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41“乖孩子,奖励你……
041
人在想要实现某种心愿的时候,通常会向上帝祷告。
对于温如琢而言,见到周思珩的那一刻,意味着她的祷告失败。
上帝没有眷顾她,反而为她带来了一只恶魔。
周思珩站在原地不动,他锐利如刀的目光,凉薄分明的气质,怎么也不像是会对她紧抓不放的性格。
于是她试图和他讲道理。
“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再留在你身边,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你算利息都可以,还有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周思珩打断她:“你希望我在在大庭广众下吻你吗?”
“过来。”他直接命令道。
温如琢慢吞吞跟着周思珩走出去。
新的一班车发动,她听见电子广播里列车员的呼喊,而她遥遥向后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自由就这么离她远去。
周思珩会怎样对待她?
温如琢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按照她对周思珩的了解,此时此刻他必然在暴怒边缘,所谓平静,不过就是最后压抑的疯狂。
照例,今天司机位上坐的仍是陈雨生。
他没什么太大表情,如常和她打了声招呼。
温如琢应了一声,在副驾驶和后座,在离周思珩近一点和远一点的距离中犹豫了一会,还是慢慢爬上了后座。
周思珩偏过头,就这样看着她。
他冷淡的目光不加掩饰,看她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这样的目光令温如琢心里“咯噔”一下,辩解的话下意识就吐出口。
她说:“对不起。”
话一出口,她眼圈就微微泛红,难过地别过脸,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
她好像又把一切搞砸了,她天生不具备回应争吵的能力,就像一个蜗牛,遇到一点儿感情上的问题就想要逃避。
那么她和周思珩的事情要怎样解决?她道歉,然后呢?他们能回到原来吗?他们又为什么要回到原来,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如此不堪。
无数的问题像是拧不开的死结,令温如琢的脑袋里发出钝痛。
她本来就讨厌复杂的感情关系,也讨厌现在的处境,她说不出自己的感觉,也辨不清自己的心。
她看着周思珩那双缱绻含情的眼睛,居然也分不清爱和恨的界限。
周思珩捏住她的下巴,制止住她这种无法停止的自我检讨行为。
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带着几分危险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示弱的话留到床上再说,现在,我们把问题彻底处理好。”
温如琢肩头一抖。
属于她的审判,还是到来了。
周思珩瞥了她一眼:“你瘦了。”
他下了定论:“黑眼圈也很重,你没休息好。”
她当然没有睡好,这几天担惊受怕的程度令她很难入睡,白天也不太敢出门,担心在哪个路口的转角,就会和他不期而至。
周思珩轻声问:“我有那么令你害怕么?”
他声音说的太轻,轻到温如琢几乎没有听见。
她的睫毛微微垂下,其实也不是,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做过要留在他身边的决定。
因为没有,所以一旦有机会,就要毫不犹豫的离开。
周思珩冷笑道:“温如琢,你真是喂不熟。”
“平心而论,我对你差吗?”
温如琢垂下头,过了很久才嗫嚅着开口,“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你了。”
周思珩嗤笑一声:“你是说你转给我的那六万八千四百一十二块三毛六?”
“嗯。”温如琢小声说,“还有我的小金锁。”
那是她唯一值钱的首饰,最近金价飙升,勉勉强强也能算一件固定资产,虽然可能连周思珩一件饰品的零头都比不上。
她不提,周思珩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个玩意。
他从衬衣口袋里拎出这么个细细的金链子,勾着尾音吊儿郎当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留的定情信物呢。”
被他逗的越发不好意思,温如琢也有点儿摆烂,干脆说,“我值钱的东西就这么多了,欠你的钱我后面慢慢还,大不了我给你还一辈子钱。”
周思珩轻轻笑了两声。
食指微点,抬起了她下巴,迫使她仰头目光全然看向他。
他说:“你以为你欠我的,用钱就能还清?”
“是施鸿敏女士联系过你,给了你离开我的底气?”
温如琢的心往下沉,车内的氛围变得一下安静起来,似乎连呼吸的频率都被刻意压低。
在这样的氛围里,安静变成一种令人难堪的氛围,她难耐地咬住唇角,心虚一瞬间爬上心头,迫使她不敢同周思珩对视。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周思珩唇角勾起散漫的笑,话里流露出了如指掌的轻松。
“你的一切,我有什么不知道?”
他目光沉沉压下来,用一种无比严肃的口吻对她说,“皎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背叛。”
温如琢瞪大眼睛。
忍不住反驳他:“可是我什么信息都没说。”
“我也没有要她的钱,我只是说我会离开你,仅此而已。”
“你该庆幸你什么都没说。”周思珩偏过头来看她一眼,“不然你现在可不会坐在我的后座。”
那她会在哪里?
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地下暗笼吗?
温如琢识趣地闭上嘴。
她别过头看窗外的风景,看车缓缓往前走,过了一会儿,车前的挡板缓缓升起。
周思珩问她:“给你做个选择的机会。”
温如琢轻声问:“什么?”
周思珩朝她勾了勾手指,给她一个称不上太和善的目光。
他阴测测的笑容令人无端想起暴风雨前夕的乌云,好像有什么即将到来。
“是快快乐乐主动和我回港岛,还是被我捆上飞机直接带走。”
*
通常,周思珩的怒火发泄,需要一个契机。
他很少有心气不顺的时候,如果有,健身、骑马还有打高尔夫,这些能够出汗的运动都能令他放松。
然而,今时今日,他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了。
一杆入洞,大获全胜的喜悦并没有令他心情好几分,周思珩松了下肩膀,取了一块巧克粉,球杆在手里翻转一圈,他勾着头漫不经心地擦拭。
目光若有若无往门外看。
也是这时候,唐钰洲迎面走过来。
他怀里抱着一堆从港岛紧急传输的加密文件,一边递钢笔让周思珩签字,一边又分心同他讲港岛的最新情报。
讲到施鸿敏最新动向的时候,他顿了顿,抹了抹鼻子说,“家里的佣人说太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古董花瓶都摔碎了好几个,不过周总没回来,倒是周老爷子出来问了句怎么了,太太什么都没说。”
“她哪会说,毕竟还指望我给她挣家产呢。”周思珩笑了笑,兴致散了下来,把球杆搭在台面上,他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信步往吧台的位置走。
唐钰洲建议道:“其实我觉得您完全没必要特地来接温小姐一趟,还不如将计就计,偷偷把人接回港岛养着,这样瞒住了消息,太太那边也不会刁难您。”
周思珩挑了挑眉:“你说金屋藏娇?”
他兴味地笑了笑,目光向远处望去,“我这位可不是个安分的娇,藏不住。”
唐钰洲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入廊灯一片璀璨之处,梳洗打扮完的温如琢款款而来,她果然长得一副令天下男人倾心的好容貌,打扮的时候独有清艳之美,这会素面朝天,反倒有了别样温柔。
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一个适合多待的时候。
于是识趣地先告辞。
周思珩摆了下手,大方放他离开。
自温如琢出现的那一霎那,他的目光就定格在她脸上。
为什么之前没有意识到她的漂亮?
周思珩想了下,归结于自己奉献出的一件衬衫,她穿他的衣服,别具风采。
……
温如琢感到很不自在。
见到周思珩的那一刻,她出了很多冷汗,粘湿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发抖。
周思珩自然也看出来她的胆颤。
他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温和地“请”她去浴室泡一个暖和的澡,还吩咐人为她点上舒缓的熏香。
这一系列关心的行为简直就像……温如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像一切正餐之前的前戏。
而她就是那只即将被拆吃入腹的羔羊。
见她长久的没动作,周思珩不悦地拧了拧眉毛。
他叩了叩面前的大理石面板,冷声道,“跟上。”
温如琢小步跟在周思珩后面。
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墙面上摁下一个开关,一道隐形的暗门被打开,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
她迟疑了几秒钟,在周思珩反手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吊灯时,慢慢走了进去。
因为黑,温如琢也没办法看清里面的陈列摆设。
她只依稀感受到这是一间密闭的房间,这让她第一时间联想到审讯室。
终于,她要为自己的逃跑付出代价了吗?
她紧紧咬住下唇,下意识捏住衣角,却只感受到宽大衬衣下摆拂过腿侧的粗糙触感。
她下面什么都没穿。
是周思珩为了惩罚她。
落地吊灯照亮处,是一把造型有些怪异的椅子,也许是为了贴合人体工学的要求,在周思珩的示意下,温如琢坐了上去。
紧贴曲线的弧度,衬衣下摆犹如丢下的手帕,松松垮垮垂落在她的腿间。
温如琢难耐地咬住唇,仰头看向一身西装革履的周思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两个人本来就相差迥异的体型,他锐利的目光犹如联邦军/队最高级的长官,被审问的架势更加明显。
温如琢别过脸,不与他的目光对视。
也许因为她不配合的姿态太明显,余光中,周思珩已经开始解自己的领带,一条深红色的领带,他拿在手里,开始慢条斯理捆。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怎么样?”
“先礼后兵。”
周思珩笑了笑,语气倒很温柔,“刚刚和你讲过道理,现在,是不是也要践行一下后面这一步?”
温如琢再度别过脸。
眉头深深拧起,这会儿倒有一股宁死不从的劲。
周思珩忍不住笑出来,她身上这股不屈服的韧劲,感情都用在和他较量这件事上来了。
他把手里的软皮鞭对折,抵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
“你可以选择不屈服,但在做选择之前,先看看我手里的砝码吧。”
温如琢的目光看向周思珩指尖夹着的照片。
那是……卓怜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她的病例并没有从港岛正式转移,而周思珩此举,也是在明明白白地威胁她。
她立刻屈服,哭着又向他道歉。
周思珩用鞭柄封住了她的口。
他有点遗憾地摇摇头:“温如琢,你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你只是下意识说对不起。”
他用那双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她,语气里透露出玩味的散漫。
“你总是质疑我的真心作伪,那么你呢,是不是从来也没有向我吐露过真言?”
温如琢又一次逃避了他的目光。
这一次是因为涌上心头的难堪,她紧紧抿住唇,一直以来“对不起”在她这里,只是一句脱口而出的话。
周思珩尖锐的语言将一切都刺开,她不得不难以启齿地承认,一切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小时候妈妈怀疑她早恋撕碎她所有日记的时候,她说“对不起”,不是真心感到有错。
初升高考试失利的那一次,她说“对不起”,并不是发自内心感到愧疚。
她说“对不起”,只是为了平息事端和争吵。
仅此而已,她的生活需要死水一样的宁静。
周思珩再一次遏住了她的下巴。
这次换成了柔软的手指,他微微用力,迫使她仰头看向他,脆弱的目光不设防,就这样直直打入他的瞳孔。
周思珩忽然轻声问她:“皎皎,你爱我吗?”
昏暗的灯光,一切的黑暗将世界凝聚成他们彼此互相对望的两个点。
在这一刻,温如琢的目光已经全然被他所掠夺,她的心跳为他而动,在一瞬间屏住的呼吸里,仿若听到了失常的频率。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如鼓点一样加速的心跳却将一切话语吞没。
说不出来任何话。
周思珩却仿若很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有进步了。”
“至少这次你不再说不爱我了。”
温如琢思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被束缚的手令她无法触碰到跳跃的心脏,于是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胸腔的位置。
有点失神地想,刚刚那会是她的真心话吗?
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周思珩的手指已经探向她柔软的舌尖。
他俯下身,皮鞭垂下的流苏若有若无擦过她的脖颈的位置。
审判者最终一锤定音,周思珩充满蛊惑的音色随之落下。
“那么乖孩子,奖励你一下。”
第42章 chapter42“来,哥哥教你怎……
042
凌晨之分,城市上空忽然绽放一声烟火前奏,随即,一颗巨大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一切都推上最高潮。
温如琢手指无力地垂下来,失去了一切争辩的力气。
周思珩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喂给她喝。
他今天似乎兴致很好,做什么都很有耐心。
合格的捕猎者,有的是耐心,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逮捕自己的猎物。
恢复一点体力,温如琢开始和他提要求。
她挣扎着说:“你松开我。”
周思珩拖了把椅子,不疾不徐在她面前坐下。
双腿敞开,两手交叠搭在膝上,他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腿,示意她安分点。
“只要你乖乖听我下面的话,我就放过你。”
温如琢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与此同时,黑暗彻底笼罩了她,轻薄的绸带蒙住她双眼,好似要将他们之间一切涌动的情流隔断。
她讨厌黑暗,猛烈地挣扎起来,迫切地要寻求安全感。
周思珩分外仁慈地递出指尖,由她牵住小小一角。
温如琢紧紧地握住它,犹如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甚至贪婪的想要更多。
周思珩极为享受这种被她全身心依赖着的感觉。
他轻哼一声,开始像个谆谆教诲的老师。
“皎皎,你自己说,我有没有亏待过你?”
不诚实的坏孩子会受到惩罚,这是周思珩刚刚身体力行教给她的道理。
温如琢老实地摇摇头。
周思珩又问她:“我是不是还算尊重你?你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我有没有尊重你的意愿?”
温如琢点了下头。
他继续问:“我答应你的事情是不是都有做到?”
她陷入了思考,过往的一幕幕从脑海里播放,将他们的爱与恨都铺成书。
周思珩勾着尾调紧随其后:“就算是一个关系最一般的,一般到随手给你赞助三千万,帮你母亲定下医院的普通朋友,你要走,是不是也要告诉他,而不是不告而别?”
“嗯?”
他伸手拨了一下她choker上的小铃铛:“你觉得呢,皎皎?”
温如琢呼吸急促喘/息着,已经逃避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是她从来没设想过的一种思维方式,换位思考,居然一切都天旋地转。
就好像她的一切都凌驾于周思珩的金钱和情感之上。
温如琢浑身几乎绷紧,她用这种身体上的重负告诫自己不要为错觉所迷眼。
她和周思珩之间,是不应该有任何感情的关系。
是的,她不会爱上他,也不能爱上他。
看她一瞬间比天气还要变化丰富的表情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事情,周思珩观察人的那套手段用在了她身上。
他眼皮微微抬起,从旁边的茶几上拿出一个小坠子,就这么跟着往她身上装点。
然后轻飘飘地问:“再换一个道理,你真的对我没感觉吗?”
