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哥哥,到底给不给亲。……
小蛋糕最后没吃完。
沈垣之觉得别扭。
至于为什么别扭, 他目前还没琢磨明白,只是潜意识觉得应该离席殃远一些,因此三人在前往停车场的途中, 他寻着接电话的由头落后了几步。
“喂,黎总。”
电话是黎炫打来的,黎炫这几天被他哥逼的紧, 游戏都没怎么打了,要不是他实在晕机严重,这次很大可能会跟他们一起过来。
“嗯。”
语气拖的有些长,黎炫在电话那边情绪不是很高涨:“没什么事就和你随便聊聊, 我哥等会儿要查我通话记录, 怕我不上心。”
他语气一顿:“我这几天都快烦死了。”
在工作之外,沈垣之和黎炫私下关系不错,大学时候还会一起打球,和兄弟们一起吃学校周边的小吃, 工作后的黎炫每天也都是乐呵呵,除了在他哥面前。
那样子就像是耗子见了猫,天生血脉压制, 处处被压了一头。
沈垣之是独生子, 从小家庭关系不和睦, 身边朋友也大多数独生子女, 他看黎家兄弟就跟在动物园里看猴子一样, 觉得有趣。
因此听着听着,沈垣之很不经意地勾了下唇角。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不远处一道视线便很快落了过来,那视线直勾勾地,带着些许探究, 又像是不高兴。
几乎是下意识地,沈垣之立马止住了笑容。
他迟疑地抬头去看,果不其然看见席殃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正立在车门旁,微风一吹,抿紧的唇更用力了些。
见沈垣之望过来,他的眼眸更沉了些,本就凌厉的五官在不做表情时更显冷感。
耳尖被手机灼得有些发烫,睫毛向下一扫,沈垣之将手机换了个方向,电话里头黎炫依旧在抱怨,沈垣之偶尔会应了一声,但唇边克制着,没再勾起不合适的笑。
脚步无意识加快了些,对面的席殃丝毫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沈垣之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更多的是有些心虚。
仅仅只是过了一晚,席殃那股气场像是藏也不愿意藏了似的,完全没了以前的克制。
沈垣之不解,但对这样的席殃非常受用。
他喉结一滚,借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双眼肆无忌惮地将人上下扫视了一个遍,最后落在那张颇为冷感的脸上,有些不爽的磨了下牙——
怎么站在那都像是在勾引人。
走得更近了些,沈垣之睫毛一垂,压下了不该有的情绪,电话里的黎炫也终于诉完了苦,说出了此行电话的真实目的。
“小师弟,你今天不是要去G大吗,能不能帮我问件事?”
电话声音有些大,沈垣之下意识看了眼席殃。席殃将后车门拉开,看了他一眼后没什么表情地坐了进去。
“什么东西?”沈垣之皱眉。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和医学部打赢的那场篮球联赛吗?”
沈垣之回想了一下,这场比赛大概是在他大二时办的,当时几个学院一起组织了联赛,沈垣之前锋打得一般,但后卫还行,被舍友拉过去和高年级的凑了个数。
凑了一场又一场,没想到最后还真的赢了。
思绪回笼,沈垣之应了声:“记得,怎么了?”
说完,他和冯沅示意后坐上了后座。
等待黎炫说话的空隙,沈垣之下意识看了眼车内镜,旁边那人扭头看向窗外,罕见地只给了他个后脑勺,看不清表情。
沈垣之嘴一抿,莫名地有些想挂电话了。
不过黎炫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慢条斯理开口道:“比赛完之后,不是有个咖啡店店主临摹我们的奖牌做成了拉花吗,前段时间我有个哥们也开了家咖啡馆,想和那个店主联系一下。”
沈垣之皱眉:“叫什么?”
“好像是叫星期天。”
黎炫开口道,他停顿了下:“不过前几年G大商业街重新翻修了,我毕业之后也没时间去过,不知道还在不在那。”
说完,他像是怕沈垣之有压力,又笑着宽慰道:“我也是就这么一问,要是你没看见,也别花时间去找,我让那哥们自己去一趟就行。”
沈垣之“哦”了一声,没应下这事,但也没拒绝。
他对G大周围的商业街并不熟悉,大一到大四要不是在食堂,就是在周遭固定的几个餐点,但黎炫私下很少托他办事,如果时间允许,他也不是不能去帮忙找一下。
挂了电话后,冯沅也上了车。
“不好意思,刚刚去抽了根烟。”
沈垣之闻言“嗯”了声,没多说什么,将地址递给司机后,车子很快沿着目的地出发了。
不复之前的氛围,车内有些过于安静了。
坐在前面的冯沅从车内镜偷偷看了后座毫无交流的两人后,他缩了下脖子,老实巴交的坐直了些。
沈垣之在地图上搜了下叫“星期天”的咖啡店,确认了好几遍后也没看见,找寻未果后,慢慢地,整个注意力渐渐跑去了席殃那里。
席殃今天像是对窗外风景产生了极大兴趣,沈垣之隐约只看见他紧抿的唇,不知在想什么,但莫名就是让人觉得他心情不好。
沈垣之眉心一动。
好像每次他和黎炫交流之后,席殃就会这样,以前还会客气一下,顶多是态度会变得冷淡,可今天就是光明正大生气了,扭头不理人的样子就像是……
在吃醋。
这个念头一跑出来,沈垣之自己先吓了一大跳,没等他缓过神来,前面的冯沅突然开口说话了。
“哎,我怎么看这路线越来越熟悉。”
“学长。”
眸间一亮,他变了称呼,难掩雀跃道:“我们这是要去G大吗?”
沈垣之看了眼依旧侧着身的席殃,没刻意纠正他的称呼,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说完,他也侧过身去了。
车内再次恢复了安静,沉默片刻后,眼见着席殃铁了心要一路用后脑勺对着他,沈垣之心渐渐沉了下来,沉默片刻后他冷着脸摸出了手机。
点开短信。
早上发的消息全部显示已读。
但就是不回。
当着席殃本人的面,盯着屏幕,沈垣之眼眸渐渐染上了冷意,他盯着车内镜看不到的那张脸,心里有些阴郁地想。
无论什么原因,席殃这副不理他的样子实在是太不讨喜了,昨天明明还故意勾搭他半夜发照片,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对他的马甲号,明明看了消息却不回。
故意钓人胃口。
对他本人更就过分了。
一大早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就算了,还打扮的这么好看,一想到他刚刚和冯沅笑着聊天的样子,沈垣之呼吸就有些受阻,缓了片刻后,他抿着唇冷脸打字道。
【怎么又不理我。】
目光触到之前的话题,沈垣之眸光一沉。
【哥哥。】
【你到底给不给亲?】
消息刚发出去,旁边立马就震动了几下。
感受到席殃微微一动,反应过来的沈垣之呼吸一怔,后背不受控制地渐渐僵直了些,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工作期间,在席殃面前,做这样的事。
他刚刚又喊了什么。
回过神来的沈垣之神色一变,顾不上红透的耳尖,低头看了一眼,绯红立马染上了脸庞。
昨天还生气,今天又喊上了?
还在席殃面前。
一想到席殃此刻正在看他发的消息,沈垣之头皮发麻,瞬间紧张的呼吸都快停了。
难以置信地,沈垣之又看了眼。
“沈垣之。”
身侧突然传来席殃略带低哑的声音。
沈垣之闻言眼眸猛地睁大,攥着手机的指节猛地一紧,一颗心几乎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他喉结哑似的一滚,轻轻“嗯?”了一声。
双目对视,沈垣之动作很小的将手机偷偷藏了起来。
席殃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沈垣之没注意到席殃的眼神,将手机藏好后,见席殃沉默太久,他抿了下唇,声音很镇定,细听时带着颤:“怎么了?”
话刚落音,正坐在副驾驶上睡得迷糊的冯沅茫然地扭过头来。
沈垣之刚想要说话,席殃突然笑了。
眉眼都噙着笑意。
哪里还有之前闷头不说话的样子。
此刻就像是被谁讨好了般。
欢喜得很。
沈垣之盯着他唇边的一抹笑,冷着脸看了一下,又看了一下,看了好几下后,很自然地移开了。
目光渐渐落至席殃那张脸上。
席殃此刻半倚在车窗上,一双深眸自上而下地落在他身上,见他望过来,先是轻轻挑眉,阳光轻轻落下,衬得他很好看。
席殃笑着就是不说话。
沈垣之本就心虚,被这样盯着笑心里就更虚了。
心想别是席殃发现他的马甲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谁家前任能接受白天两人当仇人,背地里又装着无事发生黏黏糊糊的聊骚。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
而且席殃虽然是学坏了有些不正经,但在他心里也不是那么不正经。
毕竟以前亲嘴都要打申请,摸摸蹭蹭都不行的人,哪里能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这样想着,沈垣之很快打消这个疑虑。
思绪回笼,见席殃还笑,沈垣之便很没顾虑地正色道:“席总。”
很凶的语气。
是在警告。
席殃闻言笑得更开心了,眉眼间都噙着笑意,见沈垣之皱眉,他眉间一挑,不紧不慢地收起了笑容:“想问问你今天怎么安排,”
他语气一顿,眼眸一抬,盯着沈垣之,声音又低又沉。
“十点我们先和廖教授……”
说着说着沈垣之一愣。
余光里注意到席殃压根没认真在听,沈垣之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转头看向席殃。
席殃见他望过来,很快收起来笑容,可眼眸里还噙着浓浓的笑意,尤其是那双眼还看着他的嘴唇。
沈垣之下意识抿了一下。
目光瞥到席殃唇边的小伤口,脑海里兀自浮现出昨晚做的梦,他喉结一滚,心里渐渐冒出一个很荒诞的想法,视线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他语气一顿,说起了今天的工作内容。
“大概就是这样,席总您看行吗?”
席殃闻言眼眸一沉,那双噙着笑意的双眼划过沈垣之微愣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微红的唇上,不紧不慢地“嗯”了声。
沈垣之怀疑他根本就没认真在听。
很烦。
不喜欢他对工作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沈垣之很快扭过头去了。
扭过头的一瞬间沈垣之好像瞥见他在笑,但不确定,沈垣之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沈垣之决定不再深究下去,他试图将注意力放在黎炫交待他的事上,又重新翻了一下地图,目光瞥到坐在前面的冯沅,沈垣之眉头顿时一展。
“小冯。”沈垣之有些犹豫地拍了拍冯沅的肩:“你知道G大附近有个叫‘星期天’的咖啡店吗?”
冯沅摘下耳机,先是欣喜地喊了声“沈哥”,随后又有些茫然道:“星期天?”
“咖啡店?”
