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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1蓦然回首,那人却……


    西安是座历史悠久的城市。许昭弥从小喜爱历史,尤其钟情西安、南京、洛阳这类历史古都。每到寒暑假,她都会央着爷爷给她讲故事。原本计划等上大学后就去这些城市旅游的,无奈学生时期经费有限,每月从生活费里实在省不下多少钱,又不好意思开口向父母要,便想着等毕业后工作了自己攒钱去。没想到人生第一份工作就这么忙碌,就这样拖了好几年,她才终于来到了儿时最向往的城市。


    出了高铁站,有会场的工作人员前来迎接。当时已经六点多了,酒店备好了接待晚宴,但陆以宁并没有去参加。他把两人的行李交给工作人员,拜托他们带到酒店后,就拉着许昭弥的手离开了。


    “我们去哪儿?”许昭弥迷迷糊糊被他牵着,来到路边主干道。见陆以宁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不多时车子停在他们面前。陆以宁拉开车门让她先上,“不是要去吃小吃?”


    至于为什么不找酒店租辆车开,一是西安交通拥堵,二是吃小吃的地方都在街头巷尾,停车不方便,打车反而更合适。


    “酒店里不是有小吃吗?”许昭弥问。


    “酒店哪能吃到正宗的?你是不是傻。”陆以宁嘴上这么说着,还略带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却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了。


    下了车就开始带着她走街串巷,许昭弥跟在他身旁,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操心。陆以宁带她到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平平无奇的小巷里飘来阵阵鲜香,推开一扇其貌不扬的红棕色木门,里面竟是人声鼎沸,一张张矮桌四周都坐满了客人,每张餐桌上几乎都摆着几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陆以宁带她到提前预定好的小包间,所谓的小包间里其实也就一张长凳配木桌,刚好容得下两人并排而坐。


    他们点了羊肉泡馍和羊肉串,还喝了冰峰汽水。汽水入口冰冰甜甜,两人低头喝着鲜美羊汤,谁也顾不得说话,不一会儿就吃得浑身冒汗,感觉就真的很爽。


    陆以宁吃饭其实是有点重口的,只不过平时懒得讲究,要是碰到这种地道的地方美食,往往就会吃得很舒爽。


    许昭弥看他往羊肉泡馍里加了好多辣椒红油,现榨的辣椒味道焦香诱人,许昭弥看着眼馋,偷偷舀了他一口尝尝,觉得味道可太爽了。他那碗里又有醋又有辣椒,比她的香好多,连她这个不吃辣的南方人也忍不住加了一勺。不多,也就那么一小勺,可再加的时候就被陆以宁制止了,理由竟然是“不确定她吃辣会不会长痘”。


    “丑了就不要你了。”


    把许昭弥气够呛。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西安之行,许昭弥好像又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不也是第一次来西安吗?怎么感觉你像个本地人似的。”这么难找的小店,连个门牌都没有,他竟然轻车熟路就带她过来了。


    不仅如此,陆以宁对西安大街小巷的路况简直了如指掌。


    许昭弥几乎是闭着眼被他牵着走,在哪儿过斑马线、在哪儿等红绿灯,这些都不用她操心,她只需乖乖跟在陆以宁身边就行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尤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身边有一个能给予十足安全感的人,时刻保护着你、指引着你,让你不再为任何事费心,那种感觉真的特别棒。


    “因为我提前做了攻略。”


    “你也会做攻略?”


    “废话。”陆以宁抽出纸巾给这小傻子擦嘴擦汗,又让她别再问这种无脑问题。只不过他记性好而已,地图什么的看一眼大概就能记在心里。


    吃饱喝足后还有些时间,两个人都不想那么早回酒店,就沿着城墙慢慢溜达。走了十多分钟后,来到了著名景点钟楼。夜晚的钟楼灯火璀璨,不少游客在拍照打卡。许昭弥抬头看向钟楼,觉得可真美啊!这时古街小巷灯笼亮起,与钟楼的灯火交相辉映。她在人流中紧紧握着陆以宁的手,听到陆以宁低下头,嗓音温柔地问她:“要不要去拍张照?”


    许昭弥的脸被灯笼映得有一点红,她兴奋地点头:“要的!”


    没想到拍照过程无比艰辛,许昭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单人机位,快速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陆以宁则后退几步半蹲下来,找到最完美的角度为她拍照。每一张都不糊弄,在许昭弥没看成片之前,她都不知道陆以宁拍照技术竟然这么好!平平无奇的动作姿势,被他随手一拍,感觉都成了大片。“这还是我吗?”许昭弥指着他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姑娘,有点害羞地看着他,“这也太好看了吧?”


    陆以宁看了屏幕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确认自己没拍错人。


    “就是你。你就是这么好看。”


    “!!!”许昭弥心里开心得嗷嗷直叫,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是在夸她吗?追着他喋喋不休地问:“你再说一遍?嗯?刚刚我没听清欸。”


    “别动。”陆以宁又把她按住,他抬眼看了看身后的位置,示意她往左边再挪一点。许昭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又不敢乱动,只得乖乖听他的话。到指定位置站好后,陆以宁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快步走到一旁的一对中年夫妻面前说了些什么,很快对方笑着接过他的手机。陆以宁小跑回到她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他力气有点大,许昭弥几乎贴在了他身上,头也向他肩膀的方向歪了一下。


    陆以宁这人平时多严肃呢?在任何场合几乎都不苟言笑,许昭弥很少见他主动笑过。而此刻,他却对着对面的手机镜头主动扬起了唇角。


    “很好,男方表情不错,女方也笑一笑嘛,看你老公笑得多开心啊。”


    许昭弥的表情从惊愕转为喜悦,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其实日后如果细看那张照片的话,会发现她的眼睛里其实还含了泪光,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悲伤。


    但总的来说,那一晚她真的非常非常感动。


    她想起曲琳琳大学时谈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大学四年,两人相处得都很不错。只是毕业时,两人一起去青岛进行毕业旅行,男方的很多毛病便都暴露出来了。用曲琳琳向她抱怨的话说:“他真的特别懒,和我出去玩什么都不做,不做攻略,不定机票和酒店,也不找景点,什么都指望我。这也就算了,每到一个地方,我想拍几张全身照,他都不帮我拍,要么就敷衍地拍几张,连一张能发到朋友圈的照片都没有,气死我了。”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曲琳琳在海边捡贝壳,茫茫沙滩上全是人,许昭弥放大照片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曲琳琳究竟在哪里。


    看着陆以宁给她拍的照片,许昭弥就有一种“别看这男人平时事儿多、臭脸、脾气暴,但和懒蛋男大学生比起来还不错”的感觉。


    “还想去哪?”陆以宁问她。


    许昭弥脱口而出:“大唐不夜城!”


    “网红景点,有什么好看的。”陆以宁对此嗤之以鼻,可却还是带她去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大唐不夜城算不算网红景点,但是那一年,西安的大唐不夜城在网络上确实挺火的。尤其是那年七月,正好他们出差,大唐不夜城景区首次推出不倒翁行为艺术表演,也就是那年年底在网络爆火的“不倒翁小姐姐”。可以说,他们俩算得上是第一批和“不倒翁小姐姐”握手的游客了~


    当然,只有许昭弥握了手而已。


    陆以宁听着许昭弥左一个“哇好厉害”,右一个“哇好漂亮”的,就觉得这女人傻得冒泡。路过一间租汉服的铺子,看着里面挂着琳琅满目的裙子,他脑海中就自动浮现了许昭弥穿上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忽然觉得周围所有的色彩都黯淡了。


    “要换汉服吗?拍几张照。”陆以宁拉着她的手停下。正巧里面的工作人员出来招揽生意,看到门口的俊男美女顿时就有点激动:“美女,美女,拍张照吗?399元两套,包妆容包彩绘,而且还是单人跟拍,精修九张,底片全送!”


    许昭弥有些不好意思,她本就是个i人,陆以宁给她拍照还行,让别人拍就算了……但她又有一点想穿汉服,于是便抓着陆以宁的手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一句话都没说,陆以宁却秒懂了她的意思,“不需要,我们只租衣服。”说着拉着她的手走进铺子,亲自为她挑选了两身衣服,两身都是大唐风,还租了个小灯笼。


    许昭弥真的超喜欢,她信任陆以宁的审美。本来她还想穿那种红色的战国袍,可陆以宁看了看就说她不适合:“这种衣服适合脸型偏窄的女生,你脸蛋太圆,适合穿唐装,穿上一定是好看的。”


    许昭弥又被他夸好看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她形容不出心里究竟有多开心,只觉得仿佛心中绽放了一朵朵小花,眼前的世界都仿佛变成了粉红色。但她又有那么一点儿傲娇,不想把自己的得意表现出来,就撇了撇嘴说:“我脸才不圆呢,你脸才圆呢。”其实她的脸蛋只是微微有点圆而已,小时候人人见了她,都夸她是标准的鹅蛋脸。


    陆以宁正低头为她挑选发饰,手指从冷银色的发钗上一一划过,而后拿起一支金镶玉步摇,在许昭弥脑后比划了一下。


    许昭弥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他,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小骄傲。陆以宁瞥她一眼,把玉步摇轻轻放下,却在这时突然偏过头来,同时弯腰在她唇角猝不及防地吻了一下。


    唔~流氓啊你!


    许昭弥彻底噤了声~


    那天陆以宁给她拍了好多照片。两个人就那样走走停停,并不拘泥于特定的动作和背景。陆以宁喜欢抓拍,有时候许昭弥简单一回眸,就被他抬手记录下来,很随意的一瞬间都能被拍得很好看。


    其实许昭弥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上镜,她以为单纯只是陆以宁技术好而已。但她不知道这其实是陆以宁第一次拍人像,在此之前他只拍过风景和地貌,许昭弥是他拍过的第一个女人。


    在那个晚上他甚至迷恋上了透过镜头频频凝视她的眼睛,从对焦到聚焦的那几秒,是他心跳最快的时候。快门按下去的瞬间,他突然想到了那样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觉得那诗很适合彼时他的爱人。


    第52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2“只要我想,只要……


    从大雁塔由北向南一直走,穿过诗词街到达团花广场,又看了一场唐人胡人花车斗彩。他们在人声鼎沸下光明正大地牵手,毫无顾忌地亲吻。后来回想,那竟是他们在一起时度过的最热烈的一个夏天。


    晚上,陆以宁捧着她脸,一边亲她一边问,“带了几个戴,嗯?”


    “就、就上次没用完的半盒……”


    “那不是没几个了?”


    “你还想几个?”她们只在西安住两个晚上而已。


    陆以宁忽然掐着她腰翻了个身,将她按倒在身下。


    紧接着,许昭弥就听到身后传来皮带搭扣清脆冷厉的一声“啪嗒”响。


    许昭弥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发烫。


    随之落下的,还有陆以宁粗暴地按在她臀上的巴掌,以及那一句:“只要我想,只要你受得住。”


    “我可以干‘你到天亮。”


    ……“嗷~”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满。


    其实主要是参观两个会展,一个是国际时尚零售展,另一个是智能家居展,分别安排在上午和下午。


    许昭弥因为不是正式出差过来的嘛,所以就没有跟着陆以宁。主要是陆以宁那边偶尔会有记者采访,许昭弥可不想自己被拍到,于是便一个人在各类品牌展位间参观。


    好不容易得来的学习机会,她是绝对不会在蹉跎中度过的。


    陆以宁在和时尚品牌老总们交流讨论时,许昭弥就在展会上一家家地观察各类品牌的最新产品,欣赏人家的店铺设计和展示风格,了解当季流行趋势对品牌布局与选品的影响。


    下午的智能家居展会上也是如此,陆以宁和品牌老总们在圆桌会议论坛上,探讨智能产品在未来家居生活场景中的应用。这过程有个全程直播,许昭弥坐在大厅的智能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屏幕里的陆以宁讲话。


    她看得认真,心里又暗暗生出了几分佩服来。每个老总都有个议题,但大多手里都拿着稿子,只有陆以宁是对着镜头脱口而出的。


    他太厉害了,他的议题是“如何在家居主题区域打造创新体验空间,以此吸引消费者”,许昭弥从没见他准备过这份稿子,也没听他讲过这次发言的任何,他都是在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呢?但他的演讲内容翔实又幽默,一点不像背出来的,而且他还有很多非常前卫的想法,许昭弥就觉得这个人的脑子真的很聪明,甚至有种忍不住想要拿笔记下来的冲动。


    其实像潞城莲花,在陆以宁没来之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其业绩在全国一线城市门店中都是垫底的。很多调来潞城“一轮游”的项目总都断言过潞城店没有什么救起来的希望,主要原因在于潞城这座城市有点偏养老性质,它不像其他一线城市那样充满活力,这是受地区经济结构影响的。城市特性如此,生活在这里的人也不例外,像姚雷这样的本地人就是典型例子。


    但其实身为莲花的员工,大家心里都有那么一点期望,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所在的门店是吊车尾。直到陆以宁来了以后,他大刀阔斧改革,强势优化业态组合,定期评估与调整,既不怕得罪商户,也不怕得罪他人,他鼓励大家开展多元化营销活动,致力于重新塑造品牌形象。全面强化人员管理,同时注重员工身心健康,带领大家进行旅游团建,让员工能够真正热爱上自己所从事的行业。


    许昭弥以前从没复盘过陆以宁这两年在潞城所做的工作,此刻忽然就觉得他干的事情可真多,他可真厉害。在他任职的这两年,潞城莲花店不仅连续三次考核进入前三,被总部评为最受欢迎门店,在潞城所有大型商超中一骑绝尘,登上商业杂志,就连她本人工资也翻了三倍。想到这儿,许昭弥就有点热泪盈眶了。


    她知道也许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和这样优秀的人成为夫妻,她不知道他是否会是一个好老公,但她由衷承认他是一位好领导。当然,他还会给她做饭,给她拍照,给她准备各种惊喜;工作上会指导她,帮她规划职业生涯,生活里还会送她各式各样的礼物,小到简单浪漫的八音盒,大到昂贵的珠宝。哦对了,他在床上的服务意识也很棒!所以除了不结婚以外,他也是一个不错的男朋友。


    许昭弥认可他。她纠结难过了这么多久,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第二天行程类似。


    不过第二天就没那么正式,陆以宁坚持让许昭弥留在他身边,许昭弥就只好假装成他的秘书跟着他。


    看他和一些品牌老总在展会休息间隙互相交换了名片,还有一些陆以宁比较看重的品牌,觉得和莲花调性相符的,也约了后续进一步洽谈的合作细节。


    不过他也不是谁的名片都换的,陆以宁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挺傲,先不说他是什么身份,就算别人不知道,但是莲花也不是一般商场,即使顶奢称不上,定位高端也绰绰有余。有个刚创业的小青年点头哈腰地奉承他,又是递名片又是递烟,可陆以宁呢,别说名片,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许昭弥就觉得他有点过于冷漠无情了。


    陆以宁看中的多是一些自带流量的大品牌,这里涉及购物中心“人货场”逻辑。尤其是传统百货转型为购物中心后,“货”逐渐倾向于自带客群的主理人品牌,要善于讲品牌故事才能吸引客流。就像那时候许昭弥给伍试糕点做推广,在小红书上写小作文讲伍叔的身世一样,本质也是这个道理。


    虽然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看着陆以宁拒绝了一个干劲满满的有志青年,看着人家脸上那种失落难堪的表情,就还是忍不住有点圣母心。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文创品牌,别的城市的莲花她不知道,最起码她们潞城店是不太需要的。


    许昭弥朝人家抱歉地笑笑,快速跟上陆以宁,结果还被陆以宁凶巴巴瞪了一眼。


    “少管闲事。”


    “我没有!”


