“吃饭,吃饭!”
明言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地看着明则仙把饭菜端出来。
“好香啊!”小孩子的表情和动作都很夸张,疯狂给情绪价值中:
“明则仙你好厉害呀!我好爱你呀!”
明则仙被明言的话逗笑,给他盛了一碗汤,故意逗他:
“有多爱?”
“把全部糖果都给你的爱。”明言很认真道:
“我最喜欢、最喜欢明则仙,我愿意把过年的压岁钱都给明则仙。”
明则仙笑得不行,道:“好啊,你的钱都给我买别墅吧。”
明言疑惑道:“什么是别墅?”
“就是大房子。”明则仙说。
“哦哦,那我要把压岁钱都给明则仙买大别墅。”
明言很认真:“我的存钱罐好多钱呢。”
明则仙乐不可支,摸了摸明言的头,笑完才道:
“吃饭,吃完饭再买别墅。”
明言听罢,便低下头去,认认真真地吃饭。
吃完饭后,明则仙收拾碗筷,明景躺在沙发上,和之前的师兄交流,明言坐在小凳子上,对着发声书,认认真真地学。
他还在建立世界观的时候,学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开始学叔叔伯伯,和舅舅舅妈。
他跟着书念了几句,随即转过头,左手平放,右手举起,像是小学生提问一样,对明景道:
“舅舅,什么是舅妈呀?”
他一脸天真地问:“是你的妈妈吗?”
明景:“”
他躺在沙发上,动都懒得动,只是用眼睛斜了明言一眼,说:
“是我的老婆。”
明言拖着小凳子坐到明景面前,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什么是老婆?”
明景:“”
他差点忘了,明言没有爸爸,也没有奶奶,还不知道什么是婚姻,自然对“老婆”这个词没有概念。
他想了想,伸出手把明言抱到自己大腿上,仰躺着对他道:
“你长大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嘛。”明言撅嘴:
“我要舅妈陪我玩,舅舅好凶,不要舅舅。”
明景喷了:
“你以为舅妈是批发的啊,到市场上就能买,我上哪给你找个舅妈。”
明言被明景一凶,又开始大哭起来,撒泼打滚:
“我要舅妈,我要舅妈!”
明景沉下脸:
“闭嘴,再吵就把你丢出去。”
明言顶嘴:“这是爷爷家,又不是你家,你不能把我丢出去!”
明景没想到一个两岁多的小孩竟然这么聪明,一时间竟然被顶的哑口无言:“你”
明则仙在厨房擦碗,听到哭声,从门边探出脑袋,道:
“明言哭什么呢?”
“明则仙,我要舅妈!”明言说:“舅舅不给我买!”
看着明景阴沉漆黑的脸,明则仙哭笑不得:“傻孩子,舅妈是不能买的,不要闹舅舅了,舅舅坐飞机已经很累了哦。”
“哦”明言懵懵懂懂:
“好叭。”
他擦了擦眼泪:“舅舅好没用,连舅妈也没有。”
明景差点被明言气到爆炸,翻身把明言按在沙发里,挠他痒痒肉,把明言逗得嘎嘎直乐,像小鸭子似的。
舅甥两个人闹了一会儿,都累了,明言趴在明景的胸膛上睡着,明景仰躺在沙发上,也闭上了眼睛。
明则仙打开了空调,蹑手蹑脚替他们盖上空调薄毯,随即进书房看书去了。
晚上明华回来,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回来,把明则仙家的冰箱和柜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次回来几天啊。”明则仙看着明华依次摘下帽子、墨镜、口罩,心想这大老远的回来不得闷臭了:
“要不要先去洗澡。”
“不洗了,让我看看明言。”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扯开嗓子喊:
“言言!言言!”
“啊,妈妈回来啦!”
明言听到明华的声音,扑腾扑腾像是小鸭子似的摇摆过来,扒住明华的小腿,星星眼道:
“妈妈你回来啦!”
“回来了,想死我们小明言了。”明华掐着明言的咯吱窝把他抱起来,使劲儿亲了亲自己儿子的小脸蛋:
“我家明言怎么这么可爱呀?嗯?是谁的儿子这么可爱呀。”
被明言折腾了一下午的明景幽魂一样从后面端着水杯飘过,头发上还炸开几缕毛,阴森森道:
“吸收日月精华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他指着自己的T恤,上面有明言趴在他胸膛上睡觉睡出来的印子:
“口水和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
明华:“”
他抱着明言,看向明景,歪头道:“哥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别转移话题。”明景说:“赔我T恤。”
“好啦好啦,赔你赔你,小气鬼。”
面对明景的寸土必争,明华选择不和他一般计较,转头对明则仙撒娇道:“爸,饭做好没有,饿死了。”
“好了好了,洗手吧,顺便把碗筷摆出去。”
明则仙在厨房里忙碌:
“差一个鱼。”
明华放下儿子,让他自己去玩,他则进厨房给明则仙打下手去了。
一同忙碌,一家四口人总算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明言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完全迷失在明则仙的厨艺里了,明华给他挑出鱼刺,夹进明言的鸭子碗里,随即抬头,看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吃饭的明景,想了想,道:
“哥,你这次回国,打算做什么工作?”
“回国之前已经联系好了,现在师兄的心理咨询工作室待一段时间,之后再说。”明景说:
“先开拓开拓人脉吧。”
“行,有需要找我。”明华说:“干我们这行还挺多人出心理问题的。”
“谁让你们挣这么多钱,”明景斜他一眼:
“赚那么多钱还没有心理问题,那我都要进娱乐圈了。”
明华乐了:
“那你来,你当演员肯定比我火。”
明景说:“那算了,卖笑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没事。”明华说:“娱乐圈就缺你这一款冷脸帅哥。”
明景说:“婉拒。”
明言抬头:“什么玩具?舅舅你要给我买玩具嘛?”
明景嫌弃:“小孩子玩玩具会变傻,吃你的饭。”
明言:“”
他撅了撅嘴,不高兴地抱着碗扭身背对着明景,不乐意看着明景的脸吃饭了。
明则仙被他们的互动逗乐,就坐在旁边看着,笑着,也不说话。
吃完饭,明华主动收拾了桌子,明景和明言坐在客厅里,陪明则仙看电视。
看到一半,明则仙忽然响起一件事,于是便站起身道:
“我出去买点东西。”
“爸,外面这么热,叫外卖吧。”明华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或者我出去买。”
“你就别出去了,免得被人拍到。”明则仙起身找车钥匙:
“我出去一下,很快的。”
“我去吧,外面太热了,”明景道:“爸你要什么,我去买。”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家里还有一些东西快要用完了又一直忘记买新的。”
“没事,我去买。”明景从明则仙的手里接过车钥匙,迫不及待把明言丢下:
“我走了爸。”
“啊,舅舅,我也要去。”
明言抱着明景的大腿,眼巴巴道:“舅舅,我也要去。”
“你去什么,小孩不许去。”明景烦他:
“松手。”
明言被拒绝,扁了扁嘴,又要哭,明则仙难得严肃:
“明言,不要闹舅舅,乖。”
明则仙发了话,明言只好把眼睛里的那泡眼泪憋回去,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妈妈,可惜明华也不敢和明则仙唱反调,对他吐了吐舌头,把头缩回厨房里去了。
明言:“”
明景取得阶段性胜利,冷哼一声,挑眉看了明言一眼,指尖勾着车钥匙,拿着明则仙递过来的清单出门了。
他直接开车去了东百,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又出来到电梯间,按下了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明景走了进去,将明则仙需要的东西一一采买完毕,才领着东西下楼。
经过一间奢侈品店的时候,明景想了想,又进去,难得耐心地精挑细选,给明则仙买了一条腰带,准备结账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把这个包给我包起来吧,刷卡。”
明景微微一愣,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后。
陆兰妙正站在他身后,指着柜子里的包对sa道:
“就要这个。”
明景:“”
他没想到刚回来第一天就能遇到陆兰妙,忍不住挑起了眉头。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陆兰妙也转过头来,视线和明景对上的一瞬间,他也情不自禁怔住,一言不发:“”
明景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付了钱,拿着给明则仙买的皮带往门外走。
他提着东西,走不快,没一会儿,陆兰妙就追了出来,和他并肩走着:
“这么巧。”
“不巧。”明景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
“和你又不熟。”
陆兰妙笑了笑,并不说话。
到了电梯间,商场里的人声被墙壁隔绝,空气安静下来,明景按下下行键,电梯迟迟不来,气氛有些尴尬。
陆兰妙抬起头,看了一眼明景的侧脸,随即道:
“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明景看都不看他:
“你是想问我爸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吧?想问直接问,不用拐弯抹角的,我不喜欢。”
陆兰妙被他说的很尴尬,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好半晌才强行调整好面部表情,装作镇定:
“那你爸这些年过得好吗?”
明景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半晌,还笑了一下:
“我不告诉你。”
陆兰妙:“”
他抿了抿唇,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电梯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等电梯间空出位置,明景才走了进去。
陆兰妙跟在他后面。
电梯间人很多,不方便说话,等到走出商场之后,陆兰妙才紧跟着明景到停车场,道:
“那个我听兰霁说,你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知道吗?要不要我告诉他?”
不知道哪两个字戳到了明景的神经,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陆兰妙,态度没有了刚才的漫不经心,眼神突然阴冷起来:
“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告诉我,你爸爸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陆兰妙也不怕他,即便明景快要比他高了一个头,依旧和他直直对视:
“你只要告诉我,他过得好,今天见过你的事情我就当作失忆了,也不会告诉陆兰霁。”
“你可真是个好哥哥。”明景可没有明则仙那么好的脾气,冷下脸来,讽刺地看着他:
“陆兰霁要是知道他最爱的哥哥把他作为交换信息的筹码和条件,估计得伤心死。”
“他最爱的人不是我,你知道的。”陆兰妙没有一点愧疚:
“你知道他最爱的人是谁,你知道谁才能让他真的伤心。”
明景:“”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过头去,好半晌才道:
“不用猜我也知道当初肯定是你和我爸提的分手,现在你又假惺惺地来关心他作什么?怎么,在外面玩了一圈,回来才发现最好的人是我爸?”
陆兰妙用力握紧拳头,脸色苍白:
“是,当时是我先提的分手,但”
“那就别那么多废话,你不配知道我爸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也不会告诉你。”
明景一把推开面前的陆兰妙:
“好狗不挡道。”
他说:“我不会给你第二次伤我爸心的机会。”
他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车走去,解锁车门,把东西扔到车上,正打算关上车门,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车门边缘。
明景没注意,猛地关上车门,车门瞬间撞在陆兰妙的手上,夹的陆兰妙几乎在刹那间就流下了眼泪,张了张嘴,疼的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了。
明景没听到熟悉的关门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陆兰妙竟然不怕死地把手放在车门边缘,脸色登时黑了下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有些暴躁:“既然和我爸分手了,就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行吗?!”