温如琢浑身猛的一震。
然后是极近的颤抖,绷直的脊背迫使她仰头,露出那截尤为好看的天鹅颈。
如此强烈的刺激下,温如琢几乎很难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她死死咬住牙关,头一次被这样直接的话逼问。
就连和程嘉铎谈恋爱时,对方也很少会问她“你爱我吗?”这样直白的话。
在她心里,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完全不需要说出来。
周思珩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端详着她的脸,身上那股恶劣浪荡气挡不住,用那双宛若艺术品的手指拨弄了一下。
“抖得好厉害。”周思珩似乎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拖长的语调,用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盯着她,“如果你像它一样诚实就好了。”
巨大的刺激令温如琢身体里的眸中激素窜到顶峰,她牙齿将嘴唇刻下一枚不深不浅的咬痕,垂下头看见身体某处也有同样的痕迹。
她慌乱地别过头,开始挣扎的更厉害。
周思珩却宛若一个富有耐心的猎手,似乎今夜打定主意要让她开口。
他不急不忙又为她这棵漂亮的圣诞树装点上第三枚铃铛,手指拨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听着低沉又磁性。
周思珩引导着她:“问问你自己的心,跟我在一起,你真的全然没有快乐吗?”
他一连串的逼问已经彻底击溃温如琢坚固的心,她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块流淌着蜂蜜的草地,无数的小蚁在其中攀爬,她被这抓心挠肝的感觉弄的受不了,想要把它们都赶走。
但被束缚住*的手脚,迫使她只能说爱他。
于是温如琢仰起头,用那双泪盈盈的眸子看着周思珩。
周思珩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她眼尾晕出的一片绯色,比上妆用的胭脂还要明丽。
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低哄道,“乖,皎皎,你说实话,我马上让你去。”
满弓的弦只差最后一击,绷直的脚背,发抖的指尖,终于,温如琢被击溃了一切坚强意志。
她呜呜咽咽哭出声来,泪水濡湿的睫毛,在一切都看不见的视线里,她凭着自己的心说了句“有”。
有什么?
她没说清楚,不过周思珩并不急于一时,能敲开她这颗封闭的心一角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周思珩笑了笑,俯下身去吻住她哭红的眼睛。
他一边解皮带一边哄着她:“不哭了,带你见识点真正好玩的。”
*
回港岛的机票定在第二天一早,专机按照规划好的路线,驶过一片碧波荡漾的海岸,金色的碎阳将湖面照射的如同钻石一样璀璨。
温如琢一边看风景,一边感慨,特权与不容忤逆,这就是他们这个阶层所代表的含义。
一家私人飞机至少要提前几天申请航线,而在做出这些决定之时,周思珩从来没有考虑过带不回她这件事。
在他的认知里,她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他心情好,值此新春佳节,送她几日自由时光。
想到这儿,温如琢惆怅地叹了口气。
视线里递过来一张纸,她在周思珩的目光里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正是她向学校提交的线上申请。
原来这封请假条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去往该去的地方,她所以为的自由,原来自始至终也仍然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温如琢头倚着窗户,忽然疲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机舱里的温度渐渐有些低了,周思珩抬手要来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他的目光有一瞬间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将一个有些残酷的真相告诉她。
他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唐钰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从公文包里拿出他想要的那份材料。
温如琢有些困惑地问:“这是什么?”
“你母亲的检查报告。”周思珩顿了一下说,“之前不想让你太担心,所以没有拿给你看,不过既然你可以独立为你母亲做出转院的决定,我想,你也是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
他话放的很轻柔,眼神笑吟吟地看着她,其中蕴含的深意不言而喻——该到了为自己所做的决定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温如琢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冲击心头,乃至于打开报告的时候,她的指尖有一瞬间的退缩。
周思珩递给她的,是卓怜最新一期刚出的检测报告,报告上显示她的癌细胞扩散的很厉害,医生给出的临床建议是留院观察,继续化疗。
医生的定论犹如最后一击,温如琢慢慢把这份报告折好塞进包里,飞机在稳速下沉,港岛繁华一角隐约可以窥见,她也明白,此后不说一生,至少有许多年要钉死在这片土地。
在万念俱灰之下,周思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语气难得一见的温柔:“皎皎,留在港岛是你最好的选择。”
眼神也格外诚恳地看着她:“以后我不会让雨生跟着你,我想见你,你也可以拒绝我。”
“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吗?”
温如琢终于偏过头看向他,她眨了下眼睛,似乎很少在这样一个狂妄不羁的人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她愣了下,无端想到昨晚,他们纠缠到最深的时候,是周思珩双手拢着她脖颈,抵死咬住她的耳垂。
他在她耳边喘息着问,能否他们摒弃前尘,重修旧好?
温如琢想,他们之间哪有什么前尘旧好,无非就是一个你情我不愿的故事。
她不肯开口,周思珩就拼命地撞她,仿若一定要她打开层层加固的心房,为他展露一片天地。
今天是2月的最后一天,港岛是个极好的大晴天。
温如琢手指蜷了蜷,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他违背过她的意愿,将她强行留在身边,又帮助过她脱离许多困境。
她想,一切的爱恨情仇就从今天终结吧。
明天,会是个很好的三月春。
*
温如琢和周思珩之间隐隐约约的变化,最先察觉到的人,是陈雨生。
他发现这位温小姐没那么抵触周思珩了,甚至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已经不会下意识皱眉,偶尔他们的话题牵扯到,她也会有点兴趣地继续往下听。
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当一个女人表现出出奇的好奇心,也就意味着她离陷入爱情不太远了。
某次开车的途中,他把这个变化说给周思珩听。
坐在后座的周思珩笑了笑,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低头拨动了一下腕表上宝石,很小的一颗宝石被打磨棱角镶嵌在他的腕表内侧,微微凸起的边缘抵住他的内侧手腕,时刻提醒他——理性的量尺要时刻占上风,他绝不要做被感情驱使的野兽。
也正是这一原则,他选择另一种方式对待温如琢。
与其为一个女人的离开时刻不安,不如从源头出发,让这个女人再也离不开他。
周思珩想,也许这就是他索取温如琢爱的原因,他需要她的这份爱做某些诚信的保证,就像洽谈商业来往的合同一样,总需要什么做压舱石。
结果也的确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意料之中的愤怒没有到来,他对她的态度称得上是轻拿轻放,这几天源源不断送到她房间里签字的医疗收据无疑更加重了她的愧疚之心。
温如琢对他更是百依百顺的好。
是愧疚还是善良,这些情感的组成并不重要。
他只要她爱他,不论出于何种因素。
在看完最后一篇报告,车恰好在港大戏剧学院门口停下。
周五下课的傍晚,校园门口的一条街车水马龙,各种车标层出不穷,几乎组成了一场小型车展会。
相较而言,周思珩这辆通体全黑,没有多余一点装饰的车显得再低调不过。
五分钟后,温如琢猫着腰准时钻进后车厢。
周思珩瞥了她一眼,假装吓一大跳,通体一身黑的打扮,衣领拉到最后,一顶宽大帽檐的帽子将整个脸挡住,不仅如此,她还带上足够遮挡的口罩。
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出来,明亮的,又略有心虚地盯着他看。
周思珩“啧”了一声:“我今天的车,可不算高调吧?”
温如琢小声嘟囔道:“可是你三车牌在这里好显眼。”
周思珩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向后仰了仰头,张开手臂将她圈住,语气散漫,却是一道地地道道的粤语。
“冇计啦BB,边个叫你条仔咁有料到。”(没办法宝贝,谁叫你男友太有实力。)
他很少在她面前讲粤语,大部分时候讲普通话,所以两个人的沟通没困难。乍然讲一道粤语,还是贴着她耳边,温如琢肩膀耸了一下,觉得耳后被撩拨得发热。
她难捱地偏了下头,岔开话题问他,“条仔是什么意思?”
她迟疑地念出不大正宗的发音,果然,话音刚落,坐在驾驶位的陈雨生“噗嗤”落下一声笑,透过后视镜戏谑地看她。
温如琢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宝宝不要理他,来,哥哥教你怎么读。”
周思珩换了她能听懂的普通话,他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睛含笑,拖长语调教她念:“——我是你的条仔。”
不得不说,周思珩上挑含情的丹凤眼,在某些时刻有蛊惑人心的魅力。
温如琢盯着他的眼睛,微微张开唇,然而下一秒理智战胜了她,她快速反应过来,周思珩能有如此使坏的笑容,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她咬住嘴唇,不肯再吐露一个字。
周思珩指腹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嗯?怎么不学了?”
“既然如此的话——”他顿了一下,抬了抬下巴看着她说,“补偿我一下吧。”
“你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吻过我,嗯?是不是皎皎?”
第43章 chapter43“那么,你要给我……
043
温如琢睫毛颤了一下。
周思珩看着她说:“别用这么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皎皎。这次想让我主动出击可没可能。”
“你不能总是在原地被动等待出击吧?”
他低沉的嗓音钻进她的耳膜,撩拨得她心弦微微一震。
不知道为什么,温如琢好像在这句话读出了另一种深意,一种超脱于情欲之外的深意,她抬起头看向周思珩。
他饱含深意的目光,似乎隐隐约约在教她一些道理。
而周思珩,已经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身体自然而然向后仰,两只手抱住,微仰着下巴偏头看她,一副已经做好接吻准备的架势。
温如琢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地“砰砰”跳。
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开始慢慢往他身边移,渐渐的,就在咫尺的唇,仿佛她只要一低头,他们就可以吻上。
只是一点主动的退让而已。
温如琢闭上眼睛,脑子里回闪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她明白,走到今天的局面,周思珩已经退让颇多。
是时候需要她主动,给一点甜蜜的饵料。
即便只是一场合作,也需要礼尚往来的诚意不是么。
正想着,周思珩的掌心拢住她的后脑勺,然后微微下压——温如琢的唇完全贴了上去,她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意外来得这样快,在她什么都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和周思珩接吻。
而周思珩盯着她的眼睛,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毛,似乎在等她的下一步动作。
没办法,温如琢只好用自己拙劣的吻技去舔舐他的唇角。
她的牙齿紧张地在打颤,不小心磕到他的嘴唇,听到他“嘶”了一声。
周思珩摸着唇角,认真地评价。
“皎皎,你还得多练习。”
温如琢已经涨得脸色通红,欲盖弥彰地摇下车窗,让泠冽的风吹散一切燥热。
她的掌心贴紧靠近胸膛的位置,有点疑惑地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接吻令她不再满是抗拒的感觉,开始多了一分的甜蜜?
也许是每一个值守在医院走廊的夜晚,打遍所有电话仍然求助不得的仿徨,他犹如冬夜里降临的天神,为她解决一切流泪的苦难。
她不一定爱上他,但开始没那么讨厌他了。
一个吻结束,车恰好在目的地停下。
周思珩为她打开车门,送她进去,他两手插着口袋,一副自在的样子,倒衬得旁边的温如琢格外紧张。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别人家里授课,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当艺术史老师,她实在太紧张,怕自己讲的不够好,第一天就喜提辞退。
她没想到周思珩下了车以后还跟在她后面一起走。
转过头有点惊讶地问:“你要亲自送我进去?”
“不可以?”他半开玩笑道,“给你壮壮胆。”
“才不用,我又不是胆小鬼。”温如琢婉拒了他的好意,虽然这份工作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周思珩的原因才得到,但她坚信自己也可以完成好这项工作的任务。
周思珩笑了下:“想太多了,只是恰好有东西要带给她。”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车很顺利的通过了门口保安的安检,驶入钟蕴时所住的地方。这是一片独栋别墅区,地段极好,周围比邻港岛最顶尖的国际校部,也因此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带孩子的家庭,傍晚时分也会显得尤为吵闹。
周思珩注意到温如琢的视线被公共区域玩闹的孩童吸引住。
他微微蹙了下眉头,不明白这样吵闹的景象为什么会夺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周思珩淡淡开口:“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他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的语气。
那就是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温如琢微微垂下眸,发现在揣摩周思珩心思这件事上已经做到炉火纯青。
她低声回了个准确的时间,恰好钟蕴时挎着包急匆匆的要出门。
看见他们打了声招呼,手搭在车门上,脸上的妆容精致美丽,俯下身来恰到好处的香水味,就和真丝衬衫上点缀的那枚钻石胸针一样,成为她最好的陪衬。
“太巧了,我刚好要去开个会,maripaz,那bran就拜托你照顾啦?有事call我就行。”钟蕴时笑眯眯看着周思珩问,“周总,我赶时间,介不介意我蹭个车?”
周思珩抬了下手,作了个请便的意思。
他微微抬了下眸子,目光落定在坐在前排的唐钰洲脸上,只那一秒,后者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乖乖将座位让出。
唐钰洲对钟蕴时做了个“请”的手势,顺便问她,“您要去哪?”
钟蕴时报了个地址,打量的目光落在后座的周思珩一瞬,意味深长地说,“周思珩你还真是完全变了个人。”
“现在这么有守男德的自觉啊?”
*
钟蕴时的家和温如琢走进来之前构想的完全不一样,别墅有三层,除了一层的会客厅放了一架斯坦威钢琴,剩下的装饰都只称得上“简装”。
不过即便是简单的装潢,温如琢也能从沙发下铺着的地毯、角落里堆着的照片看出她对这个家的投入用心。
在她看来,比起那些华贵的几乎堪称冰冷的器具,这些生活中存在的痕迹才更令人体会到家的动容。
她授课的地点在二楼的儿童房,bran今年刚刚好满六岁,明年也是要上小学的年纪,比起复杂晦涩的奥数题,钟蕴时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多接收一点艺术的熏陶。
至少不要再把自己当成是机器人的后代以及继承者。
和钟蕴时进行线上的短暂沟通后,温如琢确定了自己的授课方法,和小朋友讲知识自然不指望要多深,她打算以基础艺术史为根基,挑一些中外有趣的小故事讲给bran听。
小朋友都喜欢听故事,也喜欢问问题,从故事里问的问题,刚好方便她从中灌输相关艺术概念。
温如琢推开门,悬挂在门口的风铃随即响起,撑着下巴坐在床边的bran立刻转过头,见是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暗淡下去,被纤长的睫毛遮盖。
bran实在是一个占据基因优势的混血宝宝,精致的五官让他在这个年纪甚至有点雌雄莫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望过来,令人心肠柔软的一塌糊涂。
温如琢软着语气向他介绍自己:“你好,bran,我叫maripaz,我们上次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bran的记忆出乎意料的好,他点了下头,从座位上跳下来,带着打量的目光走到她面前。
温如琢轻声说:“你妈妈临时有事,所以今天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我知道,我有电话手表。”bran确实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语气说,“哎呀,我妈妈是女强人啦,女强人就是这样,很酷吧?”