    “笑也不行。”


    “切。”


    结束后正好是晚饭时间。


    陆以宁并不随大流去吃招待餐,他有个私人饭局,参与的都是些知晓他身份的熟人,可想而知,这些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佬。许昭弥自觉不适合跟着他一起去,便摆摆手,朝他笑笑说:“你去吃吧,我回酒店等你哦。”


    “等个屁。”哪知陆以宁却直接拉住她的手,“一起。”


    这是个私人局,包厢十分私密,里面无论发生什么,自然都不会泄露出去。


    “哦。”许昭弥本来觉得没什么,去就去呗,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但到了之后,许昭弥就怂了。在座的竟然都是些常在新闻头条上出现、有名有姓的大佬。许昭弥就看着陆以宁亲自把她领到坐在主位的一位叔叔面前,喊了声“王伯伯”。


    “你爷爷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


    “托您的福,二老身体安康。”


    许昭弥属实被吓到了,一整晚都像个小鸡仔一样缩在陆以宁身边,头不敢轻易抬起,手也不敢随意动弹。饭桌上大多是男性,大家都忙着举杯敬酒,鲜少有人动筷吃菜。许昭弥因心中忌惮,连转动餐桌转盘都不敢,以至于过了许久,面前依旧只有那两盘荷兰豆和炒青菜。


    酒过三巡,话题难免就转到女人身上。有个较为年轻的注意到了许昭弥,毕竟这桌上就只有她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便想当然地以为她是陆以宁的女秘书,于是故意递过酒杯,带着几分调侃道:“美女,来喝一杯?”


    男人本性如此,无论身处何种地位都概莫能外。


    啊!许昭弥身子一下子绷紧了。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大方接过酒杯,不能驳对方的面子,也不能给陆以宁丢脸。但她不会喝酒,而且也有点不太想喝。


    可她还没来得及看向陆以宁,陆以宁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竟然直接把胳膊横在许昭弥的椅子上,摸了摸她的头发,意思很明显了。


    “她不会,我来吧。”陆以宁垂眸,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之后又倒满一杯,抬起酒杯对着大家说:“我替弥弥敬各位。弥弥现在也在莲花工作,以后免不了和各位叔伯接触,还望各位长辈以后多多关照。”


    大家就都知道这姑娘可不止是秘书这么简单了。


    但具体是什么,陆以宁没明说,聪明人自然也不会追问。


    他替许昭弥挡了这一下,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劝她酒。


    但总有些老男人嗜好倚老卖老,就还想着逗逗小姑娘,故意把自己名片递给许昭弥。


    “许经理年轻有为,长得又漂亮,考不考虑来叔叔公司工作?保证比陆总给的待遇好!”


    便惹来其他人哄笑,嘲他横刀夺爱,“陆总哪舍得放人?”


    许昭弥看着递到眼前的名片,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感觉十分尴尬,又觉得男人的话有点油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酒局文化的复杂,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突然就觉得有了一点失落,难道想要向上发展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要接触这些吗?


    陆以宁却笑了笑,凑到她耳边提醒她:“收下吧,记得唐伯伯这份好意,以后要是失业了,还能去他那儿混口饭吃。”


    许昭弥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烫金的字,竟然是一个国内知名连锁酒店的总裁。她马上也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感觉自己有点招笑。


    “在莲花哪能失业?陆总可真会开玩笑。”


    那晚陆以宁带她结识了许多大佬。饭局结束后,有人甚至还和她互相加了微信。一时间许昭弥甚至有点恍惚,这些人脉资源,有的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企及。


    饭桌上都是长辈,陆以宁后半程一直在敬酒。几圈下来他喝了不少,回来后就开始吐。


    许昭弥第一次见他喝成这样,扶着马桶折腾了大半夜,一边吐一边说醉话,使劲扯着领带,嘴里嘟囔着说勒得难受。哪怕许昭弥已经帮他解开了领带,可却还是冲着许昭弥喊难受,一边喊一边用手抓,把自己脖子都抓红了。


    许昭弥好心疼他,问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他含含糊糊地说是因为人情。


    好不容易把他收拾干净,扶到床上,刚给他盖好被子,他又翻了过来,手脚全都搭在她身上,抱着她亲,嘴里还继续说着醉话。


    醉话乱七八糟的,许昭弥没怎么听清,只听到那么两句。陆以宁一本正经地趴在她身上说:“记住,你出去不能喝酒,知道吗?”


    “知道不知道!”他闭着眼睛,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可生气的语气竟还挺唬人。


    “知道了知道了。”许昭弥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那你发誓。”


    许昭弥无奈地望向天花板:“好,我发誓,我出去不和别人喝酒哦。”


    陆以宁迷迷糊糊地趴在她身上,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声音绵长而疲惫,像是终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许昭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平躺好,把毯子掖好,见他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就忍不住伸出手指把它抚平。


    她忽然有点想哭,鼻子酸酸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烫了起来。


    她发现他也有很多哀愁,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像是无形的枷锁一样缠绕在他的脖颈。


    她想起了曾经那个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也曾无忧无虑,肆意疯狂,欢笑过,自由过。


    “我这么努力工作是为了配得上你,你这么努力工作又是为什么呢?”


    “你不是很喜欢唱歌吗?不是很喜欢打鼓吗?为什么放弃了呢?”


    她低头亲了亲他的唇,几滴眼泪落在他嘴角,许昭弥伸手替他抹去。


    陆以宁紧闭双眼,有一行泪落了下来。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竟然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对不起我哥,我要替他实现他的人生。”


    许昭弥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了堤。她的脑海里不断闪回着陆曼青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番话,那是陆曼青在登上飞往美国的飞机前,最后一刻给她打来的。


    “……酒吧爆炸了,他幸运地逃了出来,然而当他发现哥哥还在里面时,整个人都疯了,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回去,周围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


    “那天是阿睿的生日,他原本计划在香港和爷爷奶奶一同庆祝。可宁宁执意要在酒吧为他举办一场特别的生日派对,阿睿为了不让弟弟失望,他宁可骗了爷爷奶奶,也特地从香港飞回了潞城。爆炸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逃了出来,是为了救宁宁才第二次折返回火场。”


    “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他的四肢已经被严重烧伤,皮肤大片脱落,肌肉和骨骼甚至都能看到,鲜血混着烧焦的皮肉,惨不忍睹。他在ICU经历了漫长的抢救,承受了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尽管医生们拼尽全力,最终还是无力回天。他在临终前说出的唯一一句话,是让宁宁照顾好爷爷奶奶和我。”


    所以,尽管陆以宁什么都没有亲口对许昭弥说过,但许昭弥其实已经知晓了他所有的痛苦。


    这一刻听着他从嘴里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许昭弥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可是你自己的人生呢?”这是那一晚她抱着陆以宁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可是你自己的人生呢?


    转天一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许昭弥和陆以宁几乎同时睁开眼睛。“你好点了吗?”许昭弥笑眯眯地朝他眨眼睛。陆以宁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睛闭上,头撒娇似的埋在她胸口,像个小孩似的搂着她的腰,瓮声瓮气地说:“不好,还有点痛呢……”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


    “因为你在我身边,我高兴……”


    “行吧~”许昭弥笑了笑,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干脆搂住他肩膀,像哄小朋友似的哄着他:“那你再睡会~乖。”


    今天既没有工作安排,火车又是下午才开,所以他们并不着急起床,甚至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用来荒废。


    两人睡醒后又搂着眯了一会儿,等困劲儿过了再次睁开眼睛,又互相抚摸了一会儿,腻了腻,快十点才起来。


    陆以宁其实很少会在酒局上喝醉,像昨晚这种断片的情况更是从未有过。昨晚一是长辈太多,他不得不喝;第二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刚才他对许昭弥说的,因为他心情好,他高兴,这几天和许昭弥在西安过得很快乐,所以就想多喝一点。


    结果差点喝成傻逼了,怎么回得酒店房间都忘了,刚刚俩人起床的时候还被许昭弥埋汰,说他昨天抱着马桶吐了一晚上。


    “你还非要模仿蜡笔小新给我表演大象舞!”


    “胡扯!”


    陆以宁骂骂咧咧地到卫生间冲澡,头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痛。许昭弥则把行李箱拖出来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主要是她出门时带的那些破破烂烂,三两下就收拾完了,陆以宁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终于有了点神清气爽的感觉。


    他身上披着酒店浴袍,连带子都没系,就那么擦着湿哒哒的头发朝许昭弥走了过来。


    许昭弥呢,盘着小腿弱弱坐在地毯上,亲眼目睹了小修修升旗的全过程,吓得肝颤腿颤,连声音都抖了:


    “你,你别过来啊!我还没收拾完了!”


    “急什么,还有两个小时,先把昨天没干的补上。”


    说着浴袍就落在了地上,许昭弥被他从背后扯着手腕顶在穿衣镜前来了一次,又被他抱着回到床上拉手式来了一次。


    ……


    ***


    ***


    彻底完事后两个都大汗淋漓的,给许昭弥气笑了,这澡又特么白洗了。最后陆以宁又抱着她到洗手间一起洗了个鸳鸯浴。两人赶在下午两点前准时退了房,时间真是一秒都没浪费。


    于是许昭弥和陆以宁的西安之行就在这样的没羞没臊中结束了,退房的时候许昭弥甚至还有一点不舍。


    “我们以后还会一起出来玩吗?工作也行。”她问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可怜,让陆以宁忍不住皱眉头,“为什么不会?”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次普通意义上的出差,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可他永远不会知道许昭弥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回去后记得把照片发我哦~”


    “可以,回去求我。”


    许昭弥伸出她的小爪子朝着他背影凶巴巴地挠了两下,烦人!


    那一年很多酒店开始流行在大堂设置明信片愿望墙,客人可以选择寄给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的自己,也可以选择将愿望留在这里。


    许昭弥选择了后者。她挑了一张带有星星背景的明信片,在离开之际认真写下了两句话。


    陆以宁走到酒店门口时,发现许昭弥还没跟上来。回过头见她竟还在柜台前磨蹭。


    “干什么呢?”他走过去,刚要看她写了什么,许昭弥却迅速用手捂住,不让他看。


    “秘密。”她这么说着,然后急忙把写好的明信片用小木夹挂在了愿望墙上,甚至还有一点害羞地把它藏在了其他人的明信片后面。


    陆以宁也懒得看,转身时顺手拉上她的行李箱,催促她,“快点,再晚赶不上火车了。”


    “知道啦知道啦。”许昭弥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


    她在卡片上写下了这样两句话:


    【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你也是很珍贵的。】


    多年以后许昭弥收到一张从西安寄来的明信片。当她看到那两行熟悉的字迹时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那时她已经鼓起勇气告别过去重新开启了新的生活。所以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她想不到的是,当年那两句话原本是她写给陆以宁的,没想到却也在那时同时写给了未来的自己。


    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你也是很珍贵的。


    你也是很珍贵的。


    第53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3“顺便去睡几个好……


    许昭弥离开的这几天,莲花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骆氏太子爷的桃色新闻炸上了同城热搜。


    骆弋舟有过多少女人呢?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酒色财气浸淫多年,各色美人像橱窗里的珠宝任他挑选,起初还觉得新鲜,可时间久了也就烦了。


    直到后来遇到贝诗楠。


    其实他真挺喜欢她的。小姑娘床上放的开,下了床不缠人,古灵精怪里又掺着三分傻气。有时候带她出去玩,在她从没去过的私人会馆里,两只水灵灵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对什么都好奇,也什么都敢问,傻乎乎的,透着那么一点清澈的天真。


    有句话怎么说的?千篇一律的珠宝看多了,偶尔奇货入法眼。


    可纨绔子弟哪懂什么长久?新鲜感就像香槟气泡,噗嗤两下就散了。生日当天包下游艇开狂欢派对,转头给贝诗楠发信息说在邻市谈并购。


    偏生遇上个5G冲浪选手。贝诗楠刷着爱豆动态呢,首页突然蹦出某网红的九宫格来——碧海蓝天间,某位浴袍半敞的墨镜男左搂超模右揽网红,胸口还晃着枚眼熟的虎头纹身。


    贝诗楠虽然是个很洒脱的姑娘,对待感情从不较真,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划开通讯录的动作比卸载过期app还利索,拉黑删除一气呵成,彻底和渣男拜了拜。


    骆弋舟从海上潇洒归来,带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贝诗楠。


    消息却弹出了刺眼的红色叹号。


    生平头回尝到被拉黑的滋味,他竟被气笑了。


    琢磨下头绪,倒也不慌,毕竟耍脾气的小女孩他不是没见过。女孩子受冷落、吃醋了耍个小性子很正常,一般买俩包包哄哄就好了,再不济就买辆车。于是骆弋舟给车行朋友打电话,直接订了辆粉红色帕拉梅拉,大张旗鼓地让人把车拉到了莲花门口。


    车被放在水晶棺里,上面系着大蝴蝶结,别提多夸张。那天不知有多少人出来围观,可贝诗楠坐在工位前记录销售额,别说下楼看一眼,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后来骆弋舟又以沪尚居店长的名义强求见面,抱着鲜花亲自站在商管办公室门口,贝诗楠为躲他又跑出去检查消防设备,总之就是不肯见。


    骆弋舟也想算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公子哥,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够可以。别人也劝他,太矫情的女人没必要留着,可他还是有点舍不得。


    结果转天,贝诗楠正在巡场,突然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说是沪尚居出事了,让她赶紧过去看看。


    匆忙赶到门口,只见吃到一半的客人都被赶了出来,就连提前预定好的桌位也被取消了。


    贝诗楠心急火燎地冲进店里,瞧见客人们正在柜台前大声呵斥店员,服务员一边不住地道歉,一边解释是厨房水电出了故障,就这样把锅甩给了商场。


    然而大家根本不买账,纷纷扬言不仅要投诉这家店,还要连带投诉商场。


    贝诗楠气得肺都快炸了。她扭头看向大厅深处,就见骆弋舟西装笔挺坐在那里,面前还特意布置了一桌烛光晚餐。


    好不容易安抚好那些骂骂咧咧的顾客,贝诗楠终于带着满腔怒火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在骆弋舟面前猛地一拍桌子,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坐下。”骆弋舟伸出两根手指向下点了点。自家店都乱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贝诗楠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你别发疯,你现在马上恢复营业!”


    骆弋舟不以为然道:“这是我自己的店,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有什么问题?”


    “你要是开在荒郊野外确实没人管你,但在我们商场,就得遵守我们的规则!”


    骆弋舟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倒着酒说道:“你知道吗?你这人就是太守规则,凡事太较真,这样不好。”


    “什么叫我太较真?”


    “你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不是吗?”


    “什么意思?”