“可我还爱他!”
陆兰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对着明景吼了回去,疼的头晕眼花,可带着颤音的说话声却一字不漏地落进了明景的耳朵里:
“我回国就是想把他追回来,不行吗?!”
第65章 给你我的心 一句话说完,不仅明景……
一句话说完, 不仅明景惊了,连陆兰妙自己都愣住了。
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唯有手指上火辣辣的疼痛还在提醒着陆兰妙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本来没想在明景面前将心中的话尽数吐出, 可是他太想知道明则仙现在的情况了, 太想知道明则仙现在究竟过的好不好了,这个问题在这六年里好似将他架在火炉上炙烤一般, 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没有一刻是安宁的,安定的,只想快点回国,快点回到明则仙身边。
明则仙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他过得还好吗?工作上顺利吗?生活上有遇到什么困难吗?有遇到喜欢的人吗?有和他重新组成家庭吗?
这些个问题除非当面看到明则仙, 陆兰妙才能得到答案,但他现在还没有解决好徐家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在和徐榕妃的角力中获得最终的胜利,他不敢见明则仙,他怕明则仙会因为六年前的事情对他生气, 更害怕明则仙身边会出现更年轻更漂亮更乖巧更可心的人陪着他生活。
毕竟他不乖又不听话,还常常对明则仙发脾气, 自己和明则仙提分手的时候,明则仙会不会其实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呢?
陆兰妙不敢再想下去。
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看上去宛若白纸一般, 简直比死人还难看,明景偏过头看他, 片刻后眼睫轻轻垂下,阴影从侧边落下来,将他半身罩进黑暗里, 显地如此的不近人情。
陆兰妙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明景的回复和反应,即便内心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垂下了头,轻轻吸了一口气,以此来掩盖内心的失落:
“算”
“他现在过得很好。”明景忽然开了口:
“明华给他买了一套房子,他今年刚刚升任科长,身体也挺健康的,没什么大病,周末还会去爬爬山游游泳锻炼身体。”
他侧过脸看向陆兰妙,冷哼一声:
“你现在满意了没。”
陆兰妙微微一愣,片刻后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
“谢谢你。”
“我可以走了吗?”明景说:“我急着回家。”
陆兰妙见状,后退几步,给明景让出出去的通道,明景关上车门,插上车钥匙,启动车子,往地库外开去。
明景绕着坡往上,开出出口,灯光转过拐角处,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缓缓朝这里走来。
他身形消瘦,大热天还穿着长袖的衬衣,皮带勾勒出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身,肤色也很白,唇色很浅,看起来似乎有病气,走路很慢,好像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明景下意识看向他,视线落在了陆兰霁身上,但陆兰霁却并没有发现他,两人擦肩而过,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陆兰霁和陆兰妙一起吃完饭,陆兰妙说要买一支包送徐榕妃,陆兰霁没有什么好送的,也不方便送徐榕妃东西,两人就约好在地库门口等陆兰妙,等陆兰妙买完东西之后把车开出来。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陆兰妙把车开出来,陆兰霁只好和保镖一起下地库。
走到车边,发现陆兰妙正站在原地,似乎是在发呆。
陆兰霁嗓子不舒服,轻轻地咳嗽一声,随即走到陆兰妙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哥。”
他疑惑道:“你在发什么呆。”
陆兰妙隔了几秒钟才回神,转过头,看向陆兰霁,随即笑了一下,神情看不出破绽:
“我在想这车是不是你的车。”
“是啊,”陆兰霁说:“弟弟的车都认不出来啦。”
陆兰妙随口:“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陆兰霁难得笑,慢声细语道:
“哥哥又和我开玩笑。”
“行了,走吧,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早点回家休息。”
陆兰妙看了一眼陆兰霁,道:
“我也得先回家了,我妈催我了。”
“好。”陆兰霁没想太多,直点了点头,等保镖给他打开车门后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他精力不济,晚饭也没吃什么,没一会儿就在车上睡着了。
睡梦里又梦到明景。
他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明景了,醒来后只觉头昏脑胀,头痛欲裂。
保镖米迎应该已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大小睡,已经把他扛回了公寓的主卧,给他调好空调温度,盖上被子就离开,去客厅沙发上休息了。
陆兰霁之前已经出现了很轻度的解离症状,有一回上班上着上着,再一睁眼,已经不知道跑到荒郊野外,鞋子全都不见了,周围也没有信号,他不吃不喝在山里呆了一整天,最后被下村入户的基层公务员捎了回去。
这件事差点把陆兰霁妈妈吓出心脏病,从此以后米迎便被陆兰霁妈妈指定派到陆兰霁身边,二十四小时监控陆兰霁,免得陆兰霁再一次出现解离症状,一个人在无知无觉中跑到路边,被车创似。
陆兰霁身上没什么力气,清醒之后,躺了一会儿,才勉强爬起来,把米迎放在床头柜的药一粒粒拨到掌心里,就着快要凉掉的水一股脑喝下,随即钻进被子里,打开了手机。
心理咨询师建议他每天写点日记或者备忘录之类的,缓解一下心情,陆兰霁就注册了一个亲朋好友都不知道的微博账号,每天在里面记录和明景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文笔一般,不算好,但胜在感情很动人,坚持写了几年,也积累了不少粉丝,甚至还有编辑联系他,问他要不要整理成合集出版,被陆兰霁婉拒了。
他不想让他和明景的事情受到太多关注,更怕出版之后明景的身份会被人扒出来,给明景带来困扰。
“今天又梦到他了,醒来的时候心跳的很快,睁开眼看见天花板,眼前都好像还有他的脸。他不知道回国没有,这么多年了,或许回来了也不愿意告诉我吧,怕我再去纠缠他,打扰他。其实他不用担心,就算他真的回来了,我也不敢去找他的,只希望他一切都好。”
这条类似于记录的微博发出去没多久,就有粉丝评论转发,道:
“宝宝,怎么又梦到他了[抱抱]”
陆兰霁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慢慢打字回复:
“不受我控制呀。”
“宝宝脑雾好点了没有?还有解离的症状吗?”
面对粉丝的关心,陆兰霁每条都认真回复,最后还觉得吐黑泥打扰了粉丝良心难安,就开始转发抽奖。
他有钱,出手也阔绰,经常转发抽奖,所以粉丝很多,每一次抽奖都能增加不少粉丝,但陆兰霁的本意也不是增加粉丝直播带货,也就随意了。
他盯着粉丝那栏的红点数字慢慢增加,吃下去的药逐渐起效,眼前也慢慢模糊了起来。
他到了睡觉的时间了,但虽然身体起了反应,但意识还清醒着,于是微微侧过身,将耳机塞进耳朵里,随即点开单曲循环音乐,将手机放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酝酿睡意。
他怀里抱着一件洗的发皱的衬衫,是明景出国那年,因为太旧太皱所以捐出去的,被陆兰霁捡了回来,洗干净放在家里。
明景没有给陆兰霁送过一件礼物,他走之后,陆兰霁连睹物思人都无法做到,只能通过一件旧衣服,来帮助自己度过至黑至暗的日子。
可惜那件旧衣服上已经没有了明景的味道,陆兰霁几乎把市面上每一种洗衣液和香水都买遍了,也没能复刻明景身上的香味。
那是一种带着淡淡阳光的皂角香,普通的香精无法复刻无法重现,陆兰霁找不到赝品来替代明景身上的味道,只能通过抱着衣服来缓解心中的焦虑和烦躁。
衬衫是便宜衬衫,布料有些扎人,刺在他的脸上,陆兰霁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依旧把脸枕在衣服上,最大限度让自己的身体接触到这件衬衫,以此来寻求入睡的契机。
墙上的秒钟一点一点地转过,月光从窗帘疏疏漏进,慢慢流到地面上,触及到一双笔直的小腿,随即停下。
明景坐在床头,擦着头发,右手的手机里是师兄发给他的上班的通知。
这几年来,需要心理咨询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视起自己的心理健康,所以做心理咨询师还是有市场的。
明景并不担心自己的未来会找不到工作,也不担心会挣不到钱。
他的未来规划清晰可见,明景知道自己回国后的每一阶段的每一条路究竟要怎么走,唯有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但是很显然,分手那天的情景不仅刻在了陆兰霁的心里,同样也刻在了明景的心上。
对于陆兰霁,他并没有什么愧疚,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为了陆兰霁放弃自己的前程。
把陆兰霁的联系方式都彻底拉黑之后,明景压根也没有告诉陆兰霁自己去了哪个国家留学,甚至因为怕陆兰霁干疯事干傻事,这么多年都不敢回国。
现在他顺顺利利完成了学业,前途光明到晚上睡觉都要睡不着的程度,可陆兰霁呢?
他是富二代,和自己分手之后,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下一个新欢吧?
他当初和自己在一起,不就是图自己的脸吗,现在六年了,陆兰霁应该也找到比他更好看的男朋友了吧。
理智告诉明景自己现在就是纯粹用各种理由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可不这样安慰自己,按照明景对陆兰霁的了解程度,他也不敢深想自己走之后陆兰霁会怎么样。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可惜明景根本不怕。
他将头发擦得半干,给师兄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随即站起身,把头发吹干。
躺回床上,明景本来想睡觉,可闭上眼睛就是今天在地库看见的陆兰霁神情苍白的样子。
“”明景闭了闭眼睛,好半晌,才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到身边,解锁手机,犹豫了很久,随即一个一个地将被他拉黑的陆兰妙的手机和社交账号放出来。
也许是大半夜的,明景真的不太清醒,脑子一抽,甚至还登录了很久没登陆的音乐软件,登上账号,点开一起听,发现陆兰霁竟然还在线。
明景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一点钟了,陆兰霁竟然还没有睡。
好奇心使然,明景点进去看陆兰霁大半夜的到底在听什么歌,进入页面之后,发现陆兰霁大半夜还一直在单曲循环“A.I.N.I.”。
明景没有听过这首歌,想要起身找耳机,又有点懒,于是便将手机音量打开,点击播放歌曲,女声便在寂静的夜里流淌,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月色——
给你我的心。
为什么你却给了我孤寂。
就算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可能你也不想听。
第66章 小孩 音乐声戛然而止。 ……
音乐声戛然而止。
手机失去电量, 遗憾地闪烁片刻,彻底失去响应,屏幕陷入了一片漆黑。
窗外的天幕却逐渐亮了起来, 晨光悦动, 洋洋洒洒地铺进客卧,在大理石瓷砖地面上投下淡淡的浅金色光泽, 随着时间的流逝,如同水一般,缓缓流到床角,又顺着垂下的被单往上爬,最后赖在床上人白皙漂亮的脸上不动了。
感受到脸颊的灼热,明景逐渐清醒, 微微睁开眼,后背是温暖柔软的床铺,但他依旧没有睡好,被阳光照的浅金色的瞳仁里散着刚睡醒时的懵然,微长的额发落下来几缕, 挡住了视线,被他用指尖梳到头顶, 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和锋锐俊秀的五官。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翻过身来,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 摆弄了一下手机,发现没电了, 便微微直起身,拿过充电器,将充电线插到充电口, 坐在床边,缓了几秒钟,这才穿好鞋下床,打开衣柜挑衣服。
他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正在他穿上衣的时候,门从外面悄悄打开一丝缝,紧接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出现在了门后,视线落在明景身上,紧紧不放。
明景从镜子里发现了明言,动作一顿,随即放好衣裳下摆,穿上了蓝色衬衫短袖,用刚睡醒时沙哑慵懒的嗓音道:
“偷窥狂?”