沈垣之很轻地“嗯”了声,凭着记忆描述着:“大概是在前几年开的,离学校商业街大概不远,”
他语气一顿,除此之外没什么印象了。
冯沅也跟着回想了一番,随后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抱歉道:“我不太喜欢喝咖啡,记得不是很清楚。”
见沈垣之朝他笑笑,冯沅连忙道:“不过这个名字太特殊了,我有点印象。”
“如果我没记错,它应该是在……”
“东街三巷二零一。”
思索之际,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旁传来,沈垣之一怔,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
双目对视,只见席殃罕见地沉默了几秒。
他摩挲着指尖,在沈垣之略带惊讶的视线下,平静地再次开口:“东街三巷二零一。”
他语气一顿,补充道:“‘星野’旁边。”
说到星野,沈垣之脑海里很快浮出本以为早就模糊的场景,那是家酒吧。
有段时间,沈垣之常去。
一开始是想借酒消愁,后来是真的喜欢上了那里的氛围,无人问津,但很热闹。
思绪回笼,沈垣之眼眸一抬,沉沉地向席殃望去。后者没了之前的笑意,气场渐渐沉了下来,像极了刚重逢时那副模样。
那些早歇了火,不敢再想的念头又开始冒了出来,沈垣之唇一动,心不受控制地撞击着胸腔。
“好像还真是……”
沉默之际,坐在副驾驶上的冯沅喃喃道,随后他有些惊讶地亮了下眸:“席总您怎么会知道?”
说完,冯沅愣了一下,随后他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沈垣之,声音很小:“您不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吗?”
话刚落音,沈垣之莫名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沉默多久之后,席殃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是啊。”
沈垣之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双目对视,席殃很快移开了视线。
“前几年回来过一次。”
呼吸一怔,沈垣之头皮渐渐有些发紧,他试图看向席殃,试图在席殃眼眸里找出点什么来。
可席殃没抬眼。
“嗯?”冯沅也有些意外,他诧异道:“我还以为席总您一直在国外呢。”
席殃没说话。
车内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沈垣之后背一僵,顿时有些呼吸不过来。
不久前他曾以另一种形式问席殃在国外生活的如何,也正是因为问过之后,沈垣之才知道之前的试探是假。
席殃当时说,那是他自己的事。
一想到他说这话时疏离的表情,冷淡的语气,沈垣之的心就猛地沉了下来,呼吸间隐隐发着阵痛。
他受不了席殃再说一次,这种毫无留恋将他完全从生活中剥离出来的感觉,沈垣之真的受不了,尽管这次主要对象不是他。
正焦虑随便找个话题带过去时,席殃突然开了口:“没有。”
沈垣之一愣。
他在席殃的视线下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
席殃不知道看他多久了,见他望过来,停顿片刻后,像是谈论天气好坏那样稀疏平常,缓缓开口道。
“没办法。”
“当时读不下去了。”
他语气一顿,一双深眸沉沉地盯着沈垣之。
“只好回来,找一个解脱。”
——
此话一出,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连一直沉默的司机也惊讶的轻踩了下刹车。
车身微震,沈垣之看见席殃眼眸里那一丝病态很快随之消散,没等他做出反应,席殃平静开口道:“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他语气淡淡的,看向前方,轻笑道:“这上面写的很清楚。”
沈垣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车内自带的导航上一眼就看见了星野旁的咖啡店,现在叫April,后面括号里备注着星期天。
原来它改名了,难怪在地图里找不到。
沈垣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看着熟悉的校园小径,感慨着这一路真短,竟然到了G大他都没反应过来。
欣喜之余又莫名有些失落。
至于为什么失落,沈垣之面无表情想,反正和席殃没什么干系。
因校内实行严格管控,外来车辆只能停在离教学楼栋外的停车场,沈垣之还没好好看一眼母校,就开始投身于工作中,下车前先和廖教授的助理,许助理发了消息。
告诉对方已经到达学校附近。
没想到消息一发,许助说他们也刚到,问具体地址。
沈垣之见状有些犹豫,因会见廖教授本就是在项目计划之外的事,这次安排的行程又急,再加上昨晚约见被拒绝,在对这位廖教授不是很了解的前提下,沈垣之本想着循序渐进。
况且他不是学人文科学的,既对这次讲座内容不够了解,尽管提前恶补过,但完全不能和教授级别的深入探讨。
又因对这位廖教授不了解,沈垣之虽会察言观色但大多时候都是有甲方一定了解后再临场发挥。
“怎么了?”
思虑之际,身旁传来席殃的声音。
沈垣之看了他一眼,没怎么犹豫就将顾虑说了出来。
“没关系,”席殃听完后语气轻了许多,一双眼轻轻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安抚:“迟早会碰面的。”
语气太过温柔,沈垣之愣了愣:“那我现在给许助发消息。”
席殃“嗯”了声。
和许助理确认过消息后,几人待在原地没再动,等待期间,沈垣之将所能了解的信息,包括今天的讲座内容又看了个遍。
人文社会。
沈垣之皱眉,什么叫探讨人类第二课题。
理科男看的一头雾水,尝试几遍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这人就这样,从小受父母影响,连预习课本都是最勤快的那个。
每次考前要是没底,就容易焦虑。
而缓解这种压力的方式,沈垣之从小到大用了无数次,那就是啃手指。
将手指甲啃的乱糟糟的,次数多了沈垣之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将它藏起来,但每次在席殃那住过一晚后,他的指甲就会变得很整洁,虽然短短的。
他问过席殃怎么回事。
席殃说不知道。
沈垣之正准备啃手指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很轻的低笑声。
“紧张?”
下意识抬头去看。
只见席殃正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太阳光,那双眼眸自上而下的看他,也不知道看多久了,慢慢地落在沈垣之还没来及的收回的手上。
身旁全是缓步的大学生们。
他和席殃站在一束三角梅下。
冯沅不知道去了哪里。
广播里传来的背景音是沈垣之熟悉的,身前这人也是最熟悉的,紧张过头的沈垣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学校。
他目光微凝,并不承认:“没有。”
说完后他极其自然地将手放了下来。
“只是在考虑怎么从哪方面切入话题,”他语气一顿,皱了皱眉:“和廖教授聊讲座内容很不现实,要是不聊也不知道该说才能快速建立信任关系……”
沈垣之一一分析着,察觉到席殃压根没认真听,他眉头皱紧了些,有些生气。
席殃见他脸颊两侧有些鼓,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些。
“你很在意这个项目。”
沈垣之闻言立即皱眉,心想说千里迢迢赶来不然呢。
他正想说话,却发现席殃离得他有些近,呼吸间,甚至能闻到席殃身上那淡淡的男香。
脚步往后一撤,没等沈垣之调整好,席殃突然俯身凑了过来,双目对视,席殃那张脸倏然放大在眼前,沈垣之即刻屏住了呼吸。
他喉结一滚,眼瞳不明所以地颤了颤。
“我……”
“因为我是负责人。”
席殃朝他扫了下睫毛,语气淡淡的,却很肯定。
人来人往的街角,沈垣之一颗心脏都快崩到了嗓子眼儿里,由是这个时候,沈垣之还能空出来脑子来思考席殃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席殃的意思就是,因为他是负责人,所以沈垣之才会对这个项目上心。
简直是瞎说。
对所有工作都一视同仁的沈垣之眸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本想严厉指责席殃这一行为,但没等开口,席殃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
沈垣之眼眸渐渐放大,呼吸瞬间慌乱了几分。
没等他反应过来,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微凉,像是被谁的手指触碰了般,没反应过来的沈垣之下意识眨了一下眼。
睫毛划过指腹。
席殃眼眸一沉,慢条斯理地将手指移开,最后在沈垣之头顶摘下了一支三角梅。
深红,带着一点紫。
沈垣之愣了一下。
沉默间,沈垣之听见席殃突然笑了声。
人来人往的街头,席殃把玩着手里可怜的小花,双目对视,他语气淡淡地,像是在说花。
“很好看。”
第24章 第 24 章 “看过了,摸过了。”……
心跳如雷鸣般作响。
沈垣之喉结一滚, 他扫了眼席殃,在瞥见后者眼里淡淡的笑意时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背过身,全当没听到。
反正也不一定是在说他。
任凭晨阳携着微风洒在脸上, 沈垣之将唇抿得很紧,被触碰过的眼尾像是还带着指腹间的温度,存在感实在太强。
沈垣之眨了一下, 睫毛扫过眼尾,痒痒的,像是被亲了一样。
沈垣之一愣,他又轻轻的眨了一下。
正自娱自乐时, 身后传来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 紧接着身侧像是不经意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眉头轻皱,沈垣之用余光看见了席殃的下巴。
这个角度和昨晚发的那张照片出乎意料的一致,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席殃那薄薄一层而又明显的腹肌线条。
肩膀被隔着几层布料贴着,呼吸间弥漫着席殃身上那淡淡的男香, 要是时间再倒回十几分钟前,沈垣之一定会敬而远之。
但现在,沈垣之眼神飘忽不定地落在远处。
大概是学校这个场景太过特殊, 虽然和高中不同, 但通往教学楼的林荫校道, 漫无目的走路的学生, 不远处的塑胶跑道上有几抹身影——
一切都那么熟悉。
沈垣之目光微怔, 他下意识摩挲着指节来克制着不该有的想法,但在感受到身侧传来的温度后,他指节微怔,将它藏在了袖子里。
自两人重逢以来,沈垣之在此刻第一次感受到了, 久违的,一股参杂着酸楚的心安。
没有试探。
没有互相揭开伤疤,也没有匿于马甲之下,那阴暗又潮湿的想法。
正如席殃画的那副简笔画一般。
今天是个好天气。
所以沈垣之想站在他身旁。
找的这个理由太过蹩脚,但沈垣之还是这样做了。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被阳光照的暖洋洋的沈垣之有些自恋地想。
人与人之间或许真的有磁场,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此时此刻的席殃也是开心的。
“冯沅在追你?”
思绪游离之际,身侧突然传来席殃的声音。
沈垣之一愣,下意识偏头去看,撞进席殃眼眸的那刹,他心猛地跳了一下。
不知道他和冯沅聊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会聊到这个话题上,沈垣之唇一动,刚想说没有时,扫到席殃那紧抿的唇,他鬼迷心窍地没有说话。
席殃眼眸很沉,此刻看着他时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沈垣之被看的有些心虚。
但这份心虚中又带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太理解的,很阴暗的愉悦,仿佛席殃眼眸再沉一点,再面无表情多一点,他心里的爽度就会上升一大截。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沈垣之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是吗?”
席殃闻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垣之见状抿了下嘴。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席殃没什么情绪地再次开口道:“他似乎很了解你。”
沈垣之闻言眉头一展,接着又很快皱了起来。
展开是因为他和冯沅有提起过他,而且大概率是好话,皱眉是因为沈垣之不喜欢这句话,尤其是从席殃嘴里说出来。
冯沅能有多了解他。
有你席殃了解的多吗。
全身上下都被你看过了,摸过了,谁比你更了解。
这样想着,沈垣之眉头皱得更深了。
眼不见为净,干脆走远些。
还没等沈垣之移开一点,身旁的席殃像是松了一口气,语气间含上了笑:“怎么了?”