    其实有些话已经不必说的太明白了,贝诗楠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亲耳听到眼前这个男人从他嘴里这么坦然自若地说出来,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狂妄自大的渣男呢?他什么意思?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就是花心滥情大海王,那又怎么的了?所以他一直以来把自己当成什么呢?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还是无聊生活中的消遣?


    贝诗楠的怒火“噌”地一下冲到头顶,她再也忍不住,夺过他手里的红酒杯就朝他泼了过去。


    在看到骆弋舟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她手其实还有点抖,但心里却想着我他妈可真牛逼!虽然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许会就此断送了,但她并不后悔,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爽。看了这么多年偶像剧,台词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告诉你,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像你以为的那样肤浅。”


    这天贝诗楠彻底“火”了一把。从沪尚居浑浑噩噩地回来,一路上承受了多少同事异样目光和闲言碎语暂且不说,刚一进来就被大姚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姑奶奶,你惹谁不好,偏偏惹骆总。你知不知道就连连华都有骆总的股份!”也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得那么快。


    贝诗楠心想她到底有什么错呢?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来指责她?


    “我惹了又怎样?大不了他让连华开除我!别,也别麻烦了!我辞职行不行?”


    这一下可把大姚气坏了,“陆总不在,没人批准你辞职!”说着又把胸牌丢回给她,“你现在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下午班也别上了!”


    贝诗楠抓着胸牌,怒气腾腾地从办公室冲了出去。


    许昭弥回来这天,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氛围奇奇怪怪的。


    而且贝贝竟然没来,既没有请假,排班系统里也没查到她提交的倒班申请,许昭弥给她发信息不回,问了一圈同事大家也都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陆以宁和她同一天回来的,但他来得早,刚到办公室就召集几个部门总监开会。许昭弥出来去茶水间打水,小杜就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


    一进门就急的跟什么似的,说:“弥姐,贝贝姐出事了!”


    “怎么了?”


    小杜就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给她讲了讲。许昭弥越听越皱眉,就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姚栗栗带着几个部门同事走了进来。


    “某些人背地里勾引商户老板就算了,被甩后居然还敢跑到商家那儿大吵大闹,吃着商管饭砸商户锅,等着卷铺盖滚蛋吧。”大概是说完坏话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不过姚栗栗也不在怕的,甩甩头发就从许昭弥身边走了过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贝诗楠平时总和姚栗栗对着干,这回姚栗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哪能不趁机踩两脚。


    “怎么办呢弥弥姐,贝贝姐不会真的有事吧?”


    “没事儿。”许昭弥回过神来拍了拍小杜肩膀,安抚他,“你别担心,先去工作吧。”


    许昭弥从茶水间出来,路过会议室时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果然看到陆以宁神色凝重,尤其在听大姚汇报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又给贝诗楠发消息,有一点着急:“贝贝你在哪呢?”


    给贝贝发完消息,她又想着给陆以宁也发一条。她想告诉陆以宁,贝贝绝不是别人口中的那种人,希望他不要只听片面之词就妄下判断。但是这条信息最后也没有发出去,许昭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事事都要与他据理力争,尤其是经历了西安之行回来后,就莫名地对他多了一点信任,她相信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冤枉贝贝,相信他会有一个公平的判断。


    贝诗楠立刻回她:“马上到。”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贝诗楠就一身轻松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像没事人一样,精神状态特别美好,尽管眼底的黑眼圈仍然清晰可见,可她依旧笑嘻嘻的。路过那一双双写满流言的眼睛,也毫不在乎,直接给许昭弥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死你了!”


    “你还好吧?”


    “当然,陆总回来了吗?”


    “在开会。”


    “ok,我去等他。”


    许昭弥拉了她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贝诗楠就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没事儿,你别管。”整个人就特别潇洒。


    陆以宁散会后从会议室出来,贝诗楠立刻嬉皮笑脸地跟了上去,“陆总,我有事找您~”


    陆以宁回到座位后,便开始签审批单,边签边听贝诗楠站在他办公桌前念叨。


    像个小学生念检讨似的,“我认罚,这次是我太冲动,不仅得罪了大客户,还给咱们商场带来了负面影响和损失,所以我决定辞职。”


    “但我必须强调一点,不是我去勾引的他!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追求我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借他的关系为自己在工作上谋取过任何私利,您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查。至于我泼他,是我不对。当时我脑子一热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他是个渣男,反正我觉得泼渣男没什么不对,泼都泼了,我也认了。”


    陆以宁把签好的文件丢一边,抬起头问,“说完了?”


    贝诗楠点点头,还有点不服的样子。


    其实陆以宁刚刚在会上和大家聊的,是这次出差回来后准备招商的几个品牌,共享相关信息而已,压根没人讨论她的事。


    有时候自己觉得天大的麻烦,在领导眼里不过就是芝麻小事而已。大姚只是简单提了一嘴,也不过是汇报近期工作。陈萨倒是多说了两句,却是批评公司最近风气歪,乱嚼舌根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可惜贝诗楠不知道这些。她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说了那些话,却听到陆以宁轻描淡写地回了这么一句:“泼得好。”


    “啊?”


    陆以宁刚接到通知,从西安回来又得赶回总部开会,正低头给秘书发信息让她订机票,根本没闲工夫跟贝诗楠扯这些。事实上他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


    “给你批十天假,带薪的,出去散散心。”


    “顺便去睡几个好男人。”陆以宁随口又补了那么一句。


    十天假!还是带薪的!贝诗楠做梦都不敢想,就那么懵懵愣在原地,“哈?”


    “听不懂?”


    “听得懂!可别人有意见怎么办?”


    “那是别人的事,跟你有屁关系?”陆以宁挥手打发她走,“有意见让他们随时来找我。”


    贝诗楠感动的什么似的,临走时突然回过头咧嘴笑道:“老板,我必须要说一句,您真的酷毙了!”


    第54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4“叫给我听。”……


    贝诗楠想了想,开小灶这种事还是低调点好,所以就只告诉了许昭弥一个人。


    “太好了,你要好好散心哦,旅行真的很治愈,保证你回来以后把什么烦恼都抛掉!”许昭弥简直比她还开心。


    “是吧,旅行确实挺治愈的,也挺滋润。我看你红光满面的,都胖了哟。”贝诗楠说着捏了捏她的脸蛋,语出惊人:“羊肉汤挺滋补的吧?”


    许昭弥想都没想就“嗯嗯”地应着,点头如捣蒜:“西安面食太好吃了,肉夹馍肥瘦相间,汤汁浓郁,再配上热腾腾的羊肉汤,超美味!对了,羊肉汤里一定要加炸辣椒,真的香极了,我——”话说到一半,许昭弥突然收了声,比刹车还快,小脸都吓白了,“你……你说什么?什么西安?”


    “还装?”贝诗楠不再跟她演戏,捏了捏她的小脸,很真诚地看着她说:“弥宝,这个世界渣男太多了,遇到好男人一定要珍惜。”


    “所以你都知道了?”许昭弥脸微微泛红,她有点羞愧。


    “我在北海道就知道了好么!哎呀,终于能说了,都快憋死老娘了。”贝诗楠蛮激动地念叨起来:


    “北海道第一天,咱们去打雪仗,就属你砸他砸得最狠,我看着都肝颤儿。结果呢?我靠,他居然一下都不舍得砸你,砸别的女生可毫不留情!”


    “还有啊,他病的时候,谁劝他都不肯吃药,结果你一病,他就立刻去买药了,说是给自己买的,谁信?”


    ……


    “还有去香港的头等舱,偏偏你坐在他隔壁,哪有那么巧合!”


    “还有跨年那晚,陆总说他要回家住所以不住酒店,还算合理吧,结果你那夜也没回来!整整一整夜哦,半夜还有同事找你要蒙脱石散,不是我在给你打掩护,你早就露馅了好不好!”


    许昭弥听着自己的桩桩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赶忙双手合十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知道啦,我没生气,我还替你激动了好几天呢!尤其每次看到你俩在商场里暗戳戳地眉来眼去,我心里就像住着一只尖叫鸡。”


    贝诗楠用肩膀碰了碰她,“说真的,陆总人真的不错,不愧是我一开始就看好的男人。你知道我出来时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要我尽管出去玩,什么都不用怕,有麻烦他顶着,包括那个渣男。陆总真的超man的!虽然我知道这是沾了你的光啦。”


    说着贝诗楠又抱住她,很真诚地:“祝你幸福,弥宝,真为你感到高兴。”


    “你也会的。”许昭弥也有点感动,双手抱紧她。场面突然就有点煽情,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她有一点哽咽:“不对,你一定会幸福的。”


    她甚至有点想哭,贝贝的话和脑海里陆以宁的影子一点点重叠。三年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许昭弥不禁问自己:他对我真的这么好吗?


    陆以宁很快又去总部出差了。


    送走贝诗楠,紧接着许昭弥又送他去机场。


    骤然分开,两个人都有点不舍,以前是陆以宁不舍居多,这次反而是许昭弥。


    “你要去多久?”


    “一周左右,最多不过两周,我爸找我,可能还要回家一趟。”


    “哦。”提到他家的事情,许昭弥的心里就有那么一点失落,但是有些话她问不出口,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问。


    就那么沉默了一会儿,许昭弥又开口说:“谢谢你相信贝贝。”


    陆以宁说:“不用谢,她是我员工。”


    许昭弥看着他,突然就想到之前和他在小酒馆里吵架的那次。那时她指责他质疑自己员工人品,还说对他很失望,现在想想,过去的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他。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点愧疚,于是俯身过去亲了他一口,“谢谢。”


    轻轻的一个吻。


    陆以宁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开着车,目视前方笑了那么一下,“那就再亲一口吧。”


    两个人在机场告别。


    回来后,许昭弥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完便开始午休,下午五点左右来到商场,今天她夜班。


    小众定制电影专场的首场安排在今晚,主题是“港旧梦寻光”。精选了一系列90年代的经典港片,诸如《重庆森林》《堕落天使》《阿飞正传》《东邪西毒》等。许昭弥和影院经理来到检票口,帮忙将手绘海报一张张贴好。七点整,年轻白领们手捧奶茶陆陆续续检票进场。


    许昭弥靠在消防通道的门边,看着暖黄光晕里浮动的微尘,杜可风的摇晃镜头投在幕布上。观众席传来细碎的惊叹,有人举起手机拍摄金城武在重庆大厦追捕逃犯的经典长镜头。这一场特意选了粤语原声版,当王菲哼着《梦中人》在公寓起舞时,许昭弥甚至听到后排座椅传出女生突然间的小声抽泣。


    那晚结束后她其实有点伤感,尤其是当夜晚降临,她独自走出商场大门,繁华街道在她身后逐渐安静下来,只剩她形单影只。这时她忽然很想念一个人。


    他在干什么呢?


    许昭弥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陆以宁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他肩膀搭着浴巾,随手撬了两颗冰块扔进酒杯,金属夹子当啷一声砸回冰桶里,又给管家拨内线:“把我存酒窖的那瓶麦卡伦送上来。”


    她这个电话来的有多么恰到好处呢?陆以宁陷进沙发里抿了口酒,雪茄烟圈慢悠悠往上飘,耳边是她清凌凌的声线,像小猫爪子在他心里挠,刚刚被酒精麻痹的那点色心又被她勾得痒了起来。


    “我跟你讲哦,今天首映场坐满将近九成呢!”这会儿许昭弥正站在路灯下等车,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将小脸裹紧在被夜风掀动的羊绒围巾里,露出那么一点骄傲的笑来。


    许昭弥甚至听不出他呼吸里的急促,依旧喋喋不休念叨着,“大家反应都很好,我准备明天再去隔壁社区里也宣传宣传——”


    “弥弥。”陆以宁终于开口打断她,“不要说工作,说点好听的。”雪茄红光明灭间,他将早已松垮的浴袍带子随手那么一扯,挺像个流氓。皮质沙发随着身体起伏发出一点细微的涩响,好像食色男女的呻‘吟。


    “什么好听的?”


    “叫c,叫给我听。”


    “不要!”许昭弥全身都在拒绝。


    “快点。”陆以宁感觉自己快炸了,威士忌灼烧着胸腔,他将扯落的浴袍带子缠住发烫的掌心,“求你。”


    许昭弥倏地一顿,她隐约听到了那么一点他的粗喘,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有点尴尬地将碎发别到耳后,不经意间发现网约车已经拐过街角,“那我叫了?”


    “快。”


    许昭弥忽然笑起来,远处车灯扫过她泛红的耳尖,紧接着听筒突然传来两声短促的“汪!汪!”,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通话戛然中断。


    Fuck!忙音响起时,陆以宁盯着手机屏幕几乎同时将脏话彪了出来。


    他气死了,视频打过去拒绝,陆以宁咬着雪茄噼里啪啦打字过去:“你死定了许昭弥,看我回去怎么办你!”


    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陆以宁翻出手机相册里的许昭弥照片,有那么几张是他在西安时给她拍的。那天她化了和平时很不一样的妆,薄薄一层胭脂晕染在眼尾,像霞像早春的桃花,是他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心动的瞬间。


    陆以宁平息掉怒火,闭上眼睛开始幻想自己亲手扒掉那一层层罗纱。在情绪最激烈那几秒他甚至弓起了脊背,伴随着惨烈抽搐闷吼出了声。


    事后觉得这简直太他妈可怕了,他以前是多么自律一个人呢?单身三十多年自‘慰次数加起来都没有认识许昭弥以后多。以前还能稍微克制一些,打和许昭弥在一起后就跟吸了d一样,每天晚上不是想着和她做。爱就是幻想和她做。爱的场景,出差时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寂寞,每到深夜满脑子都是和她滚床单的黄土高坡。


    贤者时间就有那么一点悲伤笼罩着他,现在都是如此,以后不在一起怎么办?


    陆以宁其实对许昭弥隐瞒了实情。这次总部召回并非公务,而是私事。爷爷已经下令要他交接工作,陆以宁现在面临两个选择,回总部述职,或和爷爷交涉。


    “你还要折腾什么?”蒋鸿渐难得动了真火。陆以宁从来也不是磨唧唧的性子,一反常态地拖泥带水让他察觉出那么一点端倪来,“你不想离开潞城,该不会藏着什么私心?”


    “只是不想就这么无功无过回总部,我还是想要新加坡那个项目。”他这么说。


    陆以宁是个多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呢?自从接手蒋奇睿的位置,家族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主动请缨来潞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这点蒋鸿渐原本是欣赏的,只是年轻人终究难逃血气方刚的弊病。


    “想清楚后果。现在回总部当你的CEO,没人再敢置喙,潞城业绩也够交差。可你要执意接手新加坡——万一搞砸了,你大伯可不会像当年对你哥那样留情面。”


    陆以宁裸着身子歪在床头剪掉第二根雪茄,黑暗里他仰起下巴向上吐着烟圈,就这么自己跟自己玩了起来,神色又有那么一点颓废,像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痞子。


    屏幕亮了,有微信进来。陆以宁眯起眼睛哼地一笑,心想老子绝不会原谅你!翻开发现不是许昭弥,眉头微微一皱,是安旎。


    “听说你在朗悦?巧了,我也在这个酒店,还有你那以前乐队的几个哥们,要不要来楼上酒吧一起喝一杯?”