“”明言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赶紧把门关上,片刻后又觉得这有点欲盖弥彰,又使了吃奶的劲儿,站在椅子上,踮起脚把门打开,然后又蹦下椅子,小跑到明景身边,伸出肉乎乎的双臂,抱住了明景的小腿,眼巴巴道:
“舅舅,陪我玩。”
“没空。”明景整理衬衫的领子:“找你妈去。”
“妈妈在睡觉,不能吵他,他很累了。”
明言叹了一口气,小大人似的摇摇头,
“爷爷也累了,不能吵他们。”
“所以你就来吵我。”明景垂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胆子比你妈肥多了。”
明言被明景的笑容吓的瑟缩几下,但他实在一个人太无聊了,即使被明景吓,也要坚决抓住这个新玩伴:
“舅舅,陪我玩。”
明言再懂事毕竟也是孩子,闹人是正常的,而且他发现明景其实比明则仙好说话。
明景只是看起来凶,但是却还是嘴硬心软,会抱着他午睡;明则仙看起来脾气好,但其实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同意的事情,别说明华求情没用,就算自己在地上摆大字状,撒泼打滚也都不好使。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玩玩,也不知道随了谁。”
明景果然没再说了,起身把明言抱起来,伸出手捏了他一下,随即把他放到床上,把自己充了一会儿电的手机开机,丢给他玩:
“自己去玩,我去刷牙。”
明言不喜欢玩手机,但是听明景说他要去刷牙,明言只好拿出手机玩。
他本来想看视频,但明景的手机里没有视频的app,他只能随便乱点,最后戳进相册里,一路往下滑。
明言一通乱戳,竟然调出一张远古的图片,那是很多年前的冬天,陆兰霁和明景在元旦那天晚上玩仙女棒的照片。
那时候大家都去操场看升国旗了,学校里很冷,明景一边嫌弃,一边口嫌体正直地按照陆兰霁的要求去买了仙女棒,在宿舍楼底下点燃。
照片里陆兰霁的脸颊被仙女棒的火光照亮,显地唇红齿白,很有活人气息,亮晶晶的眼睛折射出光泽,像是有烟花星子在他瞳仁里炸开。
照片还有Live功能,照片里的陆兰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保护还在燃烧的仙女棒,半秒钟后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拍他,下意识转过头来,对着镜头更上方的明景笑,照片定格在他弯眉的那一刻,背景里还能听到明景清晰的声音:
“笑得好蠢。”
明景收拾完自己,从浴室里出来,看见明言坐在床边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便坐过去,道:
“在看什么。”
“在看漂亮哥哥!”明言看照片看的津津有味:
“舅舅你手机里好多漂亮哥哥!”
“说什么傻话。”明景还以为明言在看什么变装短视频,下意识凑过去想一看究竟,但当视线落在那些熟悉的live图的一瞬间,他瞬间脸色大变,一把夺过手机,直接把手机熄屏:
“谁让你看我的相册了!”
明言被明景凶的一呆,害怕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指尖抠在一起,不知所措道:
“对不起,舅舅”
“”明景阴着脸看着他,片刻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明言拎起来,直接丢出自己的房间,随即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明言:“”
他徒劳地拍了拍明景的房间门,见明景没再理他,只能把眼泪憋回去,小跑回家,找妈妈求安慰了。
房间里,明景盯着手机里的那些live图,长按几秒,随即全部进行了批量的删除。
照片里有关陆兰霁的图片太多,有时候是露整张脸有时候是两个人的合照,明景一张一张看过又删除,删了很久才删完,删完之后,才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般,起身去吃早饭了。
明则仙几乎和他同步打开房门。
明则仙也才睡醒,睡眼朦胧地盯着看起来已经清醒很久的明景,打了个哈欠,道:
“景儿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明景被问的一愣:“没有。”
“看起来睡的不好,有心事?”
明景走到客厅里给自己倒水:
“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吗?”
“不是。”
明景说:“爸爸,我我今天想去师兄的工作室看看,提前熟悉一下。”
“你去呗。”明则仙低头:“我也准备去上班了。”
“嗯”明景犹豫着要不要将看到陆兰妙的事情告诉明则仙,正在纠结的时候,明则仙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抬起头,对明景道:
“景儿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没。”明景往前走了几步,欲盖弥彰地做出出门的样子:
“爸爸,我在想,呃你这么多年了,有没有考虑过,再找一个老伴。”
明则仙:“”
他差点被呛到,用力咳嗽了几声,方抽了一张纸,掩饰性地擦了擦嘴: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想。”
“爸爸,我不小了,我也快三十了。”明景皱眉,“虽然我不太喜欢陆兰妙,但是如果他回来的话,你又还喜欢他,我觉得”
“他就算回来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明则仙转过身去,继续给自己倒水,即便他早已经不渴了:
“我们之间的问题和分歧不会因为他回来了就消失,阶级的差异依然存在,谁都改变不了,何必强求在一起呢。”
明景:“”
他看着明则仙的后脑勺,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选择干涉明则仙:
“好吧。”
他说:“爸爸,你的感情,你自己作主。”
明则仙没再应他。
明景穿好鞋,借了明则仙的车钥匙,出了门。
其实和师兄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一起聚餐,但是明景不想回家,就开车把很久没有回来的龙成逛了一圈。
快到时间的时候,他出发去财富中心接师兄。
财富中心在寸土寸金的CBD,师兄的心理咨询室在CBD大楼里占了一整层。
明景将车停在外面,随即进了财富中心大楼的旋转门,因为事先师兄有帮他录入人脸,他便刷了脸,过了员工闸道,直接上楼。
电梯间外有楼层的分布,明景发现里面有四十多层,梧桐家和设计公司就占了大半。
电梯门打开,明景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沐雨心理咨询工作室”几个大字。
来到前台,工作人员仰头看他: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找林牧渔。”明景说。
“找大老板?”前台想了想,就通过内线电话拨到林牧渔的办公室。
没多久,脚步声传来,明景刚一转头,就被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抱住:
“明景,你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景笑了笑,随即也拍了拍林牧渔的后背,道:
“师兄。”
“来来来,坐坐坐,喝茶,喝茶。”
林牧渔很喜欢自己这个聪明又有天赋的小师弟,带着明景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煮水烧茶:
“我听说你已经读完了M大的心理博士?太厉害了。”
明景答:
“师兄你要是当初和我一起出去”
“哎,我算了,我没那本事,”林牧渔拿出一包漳平水仙,倒进茶具里,让滚烫的沸水将其泡开,随即用第一遍茶水淋湿清洗茶杯,
“又不是谁都能拜在Karen老师的门下的。”
第二遍茶水才倒进了杯子里,林牧渔将其摆到明景的面前,做了一个“请喝茶”的手势:
“你这样的学历,为什么不留在国外任教?”
“放心不下我爸。”明景食指和中指并拢在桌面上轻点,做完扣指礼方拿起茶杯,垂头喝茶:
“我爸年纪大了,又没有老伴照顾,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国内,所以回来了。”
“哦,好孝顺哦。”林牧渔笑:
“除了你爸,还有谁能让明博士放弃国外的高薪工作回国,给我打工?”
明景装作听不懂:“师兄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你大学的时候是不是谈过一个对象,叫陆兰霁。”林牧渔听不懂人话似的,还在继续:
“他现在”
“师兄!”明景忍无可忍打断了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别再提了。”
“行吧行吧,你说不提的奥。”林牧渔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话题:“不想提就不提了,走,师兄带你去吃饭,顺便叫上你嫂子。”
明景说:“嫂子是”
“除了他还能有谁。”林牧渔拿起手机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就笑:
“阿鸢,走,带你吃饭去。”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没多久,林牧渔就挂了电话,对明景道:
“他说他还有工作要谈,让我们直接先过去,他待会儿再来。”
“好。”明景顺势起身,说:“我的车在下面。”
“那我省的开车了。”林牧渔说:“那麻烦你当司机啦,师弟。”
明景笑:
“走吧,别贫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好似方才没有因为陆兰霁的话题产生不愉快,两个人乘着楼梯一路下楼,来到一层。
财富大楼里整天漂浮着淡淡的香水味,顺着中央空调的冷风忘外飘散弥漫,明景走出员工闸道,随口回答着林牧渔关于在国外读书的问题,一边说话,一边转过身朝门口走,经过了临近大门的依米咖啡时,能闻到味苦的咖啡味道。
明景下意识朝那里扫了一眼,只见有不少员工站在那家咖啡前台前点单,一个穿着长袖蓝衬衫的人正抬手,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咖啡。
他很瘦,衬衫整齐地扎进衣服里,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一只手拿着咖啡,一只手抱着一个大信封,信封大的能将他整张脸挡住都有余,里面应该是材料之类的,脖子上还挂着工牌,上面有他的照片,还标着公司的名字。
离得远,明景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几秒钟后,那人转过头来,工牌晃荡,他耳边戴着蓝牙耳机,指尖点击接通,似乎是在说什么,隔着几个人,一边说,一边和明景擦肩而过。
明景下意思站住脚,转过头看去。
陆兰霁并没有发现明景的存在,他通过了员工闸道,准备上楼,因为下班的人流量太大,有人不甚撞到了他,把他手中的咖啡撞了出去,陆兰霁仓促间只来得及护住手中的材料,衬衫被淋得半湿。
撞到他的人赶紧道歉,陆兰霁第一时间确认材料有没有弄脏,见材料完整后,才露出一丝笑:
“没事,没关系。”
他慢声细语,随即走到财富中心的前台,让人联系保洁来打扫。
咖啡不断从他的衬衫淌下来,显得他有些狼狈,明景站在陆兰霁的身后,凝视着陆兰霁垂头和前台说话的侧脸。
他真的瘦了很多,巴掌大的脸看起来简直快要瘦脱相了,嘴唇发白,带着淡淡的病气,裤管空荡荡的,即便看得出来设计师是极力想要做的贴身,也还是过于宽大。
现在明明是夏天,他却还穿着长袖衬衣,左手带着很宽大很夺目的手表,看起来有些沉,像是要把他伶仃纤细的手腕压断。
可明景明明记得,陆兰霁他不喜欢戴手表,他喜欢戴首饰,尤其喜欢戴graff的蝴蝶手链,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兰霁今天竟然没有戴。
陆兰霁收拾完残局,才返回楼梯间,按下了上行键。
他抱着大信封,瞳仁似乎有些空洞麻木,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与他擦肩,可他都没有分出经历去注意他们,自顾自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发出叮得一声响。
“喂,回神了。”
林牧渔看着明景,道:“看到旧情人,心里什么感觉。”
“他也在这里上班?”