还敢问怎么了。
他好歹长得漂亮,又有钱,谈起恋爱还黏人,这么完美的他被人惦记了,那人还找到你脸上,你还敢问怎么了。
谁家前任像你这样。
压下心里渐渐泛起怒火与莫名的酸楚,看也不想看他,沈垣之面无表情道:“没怎么……”
停顿几秒,他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席总也没少被人追吧。”
双目对视,席殃的视线太过强烈,沈垣之呼吸都有些受阻的,他很快移开了视线。
等了许久之后,席殃依旧没有开口。
沈垣之眼眸一沉,冷冰冰地转移了话题:“冯沅人呢……”
“没有。”
“我性格不好,不像你讨人喜欢。”
沈垣之眉间一挑,偏头看了席殃一眼,眼眸里染了些他都没察觉到的笑意,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是吗。”
在他看不见的视线里,席殃的唇边勾起很淡的一抹笑。两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没人去管冯沅去了哪里。
校园小径上人来人往,他俩隔着几层布料肩靠着臂膀,站在原地晒着太阳。
有点傻。
“现在不紧张了吧。”
沉默之际,席殃突然开口问。
沈垣之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反应以来的沈垣之一愣。
难怪席殃突然之间说这么多话,原来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有些意外地应了声,沈垣之想了又想,片刻后他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声音很小:“我不喜欢那样的。”
说完之后没有过多解释,沈垣之抿紧了唇。
察觉到席殃投来的视线,本就失衡的心跳在沉默声中达到了顶峰,沈垣之喉结一滚,刚想说些什么找补时,席殃低声笑道。
“知道了。”
“你不喜欢那样的。”
被席殃这笃定的语气弄得有些逆反,沈垣之皱着眉下意识地反驳:“其实也不是。”
见席殃还在笑,沈垣之立马不开心:“那你说我喜欢哪……”
席殃闻言没说话,只是在沈垣之略带迟疑的目光下,慢条斯理举起早就准备好的手机,并很自然地点开了摄像头。
屏幕里出现了席殃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
以及呆愣在原地的沈垣之。
瞥见屏幕里两人的脸,沈垣之心都快蹦出来了,他一方面想着,这是在干什么,席殃出了趟国脸都不要了,另一方面又想着,席殃真该死,是不是又在撩他。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直盯着看他的席殃眼眸渐渐染了几分笑意,他语气淡淡:“沈垣之。”
“干嘛。”
沈垣之语气生硬。
“过来点。”
沈垣之一愣,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手机屏幕定格在两人靠在一起的瞬间,席殃正大光明地偷拍了下来,没反应过来的沈垣之呼吸微怔,唇一动,显然被席殃这一套动作打得始料未及。
“打个异地卡。”席殃笑着收回了手机:“谢谢沈助配合。”
很快地,席殃手机很快传来上班打卡成功的声音。
机械女声莫名的欢快。
沈垣之:“……”
上完厕所回来的冯沅隔得老远就看见两位领导站得好远,一个正低着头看手机,一个手里似乎正玩着花。
好像又是闹别扭了。
闹别扭。
脑子里浮现出这三个字时冯沅脚步一顿,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股莫名的氛围,不像是正常的上下属关系,说不出道不明,自带界限的,是他插不进去的。
譬如此刻。
压下疑惑,冯沅迟疑片刻后抬脚走去。
沈垣之没注意到冯沅朝他走来,反倒是注意到不远处两道有些扎眼的身影,他呼吸一怔,那股紧张感再次席卷而来。
“席总。”
顾不上还有些生气,沈垣之有些严肃的站直了身:“廖教授他们过来了。”
身旁的席殃顺着望去,声音很轻的应了声:“看到了。”
说完,他看了眼身旁抿着唇的沈垣之,主动走了过去,轻声细语的:“我看过你整理的文件,做得很好。”
沈垣之一愣,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
“剩下的交给我。”席殃眼眸含笑,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安抚:“别太紧张。”
心跳的很快。
沈垣之盯着席殃站在他身前和廖教授侃侃而谈的背影,目光怔了又怔,以前和黎炫接触项目负责人时,大多时候都是他来引导话题,这是头一次,有人站在了他身前。
而且席殃显山不露水,竟和廖教授聊的很好。在背后听着他们从今天天气聊到的讲座内容,沈垣之心一动,盯着席殃的侧脸唇抿了又抿。
“您好。”
思索之际,和他同行的许助理朝他笑了笑:“我姓许,许安。”
“您好。”
沈垣之很快回过神来,他主动伸手朝他握了握:“我姓沈,沈垣之。”
“这位是我们的工程师,冯沅。”
沈垣之介绍道。
冯沅很机灵,探出头笑着朝他握了握手。
许安也对他笑了笑。
许安看着年龄不大,大概也是刚毕业,没有微信里的客气和疏离,说话时唇边挂着笑,只不过偶尔会看一下手机。
见沈垣之望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廖老师不太喜欢被人跟着,但这个学校教学楼太多了……”
他语气一顿。
沈垣之很快了然,眸间染上了几分笑意,配合道:“若廖教授不介意,我可以帮忙带带路。”
许安闻言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沈助理知道路?”
沈垣之点了点头。
他语气一顿,补充道:“G大总建筑面积大概有一百多万平方米,教学楼东一栋,西一栋的,确实不太容易找。”
“我以前在这里读书的时候也经常找错。”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沈垣之脚步一顿,他看了眼走在前面和廖教授相谈甚欢,似乎对学校规划很熟悉的席殃,迟疑地抿了下唇。
尤其是“明苑楼”准确无误出现在眼前时,沈垣之心里渐渐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席殃怎么对他学校这么熟?
第25章 第 25 章 “坏男人。”
如果说那个待考证的行李箱是个意外。
那脱口而出的咖啡店地址和对他学校的熟悉程度又是怎么回事。
沈垣之眉头一皱, 那些本压制下的念头又渐渐冒了出来,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席殃的背影,内心再次产生出强烈的好奇。
尽管, 他知道大概率这就是席殃想要的。
想到这,沈垣之顿时豁然开朗。
席殃一直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以前和他两人谈恋爱时, 除了被黏的实在扛不住他才会偶尔说几句好听的话,但也只是“宝宝”、“乖一点”、“听话点”之类非常直男的话。
他很少说喜欢,沈垣之却感觉得到,大概是因为他的需求, 席殃大多时候都能满足。
比如他嫌席殃那破出租屋的床板太硬, 第二天再躺下时就发现床上垫了厚厚一层床垫。
又或者是大半夜惦记着学校旁那家24小时营业的小锅米线,席殃默不作声穿好了衣服,骑着自行车带他去吃。
像这样的事很多。
这段恋爱中沈垣之不是一头热,他也不是受虐狂, 是因为真实感受过席殃对他的喜欢,所以尽管分手这么久了,他还是没能将这个人从心里彻底剔除。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沈垣之冷着脸纠正了一下自己。
是没能将这些事从心里彻底剔除。
跟随大流进了会议室, 没注意到席殃投来视线的沈垣之继续分析着。
席殃大多时候都是默不作声的付出, 很少主动说什么, 甚至在很久很久之后, 沈垣之才知道,早在他喜欢上席殃之前,席殃就暗恋他了。
那是在两人某次吵架之后,沈垣之娇气病又犯了,觉得席殃不喜欢他, 当晚席殃怎么也哄不好他,连他喜欢的亲亲也不好使。
第二天沈垣之就在床头看见了席殃那本怎么都不让他碰的画册。
席殃人不在,却给他留了字条。
【不知道还要怎么喜欢你才好。】
沈垣之当时一愣,第一反应是画册里就有他想要的答案,于是很快翻开了。
席殃的画和他本人很像,笔触内敛,细致入微,他大多时候都是在画景。
有学校,教学楼,有小河沟,日落。
色彩偏暗,很多时候都是黄昏时的模样。
沈垣之一页页翻着,最后目光落在了头一次出现在画册上的人物,背景也是某个黄昏,画里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孩正在和另一个线条随意的同学在笑,脸侧那个梨涡非常显眼。
沈垣之一眼就认出是他和薄言。
想了好久沈垣之都没想到这是在什么时候,他只好按下疑惑继续翻,之后席殃就不再只限于画景了,画册里隔三岔五就出现沈垣之的身影。
有周一在主席台上讲话的样子,班上维持纪律的凶凶模样,席殃在这张沈垣之旁画了个很酷但在求饶的小卡通席殃。
并罕见地写了备注:“小圆训人。”
沈垣之一愣。
他很久之前就叫他小圆了。
沈垣之当时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因为他发现席殃关于他什么都画,包括他喝水的样子,甚至在课堂上打盹流口水的模样。
席殃的画代表了他的内心世界,恋爱之后他笔下的色彩更加丰富了起来,沈垣之也看到了他在席殃眼里的样子,他大多时候是可爱的,席殃甚至在画里给他画了猫耳朵。
说小圆是他见过最嚣张的小猫。
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
如果不是席殃主动给他看,沈垣之想,他这辈子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苦苦骚扰并追求的对象,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了自己。
所以很多时候,沈垣之能轻而易举看到的,一定是席殃想让他看到的。
所以行李箱是故意给他看到的,咖啡店地址不是看到地图才脱口而出,对他的学校熟悉不是因为项目需要而提前考察。
答案在很早之前,席殃就亲口说过了。
他回来过。
沈垣之抿了一下唇,对席殃这副坦荡的模样有些不解,但他又想了想,席殃看似坦荡,却又处处引导着他去寻找答案。
比如为什么会回来,为了谁回来,为什么偏偏来的是沈垣之的学校,“找个解脱”又是怎么回事。
沈垣之全都不知道。
席殃光明正大的布了一个局,就等着沈垣之自己钻进来,让他产生好奇是第一步,最终目的肯定又是想勾引他。
坏男人。
骚男人。
坐在席殃身后的座位上,看着席殃的侧脸,沈垣之阴测测地磨了一下,这次他绝不会按照席殃的节奏走了。
无论席殃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这步棋是走错了,因为沈垣之已经不是之前的沈垣之了,他现在对席殃一点都不好奇。
“席先生对这所学校还挺熟悉的。”
思虑之际,身前传来廖教授的声音,沈垣之沉默了一会儿,身子有些不自然的往前倾了一下。
“嗯。”席殃没有否认,唇边挂上很淡的笑意,和这位享誉盛名的心理学教授交流,他并不怯场也不卖关子:“很多年前来过一回。”
竖着耳朵的沈垣之抿了一下唇。
席殃语气间流露着很淡的笑意:“不过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刚刚生怕给您带错路。”
廖教授一愣,显然没意料到还有这一出,他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沈垣之身侧的许安见状有些意外的抬了下眼。
捕捉到许安的异样,沈垣之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侧前方这位教授,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上的气度不凡,这身讲究的西装,有些花白的头发被打理的很利落,一双眼眸带着心理教授独有的锐利。
许安的反应说明他不常笑。
沈垣之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而且在昨晚已经推了见面的前提下,今天一早却主动让许安联系了他,席殃对来G大像是提前得知,表现得毫无疑义。
在观察两人交谈后,沈垣之发现这位教授和席殃并不生疏,如果他猜的没错,应该是席殃昨晚主动联系过这位教授。
思绪尚未消散,廖教授接下来的话很快就验证了这个想法。
“我昨晚看了你发来的邮件,说实话这也是我今天愿意和席先生你见面的原因,设计理念很好,产品资料清晰明了,不像是常规的套路模板。”
廖教授看了他一眼,敏锐道:“之前有做过这方面的论文研究?”