    陆以宁扣掉手机继续和自己玩,想着回去后要怎么收拾许昭弥,已经准备好在网上下单手铐和蜡烛了,他承认他内心其实是有一点阴暗的,这点阴暗在遇到许昭弥后找到了得以肆意生长的土壤,他幻想着许昭弥被手铐束缚住纤细手腕时惊恐又无助的眼神,想象着温热的蜡油滴落在她肌肤上时她颤抖的模样,安旎电话一次次打进来,打碎他的幻想,陆以宁睁开眼睛暴躁地骂了句娘。


    雪茄叼在嘴角,勾过手机噼里啪啦按下两个字:“不去!”


    此刻安旎在隔壁套房呵了一声:“还怕我吃了你?”


    “你真的很没劲。”


    陆以宁咬着雪茄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气的鼻孔都在冒烟:“你是不是有病?”


    安旎过了一会儿发过来这么一段话:“我曾经确实喜欢过你。当初答应和你哥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你。我心里清楚他给不了我婚姻,可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能经常见到你,所以我心甘情愿。我喜欢的是十六岁时在舞台上打鼓的你,是痴迷极限运动挑战自我的你,那时的你光芒四射无所畏惧。但现在的你真的太无趣了你知道吗?你已经彻底活成了你哥的翻版。你一心只想成为他为他而活,为他操持那些乱七八糟的屁事,为他完成所谓爷爷奶奶的嘱托,你觉得这样做心里就舒坦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假人!你哥在天上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开心的!我早就他妈的不喜欢你了,不是我有毛病是你病得不轻,赶紧找个地方治治去吧傻逼!”


    陆以宁:“操!”


    第55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5“想你,好想你。……


    转天早上,许昭弥照常去上班。


    在给大家开完晨会的时候,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主管姐,外面有人找您!”小杜跑过来砰砰敲响她办公室的门。


    许昭弥蹙眉走出去,就看到骆弋舟出现在了办公区里,此刻正大剌剌瘫坐在贝诗楠的工位转椅上,长腿交叠着搭在文件柜边缘。


    周围人唯恐惹祸上身,纷纷退避三舍,却又三两成群地交头接耳议论着,猜测太子爷估摸是过来算账了。


    “许主管?”骆弋舟朝她笑笑,依旧吊儿郎当地横在椅子上,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样子。小杜有点担心地在后面拽了拽许昭弥的袖子,许昭弥说没事儿,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骆总,您有事吗?”许昭弥微笑着说,“贝经理不在,如果您找她的话,请回吧。”


    她侧过身子伸出手,语气严肃,赶人的态度相当明显。


    “我不找她。”


    “陆总也不在。”


    “也不找他,我找你。”骆弋舟站了起来,走到许昭弥面前阴森森地眯起了眼睛。


    他眼睛本就狭长,眯起来看人时就显得格外瘆人,许昭弥下意识后退两步,手撑在桌子上问:“你找我干什么?”


    骆弋舟挑了挑眉,“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两个人随后来到会议室。


    许昭弥前脚刚进来,骆弋舟后脚紧跟着进去,紧接着脚后跟就把门向后一踹。许昭弥迅速转过身来把门打开,质问他:“你关门干什么?”


    “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你敢。”


    “我怎么不敢?”骆弋舟就近拉过一把转椅,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许昭弥皱着眉头跑过去把烟雾净化器打开。


    “说正事,别绕弯子了。你找我到底干什么?公事还是私事?私事的话,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公事的话,现在沪尚居由我们总监亲自接手,他今天不在,有什么事等他明天来了会去您店里详谈。”


    许昭弥抱肩靠在门上,甚至都不愿意往屋里挪一步,嫌弃的态度很明显了。


    骆弋舟嗤了一声,伸手弹了弹烟灰,也懒得再逗她,“她他妈把我拉黑了,用什么号码打过去都拒接。你用你手机给她打个电话,我有话跟她说。”


    “不给,她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打不打?”骆弋舟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朝她点了点,有那么一点威胁的意思。


    许昭弥突然有一点害怕,听说过潞城骆家有那么一点**背景。不过都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她不信有人那么无法无天。


    许昭弥咬牙:“不打!”


    骆弋舟气得笑了一下,“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怎么,你还想打女人?”许昭弥故意把声音说很大,就是为了让外面人也听见,“原来你不仅是渣男,你还不是男人。”


    “瞧瞧,您话说的也忒难听了,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骆弋舟混不吝地指了指自己,“我是渣男,那你老公是什么?”


    这话吓得许昭弥砰地就把门关上了,她立刻跑到骆弋舟面前警告他:“你别乱说啊!”


    骆弋舟被她这反应笑死,“哟,还保密呢?”


    “我们公司文化,不允许那个。”


    “哪个啊?”


    “办公室恋情。”


    骆弋舟大笑三声,许昭弥气鼓鼓地说:“你还笑?”


    “总之是你出轨在先,就算不是出轨,也是海王行径。像你这样的坏男人根本配不上贝贝。哪怕只是跟你有过炮‘友关系都觉得脏。真的别再纠缠了,她泼你是不对,但她也被停职了呀,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往后各自安好吧。”


    不管许昭弥再怎么摆事实讲道理,哪怕言语间还透着那么一点情真意切,骆弋舟还是笑着不当回事,“我这样的坏男人?那请问这位小姐,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陆以宁?”


    “说你呢,别扯别的。”许昭弥也有那么一点护犊子,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再说了,他就是比你好。”


    骆弋舟掏出手机,点开安旎的朋友圈。最近一条状态是她昨天半夜发的,发了一张在酒店房间门口竖中指的照片。他故意把手机拿给许昭弥看,不怀好意地道:“你那位好男友和安旎这几天可都住在同一个酒店,你猜猜,他现在还算不算好男人?”


    ……


    骆弋舟离开了,走的时候幸灾乐祸、神清气爽,好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前几天陆以宁突然打电话警告他一通,没等他解释半个字就直接挂了电话,气得他半宿没睡着觉。报复不了陆以宁,就把气都撒到了他亲爱的小红帽身上。


    老子谈个恋爱关你们夫妻俩屁事?吃饱了撑的。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是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找贝诗楠。


    骆弋舟走后,许昭弥就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那个酒店她认识,上一次他们去香港的时候,陆以宁就是带她住的那家酒店,那是陆以宁在香港的长期套房,那个房间号许昭弥这辈子都不会忘。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许昭弥纵然满心疑问,可还是选择相信陆以宁。过了一会儿她掏出了手机,觉得该问清楚的时候就一定要问清楚。


    信息发到一半许昭弥突然就撤销了。她咬着嘴唇内心天人交战。


    要不还是算了吧?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住在同一个酒店碰到了也没什么吧,香港的五星酒店也就那么几个,算了还是不问了。


    她收起手机正要起身,却又停了下来。要不还是问吧?问问好像也没什么?


    许昭弥又继续发消息。陆以宁拿着手机坐在料理台前,昨夜宿醉此刻脑子还一片嗡嗡响。厨师推着芝士车过来请他选芝士,他点了帕马森干酪,不经意间瞥见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消息到现在还没发过来。


    “酝酿长篇巨著呢?”陆以宁问。


    许昭弥愣了一下,回复:“啊?”


    “看你正在输入都一分钟了。”


    话音刚落许昭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了?”陆以宁问。


    “没,就想问问……听说你和安旎住在一个酒店?”问完许昭弥就觉得自己有点傻,其实好像也没必要问的,心里又有一点懊悔。


    陆以宁挑了下眉,接过侍应生递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他没想到许昭弥打电话会是因为这事,这让他其实有一点愉悦,但心里却还在为昨天她挂电话的事生气,便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故意气她:“是,一个酒店,怎么了?”


    “哦,那你们有没有见面?”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昨天是你第几次玩完我就挂我电话吗?”


    许昭弥赶忙解释:“那时候车来了啊,我总不能在车上跟你那样吧。所以你们昨天见面了?”


    “许昭弥你动动脑子行不行?昨天我他妈的都快被你弄得疯掉了,哪还有心思跟别人见面?我他妈就只想搞你。”


    陆以宁被气得彪了一连串脏话,却让许昭弥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你们没见喽?那安旎为什么要站在你房间门口鄙视你?”


    “废话,当然没见。”陆以宁放下杯子顿了一下,“等等,她鄙视我了?”


    许昭弥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就笑。”许昭弥还故意笑给了两个给他笑,陆以宁骂了句傻子。


    不过她开心,陆以宁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了不少。在电话另一头看不见的地方,男人握着手机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了唇角,“白痴。”


    “难得见你也有吃醋查岗的时候,不是之前口口声声说一定要给对方独立空间的时候了?”


    许昭弥反应很快:“不!我才不是吃醋哦,我是想说你们要是在一个酒店碰到的话,让你帮我找安旎要张签名照,谁查岗了?”


    “许昭弥,我看你最近翅膀真的硬了,你给我等着。”


    “好啊,等着就等着,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后天下午。”


    “那天我休息,我去接你咯。”


    陆以宁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挂了电话后陆以宁揉了揉胸口,长呼一口气,舒坦。郁闷了一天的坏心情在跟许昭弥逗了那么几句嘴后突然就好了。也真他妈邪门。


    陆以宁出差回来的前一晚,贝诗楠也回来了。


    她去了一趟云南,和一群年轻背包客一起在女神湾看了绝美日落,在篝火晚会上一起跳甲搓舞,转天又独自早起去泸沽湖看了日出,在晨雾中坐着猪槽船喂了海鸥。她回来后把这段旅程讲给许昭弥听,说这段经历简直是她人生中最棒的一段回忆了!也许这对别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你知道吗?她过往的人生实在太贫瘠太无趣了,于是她在回来的火车上突然就想明白了这么一件事。


    世界如此美好,而人生又这般短暂,那她为什么不多去体验体验山川湖海、市井烟火的美好呢?为什么一定要在机械无聊的工作中消磨掉自己宝贵的生命呢?


    于是她最终做了决定,这个逼班老娘不上了!她这么告诉许昭弥:“其实本来我就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你知道吧,我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是我妈安排的,从考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到毕业后到潞城发展,全是她替我决定的。也就是最近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并不喜欢过循规蹈矩的生活,也不热爱这种混吃等死的工作。我向往自由,热爱冒险,更想要无拘无束地活着。所以我决定趁着年轻赶紧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然等老了我怕会后悔。反正上班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就算钱花完了我也可以边旅行边打工的~钱没了可以再挣,但时光一去不复返啊!”


    “你真的想好了吗贝贝,你妈妈同意吗?”


    “不知道,但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之前二十八年我都是为别人活着,现在我想自己为自己活。”


    许昭弥被她讲得也有一点热血起来,张开双臂抱住她,“好,那我支持你。”


    那些年裸辞话题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这句网络流行语也曾一度霸榜热搜。但在许昭弥的现实生活里,周围是没有一个人真的裸辞的,说到底还是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太大,就像那句经典调侃:“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其实大部分平凡人都是扎根在泥土里的种子,虽怀揣着破土而出、追逐远方的渴望,却因种种羁绊只能困守在脚下的土地。自由和梦想是头顶的太阳是夜晚的星,美好却也遥远。许昭弥身边有那么多朋友,只有贝诗楠一个人是真的裸辞了,又一个人真的背起背包上路了。


    “其实骆总来找过你。要是从此以后,他能收心做个好人,你会给他一次机会吗?”


    “海王能收心?母猪都能上树了!”贝诗楠边说边摇头,态度格外坚决。


    其实呢,她选择辞职还有这样一个原因。她觉得曾经的自己实在太傻了,和骆弋舟谈了一段时间恋爱,对方带自己见识了一些场面,就以为自己见过了大世面。其实呢?人,尤其是女孩子,世面并不是依靠男人来开拓的,而是要靠自己,要让自己成为世面。何况这次出去走了一趟,才发现外面有太多有趣的事物,风花雪月的情情爱爱实在不值一提。


    许昭弥问她那你会难过吗?贝诗楠思考了一下,点头,说会,被劈腿那天我还哭了呢,谁被劈腿不会难过啊?但是无所谓,爱情没了就是没了,会难过但不会遗憾,更不会后悔。用她的话说,世界上有意思的事情那么多,哪有功夫为这种破事和烂人烦恼?


    许昭弥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做不到像她这样洒脱了。她记得当时贝贝和骆弋舟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真诚的,虽然贝贝总是嘴上说着不把爱情当回事儿,却也在私下偷偷让她带去伍叔那儿亲自做小点心给骆弋舟,也是付出过真心的。


    陆以宁说的没错,许昭弥其实就是只纸老虎,只会嘴上放狠话其实心里软啪啪得成不了一点气候,贝诗楠就比她强很多,她坚定勇敢又果决洒脱,爱得起也放得下,许昭弥心想她要向贝贝学习。


    陆以宁乘坐的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八点多才缓缓降落在潞城国际机场。


    许昭弥开着他的那辆大玛莎一路上战战兢兢地到了机场,停好车后便急匆匆地朝着出站口奔去接机。小情侣嘛,偶尔也有想制造浪漫的时候,尤其许昭弥前两天还惹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于是就特意买了一大捧满天星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在人头攒动的出站口,费力踮起脚尖,脑袋被那一大捧鲜花遮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细白小手不停向上挥舞着,像个傻子,“这里这里!”


    男人穿着皮夹克,戴着普拉达墨镜,扶着行李箱从她身边径直走过,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许昭弥闻到了一丁点熟悉的古龙水冷香气息,扭头立刻跟了上去,“等等我呀!”


    “车停哪了?”


    “P1!”许昭弥快走两步终于跟上了他,她把鲜花往怀里拢了拢,抬着下巴看他,“你等等我嘛。”


    “怪你腿短。”


    “好好好,我腿短,您腿长,这大长腿,跟模特似的,一迈一大步,走起路来一定挺累的吧?要不行李箱我帮您提吧?”说着就把他的黑色行李箱拉了过来,笑嘻嘻地,特别殷勤。


    许昭弥左手捧着鲜花,右手拉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地跟在他身边,还歪头朝他傻笑,“我想你,你想我吗?”


    “不。”陆以宁双手揣在口袋里,也不管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让她当苦力,自己闲适地往前走着。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明星和小助理。许昭弥撇了撇嘴,突然把花往行李箱上一放,大步一迈转身堵在他面前,双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腕,踮起脚尖强吻了他。


    不等他发火,就开口软软地求道:“不许生气了,说想我,好吗?”


    四周人来人往,也偶有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许昭弥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i人,却在大庭广众下做了这么一个如此生猛的举动,这让许昭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红着脸,眼巴巴望着他,催促道:“快点呀,说你想我,不然我又要强吻你喽?”


    煞有介事的模样显得又格外可爱。


    陆以宁真服了,本来一肚子气,计划要好好治治她的,结果被这小傻子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一瞬间气就全消了。他还敢有个屁脾气啊!


    忍不住捏了捏她脸,“丢不丢人?”这么说着,下一秒却更用力地将人带进了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低头在她耳边沙哑地说,“想你,好想你。”


    第56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6在这一晚全部释放……


    两人回到车上,都有些迫不及待。陆以宁嫌那鲜花碍事,干脆丢到了后排,把许昭弥按在自己大腿上,一手向前按住她的后颈,另一手伸进衬衫后面去解她的胸罩。


    亲完心里才舒坦了一点。陆以宁躺在几乎调成一百八十度的座椅上喘着粗气,许昭弥则赶忙挪到副驾驶把衬衫扣子系好,两个人全都是脸红心跳的。


    陆以宁这才瞥了隔壁土土的满天星一眼,“怎么不买玫瑰?”