明景微微皱起眉,转过头看向林牧渔:“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刚刚想告诉你的啊,你自己不是说他已经是过去式了,让我不要在你面前提他的吗?”林牧渔说。
明景:“”
吃了个哑巴亏的明景一时无言,盯着林牧渔不说话,林牧渔看他这副憋气模样,忍不住乐:
“行了走吧啊,反正分手了,就算在同一栋大楼工作也没关系,又不是在同一家公司。”
明景还是有些不爽,垂下眼睛不吭声也不说话,指尖摩挲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上林牧渔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就没再提起陆兰霁一个字,自顾自和明景瞎聊,明景一边开车,一边回想着陆兰霁,还要敷衍回应林牧渔,简直可以算是一心三用。
路上明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明景瞟了一眼,抬手点击了一下屏幕,用车载蓝牙接起,并没有去碰手机,
“喂。”
“喂。”电话那边传来的却不是明华的声音,而是明言的童音,响彻车厢,奶声奶气的:
“爷爷问你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呀。”
“不回。”明景说:“告诉爷爷,我和师兄出去吃饭了,晚上晚点才能回家。”
“哦。”明言认认真真记下,随即小跑着走到厨房边,大声对明则仙播报,等明则仙说了些什么,他才转达:
“爷爷让你开车记得别喝酒。”
“知道了。”明景说:“挂了。”
明言认真和他拜拜:“再见。”
等挂了电话,林牧渔才偏过头去,眼神闪烁地看明景,试探着道:
“你儿子啊?”
“不是,我小外甥。”明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对象都没有一个,哪来的儿子。”
“哈哈。”林牧渔莫名其妙的,也笑了一下:
“你之前在学校那么多人追,想当你对象的人从这里排到珐国,其实你要是有儿子也不奇怪啊。”
“别开玩笑了,我出国之后一直没和人谈过。”明景随口胡诌:
“不喜欢小孩。”
“哦,那真是可惜了。”林牧渔说:
“那要是陆兰霁给你生了一个小孩,你会喜欢吗?”
汽车在路边忽然急刹,轮胎摩擦柏油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明景猛地停下车,连带着林牧渔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前倾,要不是有安全带,他能一头撞向车前玻璃。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师兄。”明景丝毫没有车技很烂的自觉,视线平时前方,语调很冷: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即便以后会在同一栋大楼上班,我也绝对不会有再和他在一起的想法。”
“为什么?”林牧渔道:“他哪里配不上你了。”
“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明景重新启动车子,声音低沉:
“他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明景,你就继续嘴硬吧。”林牧渔抬手,手肘支着,用掌心抵着下巴,看向窗外,声音不咸不淡:
“你应该庆幸他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等有一天,你真的把人作贱、糟蹋没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第67章 气味 对于林牧渔的话,明景并没有……
对于林牧渔的话, 明景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独来独往惯了,身边除了一个死缠烂打的陆兰霁,没多少朋友, 也就是仗着脸漂亮天赋高学术能力强, 所以在任何人面前能眼高于顶自恃甚高,要是换个丑脸天天在学校里晃来晃去目中无人, 早就被人抓来狠叼一顿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恃靓行凶,说的就是明景这种人。
关键是他长得靓还有脑子,这就让人拿他没办法,如果他长的靓但其实是个笨蛋美人,今天被玩的半死不活的人就不是陆兰霁, 而是明景自己了。
好在陆兰霁还有家底给他托底,才没让他一蹶不振,要是换做明景,一场错误的恋爱足够让他彻底坠入社会的底层和深渊,没有翻身的机会。
富人的生活试错成本才高, 穷人生活中每一个选择和决策都得相当谨慎,因为一旦决策失误, 就相当于走偏了道路,要是再想回到正确的路上,就很难了, 面临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压力,更是经济上的压力。
陆兰霁幸运就幸运在他家有钱, 即便这辈子不工作都能安安稳稳地躺平一辈子,可明景和他不同,他的起点决定了他必须每一步都走在他认为正确的不能出错的路上, 爱上一个与他阶层和经济能力相差巨大的陆兰霁,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不被允许的叛经离道的选择。
他不想因为爱上陆兰霁,导致自己的人生和学业事业出现一丝偏移,他近乎冷酷地做好了自己人生的每一项规划,可唯独没有将陆兰霁列入自己人生的计划内。
陆兰霁的存在会给他的人生带来太多变数,明景不想去增加他人生的不确定——
他不是明则仙,明则仙拥有极其强大的内心包容力和抗压能力,明则仙允许任何变数和意外情况在他人生里出现和发生,允许让情感和理智同时左右他,并且以平静地心态去处置和解决那些看起来糟乱的人生困境,平衡每一个人的利益需求,从而走向更平稳的人生路径,但是明景不行,他只允许有利于他的事情发生,那些不利于他的事物和人,统统被他冷酷且拒绝地拒之门外。
别人的利益和想法不需要他去平衡和考虑,他也不会去在乎,怎么做到让每一件事情和人的发生都有利于他,才是明景做出每一个选择的原始出发点。
在这件事上,他和梁检昭是同类。
陆兰霁的事情好似一个随时可以掠过的小插曲,明景不想放在心上,也没有再接林牧渔的话,直接开车带着林牧渔去了定好的餐厅。
没多久,林牧渔的爱人和何鸢匆匆来到。
何鸢当初也是龙成大学的,现在已经是一名律师了,平时工作很忙,天南海北地飞,开庭,搜集证据,出庭,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这一次要不是明景来了,林牧渔要欢迎他所以请他吃饭,估计也不可能丢下宝贵的老婆在家的时间,陪明景出来吃饭。
等菜上了之后,林牧渔一边给何鸢夹菜,一边聊工作。
三个人天南海北地聊,林牧渔是个情商很高的富二代,经常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分别抛给明景和何鸢,当一个良好的引导者和倾听者,既不会忽略了自己的爱人何鸢,又不会让师弟明景觉得夹在两个人中间当电灯泡很尴尬,所以一场饭吃的宾主尽欢。
“师兄,我送你回去吧。”
走出餐厅的时候,明景道:
“你请我吃饭,破费了,我送你和嫂子回家。”
“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不远,我陪阿鸢走回去,散散步消消食,他出差太久,我们很久都没有好好一起散步了。”
林牧渔揽着何鸢的肩膀,对明景道:
“今天就算我请你的,等哪一天你发工资了,请我和你嫂子吃一顿饭,就算扯平了。”
明景便笑:“那师兄你得多给我点工资啊,我不然我可请不起高档的餐厅,只能请师兄你吃路边摊了。”
“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明大帅哥请我吃的路边摊,也肯定是人间美味啊。”
林牧渔脾气好,嘴皮子又利索,明景被他逗乐,但又怕何鸢吃醋不高兴,赶紧告辞了,走的时候还看见林牧渔一手拎着何鸢的公文包,一手与何鸢十指相扣,慢慢往相反的方向走。
说起来,林牧渔和明景不同,明景大学到现在就谈过陆兰霁一个对象,林牧渔年轻的时候可谈过不止一个,恋爱史丰富到可以从初三早恋那年开始说,谈过的对象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但就是这样情史丰富的人,在大学毕业那年就早早选择了结婚,这么多年家庭恩爱夫妻美满,反而是明景那些号称真爱至上的恋爱脑舍友,一个个单身至今。
明景不是海王,也不相信真爱,于是他就只谈过陆兰霁一个。
他不懂身边的人追求的所谓的真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爱,也不懂林牧渔和何鸢的爱到底算不算真爱,身边没有一个过于成功的范本可以让他参考,以至于他对爱情一直处于一个很朦胧的认知阶段。
他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爱情。
毕竟按照旁人或者世俗的说法,真爱具有唯一性和绝对性,当你遇到对的人的时候,就非他不可。
可林牧渔读大学的时候,谈过的每一段恋爱,都和自己号称是真爱,可是最后每一任都吹了。
分手的时候,林牧渔和每一任情人都分的轰轰烈烈,明景陪林牧渔喝过的酒钱在ktv都可以算是高级vip客户了,他当初还在心里暗戳戳地以为林牧渔和家里强塞给他的相亲对象何鸢就算谈了,也迟早会告吹,可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林牧渔真收心了还是何鸢真的有什么出彩的手段,竟然把林牧渔牢牢地捆在身边。
对于林牧渔口中的爱,明景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他打内心里觉得爱情不过是肉\\\欲的外包说法,听起来比较好听而已,其实真要深究,也就是那么回事。
所以对于陆兰霁,他也是近乎冷酷且决绝地将他丢下了,因为在他看来,陆兰霁和他之前只有□□存在,而没有爱情。
和师兄吃完饭后,明景休息了几天,把家里的事情都安顿好,就开始正式上班了。
沐雨心理咨询工作室上班时间比较自由,薪资也不算低,但是明景没有立刻上手接待咨询者,而是从整理案例和档案开始。
不过大部分的咨询者的档案是绝对秘密的,除了他对应的心理咨询师,没有人能拿到,明景手头上整理的都是工作室进行义务性的免费电话心理咨询时,一些受访者所反馈回来的问题。
大部分咨询者的心理问题还是主要集中在婚恋学业及就业这一块,明景一一将他们归类好,等到中午,便有同事招呼他去吃饭。
工作室里没有食堂,但是回到家吃饭又不方便,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去不远处的商场逛一逛,吃吃饭,再买一杯咖啡回来,或者是去财富中心不远处的咖啡厅吃吃意面汉堡三明治,再聊一聊工作。
明景没有拒绝同事的邀约。
一群人商量着来到了商场里的一家咖啡厅,准备买点吃的,点杯咖啡聊聊工作,明景还没有接手案子,坐下点完咖啡后就开始安静地倾听别人在工作上的经验和想法。
正当他们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咖啡厅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风铃声清脆,明景背对着落地玻璃窗,能看见陆兰霁一手推开门,一手提着电脑包,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他应该是从外面刚刚处理完事情回来,正值正午,所以他没有马上回公司,而是选择了一间咖啡厅,吃东西、休息。
从他这个角度要注意到明景的存在是很简单的,只要扫一眼就能发现,明景也从一开始双腿交叠靠坐在椅背上和人交谈的姿势变成了微微直起后背,视线直直地落在陆兰霁身上,但陆兰霁显然没有精力旺盛到进门之后还到处张望,只是习惯性地找到了自己经常坐的位置,坐下点单,然后直接开始办公。
明景:“”
同时注意到了明景的心不在焉,下意识将话题抛给他:
“明老师,你在看什么?”