席殃罕见的愣了一下,他看了眼沈垣之,平静的“嗯”了一声:“在国外跟过一位教授学习过,”他声音有些哑:“不过没读完。”
沈垣之有些意外的朝他看了过去。
“嗯。”廖教授简短的的应了声,并没有继续探究下去:“您和助理虽不远赶来,但实话实说,我本来是不想和你们见面的,”
廖教授坦荡道:“不过见了您发来的邮件后,我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讲明白点。”
“这个项目没你们想的那么好。”廖教授语气平静:“一中建于五十年前,从私立到公立也有了很多个年头,有过辉煌也有过低谷。”
“这些年周围几个学校早早就更换了设施项目,当然也包括无线音频系统在内,但一中今年才被提上计划日程。”
廖教授语气一顿:“这些年一中师资力量逐渐被占用,学生大幅度流失,升学率也不负以往,它之所以还有声量,只是因为挂上了一中的牌子。”
沈垣之闻言一愣,一时间许安和身旁的冯沅也抬起了头。
“其实仔细分析,席先生应该也清楚,一个不再受重视的学校,竞标一少再少,即使贵司挂上了名号但带来的利益可能还不如一个落地工程。”
廖教授语气平静,却字字有力。
沈垣之不知道其中来由,但显然这和他们所考察的情况有些出入,但实际情况肯定没有廖教授说的这么严重。
公司那群人不是吃白饭的,谁都不想做无用功,基本的市场考察不会出太大差错,廖教授是在试探,或者是想看看席殃的反应。
反应过来的沈垣之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席殃。
出乎意料地,席殃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廖教授也毫不意外,在沉默声中,他们迎来了今天的主讲人。
主讲人是位中年女性,刚进来就在黑板上写了一个词语。
“文字。”
沈垣之看了下手里的宣讲内容,主题没记错,是探讨人性的第二课题。
沈垣之对这些完全不来电,他心里记挂的全是席殃,先不说这个项目能不能顺利拿下,就从席殃和廖教授的对话中,沈垣之察觉到席殃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回想他和两位黎总相处,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该用什么态度,说话也很讲究技巧,和之前不善言谈的模样完全相反。
沈垣之做助理前性格本就开朗,和人打交道也不算是什么难事,但也吃了很多苦头后才学到一些皮毛。
他很难想象,像席殃那样性子的人,在经历了什么之后才能变成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为什么书没读下去。
他听说国外读书压力大。
席殃是不是受委屈了。
盯着席殃的背影,尽管这是在工作时间,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允许,尽管不久前他还说过不对他好奇。
但沈垣之控制不住,心里还是渐渐涌起一阵酸楚。
胡思乱想之际,教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回过神来的沈垣之看了几眼,是例行的互动环节,女讲师点了其中一个同学起来。
女同学说话很有感染力:“老师让我们分享‘文字’和人性的关系,让我想到了这几年里很令人痛心的网络暴力。”
“无论是被评头论足女明星们,还是我们这些生活在平凡世界的普通人,都有可能经历网络暴力。”
“文字本是无声,只是赋予它灵魂的人有善有恶,”女孩一顿:“我想这大概就是‘文字’和人性的关系。”
沈垣之随着众人鼓了鼓掌。
因话题敏感,女讲师并没有过多评价,只是询问有没有其他人还要上台。
或许是刚刚话题太过沉重,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
沉默之际,席殃突然站了起来。
在女讲师略带惊讶的视线下,他朝讲台走去。
沈垣之意外地睁大了眼,身侧的冯沅和许安也疑惑着伸长了脖子。只有廖教授,他像是早就预料了般,唇边依旧噙着笑。
“大家好。”
席殃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沈垣之身体一僵,盯着灯光下的席殃,一颗心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
“我讲的可能比较浅显,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台下很快传来一道雀跃的女声:“不介意不介意,帅哥爱说多说。”
很快地,教室里传来几道配合的笑声,氛围变轻松了不少,沈垣之见状后背往后轻轻一靠,唇抿紧了些。
面对女孩的调侃,席殃落落大方的勾了下唇,随后回头写了一个字。
“殃。”
沈垣之一愣,是他的名。
“作为一个字它被赋予了许多负面情绪,我想各位看到这个字的第一反应就是‘殃祸’,‘灾难’。”
台下有同学配合着应了几声。
“我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尤其是这个字从我出生开始,就被填在了户口本上。”
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我一度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除了表层含义之外,他代表着我的出生至少在那个时刻是不受欢迎的,”他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道:“后来证实了,不仅仅是在那个时刻。”
台下很快发出有些克制,无恶意的笑声。
沈垣之盯着席殃唇边那碍眼的笑,心像是被针刺的疼,眼眸很快沉了下来。
等笑声过了之后,席殃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小到大,在我还不会写‘殃’这个字的时候,被问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席殃,多不吉利。”
席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沈垣之眼尾渐渐染上几分温度,他从没听席殃说过这些,他难以想象席殃曾经遭受过这样的恶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这样认为,直到在某次放学路上,我听见有一个人念了我的名字。”
“当时正值黄昏,他笑着和朋友说‘夕阳无限好’。”
“他说‘这个名字多好听。’”
说完这句话,席殃突然望了过来,隔着人海对视,沈垣之脑海里发出一阵轰鸣,脑海里很快回想起那本画册的第一幅人物画。
是那个时候。
心跳加速的飞快,喉结重重一滚。
“给大家分享这个故事主要是为了我后面这段话,”席殃勾着唇转移了话题:“我曾经一度觉得我会像我的名字一样,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即使不受重视,或许前路坎坷,”席殃淡淡道:“我想事在人为,不急不躁,总会有转机。”
话刚落音,安静的教室里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身前的廖教授眼眸含笑,停顿片刻,也鼓了鼓掌。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
沈垣之很快回过神来。
难掩欣喜,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台上的席殃,后者不知道看他多久了,见他望过来,很快地,朝他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很带感,漫不经心的帅。
骚东西。
沈垣之难掩克制、情不自禁,已经骂成习惯的骂了一句。
一阵暖洋洋的春风在这时送进来,跳动的心又再次心撞击着狭窄的胸腔,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沈垣之的耳尖又偷偷红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搭在腹肌上。”……
意志坚定。
沈垣之面无表情地从席殃那张脸上移开视线, 并在内心毫无波澜的默念着这四个字。
尤其是在看见前仆后继的男的和小女生们去找席殃要微信时,眼眸一冷,沈垣之木着脸很快从刚才片刻的失神中清醒了过来。
人至少不能, 不应该跳进同一个坑里,两次。
类似和前任忆往昔又狠狠被敲醒那么狼狈的事,沈垣之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看了眼正从台上朝他走过来笑得堪称春风得意的席殃, 沈垣之脸一冷,低着头装作很忙的看手机,很快恢复到以往那副公事公办的状态。
席殃见状唇边的笑意淡了些,脚步微顿, 有些迟疑地看了沈垣之一眼。
感受到席殃自上而下投来的视线, 沈垣之那不争气的心又开始没出息的蹦跶起来,眼见着耳朵逐渐有烫得快着火的趋势,沈垣之一顿,若无其事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解释不了现在这个状况。
很像以前第一次和席殃偷摸着亲完嘴后的状态, 当时一看到席殃那张脸,以及那被亲湿的嘴唇,沈垣之就受不了似的脸红, 只想逃得远远的。
这太别扭了。
即使在不太合适的环境下, 沈垣之突然意识到自己心跳失衡得过于厉害了, 甚至只是闻着席殃身上那股味道, 只是感受到席殃投来的视线而已。
这太不对劲了。
沈垣之木着脸, 察觉到心里不该有的慌乱,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小席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
沉默之际,一旁的廖教授开口道。
席殃很快收回视线落座,唇边勾着很淡的笑,客气道:“看廖教授您安排。”
廖教授也不推迟:“明天我一早的飞机, 下午若你有空的话我们去聊聊项目细节,”他语气一顿,笑着说:“刚好我和几位朋友约了下午茶,都是一中的老师。”
沈垣之闻言很快将情绪放下,他抬起头和席殃交换过眼神,后者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开口道:“那就麻烦廖教授了。”
廖教授笑了笑,没说话。
“老师,”沉默之际,一旁的许安小声开口道:“我下午得在这留一会儿。”
廖教授先是疑惑的“嗯?”了一声,随后了然道:“确实得四处看看,不然回去写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眯着眼拿出了手机:“我和任教授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个同学带你认认路。”
“不用……”
“不用什么?”没等他说完,廖教授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无情打压道:“你昨天把我带哪去了?”
许安不说话了,但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廖教授,我给许助理带路吧。”
沉默之际,沈垣之突然开口道。
席殃很快扭过头来。
完全没注意到席殃向下耸拉的嘴角,一察觉到席□□线的沈垣之心脏就蹦蹦蹦的跳个不停,沈垣之呼吸有些急促,连看都不敢看他。
缓了一口气,沈垣之笑着对廖教授解释道:“我在这里毕业,对周围环境都挺熟的。”
廖教授闻言很快露出意外的神情来,没等他说什么,一旁的许安闻言很快附和道:“老师这样也好,您就不用麻烦任教授了。”
“那也行。”廖教授迟疑道,他上下打量了沈垣之几眼:“你是叫沈,”他回想了一下:“沈垣之?”
沈垣之有些受宠若惊地“嗯”了声。
“产品资料归纳的不错,”廖教授笑了笑:“不愧是G大高材生,今天就麻烦你了。”
刚刚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廖教授理应不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产品信息资料只给席殃看过,廖教授更无从得知是他整理的,除非是席殃特地告诉过他。
沈垣之一愣,很快应了一声,之后他下意识地看向席殃。
后者见他望过来,将唇抿得更紧了些,眼眸沉沉的。
心又开始猛地跳了一下。
沈垣之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在沈垣之的助理培训课程以及多年积攒的经验来说,只要甲方有需求乙方尽量都会满足,有时候买烟买酒等等都是小事,更别这次只是陪甲方逛逛学校而已。
当然,沈垣之答应下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自身的专业素养,更多的是,他想借此机会暂时离席殃稍微远一点,只要一下午就好。
再和席殃待下去,就算离得不远不近,他都怀疑又得像早上在车上那样故技重施,即使是在工作期间,又要忍不住骚扰他了。
一下午,肯定能让他调整好。
这样想着,沈垣之便心安了不少。
讲座结束在半个小时后,廖教授让他们先出来,他和女讲师聊了一会儿,冯沅则是被许安叫到了一旁,估计是交代图纸的问题,安静的过道里于是只剩沈垣之和席殃两人。
沈垣之冷着脸看风景,余光却被席殃吸引,从宽厚的后背滑至窄劲的腰身,即使是在西装的覆盖下,都难以掩饰那惊人的比例。
心又开始砰砰作响,沈垣之看得唇干舌燥,尤其是在和席殃对上视线后,那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
故作从容的移开视线,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立即从身后传来,沈垣之背立马僵直了。
感受到席殃停在他身后,沈垣之忍着心慌回头去看,镇定道:“怎么了席总?”