    “我感觉你的审美应该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的审美还不至于喜欢土土的满天星的程度吧?”


    许昭弥整理好衣服,看向他说:“不要还我,我摆在我那儿!”


    陆以宁乐了乐,弯腰捡起扔在后座的夹克,从内衬夹层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这是什么?”


    “送你的,打开看看。”


    许昭弥以为是珠宝之类的,因为陆以宁每次出差回来都会送她各式各样的珠宝。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条真皮颈圈,上面还缠着一条细细的牵引链子,链子特别漂亮,是古法黄金打造的。


    “这个,这个我戴不出去。”许昭弥有点害羞。她打小就是乖乖女,自然不懂这是什么,心这当然戴不出去!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戴在脖子上的样子,总觉得这玩意儿好像有点色‘情。


    可她却不知道这就是他故意的,陆以宁盯着她红透了的脸,仿佛此刻已经亲手扒光她的衣服,给她戴上了项圈。


    陆以宁天生骨子里的那点放荡暴力的因子好像在她身上激活了。


    “那就在家戴,晚上戴给我看,嗯?”


    黑色的真皮颈圈,做工和质感都是上乘,上面还点缀着几颗铃铛。戴在脖子上,就有一种窒息和冰凉的感觉。陆以宁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将腕表慢条斯理摘下,随后攥住那条细细的锁链,一下一下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一拽,许昭弥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头立刻向后仰起来,长发如乌黑的瀑布披散在光滑的脊背上。


    陆以宁将掌心用力按在她的胯部,随着身下动作留下一个又一个深红色掌印。


    做到汗水顺着大腿内侧流淌,他才肯松开锁链,之后又把人从背面翻过来,正面对着他,从滑腻的胸口一路舔到脚腕,看到小腿处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受伤了?”嗓音都快哑得不成样子。


    “没事儿的,就是扭了一下……”前几天帮商户整理陈列时不小心扭到了。许昭弥害羞地把小腿缩了回来,却又被他轻轻握住,搭在了自己肩膀上,“我给亲亲。”低头温柔亲吻那片淤青,如同信徒般虔诚。


    他的舌头简直是刑具,比最残酷的刑具还要更加折磨,许昭弥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在遭受他的凌迟,没有任何一个夜晚能比今天还要疯狂。


    结束后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靠舌吻来纾解身体的战栗与余温


    过了一会儿许昭弥背了过去,肩膀不自觉地抽搐起来。陆以宁伸手过去摸到了一把湿湿的眼泪,默了默后问她,“怎么了,弄疼你了?”


    比平时粗暴,却也在克制,许昭弥不是痛,是羞耻。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情侣做‘爱时说些dirtytalk助兴是正常的,她都知道,可她就有那么一点难以接受。


    “其实我不喜欢那样,但是……”但是什么呢?陆以宁扭过她的下巴问。她委屈咬着嘴唇沉默不语,他却无奈笑了,把项圈亲自替她取下来,随手扔在地上,搂她进怀里将眼泪细细吻干。


    乖,他说以后都不会了。


    ……


    贝诗楠走了,她的离职申请交给了许昭弥,她是第一个审批的,最后由陆以宁签字,那天他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看起来心情很是低落,陆以宁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事实上他也不打算安慰,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安慰的。


    “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一辈子。”最后他这么说。


    “还想继续在营运部工作吗?”


    “怎么了?”


    “要不要考虑转岗?”陆以宁突然这么问她,“现在招商那边有个空缺。”


    都说招商有前途,许昭弥当然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她不能在这个时间节点离开,贝贝刚刚辞职,部门气氛本来就低迷,如果她这时候再转岗,就等于彻底抛弃了大家,老人还好,可对于小杜那种刚刚入职、对工作还充满憧憬的新人来说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


    “不了,我觉得我在这份工作上还可以做得更好。”


    陆以宁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许昭弥也有点迷茫了,尤其是在贝贝离职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了,而她热爱的又到底是什么?她看起来努力上进好像真心喜欢现在的工作,可静下心来审视又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在佯装热爱,仿佛只是机械地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道前行。她真的满足于这样的状态吗?


    许昭弥不知道。但其实生活中有太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到底是什么。能有幸找到自己喜爱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而更多的人,即便拥有自己的心之所向,但却因现实的重压和各种无形的束缚,只能将那份热爱深埋心底,一生都难以实现。所以那些怀揣勇气,不顾一切朝着心之向往奋勇前行的人,真的很勇敢。她其实很羡慕贝诗楠,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又过了几个月,许昭弥下了夜班出来,最后一个走出商场大门,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夜空飘落的雪花,冬天就这么来了。


    电影院的活动进行的很好,小众电影专场带动其它场次的上座率也有比较明显的攀升,也是那时许昭弥才知道,原来深夜伤心的人这么多。


    这城市节奏这么快,大家每日都在忙碌与疲惫中艰难穿梭着。孤独的身影漂泊在这看似繁华却又陌生的都市,就像是无根的浮萍。狭小的出租房里既没有温暖的灯火等候,也没有熟悉的声音慰藉。


    于是在傍晚时分才会纷纷走进这影院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在光影交错间试图寻得心灵的慰藉。而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也成了他们在喧嚣中暂缓心跳的唯一的宁静的庇护所。


    许昭弥很欣慰自己做成了这样一件有意义的小事,也为处于行业低迷之中的电影院找到了一条出路。本以为后面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个繁荣的冬天,很快疫情便来了。


    许昭弥清晰地记得,那是2019年12月末的一天,人们还在欢天喜地地迎接春节。她正在电脑前监控跨年客流数据,耳边是同事讨论春节排班的闲聊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绿野超市的kn95口罩半小时售罄了。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个传闻的严重性。随后的事情,大家几乎都知道了。


    不多久官方新闻就正式报道了这件事。1月12日,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将其命名为“2019-nCoV”。


    从那时起消毒水味就开始飘散在商场的各个角落。所有进出商场的顾客都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大门的保安手中也举起了测温枪。可即便如此,顾客还是越来越少,直到绿野的一家海鲜排挡的员工被怀疑为阳性病例。莲花商场接到所在街道政府通知,要求其马上暂停营业,所有工作人员立刻居家隔离。


    许昭弥开始了线上办公的日子。陆以宁嫌她那个老破小实在不是个住人的地方,尤其在当下困难时期,物业保障几乎跟不上,就开车过去连人带行李一同打包运回了自己那儿。


    陆以宁的公寓不大,住一个人合适,两个人的起居生活就显得有那么一点拥挤。每次她霸占书桌工作而他被挤得只能盘腿坐在地毯上时,许昭弥心里就会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我还是回自己那儿吧?”


    “可以,小区被封就等着饿死吧。”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送饭呢?”


    “那你为什么非要回你那破房子里呢?”陆以宁学她的语气说话,特别气人。


    许昭弥果然被气得踢了他一脚,“那你当初为什么不买个大一点的房子呢?”这男人真的是永远没办法好好沟通。


    “我怕鬼。”


    “什么?你怕鬼?”许昭弥先是笑他,可笑着笑着又突然闭上了嘴。


    她想起陆曼青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说他从小和哥哥住在一起,无论潞城还是港城,还是他哥哥的私宅,两个人的房间永远都在隔壁。大一点的公寓固然好,可房间越多也许就会越难过。陆以宁没什么表情地坐在茶几前看着笔记本里的文件,许昭弥低头看向他,突然就有点心疼了。


    弯腰从后面轻轻环抱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女鬼来咯,怕不怕?”故意扮了个鬼脸给他,怕自己刚刚说错话,故意逗他开心。


    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生物?陆以宁嫌弃地扒拉开她,又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距离拉近仔细瞧着,许昭弥嘴巴被迫张成o型,蠢萌蠢萌地眨着眼睛,陆以宁忍不住笑了,颔首在她嘴唇深深吻了一口,说:“晚上扮个艳鬼给我看看。”


    “滚啊。”


    总部那边事情太多了,各种文件指令、政府防疫通知,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那几天陆以宁差不多每晚都在阳台皱着眉头打电话。也是从那时起,许昭弥才知道原来陆以宁平时工作居然这么忙。


    当然她也没闲着,商户们的抱怨像是炸开了锅,工作群里每天都要弹出上百条消息。许昭弥除了要收集大家的困难和诉求,还要在线上不断安抚大家的情绪。


    解封后也是一片萧索,冷冷清清的。许昭弥每天最重要的工作是安排物业反复做消杀,有时候甚至也会亲自上阵,必要时还要帮着联系供应商给部分驻店员工提供必需的物资。


    她开始习惯每天查看感染数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越来越多的同事被居家隔离,她也承担了越来越多的工作。休息时依旧在巡场,挨家商铺巡逻,因为担心伍叔身体就主动去店里帮忙,把每家商户的消毒水分装桶都细心贴上了配比标签,又再三叮嘱大家一定要遵守好防疫守则。有时候忙的连午饭都忘记吃了,有时坐着扶梯上楼时也会突然喘不上气,扯下N95口罩后发现橡胶耳绳把耳后都磨出了水泡。


    第一次崩溃是当她看到三楼的早教中心亮着惨白灯光,海洋球池变成了堆放防疫物资的临时仓库。乐高积木在打包箱里沉默着,她忽然就想起了过去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消毒水气味在中央空调里循环,整座商场像是座巨大的透明器皿,孕育着令她无法形容的不可名状的悲伤。


    那晚她躲在陆以宁的怀里哭了好久,他们放肆地做xx,从书桌到床上,又从床上滚到地毯上。仿佛明天就要末日,而他们要把这一生对彼此的爱意与欲‘望都在这一晚全部释放。


    第57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7“怕什么,要死就……


    有一天夜里,许昭弥突然发烧了。那时疫情正严峻,一旦出现发烧症状就要被拉去集中隔离。许昭弥以为自己肯定阳了,半夜偷偷起身收拾行李箱。她烧到三十九度,人都站不稳,眼泪一颗颗顺着烧红的小脸往下掉。气得陆以宁双手扛着她直接把人按在床上大声吼道:“老实呆着,哪也不许去!”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对发烧都如临大敌。许昭弥没了力气,却还哑着嗓子哭着赶他走:“你去住酒店吧,或者我去隔离,我们别住一起了,我会传染给你。”


    “少放屁了。”把陆以宁气得不行。囫囵脱了她的衣服,塞进棉被里,贴上退烧贴,又夹上温度计。他烧了热水,晾温后一遍遍为她擦身体。等她体温终于降了些,人也舒服了一点,又马不停蹄地去厨房亲自为她煮粥。清晨的时候,许昭弥喝了一点热粥垫了垫胃口,才把那些五花八门的感冒药吃上。直到早上阳光洒进卧室,她才在温暖的晨曦里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陆以宁依旧坐在床边,不知疲倦地照顾着她,时不时抚摸她的额头,用沾了盐水的棉签一遍遍擦拭她干枯起皮的嘴唇。本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自己生病都是稀里糊涂地熬,哪会真的照顾人呢?可到了他真心想要照顾的人这里,却又比谁都做得好。


    许昭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阳了,这在后来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那时候试纸还没有研发出来,如果不去医院检查根本没法知道。但是当天傍晚许昭弥的烧就退了。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在陆以宁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睁开眼睛。夕阳余晖温柔地笼罩着整个卧室,也笼罩着相拥而眠的他们。许昭弥眨了眨眼睛,感觉浑身舒畅,连日来的疲劳仿佛也在一瞬间消失了,病就这么好了。


    许昭弥彻底活了过来,不等陆以宁睡醒就把他摇了起来,等他刚一睁开眼睛就立刻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唇。她是那么迫不及待,胡乱伸手去解他睡袍的扣子,又色胆包天地摸进睡裤里为非作歹,就是不给他个痛快。


    陆以宁的**被她撩得蹭蹭往天灵盖上冒,再也忍不住的他一把将手按住她正在挑逗的命根子上,“找挨‘操呢是不是?”许昭弥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陆以宁咬着后槽牙靠了一声,发现她病好以后眼睛里的火星子都快蹦了出来,一巴掌重重打在她屁股上,“背过去趴好!”


    这一次许昭弥十分配合,陆以宁简直无法形容的酣畅淋漓,痛快和爽。完事儿后两个人望着彼此大汗淋漓的模样都乐出了声。


    远在美国的陆曼青打来电话,牵挂着儿子和儿媳。美国的疫情形势并不比国内乐观,好在地域广阔、人口密度低,特别是他们所住的富人区,情况相对好一些。陆曼青在电话里反复叮嘱:“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知道了,您也是,尤其您这身体,是重点保护对象,”


    “我这边小区倒没什么事儿,私人医生也有每天按时上门检查身体,放心啦,弥弥怎么样?有没有照顾好她?”


    陆以宁就踢了许昭弥一脚,把电话丢给她,自己一个人去厨房做饭,把空间留给总有说不完悄悄话的女人们。病好以后需要补身体,陆以宁在网上下单的虾和牛肉快到了,他准备给许昭弥做鲜虾牛肉羹吃,补充补充蛋白质。


    高端小区的物业好,蔬菜水果供应齐全,很快就都送到了。许昭弥挂了电话,开心地跑到厨房看他做晚餐。看他修长的手指在灶台上忙碌,看他好看的身型、侧脸和眉峰浸染在平平凡凡的烟火气里,像是下凡的神仙。突然就有点感动的想哭,觉得心里暖暖的,感动在这样的困难时期可以蜗居在一起,感动眼前这一顿丰富美味的大餐。鲜虾肉羹煲真的太香了!也多亏了陆以宁提前想到让她搬过来,不然她那个破小区恐怕连吃饭都是问题。


    饱暖思**,吃饱饭后两人又回到卧室滚床单。不过这次两人都克制了很多,只是搂在一起躺着,慢悠悠地亲亲蹭蹭搂搂抱抱,一起闭着眼睛说些腻腻歪歪的情话。偶尔,许昭弥会问:


    “你说会不会真的世界末日呢?”