“没事。”明景换了个姿势坐着,嘴角挂上与他本人性格截然不同的温柔微笑:
“只是刚刚想到一件事情,放空了一下。”
“哦哦。”同事并没有因为明景主动承认自己走神而不快,又继续了下一段讨论,明景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很放松的倾听的姿态,但视线却不断飘落在陆兰霁的身上。
林牧渔注意到了明景的视线,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低下头给何鸢发信息,十足的看好戏的样子。
陆兰霁吃的很少,吃了几口意面就把叉子放下了,继续忙工作,没多久,服务员端了一杯水上来,陆兰霁顺手从包里摸出药,倒在掌心里,就着水饮下。
明景微微皱了皱眉。
但这样的表情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他很快就调整了面部神态,并没有让人发现他的变化和内心的敷衍。
没多久,似乎是咖啡厅内的空调温度太低了,女同事有点扛不住,主动提出回工作室,明景自然也不会不同意,便跟着同事站起了身,朝门边靠墙的陆兰霁走去。
离陆兰霁越近,明景的神就分的越厉害。
就在他走到距离陆兰霁只有一步之遥,马上就要走出门的时候,陆兰霁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似乎是有些冷了,抬起手搓了搓双臂,随即站了起来,放下电脑,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明景和陆兰霁错身而过,因为他比陆兰霁高一个头,甚至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能闻到陆兰霁身上习惯用的爱马仕尼罗河花园的香水味。
陆兰霁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富家公子哥,身上总有一股上流人士特有的体面感,即便生病也绝对不会疏于打扮自己,明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一个月穿的衣服和包都不可能重样的,首饰也经常换,奢侈的令人咋舌。
但陆兰霁妙虽然对于衣服和首饰、包包换的很勤,对用香却很专一,明景和他在一起四年,陆兰妙经常用的香水就只有那两三款,用的最多的就是尼罗河花园。
这种近乎烂大街的香水在追求冷门和精致的上流社会里算不上被青睐的,但是陆兰霁很喜欢,每次和明景出来见面都会用,搞得明景现在一闻到这股味道就像是陆兰霁站在他面前一样。
熟悉的气味唤起了久远的记忆,明景恍然回忆起之前,两个人感情最好的时候,经常躲在酒店做\\爱,做完爱陆兰霁会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任由明景完事以后将下巴抵在他的发旋上,双臂圈着他的身体,抱着他打游戏。
那时候的陆兰霁身上的每一寸毛孔都好像飘着那股子香水味,并不浓郁,丝丝缕缕,像是渗透进了雪白细腻的皮肤里,明景一低头就能闻到。
陆兰霁不喜欢打游戏,他喜欢骑马、打高尔夫、听音乐会、开飞机,或者去看画展,但明景没有那么高雅的情调,很不乐意去那些地方,平时学习学累了,就喜欢打游戏。
明景不懂陆兰霁的情\\趣,陆兰霁也不懂打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但是陆兰霁会陪着明景打游戏,在明景赢得时候还会替明景高兴。
回忆像是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将明景包裹住,明景难得的恍惚了,在同事走出门之后,还站在原地没动。
林牧渔见状,伸出手碰了碰他,让他回神:
“走不走?”
明景意识回笼,扭过头看了一眼林牧渔,点了点头,随即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回工作室要过马路,在等绿灯的时候,明景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咖啡厅。
陆兰霁已经坐回位置上了,似乎不太舒服,又打了一个喷嚏,随即将头低下,慢慢趴在桌上,休息。
他吃了药,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不好回公司,便打算睡一会儿再走,却没想到真的睡着了。
他睡也睡不平稳,只觉空调风吹的他每一寸皮肤都在泛着冷,四肢便微微蜷缩起来。
没多久,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身上,将空调的冷风隔绝,陆兰霁这才舒缓了微微皱起的眉眼,任由睡意将他拖进深沉的梦里。
他是被耳机里属于客户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陆兰霁眼皮微动,随即微微睁开眼,直起身,指尖轻敲耳机接起电话,懵懵地和客户交流完后,等到客户挂断电话,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睡的那一觉究竟有多沉
自从景哥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的这么沉过了。
陆兰霁在空调底下睡完觉,现在头有点疼,他微微抬起手,按了按眉心,缓过那刺痛过后,才起身,准备收拾电脑离开。
可他刚站起来,还没有伸出手去收拾东西,肩膀上就有东西滑落到了地上,陆兰霁余光里看见一个蓝色的东西飘落在地,他微微一愣,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才迟疑地弯下身,将其捡起
是一件蓝色的短袖衬衣。
陆兰霁不知道这件衬衣是谁的,下意识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咖啡厅的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朝自己这里看来
没有任何证据去确定“嫌疑人”,自然也就不知道是谁给他披上的衣服。
陆兰霁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何况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给他穿衣服的人是好意还是恶意,就打算把衬衣交给服务员,放到失物招领处等人来领取。
他把电脑装进包里,右手提着电脑包,左手拿着衬衣,朝服务员走去。
和服务员简要说明情况后,陆兰霁便打算把衬衣交出去,但抬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突然脑子一抽,还是别的什么,竟然拿起衬衣,放在自己鼻子底下闻了闻
是山茶花洗衣液的味道。
很轻浅的味道,也很大众的味道,和陆兰霁身上的香水味一样烂大街,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兰霁仍旧从这个味道里嗅出一丝熟悉的气味。
好像是是景哥身上的味道。
陆兰霁登时宛若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呆愣在地,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将蓝色衬衣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片刻后他不顾满脸写着疑惑的服务员,飞一样地跑了出去。
“景哥!景哥!”
陆兰霁站在烈日下,像疯子一样大喊明景的名字,然后一个又一个地拉住背影和明景相似的男人,等他们转过身来,对着他吐出陌生又残忍的字句,给他一次接着一次的失望和重创。
“景哥,你别走”
现在是夏天正午,陆兰霁身体又弱,情绪太激动,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一个一个抓住别人的手腕,又被人像是看疯子一样,无比嫌弃地甩开。
他跑了没一会儿就热汗涔涔,面色发白,脚下好像踩着在风浪里起伏的船甲板,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像是被植入了病毒一样,长着和明景一模一样的脸,他根本认不出哪个才是真的明景。
片刻后,一阵呕吐感从胃里反上来,陆兰霁捂着唇,踉跄地跑到花坛边,双手撑着边缘,开始干呕,片刻后什么也吐不出来,双腿却逐渐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他只能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用力抱住明景的衬衫,失声痛哭。
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没多久,陆兰霁就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样,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面前似有黑暗如潮水一样汹涌而至,咆哮着、汹涌着、翻滚着,将毫无招架之力的陆兰霁狠狠扑进意识的深处,陆兰霁还未来得及呼救就倒在了地上,彻底陷入了昏迷。
第68章 明景×陆兰霁婚后番外一则 陆兰霁……
陆兰霁从睡梦中缓缓睁开了眼。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 手臂和小腹被柔软的毯子盖住,头顶传来空调风呼呼的轻响,冷气从管道口泄露出来, 书桌上的PARMA克罗尼亚香薰散着淡淡的清香, 红没药和零陵香的气味缠在一起,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萦绕鼻尖。
陆兰霁眨了眨眼睛,梦境中的一幕幕还犹在眼前,他头痛欲裂,神情恍惚,一时分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缓缓坐了起来,掀开毯子, 视线移到了床头柜上的一盏橘黄色小灯上,眼神闪烁,片刻后,轻轻伸出手,关闭了床头灯。
他穿上拖鞋, 凭着感觉走出卧室,走的时候还关上了灯, 顺手带上门。
他有点渴了,想出去喝水,走到客厅里, 环视一圈,才发现客厅里全是陌生的布局和布置。
甚至还有小孩子的东西凌乱地摆在沙发上和地上, 摇晃可以骑的彩虹小马被随意丢到了客厅和阳台的交界处,积木倒的倒出都是,红红绿绿蓝蓝, 显地如此刺眼,几本小孩子的有声书摊开放在客厅桌上,上面用彩笔和蜡笔画的随处都是,地上有一把绿色的水枪还在漏水,沾湿了干净的地面。
陆兰霁不知道为什么,见状,火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几乎想也不想,就吼出了声:
“明”
“嘀嘀嘀——”输入密码的声音传来,很快,“欢迎回家”的刻板电子音发出熟悉的程序语,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陆兰霁的面前。
明景抱着孩子,出现在了玄关处。
他一边换鞋,一边随口应着怀里的儿子的话,等换完鞋,他才抬起头,看陆兰霁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
明景换了个手臂抱着儿子,挑了挑眉,看向陆兰霁:
“看着我作什么?”
“”陆兰霁没想到一醒来就看见明景,激动地浑身哆嗦,神经质地颤抖了片刻,在他蠕动双唇说话之前,眼眶里就有眼泪滑下来,带着哭腔道:
“景哥”
“”明澈转过头看明景,稀疏的眉头皱起来,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爸爸,妈妈哭了。”
“”
明景顿了顿,随即把明澈放下,推了他一把,语气不咸不淡:
“进去看书,没叫你别出来。”
“嗷!”明澈很听话,果然小跑着回自己房间了。
明景踱步走到陆兰霁的身边,凝视着陆兰霁惨白的脸,好半晌,才抬起手,用掌心托起陆兰霁的脸颊,迫使陆兰霁抬起头来看他,语气淡淡:
“又怎么了这是?”
“我,我做噩梦了,景哥。”
陆兰霁用攥紧拳头,极力想要忍住眼泪和哭腔,可很快,眼前还是湿润了一片,连带着明景的脸也变的模糊起来:
“我,我梦到以前,我梦到你不要我,不想见我,我追出去,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明景:“”
他看了陆兰霁一眼,片刻后淡淡道:
“你不是说了是梦吗?”
他说:“不会不要你。”
“景哥”陆兰霁用力吸气,不让眼泪落下来:
“景哥,我好怕”
明景:“”
他看着陆兰霁,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还是不能让你随便减药。”
他伸出手,道:“好了,别哭了,过来。”
陆兰霁浑身一震,随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了明景一眼,见明景眼底没有嫌弃,好半晌,才像是炮仗似的,一头栽进明景的怀里,用力抱住明景,放声大哭:
“景哥!”