温如琢被他这幅老成的语气“噗嗤”一下逗笑。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
结果下一秒bran语气低落起来:“如果妈妈能多陪陪我就好了,只是这样她就不能做女强人了。”
温如琢摸着他柔软的小卷毛安慰他:“没关系啦,我还希望我妈妈能够是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呢,不管哪个身份,她都是爱你的妈妈。”
如果卓怜能够坚强一点,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是否也不会被温广秀伤害到郁郁一生的蹉跎光景?
温如琢有时也会这样想,但她明白,人不可能完美做到每一面。
人人都有缺点。
卓怜有、她有、周思珩同样也有。
barn似乎有被她这句话安慰到,握紧了拳头语气分外坚定地说,“比起其他,我还是希望妈妈是现在的样子,因为她很快乐,这最重要了。”
透过bran的影子,温如琢隐隐约约看到某个人。
她睫毛颤了颤,想到了很小时候的周思珩,是否那时候的他,也像现在一样的bran,十分渴望母亲的爱?
钟蕴时没有按时回来。
也许因为有什么公事牵绊住她的脚步,虽然bran再三强调自己有小天才电话手表,完全可以应付得来,但温如琢还是不太放心把小朋友一个人放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半个小时后,钟蕴时拎着小挎包急匆匆赶来。
她连连说抱歉,并且表示要按三倍时薪给温如琢当延时费。
温如琢连声说不用,bran很懂礼貌,虽然有点调皮,但完全在可控范围内,教授他的课业也很简单,收原来的钱她已经觉得很多,多延时半小时完全是自愿而已。
钟蕴时一双眼睛很毒,见她不是假装客气,也不接着强求,只是笑着送她出门。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
“不过门口有个人等你多时了哦。”
……
温如琢抱着厚厚一摞法语书走出去,看见熟悉的车牌,她瞳孔猛的一缩,有点懊恼地咬住下唇。
怎么忘记周思珩这一茬了。
她的记忆里隐隐约约记得下午临走的时候他提了一嘴说要来接她,只是她当时完全没放在心上,毕竟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怎么可能会亲自来接她。
临走的时候无意窥到窗外下了些雨,她甚至做好了要打一辆车的准备。
毕竟怀里这些书看起来也是不能够淋雨的价值不菲。
但她没想到周思珩会在门口等她。
更加一反常态的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反倒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口,因为要抽烟的缘故,他单手拨开金属盖,靛蓝色火光亮起,他咬着烟凑下去点烟,棱角分明的面孔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气质寡淡。
温如琢抱紧怀里的书,安静地站在对面等他抽完这支烟。
在她出来的第一时刻,周思珩就已经看见她,她停下了脚步,他也没有主动往前,微仰着头,吐出的烟雾模糊了视线,勾勒出她轮廓隐约的身形,薄薄的一片,像蝴蝶一样。
一支烟燃到尽头。
周思珩扔掉烟头,掸了掸缭绕在风衣上的尼古丁气息,然后单手插兜,慢悠悠朝她走过去。
在靠近她的那些时间里,他听见不算大的雨点打在伞面的声音,一声声的,有点像心跳打鼓的声音。
其实在平常的生活里,周思珩很少有注意到这些声音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什么,走向她的这几步路似乎将一切感官都放大了许多倍。
落在手心的雨不算大,雨水更多勾连成缠绵的丝线,温如琢往外面看了一眼,用手遮挡着小跑钻进了伞下。
她嗅了嗅,空气里还有很淡的一点高等香烟的味道,周思珩顺势接过她手里的书,另一只手撑着伞转而搂住她。
这迫使温如琢不得不向他的肩膀靠近,甚至是依偎的姿态。
而她仰头望着周思珩格外清明的目光,发自内心地相信,他帮助她拿走书的举动,只是出于一个良好家教使然的绅士风度。
即便是专门设计两人用的伞,真正实践起来,未免也要有一个人淋湿。
周思珩的肩头不免被泅上雨渍,温如琢望着他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最后还是周思珩脚尖踢了踢放在地上的几本书。
温如琢赶紧说:“这Eirlys给我的旧教材,说她以前在法国留学的时候用的课本。”
其实在钟蕴时问出需要帮助这句话的时候,如果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她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把这句话当成一句玩笑话。
但不知怎么回事,在那个时刻她忽然想到周思珩对她说的一句话——她不能总是处在被动承受的位置。
巴黎赴考在即,懂一些法语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他当老师的场合总是不合时宜,但温如琢不得不承认,在周思珩身边,她受益良多。
而周思珩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点。
他问:“你想去法国?”
温如琢看着他迟疑地点了下头,很快,她又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明年去巴黎的话,懂一些当地语言会比较方便一点,而且在决赛里,我想尝试一种全新的形式。”
“毕竟昆曲里经典的那几场戏大家都看烂了,和十年功夫深的前辈相比,一点优势也不占。”
她眨着眼睛看着他说:“不是你教我的吗,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周思珩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想,这姑娘终于学会思考,不再咬着一股蛮劲拼命往下练了。
“那么,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呢?”他拖长语调玩味地问。
温如琢脸“噌”一下就红了。
她的确被周思珩教会了很多的事情,只是在某些事情上,她学的算不上太好,甚至有倒退了迹象。
现在变得更容易害羞起来,因为周思珩仅仅是讲一句隐晦的话,她就能明白他挑逗的心,从而整个人不可抑制的灼热起来。
而自从发现了这个秘密,周思珩的坏心眼,也格外喜欢挑拨她。
温如琢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把藏在口袋里的一张名片掏出来,努力平整塞进自己的卡包里。
她用一种非常郑重其事的语气说:“我送你一张名片吧,不过不是现在。”
周思珩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下,温如琢鼓起莫大的勇气开口,“我想要拥有一张这样的名片。”
“像这样的。”她把钟蕴时的名片递过去,最简单的白底黑字设计,她绷住声线说,“有一天,我也可以递给别人。”
而不是永远被给予。
温如琢想,她不会永远这样。
拥有一张名片,这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简直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温如琢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鬼使神差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敲打在车窗上,雨开始变得很大,她的心也变得慌乱。
带着不安抬起头,却并没有在他的眼里看到或是轻慢、鄙夷和不屑的目光。
他自始自终微微笑着看着她。
偶尔收起不吝的一面,像个成熟体贴的爱人。
在她踌躇不定的目光里,温声开口,“你会有的,我坚信你。”
“那么到时候——”
周思珩挑了下眉毛,为她抛下一个裹满甜蜜素的圈套。
“我会是第一个收到的人吗?”
第44章 chapter44进入热恋期。……
044
温如琢觉得这句话的暧昧程度不亚于“你爱我吗?”
她回答“是”,就好像给他一个未来一样。
可他们谁都不期许有一个未来不是么?
也因而,这句话在这句语境下显得尤为怪异。
她抿住唇,只是用很坚定的目光看着他说,“我一定会给你的。”
周思珩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下确定无疑,她跟在他身边,是真的学聪明了不少。
*
稀奇古怪的,周末两天温如琢在周思珩这里住下来了。
他给的理由也很正常,周末两天她都要去钟蕴时家里授课三小时,住在这这里有司机接送,可以省去很多通勤时间。
时间对现在的温如琢来说,的确是不可缺的东西。
剧团里的人几乎都把所有的时间奉献给训练上,而她有一部分时间都消耗在应付周思珩这件事上,不说焦虑是不可能的事情。
几次斟酌之下,她同意了他的建议。
周五的夜晚比她想的要平静,周思珩彻夜未归,她一个人睁着眼睛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直到这个周末补课结束的傍晚,她收到了沈绵意的电话。
好友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将她拉回现实,沈绵意激动地和她分享自己在某个团购app抢到了学校附近一家新开马术场的19.9的骑马体验券,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温如琢感觉自己这一周三点一线,的确需要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她捏着手机,偏过头看坐在沙发上的周思珩,他也在打电话,话题不大轻松,大约是工作上的事情。
毕竟按照潜规则的约定,她周末的时间是属于他的。
正踌躇着,忽然听见对面打了一声响指。
周思珩偏过头朝她的方向点了下头,居然是同意的意思。
一种惊喜感蔓上温如琢心头,她飞快奔回房间换了一件适合骑马的衣服,然后拎着包包准备出门。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陈雨生,手里拎着一串车钥匙,非说顺路要送她一程。
“可是我还没说是哪个马场。”
“就当顺路行不行?”陈雨生摸了下鼻子,脸不红心不跳说,“顺便去那找点事办办。”
顺路是可以这么顺的吗?
这家新开的马场说是在他们学校周边,但其实要更北边一点,几乎要靠近郊区的位置,把人送到目的地,陈雨生下来抽烟。
这下不给她拒绝的意思:“您进去玩,好了给我打个电话就成。”
温如琢有点跃跃欲试地走进去。
其实她没承认,之前好几次看周思珩骑马回来,她对这项运动就有点好奇。
骑马,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当真正坐上马背的时候,那种颠簸的眩晕感让她几乎要失声尖叫,温如琢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后背张开的蝴蝶骨忍不住打颤。
她害怕身下的马儿,毕竟他们还没有建立任何深层次的怜惜。
她未曾驯服过它,因而格外担忧它发狂。
半个小时的试驾体验结束,温如琢深呼吸,小心翼翼从马上走下来。
她大着胆子摸了摸马儿的头,感受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掌心。
沈绵意也从马上跳下来。
她抱怨道:“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呀?”
温如琢讲了自己找了一份新兼职的事情,她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现金,递过去。
“下个季度的房租,你帮我一起交给房东吧。”
“哎呀,我爸妈来的时候帮我们一年的房租都预付了。”沈绵意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交了,这钱你留着自己花吧。”
“那我也得给你的。”温如琢坚持把钱递给她,“你把我的这份钱给叔叔阿姨吧,也替我谢谢他们的好意。”
沈绵意见推拒不了,只好塞到包里。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喜欢这种推来推去场面,话题很快又绕回周思珩身体。
“你是说,他不仅给你自由,还介绍了一份高薪工作给你?同时,他还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培养你在各种社交场合游走?”
她揶揄道:“情人不像情人,女友不像女友,我怎么感觉他在培养你?”
温如琢小声反驳:“才不是。”
“不是什么?”沈绵意一脸看破一切的表情:“不是他还亲自教你法语?”
此“亲自”非彼“亲自”。
如果沈绵意知道周思珩是怎样用一种“口口相传”的方式教她发音的时候,是断然不会用“培养”这两个字来形容的。
她再次跺脚反驳:“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沈绵意拖长语调:“温如琢,我看你们是进入了热恋期——”
……
周思珩在马场喂马,那匹他亲自驯服的烈马抖了抖喂马,毛色在阳光下呈现一种偏金的色调。
这种阿哈尔捷金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速度和耐力都是一绝,在古时有“汗血马”的美称。
周思珩对这匹马很上心,大部分时间都是亲自照料。他给这匹马取名为“珍珠”,时常在餐后牵着它在阳光下散步。
不过今天,有一件事显然打扰了他的日落时光。
别墅的安保管家把整个规划布局设计图拿过来,询问他的意见。
周思珩撒下缰绳,给坐在旁边吃甜点的周芙嘉一个颜色,大小姐欢欢快快奔过来,牵着珍珠去不远处散步。
“这两处再加装一个摄像头。”
周思珩手指叩击着屏幕,冷淡问,“放在她身边的人都安排好了?”
那边点了点头,表示都是知根知底的兄弟,人隐藏在暗处,绝对不会让她意识到一分。
周思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吩咐人往下办,再抬头,看见周芙嘉已经用丝带给他的珍珠绑上了一个粉色蝴蝶结,她眨着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问:“哥哥,我可以骑你的珍珠吗?”
周思珩皱住眉头,想也不想拒绝。
“不可以。”他回答的一点人情味都不留。
周芙嘉嘟起嘴,暗骂“周思珩是小气鬼。”
正骂着,周思珩*放在裤兜里手机发出“叮咛”一声响,他随手拿过来看消息,意识到是监控设备提示有人进入的提示铃,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浮现出一股淡淡的笑意。
温如琢从车上下来以后,就看见了别墅里来来往往的人。
她很少见到这里有那么多的人,陈雨生犹豫着说,“好像是请了工人来家里施工。”
施工?这座豪华如宫殿的别墅还有什么需要装修的地方吗?
温如琢想不到,而陈雨生也向她建议道,“珩哥的马场就在隔壁,不如我送您去马场玩几圈吧?”
今天在马场温如琢的确没尽兴。
30min的体验课,打量他们是周边的普通大学生,带他们的教练也不大上心,牵着走了两圈,问一句要不要办卡就走了。
这还是温如琢第一次踏入别墅以外的附近区域,令她惊讶的是,原来这座马场依山而建,沿途走过去,甚至还有一座规模不算小的茶园,风景很是秀丽。
她走进去,周思珩恰好坐在马场边的休息室喝咖啡,他面前摆了新鲜松饼,还有口味不同的纸托蛋糕,除了咖啡,看起来其他一块都没动,就像是刚刚上的一样。
难道他提前知道她要来的消息?
可是不应该啊,一路上陈雨生开车送她过来,并没有和周思珩单独通消息的可能,那么他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呢?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之际,她已经走到了周思珩的身边。
周思珩看着她,淡淡问,“下午骑马开心吗?”
温如琢想了想说:“骑马不开心,和朋友一起出去很开心。”
“坐。”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指间捏着搅拌勺,偏过头来随口问她,“喝点什么?”
温如琢想了想,有点犹豫地问他,“有不是咖啡的饮品吗?”
这话听着倒很像和他对着干一样。
周思珩敛眸看向杯里的咖啡,问她,“玫瑰茶喝不喝?”
港岛的气温渐渐回温,眼下应该是最适宜骑马的季节。
温如琢心也有点痒痒的,也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周思珩主动问她,“要不要玩两圈?”