双目对视,席殃眼眸一亮,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不知道从西装口袋里捣鼓了什么,攥着拳朝沈垣之伸来,并挑了下眉。
很帅。
妈的,怎么挑得这么帅。
沈垣之在心里感慨道,又想骂句骚东西了,但今天状态实在不对,于是放过席殃一马,面无表情地摊开了手。
肌肤相处,席殃指腹烫得要命。
沈垣之后背都被烫酥了,耳尖更不用说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头皮都被渡了层暖意过去。
忍着收回手的想法,好在席殃很快将一捧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
沈垣之定眼一看,是几颗奶糖。
“我看你脸色不好,饿了?”
像是怕别人听到,席殃低着头凑得很近,声音轻轻的。
你再凑近点我脸色更不好了。
沈垣之在心里念叨着,耳尖烫的他有些说不出话,但后背就是窗户,逃无可逃,只好攥紧了奶糖,敷衍的“嗯”了声:“有点。”
确定他没说谎话,席殃很快松了一口气,他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也含了几分笑意:“那你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他语气一顿,声音淡淡的:“早点回酒店。”
沈垣之看了他一眼,心想那也得看许安怎么安排,但一看见席殃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呼吸一怔,干脆不说话了。
见他沉默,像是想到了什么,席殃声音低了些:“有事给我发消息。”
听着他太过温柔的语气,沈垣之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加快了些,好在廖教授出来的及时,打断了此刻如芒在背的氛围。
听完廖教授和许安交代的话之后,沈垣之和许安待在了原地,目送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景,他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调整好情绪,沈垣之开始给许安带起路来。
沈垣之虽然毕业有段时间了,但一看到地图还是能立刻回想起来学院的具体位置,而且许安年纪虽小,但做事条理清晰,沈垣之很顺利的就能给他带路,陪着他去找各系主任了解下次的讲座情况。
时间安排的太仓促,两人一下午都忙得晕头转向,还在沈垣之很快忘记了那心跳失衡的感觉。
只是偶尔到某个地方,比如他以前常待的图书馆,又或者是常吃的食堂,有时候甚至只是学院的某个拐角。
都会让他想起席殃。
席殃会不会来过这,席殃会不会去过那,这种肉//体虽然离席殃远了,但心里还时不时想席殃的行为,让沈垣之觉得大事非常不妙。
不妙到以至于他婉拒了许安的晚饭食堂邀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学校。
天色渐晚,同行放学的学生也多了起来,沈垣之状态不好,本想着直接回酒店的,可一想到来都来了,就去东街看看那家咖啡店,帮黎炫问问情况。
按照席殃说的地址,沈垣之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改名叫‘April’的咖啡馆。
但非常不巧,沈垣之去的时候,这家咖啡馆已经关门了,正准备往回走时,有道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沈垣之?”
沈垣之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看向声音来源。站在酒吧门口的男人见他望过来,眼眸一亮,很惊讶的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还真是你。”
沈垣之定睛一看,也很快认出人来:“余老板?”
梳着大背头,一身黑色休闲装的余老板朝他冷冷地挑来一下眉,他是救援队出身,说起话来很简洁:“你怎么会回来?”
余老板名叫余杭,以前沈垣之经常来这坐坐,后来就和这余老板认识了,沈垣之毕业前‘星野’都快倒闭了,没想到现在又开的这么好,沈垣之也有些意外之喜。
沈垣之连忙调整好思绪,笑着说了和他来这儿的原因。
“April?”余老板看了他一眼,声音带上了很淡的笑:“他们得晚上八点才开门,要不你进来坐坐?”
沈垣之看了眼过于热闹的酒吧,有些犹豫。
余老板看了他一眼,朝里轻轻点了点下巴,语气很淡:“这都是你们学校音乐系的学生,他们不是最近搞文艺汇演吗,我提供场所让他们联系,他们免费给我热热场子。”
沈垣之闻言笑了一下,骂了句万恶的资本家。
余老板低头笑了笑,不置可否:“进去?”
“好久不见今天免费请你喝杯‘马天尼艺术家’。”
沈垣之也不是什么忸怩的人,也不想下余老板面子,他笑了笑:“那就先谢谢余老板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除了聚光灯下正唱的热火朝天的音专生们,周围都黑漆漆的,沈垣之松了一口气,他尤其钟爱这样的环境,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虽然现在只是六点左右,但卡座已经有多都坐了人,从余老板那拿了酒之后,沈垣之就自觉的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去打扰他招待客人。
可能是受特定的氛围影响,沈垣之一颗心很快就沉了下来,他看着台上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们,觉得自己这些年变化真大,于是心有感触的拍了他们的几张照片,发了条许久未更新的朋友圈。
【好听。】
沈垣之压根都没听出什么来,但就是想发个朋友圈看看大伙儿给他评论,他这些天,天天都跟席殃在一起,脑子里除了他就是他。
混乱的不行。
一想到席殃,沈垣之眼眸一沉,控制不住的抿了口酒,没过过久手机就震了好几下,点开微信,是薄言给他的评论。
【你在哪,这么多帅哥?】
沈垣之一愣,心想哪帅了,点开照片看了几眼,除了身材还可以外没看见一个帅得突出的,很普通,没席殃半点帅。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垣之脸色一黑,很快又抿了口酒,口里的酒还没喝完,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
点开手机,沈垣之漫不经心瞥见席殃发来的消息时,瞬间莫名心虚的坐直了起来。
【xy:在哪?】
忍着即将快要蹦出来的心跳,沈垣之看了一眼,又一眼,意识到现在是下班时间,他镇定的按了熄屏。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过了许久才稍稍放松下来,结果沈垣之第二口酒还没送到嘴里,手机又震动起来。
沈垣之很快点了进去。
但席殃的微信还是停留在那一句“在哪”上,正疑惑之际,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了短信出来。
沈垣之一愣,控制不住的点了进去。
【匿名短信:今晚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匿名短信:不喜欢我了吗?】
沈垣之呼吸微怔,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张照片很快传了过来。
只见不久前还穿的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被撩开来了,在厕所暖光下,照片的主人单手将黑色衬衣一角掀开,在自上而下的摄像头下,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指,此刻正搭在那块清晰可见的腹肌上。
第27章 第 27 章 “他不玩了。”
沈垣之眼眸一沉。
盯着屏幕这极富冲击力的画面, 沈垣之呼吸都变重了许多,咽下最后一口酒,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任由手机自动熄屏, 匿于黑暗里的沈垣之呼吸微怔,缓了好久才压下那股不该有的异样。
酒吧里的音乐似乎换了一首,是一首较安静的粤语歌, 基调有些忧郁,加上男主尾音带着有些哑,唱这首抒情歌还挺合适,连带着气氛也沉了下来。
灯光渐渐暗了, 黑暗里, 无数情绪都将被接纳,沈垣之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心里渐渐泛起一阵连他都不明白的情绪来,像是伤心, 像是难过,又像是怒火中烧——
要是他没看错,那张照片背景是在某个高档厕所里。
席殃还没应酬完, 在沈垣之还在纠结对他的感情时, 就迫不及待地给他马甲发这些话来, 还又发这种照片, 他以前和席殃在一起时, 从没这个待遇。
就认识了几天,勾搭了几天,说了几句骚话。
至于这么上赶着吗。
思绪之间,全场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沈垣之微怔,他放下酒杯, 盯着聚光灯下正弹着吉他的歌手,眼眸突然染上了几分湿意,他抿了下唇,无意识地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心里并没有席殃上钩后的欣喜,只有沈垣之自己都说不出来原因的憋屈,明明早上还勾搭的那么欢乐,明明他本意,就是想席殃注意到他。
可真等席殃主动了,他却受不了了。
为什么。
沉默之际,身侧的沙发一重,一道沙哑的声音随之传来:“怎么一会儿没见,你就点了这么多酒?”
睫毛一扫,沈垣之很快掩下眼眸里的情绪:“怎么,支持你生意不好吗?”
余杭闻言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片刻后,放在桌上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沈垣之见状将唇抿紧了几分,正当他想再次端起酒杯时,余杭抓着他的手腕往下压了压。
“行了,别喝了。”他眉头皱了一下,声音很严肃:“照你这样喝没一会儿就醉了。”
感受到手下沈垣之略微挣扎,余杭挑了下眉,配合着松开并勾着唇笑了一下:“像你这样洁身自好的同性恋现在可不多了。”
沈垣之一愣,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被看的余杭倒是不惊讶,他漫不经心地叼起一根烟,眯着眼问沈垣之要不要抽,酒精有些上头的沈垣之摇摇头,还是一副愣在原地的神情。
余杭点燃了烟,火光映得他五官格外硬朗:“那我们聊聊?”
沈垣之很快回过神来。
他背坐直了些,眉心微皱渐渐生起几分警觉,没等他开口拒绝,余杭后背慵懒地往沙发上轻轻一靠,他朝空气吐了口烟雾,视线没目的地落至了某处。
“不用急着拒绝,”余杭咬着烟声音有些哑,朝他轻轻挑了下眉:“我不会害你。”
沈垣之盯着他,没说话。
“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余杭声音有些哑,没等他回答便伸手点了点某个很角落的位置:“那时候你常坐在那里,每次雷打不动点同一杯酒。”
“一坐就是坐几个小时。”
沈垣之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没说话,他有段时间确实常来这里。
“我男朋友之前还跟我聊过,说你肯定失恋了。”
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沈垣之微微一愣:“男朋友?”
“嗯。”余杭“嗯”了声,眉眼间含上了几分笑意:“就是April的老板。”
沈垣之这下真愣住了。
大学四年里,沈垣之几乎每天三点一线,他不爱喝咖啡,来‘星野’时偶尔会在隔壁玻璃门外瞥见几眼,在脑海里回想了下这人,除了隐约有道清冷的身影外,实在没其他什么印象。
但他在‘星野’喝了这么多次酒,没看到余老板和哪个男生举止亲密过。
余杭见他露出疑惑的神情,眉间轻轻挑了挑:“别想了,你在这读书时我还没追上他,我追他追了……”
余杭想了一下:“大概快四年。”
“这么久?”沈垣之有些惊讶。
“嗯。”余杭点点头:“难追了。”
“我当时每天给人送花,次次都被毫不留情丢了出来。”
“给人家送酒,人家觉得我图谋不轨,说我要灌醉他做坏事。”
像是想到了往事,余杭冷峻的眉眼染上了笑意,语气也轻了许多。
沈垣之听着余杭追隔壁咖啡老板的艰辛史,眼眸一松,渐渐没了那么多防备,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过最后还是被我追上了。”
余杭哑声道,一根烟抽完,他下意识往身上摸了摸,不出半秒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就是管的严,每天只能抽一根烟。”
“那你刚刚还问我要不要烟?”