“”明景顿了顿,随即伸出手,环抱住陆兰霁纤瘦的身体,掌心抚摸着陆兰霁的头发,任由陆兰霁在他怀里发泄委屈,不紧不慢道:
“新加的药会让你产生不良反应,是正常的,别怕。”
陆兰霁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像是小狗一样,汲取着明景身上的味道,一边蹭一边颤声道:
“景哥,你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求求你我找不到你,我好害怕”
“”
头顶传来熟悉的沉默,陆兰霁意料之外没有得到回答,紧张害怕的浑身发抖,却又不愿意放明景离开,只能用力伸出双臂抱住明景的腰,逃避般将脸埋进明景的胸膛,哭的脸颊湿透,腥咸的泪水渗进唇缝,尝到了满嘴的苦涩。
“哭的好丑。”
身上的男人忽然评价道。
陆兰霁心里一惊,忙伸出手,胡乱地用指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哽咽着道:
“那我,那我不哭了景哥我不哭了”
轻笑声从耳边传来,下一秒,陆兰霁还没反应过来,脸颊被一双温暖宽大的手掌托起,陆兰霁仰起脖颈情不自禁地瞪大眼,只见明景垂下头,主动凑过来,难得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角,动作带着微不可察的疼惜,声音低沉好听,让陆兰霁如同被蛊惑了般,瞬间似脚踩云雾般眩晕:
“哭的很丑,但傻的可爱。”
陆兰霁差点被亲的撅过去,好半晌,才伸出手,紧紧抓住明景的手臂,追着吻了过去,可明景此时却坏心眼地退开了,陆兰霁亲不到人,急得又要哭,迫切道:
“景哥,你喜欢我对不对再说一遍你喜欢我,好不好。”
“和你表白那天不是说过了吗?”明景分外嫌弃道:
“到底要说多少遍,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我那时候不清醒,没听清,我还要听。”陆兰霁求:“景哥”
“警告你,别得寸进尺。”提起黑历史,明景好似被捏住了命脉,愈发面无表情:
“我这辈子只表白一次,想听,自己在脑子里多回忆几遍。”
陆兰霁抓着明景的袖子,“景哥,景哥”
“别以为这么对我撒娇就有用。”
明景斜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没有甩开陆兰霁抓着他衣袖的手指,眉头也在一声声“景哥”中松下来,淡声问:
“你和谁学的这么会撒娇?”
第69章 瘾 一片黑暗之中,几乎要找不到神……
一片黑暗之中, 几乎要找不到神智栖息可供栖息的地方,陆兰霁紧紧闭着眼,放纵自己的意识沉沦下去, 思维和身体一起缓慢地坠入深渊之中, 直到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一样将他包裹淹没,窒息感绞缠着他脆弱的脖颈和心肺, 连规律的呼吸也变的奢侈。
混乱迷蒙之中,陆兰霁身体重的和摔在地上被太阳暴晒的烂泥一样,无法受他控制,他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想,如果他现在死掉了,就好了。
如果死掉了, 景哥是不是就会心软一下,回来看一看他?
如果他死了,景哥就愿意回来,陆兰霁想,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杀。
然而, 这个可怕的念头还没有持续多久,熟悉的气味又逐渐靠近了他。
陆兰霁只觉自己的后背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了起来, 他不自觉地地上直起上半身,下一秒就失去重心,浑身瞬间一轻——
他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是景哥吗?
不, 不是的,景哥在国外, 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呢
陆兰霁勉力想要睁开眼确认,但眼皮像是被牢牢黏住了似的,他浑身无力, 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意识也时而清醒时而朦胧,模模糊糊之中,只能感觉到有个人把他抱到了大腿上,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温暖宽大的掌心托着他的半张脸,微凉的唇不断从他的眉心擦过,像是在确认他的体温。
“病人中暑了,外加低血糖。”
耳边传来护士严肃的声音,刺鼻的消毒水味无孔不入,丝丝缕缕渗进陆兰霁的梦里,陆兰霁恍然片刻,等到他再度蓄气力气睁开眼时,面前不再是灼热的阳光,而是冰冷的白色天花板。
“醒了。”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面前的视野从模糊到清晰,很快,陆兰霁的瞳仁里倒映出了米迎的脸。
陆兰霁:“”
他一时间不懂该是失望还是意料之外,好半晌,才道:
“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米迎坐在椅子上,看他一眼,道:
“老板让我贴身保护你,我当然得24小时照顾你了,送医院这种事,对我来说,小意思。”
陆兰霁:“”
他闭了闭眼睛,很隐晦地翻了一个白眼,随即转过身去,想要再休息一会儿,但刚闭上眼睛,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衬衣!”
“啥。”米迎被他喊的一个激灵,愣愣地看着他:“什么衬衣?”
陆兰霁不顾手上的留置针,发了疯一样从床上下来,想要找回那件衬衣,但他翻遍了整张床,甚至把被单都掀起来找了,除了他自己的电脑,什么也没有。
“衬衣没了是景哥拿走了吗”
四处找不到衣服,陆兰霁登时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样,双目呆滞空茫地坐在床上,三魂丢了七魄,喃喃道:
“景哥”
“你没事吧。”米迎伸出手,用手背试了试陆兰霁的额头,视线的余光落在陆兰霁开始回血的输液管上,登时脸色大变:
“护士,护士!”
他不会处理这种情况,赶紧跑出病房外找护士,只留陆兰霁一个人呆坐在病床上,许久,像是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慢慢蜷缩起来,抱着膝盖,痛哭出声。
自从在外面中暑晕倒之后,陆兰霁不知道怎么的,性子就更沉闷了,每天都蔫蔫的,有时候工作工作着,就会忽然蹦出“衬衣”两个字,那副神经质的模样,经常把同事吓一大跳。
但是他工作能力强,画的设计图纸被客户采纳的几率几乎达百分百,就算再难缠的客户,被他接手之后,也会顺利地交钱。
这可是他们梧桐家和的摇钱树,有他就等于有了招牌,而且据说陆兰霁和大老板似乎还有什么亲戚关系,但陆兰霁从来没提过就是了。
同事小心翼翼地看了陆兰霁一眼,片刻后脚尖踩着地面,坐在椅子上滑到陆兰霁身边,低声道:
“总监,我听行政处的姐姐说,下周末要团建,去爬山你想不想去啊。”
陆兰霁拿笔的动作一顿,片刻后继续在数位板上画图:
“去吧。”
“哎,我也想去,可是怎么选在周末了。”
同事说:“不过好歹晚上可以去ktv唱歌玩游戏放松,我都好久没唱歌了。”
“我也是。”陆兰霁随口应:“你还可以带你对象一起去啊。”
“那不太好吧。”同事忸怩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没留神看见主管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赶紧又滑回电脑桌前,继续画图了。
下周末团建的事情,陆兰霁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他的那些富家公子哥兄弟们知道了他在外跑业务晕倒的事情,纷纷朝他发来关心的信息或者电话。
“没事,真没事,就是中暑了。”在特地为他组的局上,陆兰霁一个个解释:
“还有点低血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哎,我就不懂了,你妈都这么有钱了,还一个人管着这么大的一个公司,你干嘛不直接去总公司当总经理,还要留在一个分公司当个小小的设计总监?”
发小洛瑜抽了一口烟,拿起酒杯灌了一口: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没点数么?长期这么熬夜画图跑业务,你吃得消?”
一般富二代有两条路,一个是回家继承家业,空降管理层;二是没有多少管理权,每天混吃等死,别给家族添乱就行。
陆兰霁身份特殊,是前陆宇公司的负责人陆责的私生子,理论上来说,他既不能继承陆家的全部财产,因为现在陆家的大部分财产,比如股票、珠宝、基金还在徐榕妃和陆兰妙手里,他名下只有一些龙成中心地段的房屋、店铺,以及豪车轮船和可流动的现金;也不能继承母亲那个家族的财产,因为他母亲江袅在公司中只负责管理,至于陆兰霁外公死后,那些庞大的财产究竟该如何分配,江袅一个差点被逐出家门的人,没有资格置喙。
一个做了别人小三的人,不仅是徐家人憎恨,连江家人也对江袅的行径憎恨不已,觉得江袅丢了江家的脸,要不是后来陆责死了,江袅抱着还没成年的陆兰霁跪在江宅面前苦苦哀求,估计将老爷子也懒得管她。
还好江袅的姐姐江麟还顾及一丝姐妹情谊,好说歹说,劝着老爷子把江袅和陆兰霁接了回来,不然江袅和陆兰霁逢年过节,都只能对着彼此的脸和陆责的遗照大眼瞪小眼了。
随着年岁渐长,陆兰霁也知道陆、江两家人都不欢迎、也不待见自己,所以没事,也就尽可能不往陆、江两家人跟前凑,有时候甚至过年过节也不怎么会回江家——
当然,陆家就更不可能回去了,免得被陆家人踢死。
所以,他虽然拥有陆责留给他的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仍旧像是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谁也不喜欢他,谁也不爱他,甚至连他母亲本人,有时候也会在他不在的时候,私下里和自己的姐姐江鳞说后悔当初一时冲动恋爱脑上头做了陆责的小三,还生下了陆兰霁,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一定会选择把陆兰霁堕掉。
这样的话不知为何,就忽然传到了陆兰霁的耳边,陆兰霁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更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想要让他听到,好让他和他母亲离心,但有时候假话的杀伤力不比真话弱,陆兰霁甚至不敢去问江袅这句话的真假性,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人前。
他已经习惯了以破坏别人婚姻和家庭的私生子的形象出现在别人面前,也习惯了别人鄙夷憎恶和不屑的眼神,尽管那些眼神里又藏着许多不自觉的羡慕或者是妒嫉,陆兰霁分辨不出,只能低下头,将自己置于阴影里,好像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传不到他耳朵里,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伤害。
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是无所谓的样子,但只有亲近他的人知道,他可以任由别人嘲笑或者是讥讽,但唯有在明景眼底,他不希望看到一点讨厌的情绪
好在明景也没有不喜欢他。
明景大部分时候,都是平等地不喜欢除了他家人外的所有人。
“——喂,喂?”
就在陆兰霁对着酒杯发呆的时候,洛瑜伸出手,推了他一把:
“我跟你说话呢。”
陆兰霁回神,捏了捏眉心,倦声道:
“我心里有数。”
他在梧桐家和公司上班,是因为喜欢设计这个行业,而不是和江家人赌气或者别的什么,而且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有一份工作,可以帮他转移注意力,好让他别一整天想着明景,不然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忍不住派人去查明景,或者直接坐飞机出国去找明景——
景哥不会喜欢他这样做的。
明景已经和他分过两次手了,已经不要他两次了,陆兰霁害怕自己的举动,会又一次惹怒明景。
他了解明景,他知道自己困不住明景的心,更困不住明景这个人,倘或他强行将明景绑在身边,那他一定会再被明景抛弃一次。
他不想再被明景抛弃第三次了。
所以哪怕,哪怕明景不想见他,他也可以等,等到明景回来找他为止。
看着陆兰霁这副为了男人执迷不悟的样子,洛瑜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喝了酒,有些上头,不想看自己的朋友每天一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又刺了陆兰霁一句:
“你这边想着他,他又不一定想着你。他这么爱钱,给点钱就能和人上床,说不定在外面早就有了新欢,一个长得好看有点脾气的鸭子而已,你何必这么心心念念”
他话还未说完,陆兰霁面色就忽然变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极其强烈的愤怒,好似被火点燃,
“我不许你这么说景哥!”