她犹豫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周思珩招了下手,叫人牵出一匹马来。
温如琢见到这匹马第一眼就喜欢上它,这匹马和她想象中的宝马简直一摸一样,通体银白发亮,犹如一柄长剑出鞘,既有锋芒,又不失温润。
教练换成了周思珩,她陡然紧张起来了,只感觉腿不再是腿,手也不再是手,身体的各个关节都不再协调起来。
周思珩找人要了一副安全马镫,上马前提前给她换上。
他站在前面握着缰绳,老道地安抚着珍珠的情绪,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忽然抬起,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她的臀。
“腰不要往前弓。”周思珩训斥道。
温如琢立刻绷直脊背,臀后被他打过的部位火辣辣的疼,她不敢对这位严厉的老师多说什么,只咬住下唇,泫然欲泣的一双眸控诉地盯着他看。
周思珩在教学这种事情上却毫不放水,教会了她几个譬如踩镫不要太深的技巧之后,温如琢发现,自己渐渐可以在马背上坐稳了。
她甚至还能尝试在马儿小跑的时候“压浪”。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长鸣,周芙嘉两腿夹紧,勒紧缰绳,架着马在他们面前停下。
她原本是想和哥哥的朋友打个招呼的,谁知道一眼就看见那匹她梦寐以求的马被温如琢骑在□□。
“周思珩!”她惊讶的连语调都整个变了,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巨大的震惊之中。
“周芙嘉。”
周思珩也警告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善于观察颜色的周芙嘉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一边把“卧槽卧槽有一天周思珩居然舍得把珍珠拱手让人”这个劲爆消息压在心里,一边摆出了一个还算可亲的笑容。
她主动朝温如琢伸出手:“hi,我是周芙嘉,我们之前见过的。”
她看到了什么?
任何人不允许触碰的珍珠,居然有一天,由周思珩亲自握着缰绳牵引。
温如琢没想到周思珩的马场还有另一位客人,她愣了一下,也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温如琢。”
“我们去那边玩吧,那边风景更好。”周芙嘉建议道。
温如琢有点犹豫,也正是这时候,周思珩把一直握着的缰绳递给她,他抬了抬下巴,叮嘱道,“围着马场走两圈就行了,今天不要尝试奔跑。”
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毕竟从马背上摔下来可不是什么小事。
温如琢眨了下眼睛,视线向下望着周思珩,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在这样“居高临下”的一种位置看过他。
原来站在高处看别人的感觉是这样吗?
总觉得周思珩那副无可挑剔的好皮囊被她一眼尽收眼底,连那副坏脾气都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周芙嘉一直夹着马跟在温如琢后面。
没办法,她的金主哥哥发话了,可不能让人有一点闪失,不过珍珠是那么听话的一匹马,要出点事情也很难吧。
周芙嘉忽然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和她并排的位置。
她是个自来熟的性格,长得又是一副甜妹的面孔,任谁都无法对一个笑嘻嘻闪着两颗酒窝的小姑娘说出拒绝的话吧。
当周芙嘉言之凿凿说出:“我哥哥一定喜欢你。”这样的话时,温如琢惊讶地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
她别过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这姑娘实在太坦率了,有什么话都不藏着,更关键的是,在她和周思珩两个人身上,很少有人用“感情”这两个字来衡量他们。
几乎大部分的人认为他们两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她拥有年轻美貌,而周思珩拥有掠夺美貌的资本。
只有周芙嘉,用一双天真纯澈的眼睛,看着他们说“爱情”。
她和周思珩之前会产生爱吗?
其实从踏入这段关系的一开始,温如琢就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当时给的答案是“不会”,她无比肯定。
现在,她犹豫的心在马背上颠簸,早就分不清方向。
偏偏周芙嘉夹着马腹,非常肯定地说,“我赌一百万。”
温如琢抿抿唇:“可我没有一百万和你赌。”
周芙嘉立刻夸张地尖叫起来:“周思珩虐待你?他谈恋爱怎么这么抠搜啊。”
啊……温如琢张开唇,想要为周思珩辩解什么,可这样又好像坐视了某些传闻,于是她再度抿住唇,只是庆幸,好歹话题是成功转移了。
马绕到终点的时候,周芙嘉忽然在衣服的拉链口袋里摸到一个小的首饰盒,大小姐手一抛,以一个很利落的姿态扔进她怀里。
“送你的生日礼物。”她昂起头,“这是我自己设计的。”
温如琢单手打开这个首饰盒,里面放了一对很小的彩宝耳钉,矢车菊蓝很特别,在她的独特设计下,这颗耳钉超越了珠宝本身的雍容华贵,反倒显现出一种小女儿家的可爱。
“我的生日?”她的生日已经过去……有两个多月了吧?
“哎呀你不要怪我送的迟,我一直想来见你的,但是周思珩那个狗东西一直不肯,藏你跟藏宝贝似的。”
温如琢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被一个陌生人记住生日的感觉,实话说,有点奇怪。
“1月6日嘛。”周芙嘉脱口而出,“去年过年早,你生日离春节不是没几天了嘛,那段时间周思珩忙的脱不开身,结果有一天忽然跑过来问我喜欢什么。”
“我还以为他要给我买新年礼物,开开心心报了一大堆,结果这个狗一件都不是给我买的,后来刚过完年他不就飞到港岛找你了?”
“听说爷爷被他气的不行,骂他成天不着家,没正形。”
温如琢彻底哑然。
回港岛以后她一直在刻意回避那段时间,自然不知道周思珩远赴南城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原来他是有给她过生日的打算的吗?对于温如琢这样的人来说,世界上又多一个人记住她的出生日,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她的心脏溢出一种发胀的酸麻感。
回去的路上她显得有点沉闷不语。
周思珩注意到她的情绪,开口问她,“怎么,和芙嘉哪里相处的不愉快吗?”
“啊?没有,和她在一起挺快乐的。”温如琢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还是问出口,“你是特地找她来陪我的吗?”
周思珩双手插兜,风衣被风吹的大敞。
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年纪相仿会很玩的来,与其放纵她在外面交不三不四的朋友,不如和你。”
温如琢“哦”了一声,跳过了他的口是心非。
直接说:“谢谢。”
周思珩倒是有点意外地挑了下眉毛。
要到家了,他充满暗示地看着她说,“bb,我喜欢实质点的奖励。”
别墅的工人已经全部离开,打眼瞧过去,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温如琢在门口站定脚步,全部的注意力又被他的这句话吸引走。
她有点紧张地捏住衣角,结巴着问他要什么。
周思珩轻轻笑了一声,长指搭上她的肩头,语调拖得长长的,俯下身在凑在她耳边低沉地说——
“其实那天你逃跑,我买了很多惩罚你的玩具。”
“不如……”
第45章 chapter45“在我身边,你可……
045
这种东西也能称作玩具吗?
刚刚散步平缓下来的气息又开始起伏,甚至比骑马时候喘息的更厉害。温如琢指着房间里的那一堆东西,连指尖都颤抖。
她什么话都骂出来了,“臭流氓”、“不要脸”和“变态”这三个词汇轮流来。
周思珩“嗯嗯嗯”应下来,双手扣住腰带,笑嘻嘻地威胁她,“你都这么形容我了,我不践行到底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温如琢自觉不妙,反应极快地就要往外跑。
但她没想到周思珩进来的时候反手带上了门,感应锁如此复杂,任她怎么开都只有密码错误的机械音。
属于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危险的感觉就像晨起的大雾,即将要将整个城市吞没。
在千钧一发之际,温如琢举起双手投降。
她转过身正对着他,用一双非常诚恳的眼睛看着他说,“周思珩,我们聊一点健康的话题吧?”
周思珩前进的脚步堪堪止住。
事实上,他也并不完全都是那种被欲望支配的庸俗男人,腰上的皮带没有解下,倒是束缚住领口的领带早已被撤下,酒红色的鲜艳握在手里,更衬得肤色发冷。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要逗逗这个姑娘而已。
周思珩继续绷着脸色:“说吧。”
大有她说的不好,他就要拿起手里的领带继续下一步的架势。
温如琢心里瑟缩了一下,撇撇嘴心想,以前这样的惩罚又不是没有过。
“你想不想知道我今天第一次骑马的时候在想什么?”
“嗯哼?”周思珩接着她的话问下去,“你在想什么?”
“骑马的时候,我很害怕,因为我没有驯服过这匹马,所以我很怕它会伤害到我。”温如琢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沙发的安全地带移动。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周思珩的脸色,忽然意想不到的说,“那么周思珩,你对我也是这样吗?”
因为担忧受到伤害,而要让一切的人与物尽在掌握之中。
这种极端强者的行为,本质上,也是为了保护曾经那个幼小无助的自己吧。
……
周思珩承认,已经很少有人能用这么尖锐的语言刺中他的心了。
他冷静地反问她:“你怎么想?”
温如琢也聪明地回复他:“我怎么想都不是你的想法。”
隐隐约约,周思珩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在改变了,这种改变就像时间沙漏里的流沙,大海里汇聚的每一簇水流,微小的几乎不会让人有察觉的空间,却会在某个时分,发出震天撼地的力量。
他感受到这个少女正在狡黠地夺走他们之间的主动权。
这是周思珩决不允许的事情。
他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在一片幽暗的房间里,双眸好像簇了一团发亮的火焰,就这样沉着镇静地看着她说——
“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而且,他会克制任何一切想法。
不然她就会变成一个肆意妄为的人,握着他的心脏,拥有了最锋利的武器,下一秒就能刺穿他的心脏。
然后头也不回的逃离他。
想到这里,周思珩浑身过电一样的颤栗起来。
他手指紧握成拳,发誓绝不让她有任何逃离的心。
*
温如琢不知道听完周思珩这一席话该有什么反应。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提不上劲。不过好处是,对戏里的情感她能更沉浸了,在练习的过程中,她仿佛真成了那个世界的主角。
所谓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皆在她一唱一念之间。
这场戏由拟定好的三名赴巴黎比赛的人共同演绎,曲目选定经典的《桃花扇》,由温如琢扮演其中李香君一角。
戏唱到一半的时候,扮演另一角色的阮芳芳忽然念错了词,同她搭戏的温如琢愣了一下,随即如常接住了戏。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戏结束在后台卸妆的时候,温如琢忍不住找她问清楚情况。
没想到阮芳芳言语嚣张:“我才不是记不住词,我就是故意那么说的,我觉得那样说更好。”
“可是你这样会打乱所有人的节奏。”温如琢看着她说,“不许当场开搅,你忘记我们这行的规矩了吗?”
当场开搅,即在场上不按规矩演唱,随意胡来,此便谓之开搅,最为禁忌。「1」
行业的规矩在这里,阮芳芳自然一清二楚,然而她还是梗着脖子嘴硬,“是吗?可我就是觉得这样更好,我妈也这么觉得,她可是巴黎戏剧院的高级顾问。”
“凭什么这场戏我要给你当配角?”
“凭的是我综合大考第一名。”
温如琢不卑不亢回答她:“如果你有同样的分数,我也甘心为你做配。”
他们这一段插曲恰好发生在排练休息的空隙,这段时间段梅英不在港岛,大家的功课都松散了许多,温如琢花费了很多时间重新督导大家。
走出去的时候,沈绵意忽然走上来挽住她,一副佩服不得了的样子。
“不错啊,现在说话语气还有几分镇住人的气势。”沈绵意忽然定下脚步,打量她,“皎皎,你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这句话用的是实打实的肯定句。
温如琢情不自禁摸上自己的脸,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比以前更坚定了,以前你只有韧,像藤蔓一样不认输,但是现在——”沈绵意绞尽脑汁想一个合适的词,她的视线望向窗外,一瞬间的灵感上涌,她拍了下手掌惊叹,“现在更像一棵树。”
“扎根在肥沃土壤的小树,每时每刻都在茁壮成长。”
小树。
好像也有人用这个词语形容过她。
温如琢脚步忍不住轻快起来,裙边摇晃着转出一个涟漪。
她希望自己快快长成一棵大树,不用依仗任何人的营养,用阳光和水分滋养自己盛大。
然后,去照拂更多的人。
楼下传来震天响的敲门声,这栋二层的小楼,一楼被他们用作储物室,二楼是平时练功的地方,正常情况下大门都是关着,鲜少有人来摆放。
温如琢和沈绵意两个人双双对视一眼,不言而喻的警惕起来。
过了大概五分钟,温如琢的手机响起来。
隔壁便利店的店主阿姨给她拨来电话,问她是否在楼上。
“有个男人来找你,说你是爸爸的朋友。”店主疑惑地问,“小温,你认识他们吗?”
温如琢心一刻沉了下去。
父亲的朋友?她的父亲早就去世多年,人走茶凉,在港岛这个地方又怎么会有朋友。
她回应:“我下去看一看。”
沈绵意不放心她,要和她一起去。
温如琢摆摆手,婉拒了她的好意。
父亲,这个词语她念在口中,想到了很多难堪的沉默和尴尬,那些年,温广秀堪称抄家式的回来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带着沉重的心情踩下楼梯的每一步,温如琢都忐忑地想,希望这一次不是更坏的消息。
然而人越害怕什么,就会到来什么。
寸头彪形大汉慢悠悠掏出一张欠条,粗壮手臂上的刺青像某种危险的讯号。
“你爸给我打的欠条,你不会不认吧?”
温如琢睫毛颤抖了一下,父亲龙飞凤舞的瘦金体,当时广受赞誉的一手好字,她几乎一眼就能确定是温广秀的笔迹。
然而,盯着上面高达六十万的金额,她双唇翕动着,无论如何都认不下这笔钱。
“年利率超过36%,你们这是高利贷,法律根本不认的。”
“是吗?”男人咬着劣质香烟,朝她脸上吐了一口烟,危险的逼近她,“像我们这种人,法律不认的东西,我们有的是办法。”
“毕竟敢放,也是有点手段的不是么?”
“或许我可以写一份报纸在这里纷发,你剧团的那些同学知不知道你的家庭?嗯?表面光鲜亮丽的女大学生,其实是欠钱不还的老赖?或许我还有可能跟着你,毕竟也要看一看你有没有什么可抵押的值钱资产。”
男人抬起双手,笑容无赖,“不过妹妹你放心,我们守法公民,不做犯法的事情。”
被这样流氓的目光盯上,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温如琢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忍不住发抖,二楼的窗户被打开,已经有好奇的同学往下望。
她在令人作呕的目光里妥协,和他商量,“我今天先给你一部分钱,剩下的,你要给我时间。”
“先问清楚,我爸是不是就剩下这一份欠条?我还完了这件事就算结束?”