沈垣之有点无语。
“偶尔会多抽几根,”余杭闻言笑了笑:“不过不好意思,今天忘了拿。”
片刻后,沈垣之也跟着笑了。
“你呢?”
余杭看了他一眼,再次问道:“要不要跟我聊聊?”
沈垣之一愣,没说话。
余杭也不着急,他点开手机不知道给吧台发了什么,很快就有小哥给他端了杯蜂蜜水过来。
“喝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余杭一顿,声音有些空:“我就是觉得你和我弟弟有些像,觉得亲切,以前就想找机会跟你聊聊,但我当时觉得太冒昧。”
“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沈垣之盯着蜂蜜水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是因为头一次遇到同性向的人,还是今天情绪实在太差,他摩挲着温热的玻璃杯,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艰难的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双目对视,余杭“嗯”了声示意他说下去。
沈垣之唇一动,不知道怎么说。
这些事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唐,桩桩件件都不像是他会做的事,而且他并不能完全将自己藏起来的那些伤疤,那些过往一一展开在一个对他来说并不信任的人身上。
可他实在太难过了。
难过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自从收到席殃主动发来的消息后,他心口闷得慌。
他一边想钓着席殃,一边又因为席殃主动联系而难受,开始前他明明提前将一切都布局好了,但真正地去体会时,才发现和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区别。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沈垣之都无法分清是哪步出了错。
于是沈垣之只能将他和席殃的故事掐头去尾的说了个大概,从分开到重逢,再到争执,讲到席殃刚刚给他发的消息时,沈垣之语气一顿,声音很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顺着他说下去才是我一开始想要的,玩玩而已嘛,管这么多干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下:“但是,我就是难受。”
余杭闻言很轻地叹了口气,诚实道:“我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想,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带着感情跟别人玩心,你玩得过谁?”
沈垣之很快看了过去。
“要我是你,不管他当时到底是什么原因离开,也不管他到底曾经回没回来过,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报复他,要玩他,就应该没心没肺将他玩个彻底。”
沈垣之眸光微沉。
“可他现在主动回你消息你不开心,不回你消息也不开心。”
“你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不是随便和别人聊骚的人,当他真聊了,你又接受不了。”
“先不管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余杭顿了一下,他看向身旁的沈垣之,眉头皱得很深:“你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垣之一愣,心猛地一落空。
“大学期间也是为他才喝的酒吧,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放下过,”余杭语气很淡,但字字珠玑:“退一步说,你既然都已经放下了,那现在又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呢?”
说完,他拍了拍沈垣之的肩膀,将桌上没喝完的酒抱在怀里,走了。
目送余杭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的沈垣之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困扰了他许久,他一直以来刻意忽视许久的那些情绪,在此刻,又再次卷土重来。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从发出那条匿名短信就已经开始错了。
他以为他抱着报复席殃的心态,就能置身事外将席殃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事实证明,他压根就做不到,就跟余杭说的那样——
他没放下过。
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席殃这个人只要一出现,就能随时随地挑起他的情绪。
沈垣之眼眸一热,有些恼羞成怒地想。
他怎么还能喜欢席殃呢。
席殃当年不告而别,重逢后装不认识,冷着脸说他过得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甚至刚刚还和他的马甲号调情,明面上还和他你来我往。
他怎么还能喜欢他呢。
四肢发麻,沈垣之的心被一阵阵酸楚迅速淹没,沉默了许久,直到舞台再次传来音乐声后他才从溺毙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沈垣之曾在管培期间了解过风控,当时教他的老师说,每当情况变得不可控时,无论背后的利益有多大都应该及时止损,不然投资成本越多,就会越陷越深,最后功亏一篑。
再这样下去,失控一定是他。
难道他真要把自己搭进去,又一次?
沈垣之脸色一凝,心里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径直点进短信,他屏着呼吸将那个置顶号码毫无留恋地拖进了黑名单。
去他妈的,他不玩了。
第28章 第 28 章 “怎么玩我都行。”……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台上的主唱也取下了吉他,他唱了一首很有激情的英文歌,酒精在灼热的空气里沸腾, 人群的喧嚣洋溢在耳边。
黑暗的某个角落,沈垣之很快按了熄屏。
屏幕遗留的光亮照出一瞬他的眼尾,像玻璃门映出的雨痕, 带着很淡的一抹红,睫毛向下一扫,思绪很快和熄灭的屏幕一同匿于黑暗里。
没过多久,沈垣之站起身来。
西装外套早早被脱下, 此刻正搭在他臂弯处, 扎进细窄腰身的白色衬衣因久坐而略显凌乱,沈垣之从角落里走出来的那瞬,便有几道打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比起出众的气质,更为出众的是他那张脸。
尤其染上几分酒意后, 眉眼间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偏偏白皙的皮肤都带着粉,湿润的唇畔也是微红着, 反差极强。
察觉到几道投来的视线, 沈垣之低声说了几声“借过”, 穿过人群, 将玻璃杯搁置在吧台上, 沈垣之喊了声:“余老板。”
余杭正忙着调酒,见是他,先是停下手上动作在他脸上打量了几秒,随后眉头一皱:“要走了?”
沈垣之点了点头。
“没喝醉吧?”
说完,他看了沈垣之好几眼。
沈垣之这些年酒量练了不少, 醉还不至于醉,但是在心情极度不好的情况下,人还是有点飘。
不过问题不大。
沈垣之朝他笑着摇摇头:“没有。”
余杭见他还能笑出来,沉默着,想着也没什么大事,将酒递给一旁的小弟,他弯下腰在吧台底下捣鼓了半天摸出一把伞来。
“将就着用。”
沈垣之盯着伞愣了一下。
“拿着。”余杭将伞塞在了他手里:“趁着雨还没下大快点回去,”
他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我俩加个微信,你找江知行直接找我就行。”
江知行大概就是咖啡店老板。
点了点头,沈垣之有些迟钝的掏出手机,加完微信后,他朝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进来。
淋漓的雨声因门被推开而放大,目光落在那双熟悉的皮鞋上,沈垣之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脚步微顿,他低头看着皮鞋的主人慢慢朝他靠近,很快地,在一众甜腻发苦的酒味里,沈垣之闻到了那股独属于席殃的味道。
呼吸一怔,他攥紧了手里的伞。
“怎么不回我消息?”
席殃声音很低,他比沈垣之要高一个头,此刻欠下了身,眉头紧皱,一双染上了雨水的眼眸在沈垣之身上一寸寸划过。
话刚落音,沈垣之心里翻起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他冷笑着,甚至有些恶劣的想——
回你哪个消息?
但抬头瞥见席殃满脸雨痕时,嘴唇一颤,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席殃敏锐的捕捉到他这一闪而过的情绪,心顿时沉了下来。
身后有人说了声借过,席殃犹豫着往沈垣之靠近,沈垣之几乎是下意识地立马往后退开了。
席殃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沈垣之什么话都没说,擦肩而过拉开厚重的门,他很快向外走去。
夜幕笼罩,好在雨下的不是很大,顺着屋檐走,除了裤脚偶尔沾上些水痕之外,沈垣之全身上下都没淋到雨。
脑海里浮现出席殃几乎湿透有些狼狈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来才能淋到这么多雨,沈垣之脚步一顿,很快将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
一阵风吹来,沈垣之穿上了外套,身后很快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人从身后攥紧了手腕。
突然其来的肢体接触几乎让沈垣之汗毛倒立,没等他挣扎,席殃便攥着他的手腕靠近了些,他低低地喊了声:“小圆。”
这句称呼一出,好不容易压下的眼热又再次卷土重来,沈垣之无法再克制,他冷着脸用力地挣扎了一下。
“滚开!”
声音带着鼻音,带着酒后独有的哑。
席殃瞥见沈垣之眼尾不自然的潮红,心猛地一颤,他立马松开了手。
沈垣之很快转过头去,他轻轻喘着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那些难过,那些愤怒,那些不堪,那些好不容易下的决定,再见到席殃后竟全化成了不甘心。
尽量开解自己的情绪,但心里扑面而来的酸涩还是将他包裹着,沈垣之眼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层厚厚的雾,很快调整着情绪往前走去,没等他走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等一下。”
话刚落音,席殃很快走了过来:“你到底……”
沈垣之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雨夜里,酒后的眼尾泅着嫣红,上下打量着站在身前的席殃,沈垣之红着眼,眼眸很沉,心想着——
都勾搭这么久了。
没好好玩一下真的很吃亏。
自嘲地憋回了眼泪,沈垣之盯着他看了一眼:“玩不玩?”
——
一路无言回到酒店。
套间的灯没开,满头思绪的席殃刚准备开灯时,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推了一把,眉心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带着酒味的呼吸便印在他了唇畔上。
席殃一怔,彻底愣在了原地。
黑夜里,沈垣之呼吸急促万分,他毫无章法乱吻着席殃,没有任何交流,也不带一丝情欲,仿佛最亲密的亲吻,在沈垣之这里都只是纯粹的泄愤。
席殃下意识想躲,但瞥见沈垣之红透的眼尾时,他心一沉,没再动了,像是感受不到嘴唇被撕咬的疼痛,席殃轻轻抽着气,沉默着替沈垣之顺着背。
沈垣之呼吸怔了几秒,皱着眉移开了些:“不玩就滚。”
说完便要往卧室里走去。
席殃眼眸一沉,扯着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他呼吸很重,盯着沈垣之看了数秒,落下的唇很重,但同样不带情欲,一口一口轻轻啄吻着,比起沈垣之的泄愤,更像是在安抚。
头脑晕沉的沈垣之被亲的有些混乱,尤其在呼吸错乱之际,感受着席殃身上的味道,被他这样像是捧在手心里似的安抚着。
委屈,恼怒,自暴自弃,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最后被席殃捧着脸轻轻啄吻时,眼泪竟不可控地流了下来。
他很快撇开了头:“松开,我不想玩了。”
席殃眼眸一沉,接而从他的唇畔离开,月光下沈垣之脸庞的眼泪很明显,席殃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用手指擦去他的眼泪,声音沙哑。
“我惹你生气了?”
沈垣之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被他这眼看的心慌,席殃皱眉:“到底怎么了?”
“沈垣之,我怎么又惹到你了?”
“你没惹我!”沈垣之拔高了声音:“是我玩不起,不想玩了!”
“席总真是好手段。”
“撩完那个不说,这个也不放过。”
心像被尖刀刺的疼,沈垣之唇边很快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红着眼上下打量着席殃:“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
“你也就那样。”
搭在他后背上的手一怔。
“哥哥。”
“老公。”
匿名短信里发出的特有称呼在此刻被沈垣之红着眼框,极为恶意地叫了出来,他一字一句道:“你喜欢哪个?”
席殃眼皮猛地一抬。
双目对视,看着席殃沉默的眼眸,酸涩之余沈垣之心里隐隐出了口恶气,正当他转身离开时,席殃很快从背后攥紧了他的手腕。
“小圆……”
沈垣之顿时脸色一变:“滚开。”
席殃全当没听见,他一步步靠近,眉头微微展开,肉眼可见地带着几分拨云见日地松了口气:“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气?”