    “怕什么,要死就一起。”


    哦,可是许昭弥还不想死,她还没活够呢。那个时候,许昭弥读了很多契合当下情境的名著,比如《霍乱时期的爱情》。她想他们的这段经历或许可以叫做《新冠时期的爱情》,等以后疫情结束了,她也要写一本这样的书。她说想把这段艰难的经历记录下来,但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其实更想把他们的爱情记录下来,总觉得经历过患难的感情更加坚固,也更不容易分开。


    转年疫情稍微缓和一点的时候,总部来了通知,陆以宁匆匆飞了回去。


    临别时向她保证,“我很快回来。”


    许昭弥不想让自己表现得那么矫情,就装作轻快地点了点头。她真的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那天她甚至没有亲自去机场送他,可又谁能真的预料到未来呢?事实是,陆以宁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陆以宁刚离开没多久,商场内又有商户员工确诊阳性,且此次为聚集性病例,一共五例。政府通知下来,莲花随即再度关门停业。


    这波疫情来势汹汹,潞城疫情形势严峻,不得已宣布封城。


    许昭弥恢复了居家办公的日子,但这次陆以宁却不在她身边了,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睡觉,起初还不太适应,有时从睡梦中惊醒,恍惚觉得枕边还留着他的温度。孤独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周围的寂静如同实质,她的心也仿佛被挖空了那么一块。


    外面下着料峭秋雨,大家在小区花园排队做核酸,许昭弥裹着毯子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孤独又呆呆地望着外面,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有天晚上看到小区群里紧急招募志愿者的通知,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劲儿来。她痛恨疫情,痛恨它改变了无数人的生活。可那时她还没意识到疫情真正对她的影响远不止如此,但她已经迫切希望疫情快点结束了。


    于是她主动报名参加了小区的志愿招募。她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的物资,又联系物业把家里多余的蔬菜包和水果分享给了人口多的住户。当晚所有志愿者被紧急召集到了一起,跟着政府工作人员迅速学习录入系统,然后与卫生服务中心的医生两人一组进行配合。一群来自各行各业的志愿者们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换上防护服,就这么懵懵懂懂地上阵了。


    冬天多冷啊,又是凌晨五点,工作人员们就已经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里就位完毕。冷风毫无阻挡地灌了进来,尽管有个鼓风机烤暖,可大家的腿依旧被冻得发麻。饭点一到,泡面和矿泉水便是他们的标配。然而即便条件艰苦,大家却还是相互鼓励,在防护服上画上笑脸以苦为乐,坚信再难的日子也能扛过去。


    解封后商场恢复了营业,可是几次折腾下来让很多店铺元气大伤,有些撑不住的品牌就只能无奈选择关店。不止是莲花,几乎所有商场的撤铺率都在不断升高,那是商业地产人最苦命的一年。有时候和贝诗楠发消息诉苦,贝贝就让她看开点,说她刚刚把导游证考下来,准备小攒一比去卢旺达看大猩猩的,结果呢?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旅游人才是最苦命的。”


    许昭弥问她那你后悔辞职吗?贝诗楠依旧坚定:“不后悔啊!”虽然她现在已经穷到叮当响,就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可却还有梦想在支撑着她,梦想是什么呢?大概是那几年唯一能给予人力量的精神食粮了。


    贝诗楠发来一张自己在北海涠洲岛晒太阳的照片,最近台风刚过,她住的民宿一片狼藉:“我从早上收拾到晚上呜呜呜,现在还在扫地呢。”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因为疫情我被封在岛上了哈哈哈,我没钱住宿嘛,就被民宿老板扣下当小工了。”


    “老板超凶的!是个怪大叔。”


    “不过偶尔晚上他会请我喝他自己酿的荔枝酒,其实他人也还不错啦~”


    那一年所有人都活得很辛苦,但也有人像贝贝这样学着苦中作乐。许昭弥有时候听贝诗楠讲她在岛上的有意思的生活,总会情不自禁地羡慕,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呢?回老家开一家民宿,养些猫猫狗狗,生意不必多红火,每天有那么三两客人,能维持生计就行,平平淡淡岁月静好足矣。可似乎这样的梦想现在却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那天晚上许昭弥真的做了这样一个梦:她辞职回到老家,真的开了一间这样的民宿。楼下是小酒吧,楼上是客房,门口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一棵橘子树。橘子树下趴着两只胖橘猫。詹源背包路过嘉城时正好住在她的民宿里,他微笑着夸赞她:“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陆以宁的电话吵醒了她。那时他已经离开很久了,总部正值最忙的时候,许昭弥之前几次打电话过去都能听到乱糟糟的背景音,所以后来她很少再去打扰他。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说过话了。


    陆以宁问她最近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疲惫,让人很心疼。许昭弥没有告诉他自己去做了志愿者,就说居家办公还不错,只是好多店铺撑不下去关店了,她心里很是担心,问他总部有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会有。”陆以宁让她不要担心,“既然已经居家办公,那就趁机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嗯好。”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别的话,随后是一阵冗长的沉默。陆以宁再次开口时,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沙哑,“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其实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在嘴边,可却她怎么也问不出口。或许在那时,她潜意识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面对现实。许昭弥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台灯。灯光下,她看着自己手上长出的冻疮,便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异地恋就是这样,如果对方刻意不表露情绪,你就无从知晓此刻与你隔着电话聊天的人是开心还是难过。


    “那我们工资还会照常发吗?”她强打起精神,和他开了个玩笑。


    之后听到那边一声短促的轻笑,陆以宁骂了她一句傻子。


    晚上许昭弥又给爸妈打电话,询问家里的情况。


    “爷爷身体不好,一定要特别注意,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


    “还有你们俩——”她喋喋不休地嘱咐了许多,反过来又听爸妈念叨,问她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出门一定要戴好口罩,工作别太拼,身体才是第一位的,太累就回家,爸妈养着她。许昭弥鼻子一酸,挂了电话后,忍不住趴在床头哭了一包。


    她已经两年没回家了,独自一人住在陆以宁的房子里,每天重复着工作、睡觉、吃饭的生活。那年春节就是她一个人过的,她抱着小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联欢晚会,那年的春晚甚至没有观众,窗外的大街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片萧瑟。她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了声“新年快乐”。


    凌晨的时候,她收到了陆以宁的微信。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希望疫情能快点过去。”


    “希望世界能好起来。”


    “一定会好的。”


    第58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8我们是不是要分手……


    2021年又是新的一年,疫情态势已逐渐平稳,进入常态化防控阶段,人们似乎也都习惯了,生活陆陆续续恢复正常。不久后总部一纸调令下来,莲花来了一位新的项目总。


    姓周,叫周齐,一表人才,据说是从沪城来的。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陆总升了,陆总不会回来了,太子爷终于结束历练回去了,周总是来接替陆总的。


    许昭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令她最难过的,并不是她最后一个知道,而是有关他的所有事,她几乎都是被动知道的。而那些事,他明明可以亲口告诉她,可是没有,他从来没有过。


    大家都在私下议论,“陆总走了,估计栗栗也快了。”


    许昭弥不知道姚栗栗是不是真的也要调去总部,但是这样的谣言已经传了快三年了。


    三年,真是个令人恍惚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和陆以宁正式谈恋爱也已经三年了。


    之前潞城解封的时候,有一次陆以宁飞来看她,两个人在家里腻乎了一整个周末,离开时就都有那么一点不舍。许昭弥亲自为他打好领带,陆以宁握着她的手走近电梯间,正好遇到一位买菜回来的邻居,那阿姨似乎认得陆以宁,就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小情侣感情真不错呀,什么时候结婚?”


    就是这么一句,也并没什么恶意,陆以宁却理都不理,拉着许昭弥的手就进了电梯。


    “阿姨在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人呢?”


    陆以宁就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许昭弥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忽然就觉得特别心寒,那一眼有多伤人呢?让许昭弥尴尬到几乎要无地自容的程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要趁机要你一个答案,“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行为很不礼貌。”


    陆以宁语气淡淡:“我不喜欢把私生活给陌生人看。”


    “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你邻居。”


    “我不认识她。”


    “可我认识,陆以宁,我认识。”你有考虑过我吗?许昭弥激动的时候就容易抬高语调,她的声音细细的,有那么一点颤抖,眼眶也有点红了,“我一个人住在你家,偶尔也会有断水断电的时候,阿姨帮了我很多,我不觉得她是陌生人,她也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许昭弥说完就偏过了头,她觉得自己好难堪,再掉泪的话就太没出息了,她咬着牙齿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断水断电你为什么不找管家?一月两万的私人管家服务是摆设吗?”


    陆以宁这样说。尽管他看到许昭弥已经哭了,却还是不肯把怼人的话憋回心里,要说出来才痛快。


    “是。”许昭弥擦了把眼泪笑了笑,率先走出电梯,“是我忘记了。”


    异地时小心翼翼,生怕打过去的哪句话有歧义,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误会,其实两个人都很珍惜这段感情,更珍惜这场难得的相见,可再分别的最后一刻还是搞砸了,许昭弥心里特别难受,她也不想吵架,可心里就好像有一根刺在一直扎着她,让她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忽视。


    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以宁透过镜子看了她好几眼,是在一个等灯的路口,突然把手伸了过去,紧紧握住她的。


    “好不容易来一次,又是申请又是隔离,不吵架了好不好?”他低头服软,有些讨好地在她手腕上亲了一口。


    “谁跟你吵架了?是你烦人。”


    “是我烦人,之前断水断电过?”


    “有一次,我以为是电闸坏了,是阿姨的儿子帮我检查的,后来才发现是没费了。”


    “自己交的费?”


    “嗯。”


    “怎么不告诉我?”


    “这种乱七八糟的琐事有必要麻烦你吗?”许昭弥扭过头看着他。


    “有必要,下次告诉我,就算是电闸坏了,我也飞过来替你修好。”


    “拉倒。等你来了天都亮了。”许昭弥嗤了声扭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陆以宁看着她气嘟嘟的模样笑了那么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许昭弥主要是不想再计较,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呢?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真正的症结是什么,根本不是断水断电的问题,但大家都不去碰那个敏感话题,以为不去触碰就不存在。


    其实后来想想,如果陆以宁不是这样反应的话,许昭弥不会和他生气的,她顶多会在心里偷偷难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和自己结婚,这是她早就知道的答案,也是早以为自己选好的路,可看到他甚至连敷衍和假装一下都不愿意对自己,她就有那么一点心寒了。


    她其实渴望一场沟通,一场真诚的袒露心迹、面对彼此的过程,哪怕知道结局是无法更改的,她也觉得欣慰,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的人真心放在心上的,会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和牺牲是值得的,她会说我懂你的难处和心结,我愿意陪你一起克服,无论什么形式,可他从来没有过。


    三年了,未来还有更多的三年,甚至三十年,这是她当初自己选择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未来一样吗?


    许昭弥坐在办公室,任由外面谣言甚嚣尘上,她对着笔记本屏幕提不起一点工作的劲头,忽然就觉得特别emo。


    陆以宁电话打过来,恍惚两秒,她接起。


    却不说话。


    “怎么了?”陆以宁察觉她有一点丧,默了默后开口道,“心情不好?”


    许昭弥突然就觉得有点可笑,他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不就是因为担心她已经看到了调函,所以她应该高兴吗?


    “姚栗栗要调去总部,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到处都在传是你要把她带走的,三年了我不信你一句没听过。”


    “我听过,但你信吗?”


    “我为什么不信呢?既然你听过,那么三年了,你有对我解释过一句吗,你就这么任由谣言存在,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信?”许昭弥承认自己有点失控了,她不喜欢自己这样,但她确实绷不住了,她已经没办法再默默忍受和独自消化。


    陆以宁也不喜欢她这样,他甚至觉得她有一点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情绪爆发和莫名其妙的质问,“我觉得你该有脑子甄别真假,所以才没有解释,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把这种无聊谣言放在心上。”


    许昭弥无声摇了摇头,背对身去掩盖泪痕,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陆以宁也并不想和她吵架,事实上他现在打电话来是有别的事,但他现在也有一点生气,许昭弥刚刚质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傻子难道还真的相信他和别人有一腿?他真的要气死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却也不挂电话,听筒里传来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代表彼此都在默默较劲儿。


    但最后,还是陆以宁败下阵来,“是会有一个人到总部,但那是总部的优才计划,文件还没正式颁布,和我无关,我只是之前在中层会上提过一嘴,那时姚栗栗正好入职,估计谣言是这样传出来的。”


    “好,她的事情我知道了。”其实许昭弥当然知道和他无关,她也并没有全信那个谣言,她在乎的只是凡是涉及他的事情他从不主动跟她解释而已,他从不与她沟通,这让她觉得自己从没被他真正在乎和尊重过。


    或许他根本不想解释,就像他自己说的,觉得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解释是在浪费时间,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让她自己消化,无论是婚姻观念还是有关他的传闻甚至工作调任的事情,任何事她总有自己知道的一天,虽然自己消化的过程真的很艰难。


    “那你呢,你还会回来吗?今天新领导上任了。”


    “暂时不回。”


    “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呢?怕我受不了吗,你觉得我在公司看到你任命就受得了吗?”许昭弥突然就不想再自己消化了,她大声地质问了出来。


    之前她不敢问,不敢开口,怕失去,怕心寒。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不敢问的?还在掩耳盗铃有什么必要呢?没必要了,如果他不回来了,那他们也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我们是不是要分手了?


    许昭弥心里这样想着,心就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一样,眼泪也流了出来,哽咽了那么几秒,依旧不见他的回复,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我们——”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却听对面忽然开口问她,“你想来总部吗?”


    什么?许昭弥脑袋嗡的一下,愣住了。


    电话里,陆以宁微微叹了口气,道:“打电话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


    转天上午的新任项目总就职会上,一份总部文件与人事任命同时公布,吴潇亲自解读了“优才计划”。


    “从本年度起,全国范围内各城市项目的一线员工均有资格参与年度优秀员工名额的竞争。最终胜出者将获得在总部任职的资格,并将提供食宿方面的保障。”


    要知道香港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之前就听说总部员工的工作待遇特别好,工作到了一定年限就可以申请单身公寓一套。莲华总部的单身公寓有多牛呢?可不是那种逼仄的“棺材房”,也不是多人合住,而是地处繁华地段的独立单间。而且之前即便身为总部员工,也明确规定得积累十年工作经历才有资格申请。


    总部薪资标准本就高出行业平均水平30%,叠加住房福利,工作满七年又可申请香港永居,光是这些就足以让无数渴望改换阶层的年轻人趋之若鹜。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可名额又极少,每个项目仅推选1人,还需先通过部门内多维考核,再与全国数百项目精英角逐仅有的6个席位。


    但莲华这两年在陆以宁主导的精细化改革下,在集团的业绩排名中稳居前三,尤其在坪效与人效两大核心指标上长期领跑。所以只要保持住当前增速,在综合考核排名第一,就很有可能获得直通维港的名额。


    许昭弥听明白了,这就是昨天陆以宁在电话里对她说的,给她吃的那颗定心丸。


    “如果想来总部,就努力拿优秀。”


    “没信心。”许昭弥丢过去一个撇嘴的表情包,虽然她知道这很难,但其实还是看到了希望。


    她心里是有一点开心的,但是她不愿让自己表现出来,那样就显得太没出息了。


    不能昨天刚和他吵完架闹脾气说分手,今天就没出息地说我能行!


    可她真的是有一点开心,她之前甚至已经想好了异地情侣的生活了,比如哪些日子他过来,哪些日子她过去,再然后哪些日子他们两个一起调休去旅游,也告诉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多看书多找点自己的爱好,可每次想到这样的未来心里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好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幸福。


    异地恋有多辛苦呢?她不是不知道,尤其疫情时期,不管你多有钱或者有怎样的地位,也要遵守繁缛的规定和程序,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可即便知道这些,即便是在昨天和他哭着吵架的时候,差点就说出“那我们是不是就没必要在一起了”这样的话,下一秒却还是把哭肿的眼睛蒙在被子里,为即将异地的他们做打算。


    因为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和陆以宁分开。


    至少那时她还不想。


    “我相信你。”


    “那我要是拿不到优秀呢?”


    “那就把你一个人丢在潞城。”


    “那我就去找帅哥!”