男人耸耸肩:“至少在我手里就一份。”
温如琢把这几周家教赚来的钱全都转给他,银行卡再度传来支付通知,她盯着余额的一串数字,忽然很恍惚的想起,在她和周思珩相处的某一天,他嫌她银行卡的余额寒酸,咬着烟转了一大笔钱进去。
她一直认为自己手里没有一百万,是因为从来没有有过这笔钱的念头。
然而现在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蛊惑她,这是一条能够立刻解决危难的捷径,只要她轻轻划拨过去,一切的麻烦都会消失。
温如琢还在犹豫着。
给完钱,她转身进了房间,决绝地不肯回头一眼,等进了昏暗的储物室,温如琢再也忍不住,捂住嘴无声地流泪。
她大口喘着气,从包里掏出缓解情绪的药物,扔进喉咙里直接咽下去。
今天是一份欠条。
那明天呢?温广秀就像埋下的一颗巨雷,这种下一秒就会发生不幸的忐忑深深折磨着温如琢,令她时刻处在一种动荡的不安之中。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血缘牵扯的纽带关系在世人眼里无法解除,父债子偿好像成为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她逃到港岛也无法躲避。
温如琢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到训练结束。
漆黑空旷的房间,她什么都不做,只一个人,在这寂静的时刻喘息。
*
周思珩收到了一笔汇款通知,上面显示下午六点,温如琢向某个账户转出一笔不小的钱。
他露出一个毫不意外的笑容,漫不经心站在湖边看鱼儿咬钩,越咬越紧,最后欲罢不能。
而另一边,温如琢终于收拾好情绪走出来。
她洗了一把脸,刚好和训练结束的同学们打了个照面。
同学指了指不远处的车,笑容暧昧。
“师姐,今天又有人来接你呀?和上次送花的是同一个人吧?”
同学一脸看穿的表情:“是你的新男友吧?”
温如琢含糊着“嗯”了一声,害羞的连步伐都加快了不少。
不远处,周思珩淡淡收回视线,从一干钓鱼佬的身边走过,他今天穿了一身偏日常的衣服,白色衬衫外搭一件深黑牛仔外套,没有平时西装革履的精英范,反倒多了几分年轻感。
有点像校园男大。
温如琢默默走过去,看见他的第一件事却是坦白。
她说:“对不起,我用了你给我的钱,我以后会还给你。”
“给你就是送你的意思,随你怎么处置。”
周思珩伸出手,拢住她的长发,抚摸她的额头,像是安抚一样,低沉的嗓音充满蛊惑的在她耳边响起。
“皎皎,在我身边,你可以做任何事。”
她花掉多少钱他都不在意。
因为这就是他所有希望的。
希望她能依赖的更深,最后刻入骨髓,无法再和他分离。
想到这一点,周思珩的灵魂都颤栗,恨不得计划再度推进,让她此生难离。
他的手指插/入柔软的发间,指缝被她的长发包裹,俯下身来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凑近。
“不过皎皎,刚刚听你称呼我为你的新男友?”
周思珩扬起眉毛看她:“呦,终于舍得给我一个名分了?”
第46章 chapter46只要能到她,他在……
046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名分这种东西。”
温如琢回应他,说完这句话,她懊恼地咬了下舌尖,后知后觉感受到这句话在这样调情氛围里的冷酷。
果然,她在搞暧昧这件事上的天赋还是为0。
不过周思珩似乎并没有在意这句话,他心里承受能力的阙值似乎很高,握着她的肩头,反倒带着点兴味地问她——
“我们是什么关系,皎皎?”
这个问题令温如琢犯难,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诚实回答。
“我不知道。”
周思珩站在一片茂盛的大叶子树下,阳光将树的枝叶烘得很暖,连带着他身上都被渡上一层春日气息。
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以一种指引的姿态引导她向上看。
他说:“是树和土的关系,我做你的土壤,你汲取我的养分,然后茁壮成长为一棵小树。”
温如琢睫毛颤了一下,土壤和树的关系,是供养与汲取的关系。
土壤供养小树,同样的,小树也离不开土壤。
周思珩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动了动,改为挠住她的下巴,像逗小猫似的,他语调轻浮起来,“我追求你,将你占为己有,并且渴求你和我在一起。”
“我们的关系就是如此简单。”
温如琢忍不住轻声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摆在这么低的位置?”
这和他一贯的个性简直太不符合了,不是吗?
谁知道周思珩淡淡看她一眼,勾长的语调挑满了兴味。
他说:“不然呢?难道你不是仗着我对你的渴求胡作非为吗?”
温如琢略有心虚地低下头。
她心虚的时候就会识趣地闭上嘴,脸上没什么大表情的时候显得整个人很清冷。
周思珩喜欢打破这份清冷。
他低眸睨着她,忽然慢条斯理说——
“不过既然感情上你都站高位了,今天晚上的小游戏,你也坐在上面吧?”
温如琢一下瞪大眼睛,她义正严辞拒绝,并且发出了严肃的抗议。
“我不要。”
“我会坏的。”
“撑不坏。”周思珩牵着她慢慢往车的地方走,偏过头来扬起眉梢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柔韧性有多好吗?”
*
这几天,温如琢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她。
她严重怀疑是因为那天的彪形大汉给她留下了阴影,出了校门总感觉隐隐约约背后有一道影子。
温如琢尝试过调取小区物业的监控,可那里属于居民区,住户有几千多户,来来往往的人数不清,很难辨别出跟在她身后的到底是哪一张面孔。
只有她跟着司机回周思珩别墅的时候,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才会消失。
终于,在一次因为交论文延迟放学的傍晚,这种恐惧感彻底爆发。
因为排号较迟的原因,等轮到温如琢递交论文的时候,已经五点整,再等老师批阅修改完她的论文,外面夜幕已经降临,教学楼里几乎已经没有几盏灯亮起。
她一个人独自走出校门,刚刚踏出校门,那种被人注视的目光又重新被唤醒。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缓缓响起,温如琢“噌”的一下转过头去,却看见一片空旷的道路。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跟着她。
那脚步声从哪里来?
黑夜将恐惧放大到一个几乎崩溃的临界值,温如琢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公交车站走,糟糕的是,后面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变化,脚步随之也急促起来。
难道父亲的要债团队又跟了上来吗?
她必须要逃跑,想到这里,温如琢开始往繁华的街道跑,终于,在一条街的尽头,她看见了一家唯一营业的酒吧。
店面不大,灯光却很璀璨,牌匾上是用镭射灯光装点的“setsail”标识。
即便对酒吧这种地方敬而远之,在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多选择的空间了,温如琢一头钻进这家热闹的酒吧,在侍应生表示要等位很久的提醒下分外坚定地说“我愿意”。
侍应生给她上了一杯白开水,加了很多的冰块,也许是看见她额头出了很多汗。
温如琢的心脏砰砰跳,她不敢出现在窗户的附近,只敢躲在墙边的转角,然后偷偷往外瞥,看看是否有可疑人物。
她在思考是否要报警,但如果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话,就算是报警也不能够彻底解决吧。
正胡乱瞥着,她忽然撞上从门口走进来的客人。
手里端着的酒杯不小心洒在他身上,温如琢手忙脚乱地说,“对不起。”
“温小姐?”
熟悉的声音,温如琢立刻抬起头,此时此刻看见陈雨生,就犹如天降救星。
“你来这里喝酒?”她咬住唇,“等会能不能拜托你,送我一程?”
陈雨生佯装诧异地挑了下眉毛,抄起手边的车钥匙,对她说了个“走”。
刚踏出酒吧门口,温如琢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分外认真地问他,“你喝过酒了吗?”
陈雨生说:“没啊。”
他以为她是担心他酒驾开车不安全,没想到温如琢狐疑的目光下一秒就落在他脸上,“你来酒吧不喝酒?”
“我刚进来,还没来得及点单”陈雨生脑子转的飞快,扯了扯自己被打湿的衬衫笑了笑,“这不是赶巧了,刚好遇到温小姐你也在这里。”
“这家酒吧的老板是珩哥朋友,之前我们经常来这儿小聚。”
温如琢立刻很不好意思地说:“衬衫我晾干了还给你。”
车启动。
陈雨生扭过头来问她:“回哪里?”
这个问题让温如琢犹豫了一会。
她下了一个莫大的决定,看着陈雨生深吸一口气说,“回周思珩那里。”
……
周思珩晚上的时候才从陈雨生那边听到这个消息。
这个情况在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他召来陈雨生了解清楚情况。
负一层的地下健身房,跑步机运作的声音不停,周思珩肩膀上搭了一条毛巾,随后,履带放缓,机器渐停。
“你的意思是,今天手底下的兄弟出了纰漏,差点让她发现?”
“雨生,她发现我让人跟着她,又要和我闹脾气了。”
陈雨生立刻低头:“抱歉,是我安排疏漏了。”
周思珩抬了抬下巴:“谁负责谁领罚。”
他没那么好说话,在温如琢身上的原则更甚。
不过这件事也算弄巧成拙。
周思珩嗤笑一声问:“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一楼客厅等您,今天温小姐好像受到惊吓,走路的时候频频回头,像是怕什么人跟着她。”
周思珩一时无言。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他心疼她,又显得自己混账恶劣坏到骨子里。
但是这又有什么过错呢。
只要得到她,他在所不惜。
*
温如琢从不是自愿留在他身边。
这是周思珩一直都清楚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他用权力留下她唱一首曲,其实也注定他们的纠缠难以纯粹。
从负一层坐电梯上来的时刻,周思珩难得沉思的想,如果他们的开场温情一点,会不会中间的过程不一样?
这个答案很快被否决。
他们不会有温情的开场,只有他的退场。
当时的温如琢无比深爱那个所谓的初恋男友,恐怕他稍微一放手,他们就要天长地久。
想到这儿,周思珩唇角勾起了点冷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冷冷地站在客厅外的阴暗拐角处。
温如琢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客厅的落地窗外站立一道人影。
天太昏暗,什么都看不太清,忽然出现的人,伴随着花园里幽暗昏黄的灯光将她吓了一大跳。
一声尖叫还没发出来,门已然被推开。
周思珩双手搭在腰带上,抬着腿慢悠悠走进来。
他打量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今天怎么主动到我这里来?”
刚刚的惊吓还没散掉,灯光明亮,照亮他一张过分出色的脸庞,温如琢咽了咽口水,一瞬间提起的心脏又重新回落下去。
居然某一天看着周思珩的脸,她居然也会有安心的感觉。
她说:“你刚刚吓到我了。”
“是吗?”周思珩耸耸肩,“可我什么都没做。”
“只是看着你而已。”
“你看我的眼神……”温如琢抿住唇,她就不信周思珩自己意识不到,他看她的眼神有多露骨,浓重的侵占欲像一场晨雾,恨不得将她吞没。
周思珩两手撑在她身侧,倾身向前,眼神勾着她。
“嗯?我看你的眼神怎么了?”
温如琢对他的热烈气息避之不及,却又被拘束方寸之地,逼不得已往一侧偏了偏头,又恰好,周思珩就这样忍不住,吻上了她的眼睛。
“害怕?”
他感受到她的颤抖,单手抱起她,“我带你去洗个澡。”
温热的水温有祛除一切恐惧的力量,温如琢疲倦地躺了下去,在水流快要漫至鼻腔的时候,她被周思珩一把捞了上来。
男人手里拿了个超大size的浴巾,把她整个包裹着,像裹蚕宝宝一样密不透风,然后拿另一块毛巾给她擦干头发。
温如琢难得享受被人照顾的舒服。
在吹风机噪音响起的一霎那,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钳制在他的怀抱里,不由的恍惚的想,什么时候她开始对这种窒息的解除,变得没那么敏感了?
刚刚洗澡的时候,他已经听她敞开心扉,说完整件事情的始末。
此刻摆出一副为她考量的模样说:“不过,就算我派人在你身边,也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你吧?”
“毕竟是人,就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那怎么办?”温如琢一下清醒过来,从柔软的床上坐起来,睁圆了眼睛看着他问,“你觉得我报警管用吗?”
周思珩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他再度摁下开关,给她留有思考的空间。
吹风机发出的噪音让说话声渐渐变得听不见,温如琢迫不得已往他发声的地方靠的更近,她的头颅抵住了他的胸肌,感受到他最近明显的训练结果。
她呼吸猛的一滞,也是这时候,一切电光火石之间,某个念头就这样被勾起。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说:“我搬过来,可以吗?”
一瞬间,温如琢仿若看见周思珩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她有一瞬间的怀疑。
似乎眼前的一切太过顺理成章,她就这样自愿走进他设置的陷阱。
但很快,一切都变得像她的错觉一样。
周思珩微微一笑,眸中闪现温情无限,缱绻地勾着她的腰,下巴垫在她肩头。
背对的姿势令温如琢看不见他一瞬间翻涌的深沉欲念,只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肆意喷洒在她敏/感的后颈。
她下意识想躲避,又被他的手指捉着后颈捏回来。
好像自始至终她早已就是他的掌中之物。
在万般复杂的心绪沉浮之下。
周思珩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语调泛笑。
“求之不得。”
第47章 chapter47“除了我,这世上……
047
搬进周思珩的家,是一件比温如琢想象中要简单很多的事情。
只是她自己决定踏出这一步,剩下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租住房子那里的行李有人为她打包,房租她照常支付,只是那间房里只剩下沈绵意一个人。
望着陈雨生一趟趟往来的车,她欲言又止。
倒是周思珩从某个箱子里翻出什么,递给她。
温如琢低头一看,差点红了眼眶。
是她的珍妮,从小陪伴她长大的珍妮,在港岛失而复得的珍妮。
她那几乎堪称破碎的睡眠,在很多时刻,全靠这只娃娃宽慰。
在搬进来之前,温如琢和周思珩提的唯一一个要求是“分房睡”。
她小声说:“我睡眠质量非常差,半夜也会惊醒,我怕打扰你。”
“所以为了我们两个的睡眠质量,我们还是分开睡吧,你不也没有和别人同床共枕的习惯吗?”
周思珩本来想说什么的,轻飘飘被这姑娘一句话堵回来。
得,他今天算是感受到回形镖的作用了。
他关上露台的门,又检查了一遍各项开关的灵敏度,绅士有礼地同她说了声“晚安”。
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
温如琢歪了下头,疑惑地看着他。
周思珩轻笑一声,走到床边俯下身来,就这样看着她说,“不过,我真觉得你可以试试我的那个法子。”
“我看我们每次大做特做完,你睡得都很沉。”
温如琢来别墅的第一晚,小发雷霆了一下。
她拿了手边的枕头,向他的后背砸去,小声骂他“无耻”。
周思珩笑着抱着枕头走出去。
关门的声音在黑夜里如此清晰,除此之外,寂静的夜空里只剩下各种智能电源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声音开始变得不那么令温如琢烦躁。
她难以想象,居然有一天,停留在周思珩身边,会成为一件令她安心的事情。
某一天她突发奇想问周思珩:“我可以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是多久?”