沈垣之一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他回头看向席殃,心里渐渐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你什么意思?”
见席殃沉默,沈垣之眼里很快染上了湿意,他红着眼,这下是彻底失了控,“席殃,你早知道了。”
“你他妈敢玩我!”
“我……”
“你敢说没有?!”沈垣之冷着脸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席殃立马坦白道:“你第一次给我发消息的那晚。”
“你……”沈垣之如雷劈般愣在了原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猛地一颤:“你看我表面上对你不理不睬,背地里却这样意淫你,席殃你很爽是吧?”
席殃脸色一变:“我没有。”
沉默片刻,席殃声音低哑:“我只是想接近你。”
“接近我?!”
“接近我干什么,”有些混乱地沈垣之下意识冷笑出声:“你现在玩这些把戏有什么用。”
“故意让我知道你这些年回来过又有什么用,我压根一点都不在乎。”他语气一顿,“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我后悔了。”
黑暗里,席殃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圆,很久之前我就后悔了。”
沈垣之喉结一滚,冷笑一声:“我管你……”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席殃低声打断道:“不在乎为什么要哭。”
“沈垣之,你说实话。”
“你是不是还……”
“席总你想的真多。”被说到痛处的沈垣之没了之前的气势,他头也不回地打断道:“少做梦了,我就是想玩你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玩了?”话刚落音,席殃突然轻笑了一声:“像刚刚那样,你想玩就玩,我一定配合你。”
沈垣之有些转不过弯来,刚想辩解两句,席殃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朝他走了过来。
沈垣之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距离过近。
窗外的月光立马落在那张极富诱惑的脸上,沈垣之呼吸一怔,只见席殃微微欠身,双腿岔开,跪在了他身前。
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沈垣之一时哑火:“你干什么……”
席殃没说话。
伸手牵起沈垣之略带颤抖的右手,双手十指相握,席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只手却带着他一颗颗解下自己的纽扣。
从上往下。
很快地,被浸湿的黑色衬衣落在了地上。
月色下,沈垣之自上而下看着他极富力量和美感的背脊,心脏如雷鸣般砰砰作响。
席殃扬起头,脖颈修长又漂亮。
双目对视,他攥着沈垣之的手腕向下,直至放至他的脖颈处,呼吸一颤,喉结便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沈垣之发烫的虎口。
黑暗里,席殃声音又沉又哑。
“我不是故意骗你。”
“只要你别生气。”
“怎么玩我都行。”
第29章 第 29 章 “你把我口疼了。”……
黑暗里, 除了中央空调偶尔传来的噪音外,一切安静的不同寻常,安静到, 沈垣之能清晰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迟来的酒精毫不留情席卷着他本就昏沉的头脑,呼吸间都弥漫着唇间酒后的甜腻,有些灼热, 就像握在席殃脖颈处那只手传来的温度一般。
除此之外,还带着极为细腻的触觉。
沈垣之呼吸一怔,被迫放在脖颈处的那只手也随之颤抖,虎口处被滚动的喉结重重摩擦着, 下一秒席殃便配合地抬起头。
该说不说, 席殃真的长得很合沈垣之的心意。
五官凛冽。
很酷,带着十足的冷感。
光是看着这张脸,沈垣之就已经爽到头皮发麻,更别说席殃此刻跪在他身前, 做出一副臣服的模样。
从光洁有力的上半身,滑向劲瘦的腰身匿于裁剪得当的西装裤,反差太大, 沈垣之眼眸一颤, 有些受不了的喘出一口气。
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和自厌的情绪在本就不清明的头脑里打着架, 在和席殃对上视线时, 沈垣之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一切顾忌都先抛之脑后。
沈垣之握在席殃脖颈上的手径直向上, 在席殃沉沉的视线下,他冷着脸,居高临下地揉了揉席殃那被他吻湿的唇。
无须多言,足够默契。
本就灼热的气息被瞬间点燃,没来得及反应, 灼热的唇便落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啄吻着他颤栗的小腹。
黏腻的水声和心跳声形成共鸣,沈垣之被亲的腰身一软,他有些受不了地往后一躲,下一秒,一只手便握了过来。
“别躲。”
席殃抿着湿润的唇看他,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却很强势。
对上那双眼睛时,沈垣之的呼吸瞬间乱了。
也顾不上张弛有度,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拽了拽席殃过长的头发,哑声催促:“快点。”
席殃眼眸里很快染上了同样的温度。
他没再欺负那可怜的小腹,转头咬上了沈垣之的胯骨,连啃带亲,力度很轻,效果却很明显。
沈垣之被亲的浑身战栗,拽着席殃头发的手松了又握,在他受不了又要骂人时,下一秒,灼热的唇隔着布料落了下来。
沈垣之眼眸一颤。
脑子里出现几分空白,他低头去看,席殃正看着他,唇落在极其扎眼的地方,眼眸里藏着很沉很沉的情绪,下一秒,在沈垣之的视线下,他露出牙尖轻轻咬了咬布料边缘。
灼热的空气在唇舌对比之间彻底失了温度,沈垣之攥着席殃很硬的头发,喉结受虐似的滚动着,呼吸里带上几分不成调的声音。
受不住想躲,可落满吻的腰身被那双手紧紧攥着。
沈垣之被固定住动弹不得。
眼前多了层水雾,耳边只剩下暧昧的水声。
大腿打着颤,沈垣之有些难耐地仰起头,呼吸渐重之际,席殃突然停了下来:“小圆,”他抵着唇,声音很哑: “再给我一次机会。”
思绪被迫停滞,关键时刻没被满足,本就被酒精搅得昏头转向的沈垣之闻言呼吸一怔,眼睛都憋红了。
他垂头刚想说什么,便看见席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眸又沉又暗。呼吸一颤,沈垣之心神不灵地攥紧了手里的头发,眼尾红着,声音都带着狠:“趁人之危,你还要不要脸。”
下一秒席殃低低地笑着:“不要。”
没等沈垣之再开口说话,他再次低下了头。
黏腻的水声和灼热的呼吸迅速占据了他迟钝的大脑,被刻意取悦的感觉实在难以言语。
沈垣之被迫再次陷入了混乱中。
克制不住,饱含难耐的低吟声在唇边悄悄泻出,沈垣之喉结一滚,大腿稍稍绷直,崩溃之际席殃又停了。
他亲了亲仍在颤栗的大腿肌肤,声音低哑,故技重施:“小圆……”
声音被拖得很长,引起万般遐想。
沈垣之闻言眸光微颤,一颗心控制不住地几乎要蹦到嗓子眼里,分不清到底是在玩还是被玩,沈垣之恼羞成怒扇了下他的下巴: “滚你……”
席殃眼眸一下就沉了。
灼热的吻彻底落了下来,沈垣之在毫无章法,略带强制的唇舌中彻底失了神,他腾出手,试图捂住那凌乱的低吟声。
强烈的颤栗让他控制不住想逃,他推拒着,声音都带着颤:“不要了……”
大腿不受控地绷直,垂头看了眼唇边沾着湿润的席殃,愣了几秒,沈垣之红了眼框。
他恨死席殃了。
嘴角向下一撇,眼前就多了层水雾。
那人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出一会儿就把他搂进了怀里,肌肤相触,一下下安抚着顺着沈垣之的后背,轻轻吻着他的耳尖。
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
被这口气叹的眼窝一热,沈垣之立马挣扎皱眉:“我都说不要了,你把我口疼了。”
语气很凶,但喝完酒后的人实在有气无力。
“我的错。”
席殃将人抱紧了些。
“松开。”
席殃摇摇头。
沈垣之也不说话了。
或许是酒意彻底上头,又或许是精力透支,沈垣之在席殃怀里慢慢闭上了眼,两人无声在黑夜里相拥着,直到沈垣之将头埋进了席殃的颈窝里。
锁骨很快沾上了湿润。
席殃心一震,眼眸划过一丝心疼,双手渐渐用力,将沈垣之抱了起来。
“去哪?”沈垣之爽完翻脸不认人:“我玩够了。”
虽是这样说抱着人的手没撒开,鼻音也很重。
席殃没说话,抱着他径直进了卧室。
白天有人清理过,卧室里很干净,带着很淡的洗涤香,沈垣之被放在了床上后很快溜进了被子里,被褥遮住了他小半张脸,露出的睫毛很长,皮肤很白皙。
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困的厉害。
以至于被人从睫毛亲到鼻尖,又到鼻尖亲到嘴唇他也没排斥的躲开,半梦半睡之际,沈垣之听见席殃低低地说了声:“我从没想玩你。”
他语气一顿,声音很哑:“可你没藏好,一开始就让我知道了,我拒绝不了你。”
沈垣之闻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气若游丝地骂了句:“滚。”
“我不滚。”席殃哑着声音凑了过来:“你喜欢我。”
“我□□……”
“我错了。”席殃很快就将脸凑到了他的手上:“你打我吧,打完我接着玩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不理我。”
“沈垣之,我喜欢你。”他声音低低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呼吸一怔,沈垣之轻轻偏过头去,这次什么话都没说。
——
半夜醒来,席殃扭过头看见沈垣之呼吸均匀,躺在他的床上睡的很沉,霎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顷刻充盈全身。
他很快冲了个澡。
过了许久后,从浴室里出来的席殃先是来到床边亲了亲沈垣之的额头,像是被打扰,沈垣之很不开心地皱了皱眉。
席殃唇边勾起一抹很淡的笑,没再去打扰他,席殃坐在离床边不远的沙发上,借着月光一动不动盯着沈垣之的睡颜。
从眉毛划过嘴唇。
那颗向来平和心渐渐跳动了起来。
拿出一旁的烟送到唇边,席殃没点燃,只是下意识地咬了咬烟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虽说出乎他的预料,但也毫不意外。
他早就知道,一见到沈垣之他就会失了分寸,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当初席殃离开时,脑海里全是沈垣之那句坚定的“不想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
他当初阅历尚浅,信了他这句话。
毕竟沈垣之从一开始就没说过喜欢他,尽管私下总黏着他,但仔细一想,沈垣之在人前从没和他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在沈垣之眼里,他是一个非常能自我调节情绪,成熟的人,抱着那点让恋人依赖的想法,这些话他虽介怀,但天真的觉得再长大些就会好一点。
直到沈垣之的父亲找到他。
那是个非常耀眼的人,举手投足尽显优越,他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他们家庭条件悬殊,小圆只是图好玩,不会和他长久。
他让席殃识趣地离开,不然就要带沈垣之走,在最关键的高三时期给沈垣之转学。
席殃明明有很多种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但他选择了最让他后悔的那个方法,除开从小到大被人丢下的阴影,最根本的是因为,他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
害怕越陷越深,害怕被抛下,更害怕因为自己沈垣之的命运会有所不同,所以他当时以为自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后来他在国外经历了许多,好的坏的都经历过,刚去的时候想沈垣之,难过的时候也想沈垣之,无时无刻都在想沈垣之。
这种思念没有随着时间改变多少,在某次差点醒不过来的深夜,他还是很想沈垣之。
所以他中途回来过一次。
那次回来,席殃来到沈垣之的学校,用了半个月走过他走过的路,他吃过的饭,爱待的图书馆。
沈垣之身边多了很多人,不仅仅包括早让他不爽的姓薄的那个,还有很多很多,他这才意识到,沈垣之没有他依旧也过得很好。
那次过后,他没再去打扰。
直到某次挪威展上再次看见他和黎炫,两人穿着同样的制服,脸上挂着同样的笑,这些都是席殃只能从照片里窥探到的。
黎炫从大学一直到工作,他待在他身边一年又一年。
凭什么?