    “敢。”


    许昭弥撇了撇嘴,偷偷笑了,挂了电话又觉得有点像做梦,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即将开始的异地生活感到绝望,下一秒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突然出现在眼前,只要努力就能抓住。不仅可以去香港结束异地状态,甚至还能和他一起工作。


    许昭弥恍恍惚惚的,到下班还有那么一点不敢相信。


    从那天起许昭弥就打起了精神,每天睡醒都要对着镜子问自己一句:许经理今天努力了吗?


    然后斗志满满地来到工作岗位上。


    今天她要带着周齐去巡场,为他大概介绍各个品牌的情况,两个人从六楼开始一层一层往下开始走,许昭弥今天穿的比较正式,工装西服和高跟鞋,扎着单马尾,手里夹着笔记本,整个人看起来就很利落干练,她几乎对每一家商铺都如数家珍,偶尔周齐提出一些疑问都能快速回答上来,让周齐感到很舒服。


    周齐看她走路时踩着高跟鞋的小腿开始有一点打晃,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歇会儿吧,走了两个小时了,辛苦你了。”


    许昭弥有一点受宠若惊,抱着本子礼貌摆了摆手,“不会,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有点累了,请你喝杯咖啡好不好?”周齐笑了笑,抬脚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一杯冰美一杯拿铁。周齐问她:“喝哪个?”


    许昭弥手指轻轻指了指那杯拿铁:“谢谢。”


    两个人在遮阳篷下坐下。


    “许经理在莲华工作多久了?”


    “五年。”说完许昭弥自己也愣了下,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连小杜都开始带新人了,而她也转眼成了商场老人了。


    “那是前辈了,以后工作还要多向你请教。”


    “不敢不敢,有事您吩咐就好。”新领导也太客气了吧,许昭弥突然想到陆以宁刚来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的?没对比就没伤害,人家周齐简直比陆以宁强太多!


    又偷偷瞄了几眼,别说,人家长得也挺帅的嘛。


    这么想着就有点走神了,不一会儿许昭弥听到他开口道,“当然,如果许经理有任何生活困难也可以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哈?”


    周齐看到她被吓到的模样,忙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受人之托。”


    这周齐还挺逗,又朝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保证,“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许昭弥反应过来,脸蹭地红了,恨不得当场长出地缝钻进去。


    她真的要气死,陆以宁这人怎么什么都和别人说啊!而且说了还不告诉她!真是太可恶了!


    但她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甜蜜,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真是奇怪。


    第59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59“为了爱的人勇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年中大促就到了。


    年中大促不仅对整个商场来说至关重要,许昭弥也知道,对她来说更加意义重大,是提升业绩的最重要的机会,所以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大促。


    新来的商户不配合打折活动,负责沟通的营运经理多次上门协商,却次次吃闭门羹,换做以往大家或许早就打了退堂鼓,可许昭弥这次说什么都不肯轻易放弃。她一趟又一趟地亲自登门拜访商户,不厌其烦地沟通解释,终于慢慢说服了对方。


    有一次在布置中庭的时候,为了确保每个细节都完美,她主动爬上梯子进行调整,结果却不小心扭到了脚,去医院检查有点骨裂,骨裂多痛啊,医生建议她卧床休息,否则以后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她那时却鬼迷了心窍,说什么都要坚持工作,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心里只想着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年中大促的进度。


    年中庆的策划里,许昭弥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在莲华前广场搞一场烟花秀活动,她坚信,烟花活动不仅能吸引到更多客流,最主要的,它也会给被疫情阴霾笼罩已久的人们带来一点久违的幸福感。她渴望用这一场璀璨的烟花,为这两年来的压抑而灰暗的生活带去一抹温暖人心的光亮,哪怕一点也足够。


    可这提议刚提出就遭到一致反对。疫情期间人员聚集隐患大,发生公共安全问题更是后果不堪设想,就连一向支持她的周齐起初也心存疑虑,但许昭弥没有放弃,她有那么一句话其实是有点打动他的,“越是苦难时期,人们才越需要那一点光亮。”最后周齐批准了,但所有手续需要许昭弥一个人去亲自办理。


    要在疫情期间举办大型烟花活动,谈何容易?光是审批环节就困难重重。可许昭弥一点都不怕,后来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到底是什么信念在支撑着那时固执的她呢?


    那段时间她奔波于各个政府部门之间,递交申请、准备材料、反复沟通,却屡屡碰壁。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不愿轻易承担责任,审批流程推进得异常艰难。但她真的没有一点退缩,就那么傻乎乎地往前莽,有一次为了能及时向领导汇报策划方案,她在政府大楼门口居然等了五个小时,直到会议结束。也是幸运,后来一位女领导认真看过策划方案后,被她的用心和热情感动到。考虑到疫情期间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渴望,最终批准了这次烟花活动。


    尽管那晚的烟花规模不算大,烟花样式也没有那么华丽,可五彩斑斓的光芒依旧照亮了商场上空,更点亮了每一位驻足者的脸庞。人们戴着口罩,眼中却满是笑意,那一双双向上仰望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许昭弥站在燃放台旁看着广场上的人群,忽然就觉得特别感动。大家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她来说是比那晚的烟花还要美的风景。


    “您好请稍等~我是潞城生活新闻栏目记者许岁眠,请问您是此次烟花燃放活动的负责人吗?我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给您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可以吗?”


    许昭弥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长相明艳的大美女正对着她微笑。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被这女生的颜值震惊到了,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这会儿美人儿还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就十五分钟,可以吗?”


    她本来想赶紧去医院的,可怎么都无法开口拒绝眼前这个漂亮的美人儿,果然人长得好看在某些时候真的很有优势,“好吧。”


    于是两人来到一楼大厅的咖啡厅开始采访。许昭弥觉得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说起话来也让人感到舒服。刚开始接受采访时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紧张,不过对方几句话很快就让她放松了下来,整个采访过程也可以说是如沐春风。


    等采访结束后,许岁眠喊住了她:“稍等一下~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她低头快速从相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来,递给许昭弥看。镜头里是一位流浪汉,在路过莲花广场的时候被头顶的烟花吸引,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垃圾桶旁边,抬头仰望着夜空的烟火,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这张照片拍得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生活中总有些人在苦难中行走,但我想日后他们会在每个灰心的日子里回忆起这个美好的时刻。所以,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感谢你组织的这场活动。”


    那晚许昭弥拖着受伤的腿,一个人去医院复查,把医生气得直摔病历本,“再拖拖你就残疾了知道吗?”


    许昭弥嘿嘿一笑,“工作太忙了嘛……”


    老医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年轻人不要这么拼,就算自己不当回事也想想你们父母,身体坏了父母也会心疼的。”


    一提到父母,许昭弥眼眶就酸了,偷偷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年中庆结束了,她得了几天假,这次她没有再乱来,而是听医生的话乖乖住了两天院。出院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她拉着行李箱站在公交车站等出租,给陆以宁打了个电话。


    那时他正要去开会,许昭弥不敢打扰他,匆匆说了两句就赶紧挂了电话,陆以宁说了一声:“乖,散了会我打给你。”


    许昭弥到了家后叫了个外卖,趴在沙发上继续看没看完的书,边等陆以宁的回电,微信偶尔也会和朋友聊聊天。贝贝最近正在苦练英文,准备下半年去非洲闯荡;琳琳还在失业边缘徘徊,据说疫情把她们公司折腾得快撑不下去了;大飞算是他们几个混得最好的,转型网红主播,每晚在直播间和家人们唱歌唠嗑,据说挣得比他演出时还多。


    偶尔也和詹源聊上那么两句,他好像又回到潞城了,但具体回来做什么他也没有多说,他问许昭弥在干什么,许昭弥就把手头正在看的这本书拍给他。


    詹源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对香港文化感兴趣了?”许昭弥正在看的这本书叫《香港散步学》,这本书其实很有名的,大概介绍了在香港散步的十条路线,很巧的是,这十条路线詹源都去过。


    “我打算去香港定居了。”许昭弥回复他。所以她最近读了好多好多有关那座城的书,还自学起了粤语。


    “香港有你喜欢的地方?”


    “因为我男朋友在那里啊。”


    “这好像不应该是理由?”


    许昭弥不懂,至少那时的她还不明白,这为什么不能是理由呢?


    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至少在那时,许昭弥觉得足够了,甚至还认为这很浪漫。然而詹源却摇了摇头,不过他并没有再多说。


    詹源太聪明了。当一个女孩已经在人生路上迷失方向时,是不会轻易相信路人指给她的正确方向的。有些话不必明说,人生有许多道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撞过那坚硬的“南墙”,在疼痛中挣扎过,在挫折中成长过,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真理。


    你可以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但如果你不是真的热爱,就不应该因为一个人放弃自己所在的城,奔赴他的城,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有一些决定,在外人看来也许并不明智,但那是她的选择,是她成长过程中必经的阶段。


    也许我就是喜欢香港呢?许昭弥想了很久,又回了詹源那么一句,避风塘炒蟹挺好吃的。


    许昭弥的电话终于接通,陆以宁语气中透着不悦,“占线?”


    “是詹源!”


    “打了四十分钟?”


    “你吃醋啦?”


    “没有。”


    “口是心非?”


    陆以宁被噎了一下,干脆承认,“对,我吃醋,所以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呢?”


    “看看你。”


    “好呀!稍等一下哦。”许昭弥这次不仅没拒绝,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兴奋,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单腿跳着到餐厅把餐桌上的手机支架拿了过来。


    其实就算陆以宁不说她也想要和他视频的,她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也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


    “前几天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我还上了电视采访呢,有大概十秒钟的镜头哦!”


    “还没有。”他其实看了信息,但电视采访却没看,他很忙,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工作以外的事。当许昭弥的小脸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根本也就没心思再和她讨论别的话题,“回头我看录播,镜头再往下来一点。”


    许昭弥哦了声,“那就算啦,反正就几秒,不至于专门看重播的。”终于把支架支好,整个人端端正正出现在镜头里,许昭弥对着他傻傻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头发。


    其实她刚刚是有一点失望的,如果他看了采访,就该知道这段时间她为了工作有多努力,他们店的年中烟花秀活动办得多么成功,她其实有一点想要他的夸奖来着。可他没看,反应也远不如许昭弥想象中热烈,这让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失落,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觉得也没关系。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那么两秒,许昭弥就有点害羞,他那边光线很暗,许昭弥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她捧着脸颊凑近手机,两片粉嫩的唇张张合合,“你在干什么呀?”


    车子停在路边,陆以宁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狠狠吸了一口。


    眼睛盯着屏幕。


    “在想你。”他说话时的呼吸都颤了。


    ……


    很快年中排名公布了。许昭弥本来以为,自己做出了这么多贡献,应该能获得第一名的,因为之前周齐也讲过,没有人比她更努力了,但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实现的。通过多维度综合评定,年中排名第一的同事是来招商部的一位男同事,她的排名甚至都没进入前三。


    那位男同事能拔得头筹,是因为他在上半年成功招来了一个自带庞大客流的知名大品牌。所以成功不仅要看努力,还要看运气,更要看机遇。


    许昭弥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这样的运气和机遇了。公布排名的那一天她特别难过,一个人在茶水间坐了许久,如果是以前,或许还有贝贝在身边鼓励她安慰她,而现在连贝贝也不在了。


    周齐在群里艾特那位同事,恭喜他并希望他再接再厉,毕竟还有下半年,年终排名才是最重要的。招商部全体列队为他撒花,其他部门同事不管真心还是做样子,都在群里发了恭喜的消息,只有许昭弥没有回复。


    “成绩并不重要,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陆以宁打电话来安慰她。


    “成绩不重要吗?”她就不懂了,如果成绩不重要,那她这么拼命干什么?


    “那什么最重要?”


    “能力。”每一次的努力和锻炼都会留下痕迹,日后他在组建新加坡团队时,挑选的必然都是有能力的人。所以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她不断追求和提升的。


    事实上他本来就没有想要她真的来总部,只是希望借此让她有动力进步,让她好好工作和生活,省得一个人在潞城胡思乱想。


    陆以宁有时候看着许昭弥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太多了。事实上那时候因为疫情,新加坡项目被迫中止了,甚至一度被董事会否决并要更改东南亚投资布局,陆以宁一直在努力争取,这也是他答应回总部的原因,如果不回来就彻底没希望了。有时也痛恨命运弄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节奏,但他没有放弃,他也不希望许昭弥放弃。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昭弥的心情并没有好很多,反而更糟糕了。她其实不想要什么能力,她只想要好成绩,能力能让她去香港吗?不能,但好成绩可以。可有能力不一定就有好成绩,能力再强,没背景没人脉没运气,照样没有好成绩。许昭弥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忘记初心了,她忽然就有点丧气,没有了再拼下去的动力。


    万一去不了总部怎么办?


    去不了就去不了,大不了就异地恋。


    可是谈恋爱的两个人不能一辈子异地吧。


    她又开始思考回了这个问题。


    一段感情,新鲜感过了,靠什么维持呢?有婚姻的话,还有婚姻关系和家庭责任感来维持,那没有婚姻呢?


    许昭弥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刷朋友圈正好看到贝贝更新了状态,就点开她头像找她聊天。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她这么说。


    深夜emo,贝诗楠太懂她了,“考核不顺利?年中排名出来了?”


    许昭弥发过去一个很沮丧的表情包,“我大概去不了总部了”。


    “他不调你去总部吗?”


    “他调不了,只有通过优才计划才能去”。


    “他应该动用职权调你去,然后暗地里给你操作成第一。”


    “那怎么行呢?他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不想这样,我要光明正大地凭实力去”。


    但是努力并不一定就代表有实力,她也许就没什么实力,许昭弥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认清自己。


    其实有一点她是一直没变的,就是不管在爱情里怎么迷失自己,她都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人品,绝不为了爱情而放弃原则底线。


    “或者你没有想过换工作吗?你不一定就非得在莲花工作吧?香港商场那么多,你也可以去别的商场工作啊。”贝诗楠给她出主意,“而且凭你在莲花的资历,哪怕去太古面试应该也是有机会的吧?”


    许昭弥盯着贝贝发来的信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是啊,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在莲花这一棵树上吊死呢?既然想去香港,那她也可以换工作啊,凭她现在的资历,哪怕去不了太古这样的高端购物中心,去个普普通通的商场应该也绰绰有余。


    以前她从没有过这个想法,这么一想突然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打开招聘网站,切换地区,快速浏览香港最近的招聘信息。


    但是看来看去,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岗位,换工作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购物中心招聘营运总监,要求至少有五年工作经验,不少还要求应聘者具有海外学历背景,门槛比内地高出不少。许昭弥一点点往下浏览招聘信息,找到了几个中低端购物中心发布的招聘营运经理、楼层主管之类岗位的信息。这些岗位门槛不高,薪水也还不错,正好她符合报名条件,于是她心里就有了那么一点心动。


    许昭弥这样安慰自己:“反正我最擅长打杂了。我肯定是打杂里做得最好的,当不了龙头,当凤尾也不错啊!”


    许昭弥越想越兴奋,大半夜的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迅速把链接发给了陆以宁。


    “你觉得我应聘这个岗位有戏吗?应该不会太难吧?”她满心期待地发了消息。


    正巧陆以宁也还没睡,很快就回复过来:“想换工作?”