周思珩正在花园里浇玫瑰花,他在某些事情上出奇的有耐心,听到她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过头来看着她说话。
“如果你想的话,永远。”
这是一个满分答案。
只是彼时的温如琢并不知道,这句话宛若一个囚徒的最后宣誓,昭告了她要与周思珩纠缠的一生。
*
在别墅写论文的日子过的比温如琢想象中的要快很多,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港岛迎来酷暑,她也迎来毕业。
温如琢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一种死刑犯被送上绞刑架,最终又被判无罪释放的那种解脱感。
走进大会堂,当听到国歌在礼堂奏响的那一刻,每个人都被调动起莫名的情绪。
誓词诵读完毕,温如琢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
她身着镶嵌蓝边的毕业服缓缓走上颁奖台,无数的灯光璀璨聚集,低下头,却是一眼看见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男人。
周思珩微微向她颔首致意,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恰好和西装上佩戴的那枚靛蓝色胸针相得益彰。
他作为校方的特邀嘉宾来参加此次毕业典礼。
本来像这样年年都有的毕业活动,是不必劳烦他兴师动众非要来一场的,请柬派发下去随便找一个副总来应付场面,但周思珩偏偏推掉一天的活动来了。
他给的理由很简单,女朋友人生中的重大场面,他没有不出席的道理。
毕业典礼举办完成后,照例会有拍照的环节,每个班级拍完各自的毕业照以后就可以单独行动,在校园里留下属于自己的珍贵影像。
饶是温如琢这种不爱拍照的人,也被各种各样的同学朋友拉着在不同的场景拍了照片。
最后逛到著名伯大尼修院的时候,温如琢已经精疲力尽。
她找了个长廊的尽头蹲下来休息,用手遮挡住阳光缓解一整天奔波的不适,阳光将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一道。
过了一会,一道更颀长的影子覆盖住她的。
温如琢抬起头来,毫不意外在这里看见周思珩。
他似乎也刚脱身于一干人的应酬当中,此刻一个人走到这里来,身上难得有点轻快的气息。
看见她,轻声道了句,“毕业快乐。”
温如琢莞尔:“感谢。”
她手边堆了好多张刚刚打出来的拍立得,照片还没来得及收纳,就这样一张张堆在旁边。
察觉到周思珩的视线落在上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句:“要不要我们拍一张?”
“额,毕业了,以后估计不大会回来了,我只是想在学校里留下和朋友的记忆,刚好我新买了拍立得。”
温如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的问话,她懊恼地咬住下唇,说话都开始结巴,“如果你不喜欢拍照,就算了。”
“拍吧。”
周思珩抬了抬下巴:“就在这儿吗?”
“这是我们的校舍,很出名的古建筑,一年只开放一天预约参观。”温如琢从包里取出拍立得,犹豫着,她目光落向不远处经过的在校生。
她大着胆子去搭讪:“同学你好,能麻烦你帮我们在这里拍张照片吗?”
拍立得讲究即时性,在快门落下的那个瞬间,温如琢什么念头都还没来得及闪过。
她只感受到周思珩握住了她的手。
于是,在这座港岛唯一的新哥德式建筑教堂前,他们拥有了人生的第一张相片。
*
“照片只有一张吗?”
在去往巴黎的航班上,周思珩从护照夹里拿出这张相片,有点儿遗憾。
温如琢也颇为可惜地说:“当时应该让他再拍一张。”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相纸。”
周思珩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地说:“毕竟你和那个男同学都拍了三张。”
谁?
温如琢反应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你说赵恒泽啊?是他拉着我拍的,而且三张照片的主角又不都是我。”
周思珩皮笑肉不笑说:“你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他这幅狗都不稀罕搭理的坏脾气又冒上来了,温如琢聪明地绕过这个话题,捏着那张薄薄的相片问他,“你要吗?”
周思珩哼笑一声,把这张相片塞回她手里,吊儿郎当地说,“你自己留着吧。”
“常看,常念。”
她要看着谁,又要念着谁呢?
温如琢目光情不自禁落在那张相片上,当时快门摁下的太快,她来不及反应,只看见一道亮光闪过。
看到成片的一霎那,她心里不是没有动容。
周思珩握住她的手举至胸前,单手搂住她,睥睨的神情宛若恣意的得胜将军,偶有一瞬,她似乎感受到他的真情流露。
他爱她吗?
这似乎是个永世难解的问题。
她爱他吗?
这似乎又是比永世更要难的问题。
段梅英常和她说,人生在世,不要想那么多,生老病死都是排在顶前面的东西,眼睛一闭一睁,有时候就要失去什么东西。
所以一切随心而动,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不要想,船随水流到哪处就在哪处停。
前来接机的是周思珩在国外的老朋友商晋琛,他们曾经在美国就读同一所大学,又共同创业,历经几载沉浮。
后来周思珩因为家族使命选择归国,他则继续留在国外完成了第一轮融资,继续在各个城市晃荡。
听说是为了找个人。
找一个大学时代和他几夜情缠绵,然后拍拍屁股潇洒跑到美国的女人。
这些年,商晋琛走遍了美国的每一座城市,缘分却还是没让他们相遇。
于是看见好兄弟脱单,他有点意味不明地问,“你不是说此生唯爱情不谈吗?”
“是吗?”周思珩反问他:“我有说过?”
温如琢“噗嗤”一声笑过来。
商晋琛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主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促狭道,“我知道阿珩的很多故事,有机会慢慢说给你听。”
“你没机会。”
周思珩慢慢搂着她往前走:“我唔会畀她离开我身边。”(我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
*
位于samaratin楼上的白马庄园是他们此次巴黎之行的入住酒店,来巴黎之前,温如琢就对这个浪漫之都充满了幻想。
套房内的全景落地窗完美展现埃菲尔铁塔的壮观,塞纳河畔缱绻的池水揉碎了的涟漪倒映在旁边lv大厦的金色灯光之下,就连房间的地毯都是极其考究的凡尔赛拼花石纹。
看到她这一副犹如小朋友看见玩具的惊喜样子,周思珩暗道这一趟旅程真是选对了。
毕业旅行,一个不大不小的活动,他曾想过很多要带她去的地方,后来几次斟酌,总觉得还是带她来一次巴黎才好。
明年的巴黎大赛看得出她付出十成十的努力,带她提前来一次这座城市总归能多心安。
不过周思珩想,等真正的决赛来临,他也一定会陪伴在她身边。
经历了长途飞行,本来他们的原定计划是要在酒店休息一段时间。
谁知道踏上这里,温如琢的疲倦被一扫而空,因为兴奋,她的眼睛微微发亮,神情在此刻很动人。
周思珩不自觉开口:“想出去?”
温如琢问:“你不用忙工作吗?”
却没想到周思珩说:“我来这里没有安排任何工作。”
他坦然地看着她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陪你,没有任何人会打扰我们。”
温如琢震惊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只是有工作要来巴黎处理,顺便带上我。”
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在时间显得尤为宝贵的周思珩身上,他居然会特意空出来陪着她?
那种隐隐约约要失控的感觉再一次攀爬至她心头。
而周思珩也慢慢向她靠近,他握住她的手腕,整个人将她压在巨幅落地窗前,灼热的呼吸肆无忌惮喷洒在她后颈。
少点了那些碍眼的监视,他终于可以毫无掩饰的袒露自己的欲望。
他轻轻咬住她脆弱的脖颈,带着浓重的欲念贴近她的耳边感叹,“皎皎,这个世界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其实挺想把你藏起来的。”周思珩手指危险的游离至她后腰的蝴蝶绑带之上,他轻声细语,好似非常尊重地询问她意见。
“你觉得巴黎这个城市怎么样?”
温如琢汗毛直立,被他轻且潮的呼吸包裹,整个人已经忍不住颤栗。
她的小腿微微前弯,略一踉跄,就被他完全搂在怀中。
“不怎么样。”她强装镇静回答,“街道闻起来有点臭。”
周思珩低低笑了两声,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喃,“如果按照原定计划,是不是这就是你要离开我的时间?”
原来他发病是因为这个。
温如琢抿住唇,他说的完全不错,她压根没有耐心等到他有未婚妻的那一天,在港岛的学业结束,她就要回到南城,然后大刀阔斧的和这里的一切斩断。
甚至因为无法忍受,她提前了毕业的时间,向学校申请改为线上授课。
只是这一切最后都变成徒劳。
周思珩显然也明白她的心思。
他的指尖像刀刃,在她身体每一寸敏感的游走,又好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为她刻上永世不灭的痕迹。
在巴黎夜晚的灯火辉煌之下,他强压在她肩头说出来的低语,有一种抵死缠绵的温柔。
周思珩说:“除了我,这世上还会有谁如此挂念你呢?”
第48章 chapter48也不会有比这再相……
048
没有人。
她依然是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幽魂,靠最后一丝和卓怜的血脉相联。
其实大部分时间温如琢也都觉得自己是这尘世中的一粒沙,飘到哪里都无人问津,同样的,她希望自己下一辈子能是一粒沙。
一粒不必为任何情感所累,自由自在的沙。
……
在巴黎休息了两三日,景点差不多逛了个遍,周思珩带她去大剧院见了一位老师。
温如琢很惊喜,没想到这种在电视里才见到的名家大师,居然有一天会真真正正出现在她面前。
戏曲这一行当,还是有不少积蕴下来的大师的。
只是那个最风光的年代渐渐过去,很多大家自我隐世,渐渐闭门不出,很多技法也就此失传。
这位老师自十年前便不再登台演出,媒体报道也甚少,温如琢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在巴黎见到她。
人还是周思珩找到的。
她没说话,目光却已经很明显在问“为什么”三个字。
周思珩拢了拢她的长发,低头看她的目光好似盛满碎光。
他挑了下眉毛:“你很意外?”
“因为这是你的梦想,而我责无旁贷为你实现它。”
温如琢深深默然,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记得那日巴黎的星光正盛,落在他眉宇之中,无限耀眼。
后来她在这座城市断断续续住了一个多月,大半时候是向这位老师讨要技巧,周思珩早已赴港处理一应事物,他时常飞过来看她,偶尔只停留一夜。
温如琢笑着问他两地机票价格是否涨价。
他撑着下巴有点苦恼,抱怨私人飞机的航线要提前申请,而他想见她,大多临时起意且迫不及待。
日子就这样快快过去,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反而这种深居简出的日子令温如琢达到了理想中的那种平静生活。
她远离港岛那片繁荣地,自然也不知道那里因为她发生多惊天动地的大变化。
那日周思珩陪她毕业,有照片被好事同学拍摄下来传播到网上,周思珩的身份无可遮掩,那一张比男明星还要吸晴的面孔瞬间卷起热潮。
与此同时,被他挽着的温如琢也登顶热搜,一时间,各家媒体小报竞相报道,将她的身世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她在南城老家的具体地址都公布出来。
温如琢起先是不知道这一件事的。
后来某一天她拍摄了一则练习画面,心血来潮登上ins,后台铺天盖地的消息将她淹没,在一干污言秽语中,她勉强了解到了事实的大概。
她比想象之中的要平静,或许之前早就在心里千百次预料过这样的情况,温如琢想,比起因为周思珩订婚,她这个缠在他身边的旧情人被喊打喊杀的局面,仅仅是被网友嘲讽几句不相配还不算什么。
然而即便心里如此宽慰自己,她的心跳还是止不住加快,眼前恍惚着,再也看不清楚屏幕里一个字。
那么周思珩,他这段时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频频回港吗?
温如琢给周思珩拨了一个电话。
忙碌音转至语音信箱,他没有接她的电话。
……
周思珩的电话最近响不停。
城北拿下了一块新地皮,他这几天忙着和几个政府机构的要员见面,顺道还见了几位建筑师洽谈。
那张登顶热搜的照片早就被周思珩撤了。
不过他自己搞了一张放在卧室珍藏。
几个发小过来凑热闹,夸他眼光好,他笑了笑,捏着照片回想见到她第一眼,那时候他也刚回国不久,对娱乐圈混迹也不是太多。
却一眼觉得她有明星像,三庭五眼太标准,水润润的一双眸温柔缱绻,令人沉浸。
想到结束今晚的见面就可以和她见面,周思珩心情大好。
他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口中不自觉哼唱起《牡丹亭》中的某一段。
过了半小时,施鸿敏姗姗来迟,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是这样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即便此时此刻,在他们家里,也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她也要保持属于自己的那份体面。
周思珩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沉声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希望你下次不要迟到。”
“阿珩,你这是和妈咪说话的态度吗?”
施鸿敏拨了拨耳垂上的玛瑙耳坠,目光慢慢落在他脸上,“还是你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周思珩笑吟吟地说:“我有没有错,都不需要您来评判。”
“那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因为你的事恒庭的股份大跌,连带我的公司都受影响!”施鸿敏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你身为我的儿子,怎么可以胡作非为?还是你以为这是爱情?”施鸿敏逼问他,“嗯?周思珩,回答我的问题。”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母子。
周思珩笑两下,略抬起下巴,充满讽刺之意地反问她,“爱这个词语,您有教会我吗?”
父亲常年不喜归家,母亲时常带人厮混,每逢佳节两个人又笑吟吟聚在一起,媒体娱乐的闪光灯照耀在他们被脂粉覆盖的虚情假意上,两个人十指相扣的双手,其实背地里都嫌对方肮脏。
施鸿敏总是说爱他,可是只要他有一点做不好,她就会立刻推开他,告诉他,只有最优秀的继承人才是她的儿子。
如果他再不乖乖听话,她就要把梁暄妍抱过来养。
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是意识不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的,在施鸿敏身上也一样。
她只在乎自己指甲上的钻石够不够闪亮夺目,明天订下的顶奢包包是否能如约送到,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小盒女士香烟,找了一根咬在唇上,轻蔑地望着他。
“好,那我现在教给你。”
“所谓爱情,就是门当户对,势均力敌。我给予你我有的,你回馈你有的。”
施鸿敏高傲地抬起头:“那么,她能给你什么?”