洛瑜冷笑一声:“我有说错吗?他明景要是没有卖屁股,他怎么有钱出国留学,又当又立,也就你把他当宝贝”
话还未说完,人群中就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惊呼,很快,随着一个人从沙发上被掼了出去,桌面上的酒水失去平衡,变的东倒西歪,摔在地上,洒出无数晶亮的酒液,玻璃碎成千万片,将拳头砸在□□上的声响掩盖了下去。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后,都纷纷上前拉开洛瑜和陆兰霁。
陆兰霁生着病,哪里是洛瑜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得嘴角发青,但他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一时间洛瑜也从他身上讨不到好,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包厢内酒瓶和酒杯的玻璃渣子撒的到处都是,浓郁的酒味和烟味混在一起,反复刺激着人的神经。
“砰——”不知道是谁先给谁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下一秒,掐着陆兰霁脖颈的洛瑜就被人拎着后衣领强行拽了起来。
“洛瑜,你又在闹什么。”
还没等洛瑜发火,冷冷的男声就响了起来:
“你不是说过你会改的吗?”
洛瑜被人往后拖了几步,本来已经张嘴准备骂人了,一回头,看见前男朋友站在自己面前,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立刻就怂了:
“林牧野”
林牧野懒得理他,俯下身,将被掐的脖颈通红的陆兰霁扶起来,半蹲在他面前道:
“没事吧?”
陆兰霁被掐的说不出话,用力咳嗽几声,摇了摇头,汗湿的额发落下来,挡住了阴郁的眼睛。
他借着林牧野的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林牧野见他身体不舒服,便扶着他往外走,洛瑜见状急了:
“林牧野”
“站着,别动。”林牧野说:“再往前一步,我就告诉你妈,你今晚又在Blueline闹事。”
“”
洛瑜用力握紧拳头,嘴巴都快要被他咬出血。
走出Blueline,林牧野松开了扶着陆兰霁的手,让陆兰霁自己靠在墙上。
林牧野垂着头,看着陆兰霁,半晌道:
“还好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一点水?”
陆兰霁摇了摇头,随即捂着小腹,在墙边蹲了下来。
林牧野上前一步,挡住扑面而来的夜风,好半晌,才道:
“你喜欢的人,他还没有回来吗?”
陆兰霁抱着膝盖,失神地摇了摇头。
“可我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陆兰霁说:“我在想,他是不是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愿意见我。”
林牧野:“可能又是幻觉。”
“也许吧。”
陆兰霁垂下头,忍着脸上和腹中的疼痛,喃喃道:
“好真实的幻觉我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林牧野:“”
他抬起头,往前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什么都没看,只是想通过这个动作来转移烦躁。
半晌,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烟,低头对蹲在地上的陆兰霁,道:
“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陆兰霁摇了摇头:“你抽吧。”
林牧野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细烟,要在唇边,随即拨动了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光骤然悦动起来,在这不大的空间内染出淡淡的金黄,陆兰霁下意识抬头看去,盯着林牧野。
林牧野也垂头看他。
呼呼的夜风从两个人之间穿行而过,周遭徒留安静。
见陆兰霁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林牧野拿下烟夹在手指尖,慢慢道:
“怎么了?”
“想景哥了。”陆兰霁说:“景哥不抽烟,但是如果他抽烟,姿势一定很帅。”
林牧野:“”
他深吸一口气,又抽出一根烟,此番也不站着了,而是蹲在陆兰霁身边,将烟递给他:
“你也来根烟吧。”
他说:“我都要怀疑那个景哥是不是给你下药了,让你洗澡吃饭睡觉天天念着他你不想他会死吗?一提到他你就和喝了二两一样神志不清的。”
“”陆兰霁道:
“我很清醒。”
“你这是想一个人想上瘾了,得戒,不然你一辈子没法回归正常的生活。”林牧野说:
“就和抽烟一样,如果上瘾了,一旦烟瘾发作,就会很难受。”
陆兰妙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偏过头,看林牧野用大拇指拨动打火机:
“那要怎么戒?”
“转移注意力。”林牧野说:“必如犯烟瘾的时候,可以通过嚼口香糖来转移注意力。”
陆兰霁说:“那我现在”
“你不是喜欢他吗,那就换个人喜欢呗。”
林牧野漫不经心道:
“换个人喜欢,你就不会想他想的难受了你身边不是挺多帅哥的吗?”
陆兰霁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摇头:
“都没有景哥帅。”
“屁。”林牧野说脏话:“又不是天仙,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帅的。”
“真的没有。”陆兰霁说:“而且他们都没有景哥聪明。”
面对陆兰霁的拉踩,林牧野呵呵几声,直接伸出手,强行将烟塞进了陆兰霁的嘴里,给他点上了:
“你这就是典型的色令智昏。”
他说:“我就不信,烟瘾还没有明景难戒。你抽两口,抽完这根你就爽的没时间想他了。”
陆兰霁皱着眉,尼古丁的味道顺着他的鼻腔往里冲,他一瞬间有点想吐。
“怎么样,爽吗?有尝到大脑空白,飘飘欲仙的滋味吗?”林牧野说:“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想景哥。”烟味太难闻了,陆兰霁忍着想吐的感觉,又抽了一口,可他还未抽完这根烟,就忍不住干呕,最后只能跑过去,将烟丢进垃圾桶,坐在花坛边闭目,捂着小腹,冷汗涔涔。
林牧野见他实在抽不来烟,还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便有些后悔教他抽烟,转头想要进ktv里给他拿一瓶矿泉水,可还未付钱,洛瑜就走了出来,拉着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当着许多人的面大吵一架,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陆兰霁就坐在大门正对面不远处的花坛上,看着洛瑜开
始大哭,林牧野则阴着脸一言不发,最后洛瑜像是疯了一样扑上去啃林牧野的唇,被林牧野一把推开,头差点撞到墙上。
他们之间的事情,陆兰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共同朋友也默契地没有和陆兰霁提起。
陆兰霁隐隐约约能意识到似乎和自己有关,但是他不想掺和。
林牧野说抽了烟,就会爽的忘了明景,但陆兰霁却觉得烟没有用,他反而更想明景了。
他焦虑地想要啃指甲,但是又知道在外面不能做出这样神经质的举动,想了想去,只能摸出手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最后点进一个软件,登上自己的账号。
这个软件也是一种社交软件,只是比较冷门,用的人比较少,陆兰霁用的还是老版,没有更新,点进去后浏览了几年前的几个互相关注,给他们点了赞,返回自己的主页往下滑的时候,还在自己的主页看见了他和明景的合照。
说是合照,其实只有明景的半张脸出镜了,明景很不爱拍照,一察觉到自己拿手机拍他,就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但即便这样,陆兰霁也觉得明景很帅,特意发到了这个人少的社交平台上,明景没给他点赞,只评论:
“我要告你侵犯我的肖像权,记得收法院的传票。”
陆兰霁回了他几个大哭的表情。
看着几年前两个人的互动,陆兰霁眉头微松,片刻后点进了明景的主页。
明景的主页同样没有更新,上一次更新还是在七年前,是两个人之前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拍的照片。
那天刚好是520,店家给情侣准备了发箍赠品,陆兰霁闹着要明景戴上小恶魔的尖角发箍,明景一边嫌弃一边戴上,在陆兰霁把镜头转过来对着事物自拍的时候,他手臂圈着陆兰霁的肩膀,面无表情地比了个“耶”。
每次拉他一起拍照,明景的表情都痛苦的像是在受刑,陆兰霁镜头下的他也经常是一些很不正常的镜头抓拍,不是翻白眼就是撇嘴斜眼,要不是明景脸长得好看,都扛不住各种各样的死亡视角。
但明景给陆兰霁单独拍的每一张照片都很好看,很有生命力。
陆兰霁知道什么角度拍出来的明景最丑,明景知道什么角度拍出来的陆兰霁最好看。
在明景的主页将两个人之前的合照一张张看完,陆兰霁一边笑一边心想明景的脾气可真是好,要是有人给自己拍这么多丑照,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虽然知道明景早就将自己拉黑了,陆兰霁想了想,还是点进了私信那一栏,给他发消息:
“景哥,和朋友一起喝酒,又想到你了。”
“好想你啊,想的快要发疯,可又不敢去找你我也不敢去找人查你现在在哪。”
“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一连发了好几个问号过去,都是未读,陆兰霁往上滑,发现自己之前发的消息,全部都显示未读
意料之中。
陆兰霁早就习惯了,毕竟他已经被明景拉黑很久了,明景不读他的消息也是很正常的。
他前几年像备忘录一样给明景发消息,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事无巨细地发,这两年就冷静多了,除了发一两句我想你,就是挑一些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发。
他想了想,又给明景发消息,道:
“对了,我今天试着抽了烟,朋友说,抽了烟就会爽的飘飘欲仙,把你忘记。”
他想说自己抽了烟也没有爽到飘飘欲仙把明景忘记的程度,可还未打下字,中间就有人打了电话进来,陆兰霁一看是客户,便接起电话,和客户沟通。
一直沟通了快要半小时,陆兰霁说得口干舌燥,才了解清楚客户的要求,挂断电话。
他打完电话都忘记了自己刚才在给明景发私信,站起来准备回家,忽然感受到手机震动几下。
陆兰霁还以为是客户给他发消息,却没想到刚点进手机屏幕,系统就自动跳转到他接电话的软件,之前的私信页面上的黄色“未读”小字开始跳跃转换,当着他的面,一行一行变成了“已读”的灰色小字
景哥在看他给他发的私信?!
轰——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大脑就像是被原子弹降落了一般爆炸,变的一片空白,陆兰霁彻底呆站在夜风里,许久,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
景哥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如果他一直呆在景哥的黑名单,是根本看不到景哥主页里的照片的!
眼看着所有的消息都变成了已读,陆兰霁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双目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抓着手机的指骨发白,手腕也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不知是过去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就在陆兰霁跟喝了二两二锅头一样开始眩晕的时候,明景终于给他回复了:
“是吗?”
他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
“那是抽烟更爽,还是想我更爽?”
久违的对话,熟悉的语气,陆兰霁手抖的和帕金森似的,想要马上给明景回消息,但手却抖得抓不住手机,掉在地上,陆兰霁不得不弯下腰,跪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一下一下按着屏幕,
“想景哥想景哥更爽。”
这行字发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变成已读,但却一直没有消息返回来。
陆兰霁以为是明景懒得回他消息,内心不由得有些失落,抿了抿唇,跪在地上,将手机抱进怀里。
虽然没有再得到明景的回复,但明景竟然看了他发给他的私信,这个明显的信号,让陆兰霁比抽了十根烟还要更爽的神志不清。
他在地上跪久了,膝盖很疼,加上之前挨了打,嘴角和脖颈抖很痛,缓过那阵兴奋之后,他才抓着手机呲牙咧嘴地站起来,还未站稳,手机就一震,他低头一看,是明景的消息发了过来:
“爽还想着把我忘了?”