    “是啊,疫情看不到头,你回来一次太麻烦了,而且我们两个也不能总是异地呀,所以我打算换份新工作,到你那边去~”


    “我不建议你换工作。”陆以宁回信息的手甚至有些发抖。许昭弥这个蠢女人竟然想换工作,看着她发过来的链接,什么乱七八糟的商场楼层主管,她竟然想去基层当个打杂的。她在职场辛苦学了那么多年东西都白学了,之前自己跟她讲的那些职业规划也都白说了。


    陆以宁看到她发来的信息时都要气死了。


    许昭弥也生气,“你为什么不建议我换工作?难道你不想我去香港吗?”


    “不是。”


    “那是什么?”许昭弥等了好久,“你为什么不说话?”


    陆以宁握着手机默了默,刚准备回复,左肩就立刻挨了一记鸡毛掸子,负责监视的老佣人正用浑浊的眼珠狠狠地剜着他,“手机收起来!”


    陆以宁跪在祠堂里,觉得腿有那么一点麻了,这一记掸子也是真疼,屈起泛着青色的膝盖,同时又回瞪了那老佣人一眼。


    神龛里哥哥的遗像在香火中忽明忽暗,那是一张永远定格在三十岁的面容。自从蒋奇睿去世后,每逢忌日他都被要求在祠堂跪满三昼夜——谁让他是家族的罪人呢?


    而这些,他从来没有跟许昭弥说过。


    陆以宁被打了那么两下,却还是没把手机收起来。


    “知道了。”见那鸡毛掸子又要落下,他才蹙着眉开口,把手机收起来。陆以宁其实是想跟她说点什么的,他是不愿意她来香港,所以才计划带她去新加坡,但这些话他没办法说出口。左右看看,他几乎失笑,这么垃圾的生活,要他怎么说出口?


    何况他真的很生许昭弥的气,觉得她太令自己失望了。而且他太了解许昭弥,知道她是典型“打一鞭子走一步”的性格,属于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的类型。她太习惯安于现状了,如果没有危机,是不会主动寻求进步的。


    陆以宁承认自己有些自私,用这种残酷方式逼着她锻炼、成长,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如果她没有能力却处在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别人会质疑她,她也会寸步难行,到那时候痛苦的还是她自己。


    何况他也不一定能把新加坡项目拿下来,与其给她希望后又让希望破灭,那还不如不给。


    陆以宁站起来后腿都在打晃。他慢慢扶着栏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就掏出手机回复许昭弥。


    “你应该相信自己能做到第一,而不是觉得自己不行就不想努力了。不要因为害怕自己拿不了第一就逃避去换工作,甚至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份糟糕透顶的破工作。你是在害怕吗?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吗?”


    许昭弥就那样瞪着眼睛过了一夜,终于在清晨等到了他的消息。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查看,却一下子愣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睛就模糊了。


    其实他说的对,甚至是一针见血的程度。尽管她内心极不情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害怕了,她就是觉得自己不行,所以在逃避。然而她所期望的绝不是他这样毫不留情、直戳痛处的回复。


    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她柔软一点呢?


    她其实只是渴望听到一句“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兜底”而已,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也并不需要他真的做什么,她只是想要这么一点点安全感而已,而不是每次当她说自己不行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留情地说要把她丢在潞城,让她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许昭弥擦干眼泪,关掉了手机。


    这一天,陆以宁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许昭弥都不接。


    晚上,他气也消了,许昭弥的电话也开机了。


    “睡了吗?”陆以宁问。


    “睡了。”


    “睡了还发信息?”陆以宁从贫瘠的表情包里划拉半天,才找到一个小狗头丢了过去。


    许昭弥懒得理他,准备睡觉,看到他又发来一句——


    “别乱想了,我爱你。”


    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和好了。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吵完闹完,最后他发来一两句好话,两人好像就该和好了,然而实质问题却永远没有得到解决。


    陆以宁弹来视频通话,许昭弥没有接听。她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堵得慌,过了一会儿,那边没了动静。许昭弥从床上爬起来,给陆以宁回复了这样一条消息: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是害怕失败,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做不到第一名,所以选择了逃避。但我其实想让你知道,我并不喜欢香港。无论我想拿到第一,还是想要换工作,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为了爱的人勇敢一次,不管你信不信。就是这样。”


    第60章 凌霄花与低头月60“不努力了,我养……


    许昭弥重新打起了精神。


    就像她说的,要为了爱的人勇敢一次。


    那两年线下实体行业都在探寻新的发展出路,莲花也紧跟步伐,积极拓展线上销售渠道,一是搭建自有商城,二是涉水直播带货。


    对于直播带货这一块,以前许昭弥并不太了解,为此她还专门请教了大飞。大飞毫无保留地分享了他的“憋单话术”,以及一些直播带货的小技巧,比如每十五分钟推出福利款商品,每半小时用爆款商品来吸引人气。


    以前许昭弥会觉得那些卖货的直播间特别吵闹,经过大飞用专业知识这么一分析,她忽然就顿悟了:那些气氛组不就是传统百货所谓“人货场”逻辑里的“场”吗?这“场”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


    许昭弥突然就觉得受益匪浅,在与众品牌店长的沟通会上,她听的甚至比店长们还认真。就觉得其实人有的时候真的是打不败的小强,哪怕实体经济受到重创的今天,人们寻找出路的决心和意志都还如此坚定。中国人民有着无比坚韧的精神,就像面对疫情时展现出来的那样,即便遭遇艰难险阻,也会如同野火烧不尽的野草,重新焕发生机。


    所以她也要重振雄风才行!


    这几天许昭弥的工作很累,却也很充实,充实的生活让她短暂忘记了其它的烦恼,包括和陆以宁的冷战。


    陆以宁倒是每天都有给她发消息,不过许昭弥总是晚上才回,有时候到家太累了就想睡觉,临睡前简单给他回个晚安,他再发来什么得到的就只有那么一个“忙”,再就没了人影儿。陆以宁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气自己这张臭嘴,没事儿惹她干什么?


    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故意冷落他,但其实许昭弥是真的忙。


    有时候回到家天都黑了,许昭弥就连买回来的夜宵都不想吃,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电梯间,只想快点躺到床上休息。


    背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吓得她手一抖,密码输入错误。她转身就被裹挟着夜风的陆以宁堵在了墙角。


    “啪”,手里提着的热干面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许昭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眶瞬间红了。


    “怕你把我甩了。”带着寒气的吻落在她耳边。陆以宁一边亲她,一边用另一只手越过她身后,利落地滑开密码锁,随后手落在她腰间。两个人步步后退,几乎踉跄着进了门,随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玄关的灯亮起,打在他那张带着胡渣、风尘仆仆的脸上。


    有多少日子没见了呢?许昭弥仰头望着眼前的男人,被他搂在温热的胸膛前,闻着熟悉的味道,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们在玄关脱掉彼此的外套,又一起去洗澡,回到床上迫不及待地做,爱。陆以宁双手捧着她的脸,一遍遍吻她。来的时候他心里憋着气,想着要往死里干她。可真的见面了却只剩下温柔,有那么几个时刻他甚至觉得有些心酸。


    “怎么这么瘦了?”陆以宁将人圈进怀里,掌心顺着脊梁骨往下滑,在凹陷的腰窝处收拢指尖。怀里这副身子硌得他心疼,陆以宁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埋首在她颈窝闷声道,“不努力了,也不要什么优秀了,明天就跟我回香港,我养你。”


    许昭弥扑哧笑出声,眼泪却砸落在他肩头。其实她一直想要的不过是这样一句话,她当然不会真的要他破例为自己做什么,更不会去当一只被包养的金丝雀,她只是有他这样一句话就够了。


    许昭弥请了两天假,这两天两个人就一直腻在一起,昼夜颠倒地厮混。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窗帘都没拉开过。陆以宁大概是真的憋坏了,许昭弥已经记不清自己被他按着来了多少次,直到她摊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望着天花板,浑身骨头仿佛被抽走了似的,像摊化开的雪水。


    陆以宁倒是精神焕发,哼着粤语冲澡做饭,做好饭后端着托盘回到卧室亲自喂她,末了还要衔着草莓嘴对嘴渡她口中,果浆顺着唇角往下淌。


    吃饱饭又继续做。


    这两天就是这么没羞没臊地过来的。


    陆以宁在临走前下单填满了家里的冰箱,冷藏室塞满她爱喝的杨枝甘露。门锁啪嗒合上时,许昭弥还蜷缩在带有他体温的被子里睡的正香。


    短暂两天的相聚,甜蜜得如同虚幻的蜜月。陆以宁离开后,许昭弥再次被严重的分离焦虑吞噬,就觉得满脑子都是陆以宁这个人,完全没有心情再去想别的任何事。


    又要一点点艰难找回工作的状态。


    “你下飞机了吗?到酒店了吗?”


    “到酒店一定要告诉我哦。”


    机场高速的霓虹掠过车窗,陆以宁在回酒店的车上看到她发来的这样的消息,可他却没有迟迟没有回复。


    在回来的飞机上,他的脑子里始终回荡着这么一句话——“你值得更好的。”


    呵,更好的什么?人?生活?他甚至觉得可笑。他是在离开的时候,在书房看到一个陌生的纸箱,里面有一些口罩和药品,寄件人的名字甚至还在上面,詹源。


    他觉得他那个书房几乎都快被詹源的名字占满了:詹源寄来的口罩,詹源寄来的药,詹源寄来的免洗酒精,书桌上甚至还摆着詹源的书。


    最可笑的是,那本书的扉页上竟然还写着那样一句话:


    “你值得更好的。”


    陆以宁不想和她吵架,他知道他脾气不好,出口必伤人,所以选择在许昭弥睡觉时候离开。


    许昭弥一直守在手机旁,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复。


    百无聊赖之际,她在群里和大飞、琳琳聊起了天。


    琳琳终究还是下岗了,大飞迅速发去红包安慰,许昭弥则发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我们这行现在也是举步维艰,实体店纷纷转型做直播了,大家都在咬牙坚持,日子太难熬了。”


    思绪飘回昨晚,陆以宁在贤者时间后搂着许昭弥聊天,向她讲了许多总部的近况:一天要开多少场战略会议,哪个城市的项目亏损严重,哪个要被裁撤。总部呢,也在积极行动,紧急制定了一系列扶持商家的政策,像是租金减免、提供贷款等等,总之在全力帮助商户渡过难关。


    想到这些许昭弥就有些感慨,觉得大家其实都不容易,从高层到基层,各有各的难处。


    大飞说:“要不你俩来当我助播得了?会喊321上链接就行!保证你俩饿不死!”


    那时候大飞已经从一个小有名气的说唱歌手变成大网红了,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几乎场场达到10万+。曲琳真的动了心思:“真的假的?我可连美颜参数都不会调啊!”


    许昭弥笑死。幸亏有朋友们在,再难的日子也能找到那么一点快乐。


    过了一段日子,总部的贷款终于落实到位。许昭弥先是在工作群里留意到消息,而后在新闻报道中看到了详情:


    连华商业集团洞察到众多中小微商家深陷现金流困境,生死攸关。已与xx银行达成深度合作,紧急推出全面的商家解困融资方案,豪掷一百亿巨额资金,全力驰援中小微商家。


    与此同时,集团郑重发布了《告全体商户书》,言辞恳切呼吁大家携手共进,“连华集团以实际行动彰显担当,传递坚定信念,愿与中小微商家风雨同舟,共克时艰,助力其重焕生机,携手迎接商业新曙光。”


    这就是陆以宁最近一直在忙的事。


    这世上又有谁是容易的呢?陆以宁从来没有和她讲过自己的难处,但是在这样的一天,许昭弥突然完全理解了他。小情小爱或许在他的生活里所占比重不大,他背后有着庞大的家族,要肩负起无数个小家的生计,这是他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所以她也要更努力才能配得上他。


    许昭弥逐渐找回了之前的工作状态,陆以宁自从那次回去之后也变得越来越忙,有时候两个人甚至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很快就到了冬天。


    詹源阑尾炎发作,被医生扣在了医院。医生让他联系家人,他苦笑着摊了摊手说:“孤家寡人一个。”


    小护士被他逗笑了,正准备帮他联系护工。就在这时许昭弥给他打来电话,她从电话那头嘈杂的医院背景音中听出了异样,“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医院?”


    “没事,你听错了。”詹源下意识地捂着话筒,不想让许昭弥听到医院里的声音。其实他是有那么一点洁癖的,不太喜欢被陌生人照顾,所以压根就没打算让护士帮忙找护工。阑尾炎手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自己咬咬牙肯定能挺过去。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术后连拿饭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他都做不到。思来想去,纠结了好半天,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给许昭弥拨通了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得麻烦你两天时间,帮我送个饭吧。疫情期间外卖进不了病房。等过两天我能下床走动了就自己去打饭。”


    许昭弥一听,立刻从办公室起身,“你等我,我马上去!”


    朋友有困难需要帮助,她当然不能拒绝。但她恪守分寸,明白男女有别,况且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所以在去之前,她给陆以宁发了这样一条消息,大致说明了詹源的情况:“他一个人在潞城,没有其他朋友,也没有亲人,我先去帮忙照顾他两天,等他情况好点了我就回来,希望你别介意呀。”


    陆以宁平时回信息比较慢,但这条信息他几乎是秒回:“他可以找护工,如果没钱我可以借他。”


    “疫情期间护工好像不太好找……而且之前詹源特地在咱们商场开读书会,也算帮了咱们一个大忙,这份人情我一直想还的,咱们就行行好,别跟一个病人计较了,好不好嘛?我求你啦。”


    陆以宁看了信息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再回复。他还能说什么呢?女朋友都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他撒娇了,而且还说得光明磊落,一上来就给他戴了顶高帽,他还能说不好吗?虽然他真的很不好,他都快他妈气死了。


    许昭弥这个又蠢又笨的滥好人!气的他胃疼,恨不得马上又飞回去好好治治她。


    晚上,许昭弥守着詹源输完最后一瓶液,从医院出来后,立刻给陆以宁打去电话报备行程。


    “我从医院出来啦,现在正往家走呢,你在做什么呀?”


    陆以宁把手机握在掌心转着玩,故意不作回应。


    许昭弥走到路灯下停住了脚步,她的雪地靴陷在雪地里,缩着脖子,身子微微瑟瑟发抖。


    公交车来了,她却没有上车,依旧在雪地里哆嗦着。她担心上车后手机会没信号。等了一会儿,陆以宁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她呼出的呵气化作一小团白雾,鼻尖被冻得通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陆以宁终于开口,“忙完了?人还活着吗?”


    “他只是阑尾炎,行动不方便而已……”


    “去厕所需要你帮忙脱裤子吗?”


    许昭弥气的想把手机扔了,又生生忍住了。她知道陆以宁这人就是这样的,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用特别刻薄的话去伤人,许昭弥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被他伤到了,她觉得难堪,但她还是忍住了。


    “我们本来就不能常见,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吗?我不想和你吵架。”她甚至放软了声音。


    “好。”


    “所以你在干什么?”


    陆以宁这会儿正在酒吧喝酒,正好碰到季明明,季明明端着酒杯过来和他碰了一下。


    “你旁边有女人吗?”


    “我好像应该说不是?但事实是,我不想骗你。”


    “可以知道是什么女人吗?”


    “不方便告诉你。”


    “没关系,我相信你。”许昭弥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