想当年,她为了嫁给梁同光,奉献出整个公司,为他拉到第一步投资。
这是她在梁家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今日梁家的繁荣,有一半是踩着她的肩膀上去的。
这还是第一次施鸿敏肯对他讲这么多话。
不过周思珩已经过了当年那个乖乖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听母亲教导的年纪了。
他已经不耐烦再听下去,站起来,已然是一副要离开的姿态。
只是走之前不忘看着她冷冷开口:“妈妈,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听您教导的孩子了。”
失去不再来。
这是人类浅短一生中最容易流逝的情感。
对当下的周思珩而言,他绝不要失去温如琢。
港岛落下一场大雨,周思珩去巴黎的航班因此延误三小时。
也是在这三小时里,他忽然发现他对温如琢的思念之心止不住。
他必须要立刻回到自己的灵魂安详之地。
而不知何时,令他感到安宁的地方,居然是温如琢所在地。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她,在南城那座逼仄的城市,被迫和一个年入半百的老头待在一起,每天学各种琴棋书画。
他趴在墙头望星星,看见她枕着灯光背台词。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背出感觉,她忽然唱了起来,微抬起手,即便年纪小,也能看出不俗的身段。
周思珩不大懂戏,那一晚却于绮窗窥姝色,她窈窕娉婷之姿,是他少年生平第一次心弦动。
“皎皎……”
他低声呼唤她的姓名,在见面的一瞬间,思念犹如倾巢而出的水,他将她紧紧抱住。
温如琢起先一愣,后来,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迟缓地回拥住他。
她用手轻轻拂去他肩头雨雾的潮湿,低声问,“下那么大雨怎么还赶回来。”
周思珩挑住她下巴:“因为我想见你。”
他凑上去慢慢的吻她,动作堪称是厮磨。
“那你呢,在巴黎有想过我吗?”
温如琢想要说些什么,刚刚张开嘴又被他含住,发出几声挣扎的呜咽。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纵容着他的亲吻。
今天这场吻似乎有点不一般,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欲,纯粹的只是一个吻。
周思珩吻她,似乎是为了从中得到某种慰藉。
温如琢睫毛颤了颤,微微踮起脚,手掌抚上他的发顶算是安抚。
她其实比一般人情绪要细腻很多,这点在看见她喂养别墅周边的流浪猫时周思珩已经体会到。
温热的掌心触感就在头顶,他微微敛眸,心里却因为这微小的触动而起了莫大的波澜。
他轻声问:“怎么还不睡?”
巴黎已经是深夜,再繁华的城市街景在这时候也已经落寞。
酒店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氛围里,路边偶尔有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在大声喧哗,当他打开门,房间内有一盏昏黄的灯亮起。
有人在等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
而仿佛是为了契合他这种奇妙,温如琢眉目舒展,看着他温柔地说——
“你说你今晚会回来,我相信你今晚会回来。”
所以我等你。
你问我有没有在巴黎想过你,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后半夜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困意,拉开窗帘,望着脚下风景秀丽的塞纳河畔,温如琢脑子里忽然起了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
她仰头问他:“去不去玩?”
周思珩愣了一秒钟反应过来,他嗤笑一声,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单手拎着两个酒杯,转头对她挑了下眉毛。
“走。”
他们奔向窗外,犹如奔向自由之境。
后来某一天,温如琢回想她和周思珩在巴黎的时光,他们途径香榭丽舍大街,傍晚在塞纳河畔游船,宛若一对真情永不灭的痴情男女。
日暮的粉色夕阳垂落,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风景了。
也不会再有,比这更相爱的时光。
第49章 chapter49“小树,小树,保……
049
在巴黎待到差不多十月,温如琢回了港岛。
她不知道这三个月周思珩做了什么,只知道网络上任何有关她的消息被清空,ins那些发出污言秽语的账号被封禁,她的评论区被重新清扫。
十一月,她有一场在港岛大剧院的小型演出,舞台不大,观众也不太多,但是她依旧全力以赴准备。
周思珩再三保证这段时间绝不打扰她练习。
他这段时间性子被磨得简直没脾气,偶尔凑过来和她讨要两个吻,似乎仅仅是这么简单就满足。
温如琢觉得他有时候一点也不成熟,像个小朋友一样。
特别好哄。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们现在的生活就过得很不错,那种想要的平静的幸福,现在也能感受到二分之一的魅力。
也是这二分之一的分量,让她一颗心开始犹豫不定。
毕业以后,段梅英回到国内继续担任南城大学的教授,顺便筹备新一届南城戏剧团的成员招纳工作。
当初同届的同学大部分都选择回国发展,少有几个留在港岛的,也是因为家里本来在这里就有一定的底蕴。
温如琢唯一庆幸的是,沈绵意还留在这座城市陪她。
毕业以后,她被一家娱乐公司签下,以一部大红网剧的女主角正式打入影视圈,各个一线大城市到处跑。
不过她最常停留的城市还是港岛,其实温如琢也不明白,这座和她只有两年时间的城市,怎么会和她有如此深的羁绊。
段梅英临走前,他们几个还在港岛的学生集体送了她一程。
聚餐的地点定在学校的一家附近茶餐厅,口味清淡,菜式简单,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行情太火爆,需要提前拿号排队。
等号的期间,段梅英站在她旁边同她闲聊。
她看似随口掐了一句:“你不回南城了?要留在港岛发展?”
温如琢顿了下,轻轻点了头。
段梅英瞥了她一眼,声音听不出来多少情绪。
“听说你的新男友是港岛人?”
温如琢抿住唇,再度点了下头。
她和周思珩的事情瞒不住,七月毕业的那一天,999朵红色玫瑰抬入校园,他的爱张扬而又热烈,从此整座城市都知道,她温如琢背后有个一掷千金的男朋友。
只是媒体那边的风声被他压住,没有人爆料出照片。
“你是为了他留下来?”段梅英看着她,声音温润,好似一个同女儿谈心的母亲。
温如琢在她这样的语气里不自觉卸下心防,在某些时候,段梅英的确替代了她母亲的位置。
江南朦胧的细雨下,段梅英一身青瓷绿薄绸旗袍,窄袖下露出盈盈一截玉胳膊,就这样慢悠悠牵着她从放学的路上走回家。
在人生很多堂有关母亲的课上,她脑子里所描绘的都是这样一幅景象。
所以听到段梅英的话,她心里有些急了,赶紧开口解释,“也不完全是,我妈妈现在还在港岛住院,我肯定要留在这里陪她的。”
“没什么的。”看她紧张起来,段梅英笑了笑,伸手抚摸她的后脑,安抚道,“年轻的时候为一个男人爱一场,恨海情天走一场而已,总归年轻输得起。”
“对了,你提醒我了,走之前我还要再看你妈妈一样,我总是不放心她,她性格跟小孩一样,这么多年都没变。”
段梅英叹了口气,叮嘱她,“我认识一个癌症的专家,不过从国外回来还要一个半月,到时候我让他联系你好不好?”
温如琢说了声“好”,然后不自觉红了眼眶。
段梅英怜爱地望着她,然后深深拥抱住她。
靠着她的肩膀,温如琢听见段梅英对她说——
“愿港岛璀璨星光永远照耀你。”
*
和段梅英分别后,温如琢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课业的结尾一*定要有一场盛大的毕业典礼。
毕业意味着离别,意味着过去的学业终结,有些人也要从生活里退场。
戏可以一遍遍重唱,可是有的人,离开了却再也回不来。
收拾学校旧物的时候,温如琢无意间收拾出很多小东西,这些东西藏在箱子的最底下,如积年的旧事一样快要被她遗忘。
如今乍然翻出来,扬起的灰尘呛入肺,令她染上了沉重的咳嗽。
其中有一本书册里面夹着一张借阅卡,卡上被用标签贴了序列号。
是她和程嘉铎认识后的某一天,他忽然让她帮忙去拿一本书。
那时候她也刚来港岛不久,没来得及办一张自己的借阅卡,刚好借他的卡去领几本书看,对着序号找书的时候心里就在感慨,港大戏剧学院不愧是港岛恋爱率最高的学校。
随手借阅的图书序列号都能凑出521这样的甜蜜数字。
她顺利拿到书,诧异的目光盯着封皮上的书名看了又看,恰好在这时候接到了程嘉铎的电话。
借阅室里静悄悄,她不敢发出声音,手机贴得极近。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就贴在她耳边,温柔对她说,“不知道你看到这本书,是否能明白我的心意?”
——怦然心动。
在那个寂静的时刻,温如琢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自己有多久没再想过程嘉铎了?
在日落傍晚的蓝调时刻,温如琢恍惚意识到这个问题。
起初她很不适应他的离开,觉得这个城市到处都有他们共同的记忆,一起牵手走过的每一条街道都会令她留下伤心的泪水。
渐渐的,她度过了这段难捱的时光,再也不会脆弱地流下眼泪,可是偶尔,走到他们曾经记忆的地点,还是会有所感伤的停留。
而走到现在,她对他的记忆,已经需要深深的旧物来维系。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温如琢陷入沉思之中,正当她思考之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啪嗒”一声清脆响,有人打开了房间的灯。
霎时间一切明亮起来,连寂静都不再有。
周思珩扶着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问,“你在看什么?”
温如琢眨了一下眼睛,飞快把手里的东西收拾好放进柜子里,轻声说了句没什么。
她还是一副不喜欢多解释的性格,周思珩偏头打量着她,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道是哪个时刻,她的眼角竟然不自觉流淌下一滴泪。
泪痕深深折入眼眶之下,他也深深地凝视着她,忽然走上前去,用指腹抹去。
他动作不算轻,干燥的手指令肌肤刺痛,温如琢下意识扭过头去躲避,却顷刻间被他搂抱在怀里。
悬空的失重感令她一下尖叫出声,随后,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唇齿之间,周思珩忘情地吻住她,他的舌头进的如此深,好像要从最深处占有她。
温如琢嘤咛着,推搡着,所有的情绪却一下被他冲散,除了这个堪称狂热的吻,她再也想不起来任何。
周思珩将她抵在墙上亲吻,一边问她今年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他们都没有正儿八经好好过一个生日。
他想,今年得给温如琢办个盛大的。
他单手将她拖起,拖到几乎高于他的位置,自个却垂下头,靠在她胸膛离心最静的地方,期盼聆听她的心声。
周思珩听见温如琢小声说:“什么都可以。”
她怎么可以什么都可以呢。
周思珩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满意,皱住眉头,又压着她去沙发上亲吻。
柔软的沙发陷下去时发出回弹的柔软,周思珩手掌拖住她的后脑勺,茶几上燃烧的香薰蜡烛发出类似于篝火燃烧的白噪音。
除此之外,他们亲吻的声音响亮。
温如琢简直不好意思极了,她扭过头去,看见烛火一闪一闪的亮着,墙面上倒映着他们的影子。
周思珩强势地用膝盖顶开她双腿之间:“你总是说随便,好像什么都可以委屈自己。”
“可我不允许你委屈自己。”
他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她说:“皎皎,从今天开始,你要建立‘我本位’的制度。”
温如琢睫毛颤颤,眼睛里冒出一点烛火闪烁的光,可那不是烛火,是周思珩的影子。
她轻轻“嗯”了一声,感受到身体四肢被一股暖流包围,好似被他的话鼓励到。
周思珩又俯下身仔细地亲吻她。
他的声音堪称缱绻柔情:“不如从今晚开始,由你来敲定用什么姿势开始吧?”
夏天鼓燥的风拂过脸上,可是温如琢知道,那不是风,是周思珩的吻。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一句话,她就喘/息的很厉害。
最后她听见周思珩咬着她的耳朵说:“等结束,我们再花园里种下一棵小树吧。”
“明年你拿第一名,小树也要发芽。”
她神志被撞的破碎,有点欲哭无泪的想,什么时候会结束?
*
周思珩是个行动派,尤其在兑现诺言这方面。
第二天,他拿了种树的一系列工具,其实也不要什么工具,巴掌大一棵树苗,稍微刨个坑就差不多。
周思珩这别墅里的花树种类不少,每一株都是名贵品种。
他去选树的时候,老板推荐了不少景观木,挑来挑去都没看上眼。
最后他回到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八号台风来临之际,港岛大剧院遭遇风雨肆虐,剧团旁边的千年古树惨遭雷劈,掉下的枝条被送到周思珩手上。
送来的人很讨巧,说这棵树历经风云飘摇,有善根佛缘,送他一支结善缘。
周思珩亲自把它种下去。
他还拉着温如琢非常虔诚许愿:“小树,小树,保佑我们皎皎考第一名。”
巴黎决赛在即,温如琢啼笑皆非,这人怎么比自己还紧张啊。
十一月,她顺利完成了在港岛大剧院的演出。
第二次踏入这里,待遇确实完全天差地别了,有了单独的休息室,国内顶尖化妆师随时待命,积攒了一批小粉丝,居然在出来的路上,也会有人认出她要一张签名。
把表演的录像带给段梅英发去一份以后,温如琢就开始全神贯注准备次年2月的比赛了。
她几乎有接近一个月的日子是闭门不出的。
这种不见任何人的状态是周思珩曾经想过的,只是这几天他怎么也不得劲。
终于,在某个骤雨初停的夜晚,他半是强制地拉着温如琢出了门,美其名曰放松心情。
温如琢终于忍不住说:“可是我感觉你比我紧张。”
“是吗?我不紧张啊?”
周思珩开那辆他最喜欢的车,漫不经心回头问她。
“考完了你有什么打算?”
温如琢“啊”了一声,想起来巴黎考试结束,她这最后一件大事也落定。
她心里忽然琢磨过来了,周思珩这千回百转转着弯问她的想法呢。
她愣了下,却还是分外诚实地回答,“还没想好呢。”
“不过南城剧团给我递了offer。”
其实港岛大剧院也提出要她,给的酬劳很是丰厚,温如琢没有提,是因为她知道,那一定是周思珩的授意。
他的确如承诺的退了一步,只不过是温和的请她留下。
见她左想右想也没肯定答案,周思珩轻嗤一声,手里方向盘利落打了个圈,他声音难得带了点小孩子不快的脾气。
“反正到死之前,你都要和我在一起。”
温如琢思绪偏了出去,随口问,“死了以后呢?”
车停在某一处,周思珩抬着下巴,眉目无限张扬,手指着给她看。
“皎皎,那是我给我们买的合葬地。”
生同衾,死同穴,此生我们金石不换,日月难移。
他一句话,在温如琢心里激起千石浪,她暗暗吃惊起来,自己在周思珩心里何时有了这样重的地位?