第70章 真心话大冒险 “忘不了,我没有想……
“忘不了, 我没有想忘记景哥”
明景的话让陆兰霁瞬间慌了神。
他咽了咽口水,低头想要拿起手机,却因为手腕的剧烈颤抖而拿不稳, 他一怒之下, 竟然抬手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刺痛伴随着清澈的耳光声从右脸上蔓延, 终于迫使着陆兰霁冷静下来。
忍着脸颊和嘴角的疼,陆兰霁低头,慢慢捡起手机,给明景回消息:
“没有想忘记景哥”
他一句话在对话框里删删打打,神情专注认真,好像是写研究生毕业论文一样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出现:
“我一直记着景哥”
消息发出去之后, 明景似乎是真的没空了,陆兰霁等了十多分钟,也没有看见发出去的消息被“已读”,只能失望地垂下眉眼。
他不知道明景突然上线又下线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明景究竟有没有回来, 但明景愿意回他消息,就已经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积极的信号了, 以至于陆兰霁回到家中之后还抱着手机睡的很安稳,那天晚上也破天荒地没有加药。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同事看见他嘴角的伤口, 禁不住被吓了一大跳,关心道:
“总监, 你的脸没事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陆兰霁:
“你嘴角青了一片,脸颊也肿了。”
“没事。”陆兰霁摸了摸自己的脸, 察觉到刺痛后又收回了手,强作镇定:
“昨天喝多了,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
喝成多少能撞成这样啊?
而且这伤口很明显就是被人打出来的,怎么可能是撞出来的。
但面对陆兰霁的睁着眼说瞎话,同事也不好驳斥他,让他当场下不来台,下意识又关心了几句,等到各自回到工位上,才停止了关于伤口的对话。
过了几天,陆兰霁设计的告示栏得到了采纳,标牌之类的也都制作完成了,陆兰霁便和同事一起,来到了投资促进中心。
负责对接告示栏安装的是综合股,明则仙暂时负责分管科室,看见陆兰霁,忍不住挑了挑眉:
“小陆?”
他问:“怎么是你?”
“明叔叔。”
自从和明景分手之后,陆兰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明则仙了,僵硬着脸回答道:
“我来安装告示栏。”
“哦哦哦。”明则仙和他握手:
“这边。”
他带着陆兰霁和陆兰霁的同事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道:
“原来负责的人出差调研去了,我和她AB岗,所以现在由我验收签字。”
“原来是这样。”
陆兰霁一时拿不准要怎么称呼明则仙,犹豫几秒之后,才道:
“明叔叔,这里的工作忙吗?”
“还好。”明则仙将他们带到展示大厅,随即指了指需要安装的地方,站在旁边道:
“就在这里。”
到了指定好的地方,陆兰霁的同事和工人就开始安装,明则仙和陆兰霁站了一会儿,聊了几句,片刻后明则仙又把陆兰霁叫到办公室喝茶。
“你先喝茶,我先把这份材料报上去。”
明则仙给陆兰霁泡好茶,又坐回了工位上。
办公室很大,大家都各忙各的,陆兰霁很局促,好在明则仙考虑到陆兰霁的感受,忙完手头的工作,又陪着陆兰霁坐。
“最近工作怎么样?还好吗?”
明则仙给陆兰霁倒了一杯茶,陆兰霁右手成拳在桌面上轻扣几下,方拿过茶杯喝茶:
“还好,在我妈的公司上班,虽然忙,但赚的也多。”
“是,在企业上班就是赚得多,羡慕不来。”
明则仙应了一声,片刻后随口道:
“其实,年轻人找工作还是有人帮衬好,可以少走点弯路,少吃点苦。像明景,他找工作,我就帮不到他,只能他自己去找。”
陆兰霁喝茶的动作一顿,茶杯里漾开淡淡的涟漪,好半晌,他才低下头,继续喝茶,极力克制着情绪:
“景哥那么优秀,去哪都能找到工作的。”
“唉,希望吧,他说现在也找到了个工作,但是我没问他到底好不好,只能说薪资待遇还不错,但具体老板和公司怎么样,他也没说仔细,他投身的行业我也没有呆过,没办法帮他把关。”
明则仙看起来是真的很操心明景,说话的时候一直皱着眉,陆兰霁见状,忍不住话赶话道:
“没事的,明叔叔,如果景哥真的在外面找不到好工作,还可以来我妈妈的公司,如果他觉得我妈妈的公司小不好呆,我可以去求求我哥,让他把他安排进航陆。”
明则仙看他一眼,道:
“你哥有办法吗?”
“有啊,”陆兰霁无知无觉道:
“他都回来快一个月了,估计已经被安排到总经理的位置去了,聘用人选这类的小事,他还是可以做主的。”
“哦,是吗。”明则仙笑了笑:
“你哥回来啦。”
陆兰霁“嗯嗯”了几声,“嗯”完之后才意识到不对,猛地抬起头看向明则仙,脸上逐渐蔓延出些许尴尬:
“明叔叔,你你不知道我哥回国了啊。”
“我不知道啊。”明则仙笑意盈盈:“他没有和我说哦。”
陆兰霁:“”
明则仙话音刚落,陆兰霁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看着明则仙满是笑意的脸庞,陆兰霁莫名察觉明则仙此时并不像他的神情那样开心,下意识抓了抓头发,挠了挠头,随即赶紧找了个借口,去找同事了。
回去的路上,陆兰霁还有些紧张,手指在手机上删删打打,但还是没敢把自己不小心和明则仙说漏嘴的事情,告诉陆兰妙。
哥哥没有告诉明则仙他回来的事情,肯定有他的用意在,如果他这时候把陆兰妙回国的事情告诉了明则仙,而明则仙发现陆兰妙回来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他,会不会很生气?
陆兰霁不敢再想下去。
他莫名有些丧气,觉得自己像是个全自动的闯祸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随即切换到另外一个软件,开始给明景发消息:
“景哥,我好像又闯祸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到了下班时间,明景回私信的速度也比之前快:
“你又干什么了?”
“我告诉了明叔叔,我哥回国的事情!!!”陆兰霁用力打了几个感叹号:
“但是我发现,我哥根本就没有提前和明叔叔说他回来了!我一直以为他俩互相是知道彼此的消息的!我要完蛋了啊啊啊啊!!!”
“”
看着陆兰霁奋力打出的几个大字,明景被陆兰霁逗笑,片刻后放下咖啡杯,不紧不慢地打字:
“谁叫你这么蠢。”
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的傻蛋。
“景哥,如果到时候我被我哥打了,你能不能从国外回来救我。”
陆兰霁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或者我去国外找你,好不好?”
明景打字的动作一顿,随即道:
“你来找我?”
他说:“你要是找到我,会不会把我囚禁起来,让我哪里也不准去?”
陆兰霁:“我倒是想”
明景:“?”
陆兰霁:“我,我不想TVT”
看着陆兰霁的傻言傻语,明景忍不住被他逗笑,指腹摸索着手机屏幕,薄唇轻启,吐出低沉带着磁性的字句:
“笨蛋。”
对于明景的评价,陆兰霁并不知晓,更不知道明景已经回来了。
他还沉浸在明景愿意和他聊天的兴奋里,以至于团建的时候,因为心情不错,加上同事多劝了他喝了几杯酒,他就情不自禁地喝上头了。
团建进行到一半,就有人建议完真心话大冒险,指针转到陆兰霁那边,让陆兰霁二选一。
陆兰霁半醉半醒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喝多了,怕被套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迷迷糊糊地选了大冒险,伸出手抽了一张卡片。
“打电话给前男\女友,告诉他\她,你要结婚了。”
同事念完卡片上的字句,转过来给双眼发直的陆兰霁看,
“总监,你还记不记得你前对象的电话号码?”
“记,记得”
陆兰霁大着舌头,把手机掏了出来,人脸解锁屏幕,开始疯狂找明景的电话号码。
视线内的一切都在旋转、重影,陆兰霁有点想吐,但又没那么想吐,一边忍着,一边像是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开始找明景的电话号码。
找到以后,在周围同事期待的眼神中,陆兰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几秒钟之后,他忽然抬起了头,傻笑了一下:
“我前男友把我拉黑了。”
他慢慢垂下头来,趴在桌上,柔软泛粉的脸颊压着手臂,眼睛里带着光,也不知道是水光还是别的什么,神情空茫无助,好像是个受伤的小动物:
“景哥把我拉黑了”
同事:“”
他们面面相觑,都知道陆兰霁是喝多了,于是便有好心的女同事出来打圆场,道:
“那总监,你随便拨过去试试,没接通就算了,也不用一定要接通才算完成大冒险。”
陆兰霁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一个人趴在桌面上哼哼唧唧,同事见状,便大着胆子,伸出手,在“明景”的手机名片上双击了一下。
电话很快拨了过去,陆兰霁像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醉的不像话,双目无法聚焦,跌坐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在桌边,眼皮轻眨,视线落在“明景”两个字上,没一会儿,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头一点一点的。
“喂?”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秒钟,也许是半分钟,手机终于被人接了起来,低沉好听的男声在ktv内回荡,一瞬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哪位?”
陆兰霁已经快要睡着了,趴在桌上无声无息,女同事见状,赶紧推了陆兰霁,道:“总监,你前男友接电话了。”
“唔。”陆兰霁很醉了,被强行推醒,还有些不太满意,皱了皱眉,勉强直起身体,但浑身还是如同烂泥一样,没一会儿就东倒西歪的。
他双目懵懵懂懂地看着“正在通话中”计时界面,好半晌,才含糊道:
“景哥”
他视线往桌上瞟了一眼,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在真心话大冒险,于是组织了一下措辞,才闭着眼,又趴了回去:
“景哥,我要结婚了”
明景:“”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的男声忽然变的冰冷起来:
“哦,那真是恭喜了。”
言罢,他说:“那你是准备要给我发喜帖了么?”
“嗯”陆兰霁已经醉的不行了,趴在桌上哼哼唧唧,哼哼完又道:
“可是我心里只有你”
明景:“”
眼看着对话马上就要往无道德无三观的地方奔去,好心的女同事怕第二天陆兰霁清醒过来后无法解释清楚今天的事情,在陆兰霁马上要睡倒在地上的时候,女同事拿过电话,对明景解释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刚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总监喝醉了,您您不要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喝醉了?”明景说:“他大学时候身体一直就不大好,你们让他喝醉了?”
明明明景不是她的领导,但女同事还是莫名被明景的话说出了一声冷汗,支支吾吾道:
“抱歉,但是总监今天似乎很开心,所以多喝了一点”
“”明景沉默了。
他没有再质问,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起身穿衣服,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动静,伴随着传入在场每个人心里的,还有明景低沉悦耳的嗓音:
“地址报给我,我现在过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