当晚他没睡着,嫉妒得要死,自放弃读博那次闹过一出后罕见地又发了疯,将心理诊所的医生折腾了个遍。
老朋友实在不堪其扰。
你回去看看吧,你这样疯,我怕你死在挪威他都不知道。
所以席殃回来了。
刚回来时他一想到沈垣之还和那姓黎的说话就受不了,心里确实有怨气,想在沈垣之面前摆架子,装不认识,想看看他的反应。
可沈垣之当晚就哭了。
冷了一天不到,席殃就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别哭了。
拿他没一点办法,以至于情不自禁哄着,控制不住逗着,却受黎炫刺激后故意拿话伤人,后来在沈垣之面前彻底失了控,两人争执闹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他没机会了。
谁知道他命好,沈垣之还喜欢他。
盯着沈垣之那张熟睡的脸,席殃再也忍不住爬上了床。黑暗里他眼眸如炬,没有往日一丝克制,像是要将床上的人生吞入腹。
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释放自己的情绪时,沈垣之像是察觉到他的存在,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完全没了清醒时的克制,下一秒缩进了他的怀里。
不知轻声嘟囔了句什么。
那只手攥着席殃的衣角,不让他离开了。
第30章 第 30 章 “竟然还是粉色的。”……
沈垣之是被闹钟吵醒的。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秒就被掐断, 但平时训练有素的生物钟让他很快从沉睡中回过神来。
意识尚未清醒,入目是一片漆黑。
黑色窗纱被一夜未合上的窗户吹起,晨阳裹着微风轻飘飘的送了进来。呼吸间, 沈垣之似乎闻到了几缕甜腻的香味,像是很久之前在学校门口卖的两元一个的奶油面包。
卖奶油面包的老板是一个很温柔的阿姨,每次早早的来, 面包都还是热乎的。
奶油面包,蓝莓浆果可颂,是沈垣之最喜欢吃的。但他胃口小,吃了这个又不能吃那个了, 每当这个时候席殃就会很识趣地买另外一个。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 沈垣之再很霸道的说要和他交换吃,美曰其名换个味道尝尝,其实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思索间,沈垣之猛地睁开了眼。
伴随着心跳加速的声音, 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宛如倒豆子般毫无停顿地倒进了他的脑子里,醉酒后的滋味并不美好——
但那双浸了水的眼眸,灼热的唇舌, 以及席殃低声细语, 近乎是哄的语气,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没被遗忘, 在此刻反而更清晰了些。
思绪稍稍一想弯。
脑海里全是席殃跪在地上让他玩的样子。
呼吸一重, 沈垣之双腿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当即觉得什么东西又要抬头。
沈垣之瞬间神色大变。
没等他在心里狂骂自己“酒后失态”,“简直色欲熏心”、“洁身自好这么多年,突然发现自己是很坏的一个gay”以及“前任的滋味真好,原来我不是匹好马。”时, 颈窝突然被很轻地蹭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
思绪正混乱的沈垣之一下清醒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仅昨晚大事不妙,现在的情形也是非常糟糕的。
床侧挨着窗户那边,正对着床的有一个复古落地镜,不偏不倚,恰好能照出床上的情况。
他,一个近乎一米八三的大高个,此时被身后的人像抱暖水袋那样牢牢抱着,两人之间只在下/半/身隔了一层几乎毫无存在感的空调被。
憋屈的空调被堪堪只停在两人间大腿处,向上是一大一小相拥交错的臂膀,向下是纠缠在一起的两双腿,沈垣之其中一条腿还很霸道的压在最上面。
风一吹,沈垣之在镜子里甚至看到了自己大腿上被双手握过,留下的痕迹。
目光一怔,沈垣之面无表情闭上了眼。
重睡一次吧。
这真的太荒唐了。
说好的不玩了呢,怎么玩着玩着玩到了床上,沈垣之有好多脏话想说。
被遮住的耳朵被灼热的温度渐渐渡了一层热,昨天发生的事他记得很清楚,虽然这些过激的行为在某些程度上是受了酒精的影响,但他昨天意识并不是完全不清醒——
更大部分原因是他拒绝不了席殃。
譬如此刻。
被从身后抱住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真实,沈垣之甚至能感受到席殃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带着他不断加快的心跳静了下来。
呼吸间全都是席殃的味道,沈垣之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味,有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楼下飘来的面包味,很好闻,这种味道让他有些留恋。
以至于他没有及时抽身,并且还放纵自己深陷其中。
睫毛一眨,沉默片刻。
沈垣之抿着唇将下巴缩进了被子里,下半张脸藏在了被子里,堪堪露出一双微红的眼睛来。
昨晚席殃说的话他都听见了,那时酒精上头,有几分信又有几分不信,心里还有气,就想着先玩了席殃再说,现在热潮褪去,沈垣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席殃,或者说,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算什么。
睡了一晚就原谅他了?
不是说好不好玩了吗。
沈垣之你是把脑子爽坏了吧。
自嘲地勾了下唇角,他闭着眼很快收起了思绪,当初发骚扰短信撩他不正是要这个结果吗,现在人也被你玩了,还多余想其他的干什么。
总不可能因为席殃几句话你就心软吧,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就非他不可吗。
仿佛就是验证他的想法一般,下一秒,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
轻轻皱眉,沈垣之缓缓睁开了眼。
不想再待下去了。
低头看着席殃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沈垣之试着动了一下,这只比他的肤色稍微要深一下的手臂很宽,像铁一般搂他搂得很紧。
动弹不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沈垣之没上手扯开,他冷着脸呼气吐气,很幼稚地控制着自己的肚子和席殃的手臂的距离。
等贴上后又分开,就这样玩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要回自己的房间。
将压在席殃身上的腿收了回来,稍微用了力推开席殃横在他身上的手臂,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后正准备一点一点向外蹭时,一只手臂拦腰将他抱了回来。
“去哪?”
沙哑又略带慵懒的男声在耳旁响起,沈垣之本就红透的耳尖此刻更像是要滴出血一般,没等他回答,席殃便倾身靠了过来。
耳朵贴着耳朵,脸侧贴着脸侧,那只灼热的手臂用力地拖着沈垣之的腰身往后拉,两人之间的空调被不知被扔到了哪里,沈垣之一下就感觉到那不太寻常的东西正戳着他大腿。
“……”
眼见着席殃没有移开的想法,沈垣之木着脸,脑子里全是脏话,可到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放开。”
喝了酒,刚睡醒,又闷在被子里,声线虽一如既往的冷,但听起来有力无力,和昨晚相比真的毫无威慑力。
不出所料,席殃没松开。他凑过来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耳朵,借着将头从背后埋进了他的颈窝,将沈垣之抱得更紧了。
由是再积极怎么给自己做心理暗示的沈垣之也受不了一大早和席殃这样亲密接触,他是个正常男人,虽然现在看上去心如死灰,但心里怎么想他也难说。
毕竟他昨天晚上刚下决心不玩了,今天早上就躺在别人怀里了。
而且抛开这些都不说,刚刚好不容易下去,眼见着又要起反应。
沈垣之再也受不了。
从被子里钻出来深吸了口新鲜空气,沈垣之挣扎了一会儿,席殃纹丝不动,横在他腰身上的大手眼见着要往下。
心猛地一跳。
沈垣之夹紧了腿,眼看着席殃要得寸进尺,终于忍无可忍地出言讥讽道:“席总,您自重点。”
话刚落音,抱着他的手臂僵了一下。
沈垣之抿了一下唇,心渐渐沉了下来,正面无表情准备起来时,席殃轻轻叹了口气。
“昨晚玩我的时候就是哥哥,老公。”
“玩完了就是席总。”
声音又低又哑,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头发不经意地蹭了蹭沈垣之的后背,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
一晚上而已,席殃怎么就变了一个样。
沈垣之有气撒不出,而且席殃字字属实,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沈垣之皱着眉忍不住翻了个身。
黑漆漆的房间里偶尔晨光洒进来,沈垣之看到了席殃那张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由是刚睡醒,这张脸依旧帅的人神共愤,沈垣之很冷漠地扫过他紧皱的眉眼,又冷漠扫过他挺直的鼻子,最后落在那明显不同寻常红着的嘴唇。
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口他的模样。
沈垣之呼吸一怔,立马找回了头绪:“你说的对。”
“玩完了我就是翻脸不认人。”
席殃抿着唇看了他一眼。
沈垣之被这眼看的天灵盖都快爽翻了,目光扫过他饱满的胸肌,目光一怔。
他妈的,竟然还是粉色的。
沈垣之人都麻了。
心里想着昨天这还没玩到,好吃亏,嘴上却平静地说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酒后乱/性的事很容易理解,席总,我想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就不用戳破了。”
“你早知道和你撩骚的人是我,你知情不说就是你的错,你昨天给我玩了,我俩就一笔勾销……”
见他沉默,沈垣之越说越有劲,完全没注意到席殃早就变深沉的眼神,沉默的像是要将他生吞入腹。
“所以以后我俩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终于察觉到席殃的视线,沈垣之眉头一皱,语气停顿了一下,等他再看,席殃的眼神早就变成了“被玩了不说话惨遭退货”的可怜模样。
沈垣之眼眸一沉,声音变轻了许多:“你听到没有。”
席殃点点头:“嗯。”
“一笔勾销。”声音很沙哑。
沈垣之见他一口答应,心里有些闷闷的。但话已至此也不用再说了,于是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床时还很不小心地踩了席殃一下。
席殃很快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
沈垣之看也不看他,语气僵硬。
正准备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时,席殃突然在身后低声说道:“你说的,之前的都一笔勾销了。”
沈垣之冷笑着应了声:“是的……”
“意思就是我以后能追你。”
沈垣之脚步一顿,衣衫不整的回头震惊地看了他一眼:“谁答应你了?”
“我昨天找你要个机会。”
席殃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没拒绝。”
所有细节都记得超清楚的沈垣之惊诧道:“你还要不要脸,我拒绝两次。”
“你是拒绝了我两次。”席殃背靠在床头,语气认真:“可最后一次,你没说话。”
沈垣之脸猛地一沉,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逻辑正被席殃带着跑:“我那是,”
“你有病吧。”
语气一顿,他皱了皱眉:“我那是要睡着了。”
“所以你没拒绝我。”
席殃语气平静,但十分斩钉截铁:“没拒绝不就是可以?可以不就是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