她太忐忑,乃至下车的时候一脚踩空,又不小心跌进他怀里。
周思珩轻笑一声,打趣地半搂住她。
也正是这时候,几个聚会的朋友都赶过来,为首的正是周芙嘉,她一身简单利落的纯黑色吊带长裙,外面套了件水墨织花的坎肩,还是那副漂亮又明艳的样子。
他们四个人刚好凑一桌纸牌玩,身上随便摘点东西当砝码,周思珩玩的随性,输点钱权当讨个开心。
谁知道周芙嘉今日手气实在太臭,连连输掉好几把,大小姐撒了牌不肯再玩,从包里取出一副彩色纸牌,要他们陪她玩新游戏。
温如琢瞥了一眼,觉得很熟悉。
是他们大学时候聚会在ktv最常玩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二选一。
她那时候偶尔也会输,因为不习惯向别人吐露真心,每每都选大冒险,有一次抽中黑夜里不开灯去取某样东西,吓到心悸的感觉仍然好似在眼前。
正犹豫着,坐在旁边的周思珩凑过来,旁若无人地跟她咬耳朵说悄悄话。
“放心,这种小孩子游戏,我绝对不让你输。”
刚刚打牌他还是一副散漫不上心的样子,这回对着这种卡牌游戏倒认真算了起来。
温如琢暗中好笑,却是抽了张牌。
掀牌的一瞬间,周芙嘉大喊了一声“停”。
“我想到一个新玩法,我们在场四个人两两绑定,皎皎你和周思珩,我和我哥,谁输了,就要和对方共同承担惩罚,怎么样?”
周澍嘉第一个跳起来说:“不可以。”
周芙嘉高跟鞋踩在他脚上,皮笑肉不笑说,“哥哥,这可是展现我们兄妹情深的好机会。”
恰好周思珩也在这时候淡淡开口:“可以。”
新的游戏规则就这么被定下来。
和人命运相连的感觉很奇妙,温如琢手心发汗,对抽出的每张牌都再慎重不过。
周思珩的点数最小。
他输掉了。
周澍嘉和周芙嘉齐齐欢呼出声,温如琢发现,此时此刻,他们才是真正体现“兄妹情深”。
周思珩不屑地笑了声,双手摊开,泰然自若地看着他们说,“真心话。”
“那么——”周芙嘉眼珠一转,就是一个鬼点子冒出来,她笑眯眯地看过来,温如琢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冒出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周芙嘉眨着眼睛看着她说:“皎皎,那就要拜托你来问周思珩了。”
“问题就是——我们的周思珩大少爷还是第一次吗?”
“那肯定是啊。”周澍嘉非常自信地抢答,“我和阿珩在共同单身这方面的情分,没话说。”
“第一次的范围很广的。”
温如琢接收到周芙嘉抛过来的眼神,里面鼓励的意思很明显。她深吸了一口气,没点名的第一次,蕴含了太多,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恋爱,第一次遇见喜欢的人……这个问题恰好包含了她对周思珩一无所知的过去。
有任何一个,都不能够算作第一次。
温如琢磕磕绊绊地问他:“你是第一次吗?”
她害羞的不敢看他,连声音都在抖。
周思珩哼笑一声,笑她有胆子问,没胆子看。
他慢条斯理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和她的眼睛注视。
温柔的嗓音沁入水,低声问她,“嗯?你说我们的哪一次?”
第50章 chapter50“你是不是有点喜……
050
周芙嘉尖叫出声。
她的分贝令周澍嘉难以忍受,扯了一片柠檬塞进她口里,酸涩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但周芙嘉仍旧觉得眼前的一幕甜到心里去。
这可是周思珩!
从小在一干朋友里最狂妄的周思珩。
居然有一天,也会露出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沉浸在爱情里面的甜蜜笑容。
而温如琢也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
原来在她之前,他都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吗?
周思珩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那双总是很显得很寡淡的眼睛就这样坦然的看着她,似乎将一切都展露。
被他眼底的热灼伤,温如琢猛的扭过头去,摸住桌面上的冰水常常饮了一口,杯壁凝结的冰霜寒凉,和她的指尖沾粘,一如她扯不清的心。
玩着玩着,话题谈到了最近的几桩有趣事。
其中最有谈头的,还要数周思珩这个处于话题中心的男人,他前两天一掷千金22亿港币,买下一块高昂地皮,出手阔绰震惊整个港岛。
周澍嘉半开玩笑道:“听说那可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四面环山绕水,灵气养人,怎么,你打算拿来做墓地?”
旁人都在笑,以为是个玩笑话。
但温如琢心里“咯噔”一下,偏过头恰好和周思珩含笑的眸对视,她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划过,但因为是周思珩,又变得合理起来了。
她坐到他身边,低声问,“你22亿,买的就是我们的墓地啊?”
周思珩手搭在扶手上,扭过头来看她,朦胧的灯光打下来,将她那一张莹白的脸打的像珍珠一样美好,此刻温润着向他看着,令他语气不自觉柔软。
他慢慢哼笑着,似乎是应下的意思,过了会,又端了一杯清酒喂到她嘴边。
温如琢小口抿下去,仰头的瞬间,她从方口玻璃瓶的斑驳里看见周思珩硬朗的面容轮廓。
被模糊拉长的朦胧,居然显得别样温柔。
一个男人,连他们的身前身后事都考虑好了,温如琢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喝酒喝坏了脑子,居然从中品出了三份浪漫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他们慢慢往回走,路很长,走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累。
港岛进入十一月,空气里已经有了乍然的寒意,却又没有那么冷的分明。
温如琢始终觉得港岛的冬天差了点什么。
她伸出手,随口道,“差一场大雪。”
周思珩说:“你想看雪?”
她低低“嗯”了一声,却也是在暗示他——“希望今年冬天我有机会回南城看雪。”
他只是笑了笑,低声对她说,“会有机会的。”
正说着话,路当中温如琢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她起先还很犹豫,后来赵恒泽看见了她,立刻小跑过来,眼睛发亮跟她打了声招呼。
“恭喜你,前两天你在港岛大剧院的那场表演我去看了,简直堪称无与伦比的精彩。”
温如琢有点惊讶地问:“你们计算机系还有看戏曲的爱好?”
赵恒泽毫不避讳地看着她说:“毕业后你在港岛的第一场演出,我自然是要来看的。”
他引着她往路旁明亮的路灯下走,温如琢抽空瞥了一眼周思珩,见他没什么大反应,也就慢慢跟着走。
走的路上赵恒泽随口问她:“对了,你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才走了没两步,温如琢已经感受到背后周思珩的目光如火炬。
她往后退了两步,和眼前的人拉出一道很长的距离,分外客气地回复他。
“不用了,谢谢你。剩下几个月我还是打算全力以赴练习,准备下面的比赛。”
“也是,那我就提前预祝你比赛顺利。”
赵恒泽笑了笑,忽然凑近问她,“那位……是你的男朋友?”
温如琢愣了一下,尔后幅度极小的点了下头。
赵恒泽不再说什么话,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goodbye”。
三分钟,似乎已经是周思珩忍耐的极限。
温如琢走过去的时候,他正站在路口踢石子,月光爬上他肩头洒下满地清辉,而他抱着双臂,嘴里的糖块咬的咯吱作响。
“你在吃什么糖?”
“咖啡糖。”周思珩舌尖抵住后牙,“人在甜蜜的时候就要吃点苦的,以免让自己误认为是一场美梦。”
温如琢轻声问:“又是你那些莫名奇怪的习惯之一?”
周思珩声音几乎是抵着牙齿发出来,仔细听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皎皎,你明明知道我想听你说的,不是这些。”
他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很凶。
“我不喜欢你看他的目光。”
“那怎么办?”温如琢歪头看向他,“你要挖掉我的眼睛吗?”
她怎么可以用这种玩笑的语气问出这种残忍的话,周思珩简直被气笑了,他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我可以考虑挖掉他的。”
“看来我刚刚说到真没错。”
温如琢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拖长的语调故意卖一个关子,笑意吟吟仰着头观察他的反应。
周思珩宠溺地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嗯?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的男朋友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小气。”
酒精麻痹大脑,令一些深埋在心底的情绪如藤蔓抽条而出,仰头看见他站在路灯下的脸时,温如琢有一瞬间的愣怔,有些话也不由自主问出口。
她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话音刚落,周思珩捏住她下巴,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
忙完戏剧院的演出,温如琢终于抽出空去看望卓怜。
像卓怜这个年纪的人,对智能手机的使用程度很低,温如琢拜托台下的朋友帮忙拷了一份表演当天的录像,准备带到医院放映给她看。
去医院之前,她先去见了段梅英介绍的那位医生。
前两天她带段梅英来这里做了个基础检查,今天顺便把往年的病例带过来给他一道看一看。
没想到刚进门,就被脸色凝重的拉到一边。
“你确定你这份病例是上一周刚查的?”
温如琢“嗯”了一声,上面的日历不作假,她顿了一下说,“不过我上周有事没去,是我朋友帮忙陪着去的。”
“那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你给我的这份,和今天刚出结果的这份完全不一样。”
她起先没听明白,完全没反应过来。
医生看着她说:“你母亲的情况比病历上写的还要严重很多,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进入了中晚期的阶段,事实上,如果真的是初期,是不会采取这么保守的治疗方法的。”
“不过看得出来,你母亲被护理的很好,”
后面的话温如琢再也听不清了,她感觉脑子里有一根线崩断了,整个脑子在嗡嗡作响,好像一整个夏夜的蚊虫都钻了进去。
脑神经被疯狂撕咬,剧烈的疼痛令她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回了家,然后倒在床上失神的想,是周思珩骗了她吗?
他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偏偏是要用这件事情来骗她?
*
自温如琢入住后,为了方便照顾她,别墅配了24小时在岗的管家佣人,住在1楼的佣人房里,只要她一句吩咐,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这种待遇和公主没什么区别。
不仅如此,周思珩还让管家每天汇报她的最新动向,小到衣食住行,似乎真的对她每一件事了如指掌,才能填补他内心最空缺的那一块地方。
后来他们的关系渐渐变得好起来,温如琢主动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更多,周思珩也分不出更多的时间听冗长的报告,这个习惯就这么被耽搁下来。
但今天,他明显又感受到她情绪的不对。
别墅的监控显示她自从下车以后就失魂落魄,从中午到晚上不仅一顿饭都没有吃,甚至连卧室的门都没有踏出去一步。
定位系统显示她一天的行程轨迹,只有医院的地址,简单的令人连多余的猜想都生不出。
不过,为什么会有一个陌生医院的地址?
那么,她在医院见到了谁?又听到了什么话?
周思珩敛下眸,食指无意识叩着桌面,冷声吩咐道,“把她下午见了什么人查给我。”
窗外的影子慢慢爬到帘子上,风吹过拂下了月光,倒垂着的月影纱帘像小虫慢慢爬上桌面。
周思珩后背向后倚着,仰头想起那日她挑这方窗帘时的光景。
他突然开始意识到,她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一个微小的情绪,开始影响到他。
*
医院的事情像一个引线,温如琢又拜托那位医生给母亲做了一个全方面的检查。
医生最后给出的结果是,除了那份刻意隐藏严重性的报告,其他的治疗并没有失当的地方,所用的药品也都是国际顶尖。
又一次从医院回来的傍晚,温如琢站在路边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下踌躇。
几度犹豫之中,她还是给赵恒泽打了个电话。
对于她的来电,赵恒泽很是惊喜,过了会儿,声音低下来,倒是很细腻地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温如琢顿了一下,犹豫地问他,“听说你和学校的老师都很熟?”
“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查一件事情?”
赵恒泽谨慎地问了句:“什么事?”
温如琢说:“关于我们这一批的学费补贴的事情,当时说停就停了,也没给学校的正式文件,所以我想你如果有熟悉交好的关系,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这件事。”
“这事简单。”赵恒泽满口答应下来,“回头有消息了我联系你。”
拨完了这通电话,温如琢坐着叮叮车慢慢回家。
回去的时间自然比平时要晚一点,只是她没想到,今天周思珩回来的时间却比平时要早很多。
他端坐在客厅正中央,单手撑着下巴,视线笔直望向前面,那架势摆明了在等人。
在这个家里,他又能等谁呢?
可是温如琢今天并没有和他温存的心情。
她扯了个笑容,低声对他说,“我有点不舒服,先上楼休息了。”
“不吃晚饭?”
周思珩看着她的背影说:“皎皎,你最近好像都在躲我。”
温如琢背影猛的一顿,她轻轻说了句“没有”。
仍然头也不回的离开。
后半夜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中的她和周思珩纠缠不休,最后她恳求他杀死她,还以自由。
粘湿的潮热包裹着她,黑夜里,温如琢猛的惊醒,心脏还在惊魂未定的狂跳,忽然,她余光一瞥,看见了暗色之中唯一的光亮。
周思珩两腿敞开,端坐在她床边的一把欧式椅中,微抬着下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低垂的目光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阴冷,直勾勾的要钻进人骨髓的每一处,霎时间,温如琢身上的那一股热气散了,又倒逼出一股涔涔冷汗。
温如琢下意识往后退,把垫在身后的枕头抱在怀里,防御的姿态明显。
周思珩有些不解地看向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温存了如此久,她还是要这样防备他。
他偏偏不如她意,撑着手臂一寸寸向她靠近,阴暗的气息满满笼罩,危险的目光在她惶然的脸上扫射。
“宝宝,今天也不是你的经期,为什么还不舒服?”
“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温如琢已经很久没见到周思珩这副样子了。
自他们达成了某种友好的协议之后,周思珩似乎变了一副性格,乃至于她一步步卸下心防,几乎要忘记他顽劣秉性,就这个被这幅温柔假象欺骗。
这几日的冷淡也的确挑战了他的底线。
毕竟在此之前,忍耐这个词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温如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深看着他,冷硬的五官,收敛的神情,大多数时候显得寡淡无情,但她早已看透他的灵魂,是个再缺爱无比的孩童。
所以在感情上的把戏显得尤为幼稚。
对于这样幼稚的人,温如琢仰起头,主动吻住了他。
周思珩愣了一下。
他的手掌立刻抚上她的后颈,掠夺她的呼吸,侵占她的甜蜜。
在嘴唇相离的刹那,他双掌拢着她后颈,贪恋地望着她瞳孔里完全倒映的他的脸。
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