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早上还吃了他煮的面
饭后,叶秋声背着秦渭吃了药。
吃过药之后,人会有些糊里糊涂的,脑子也迟缓得像是台生了锈的机器,不过那样会让叶秋声觉得很轻松,什么都不用去想,也没法想了。他现在的工作没有太多需要他聪明起来的时刻,什么事情不用做太好,也没有做得多烂的余地,混混日子罢了,这样正好。
秦渭站在门口等叶秋声穿上鞋,拿上钥匙,关好门,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公司。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他们都起得挺早,早上也没做什么,只是一起随便吃了顿饭,时间却过得飞快。
叶秋声平时从来没觉得上班路上的时间紧张,也不担心自己会迟到错过打卡的时间,导致自己被扣全勤,结果今天,竟是一晃就要上班迟到了。
现在正是早高峰的时间。
“要来不及了,我们去坐地铁吧,不会堵车。”叶秋声叫住打算去开车的秦渭。
虽然早高峰的地铁很挤,但至少不会让人迟到,时间是准的,开车就不一定了,真倒霉,一整个上午都要在马路上的车子里度过了。
秦渭没有异议。
不过真到了地铁上,苦恼的就是叶秋声了。
人是真的多,满满一车都是人。
叶秋声往常都会避开这个时间,他很久没在人这么密集的空间待过,心里知道大家都是陌生人,没有人会在意他一个同样赶着去上班的打工人,却怎么也没法缓解那种被周围的人窥探、讨论,甚至嘲笑的念头。
「“啊?他真的喜欢男的啊?”
“我早看出来了,怪不得平时总跟男生动手动脚的,不会是在揩油吧?”
“哎,你说,他之前体育课还给你买水了,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想,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别说了,真恶心。”
“诶,你们看,是他……”
“快走快走!”」
叶秋声背靠着车门,手在身后捏着,低下头,努力呼吸,并告诉自己,没有人在看他,他很安静,也不惹眼,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周围的环境暗了暗。
叶秋声抬起头,发现秦渭挡在身前,将他笼罩在身前一小片空间里,隔绝了周围其他存在。叶秋声看不见其他的人了,只能看见眼前的秦渭,意识到这一点,逐渐放松下来。
“领带,歪了。”他喃喃着说。
地铁启动时的摇晃让他脑袋又开始晕乎乎的了。
叶秋声抬起手帮秦渭调整了下,放下时手指经过秦渭的衣摆,指尖流连着,没舍得离开,悄然捏住。
秦渭盯着他看了两秒,确认他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起来脑子完全是空的。
他对着自己衣角上缀着的手指出了神。
是因为习惯这样对人撒娇吗?
之前这样眷恋又小心地牵过谁呢?
是因为对方不允许他牵手,所以才只敢这么小心翼翼地捏着对方的衣角吗?
到站时,秦渭走在前面,从人流中劈开一条路,衣角拽动了手指,叶秋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拽了秦渭一路,赶忙慌张松手,悄悄打量秦渭的脸色。
看起来有点难看,眼睛里有红血丝,目测是没休息好造成的,但没有骂他。
所以应该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吧?
叶秋声松了口气。
没发现就好。
一同到了公司,从电梯出来,由于他们两个的工位天南海北,在公司门口就要分道扬镳。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前台那里站下。
秦渭在看叶秋声翘起的发尾,想着要是浅浅的暖棕色大概会更可爱活泼些,“有空……有事情可以给我发消息。”
叶秋声缓缓点了下头。
“你家的灯,我晚点去帮你修一下。”
叶秋声:“不用麻烦,换个灯泡就好了,我自己可以的。”
秦渭皱皱眉,不太赞同的样子,他觉得叶秋声肯定就那么算了,他根本一点都不肯好好对自己。
刘姐拿着文件走过来,看了眼这俩人:“你俩在这难舍难分的是要干嘛,演鹊桥相会呢?别偷懒,赶紧的,干活去!”
秦渭正要解释他们没有故意偷懒,旁边的人先一脸惊慌地高声道:“谁?谁难舍难分了,刘姐你怎么污蔑人,我哪有舍不得跟秦渭分开,我正要去工作你就来了,我、我现在就走了!”
随后八百米冲刺逃命离开。
刘姐:“……?”
怎么回事,今早这是抽什么风?
从来没见小叶这么大声说过话,吃炸药了?
转头看秦渭,秦渭收回追随着的视线,并认真帮叶秋声解释清楚:“他不是舍不得跟我分开,他只是在想办法拒绝我去他家帮他修灯。”
刘姐仔细想了想,眉头一皱。
啊?
什么?什么跟什么?他们在说什么?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刘姐拍了拍脑袋,算了,不管了。
“秦渭,你看看这个客户,他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提出说要跟我们公司合作,不过对方指定说要你来接待,你们之前认识吗?”
秦渭的目光停在客户的照片上,脸色微变。
“认识。”
……
回到工位的叶秋声收到了一条消息。
「孟老师:小叶啊,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空?」
「孟老师:近期有个出国访问的会议,我这边缺个随行的翻译和能写发言稿的助手,你要是手头工作不忙,可以来我这边。」
是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联系着的教授孟建生。
叶秋声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发过去一句:「谢谢老师,不过我最近手里工作太多了,就不跟您去了。」
想说帮忙联系下师哥师姐,但他之前污名缠身,谁沾边谁落不着好,于是很久没跟师哥师姐他们联系,如今也不好再去打扰,万一再因此产生误会,平白给人增添一份尴尬和麻烦,最后只能讪讪补上一句干巴巴的「抱歉」。
回完消息,觉得自己拂了教授的好意,叶秋声灰心丧气地垂着脑袋。
等他治好病,到时再亲自登门道歉,表示感谢吧。
他会好的。
颓丧了一会,又重新振作起来。
叶秋声脑海里浮现出秦渭的身影,想起今早自己过分的举动,他严肃地坐直,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几行字:
「1.不准一直跟秦渭说话;
2.不准主动触碰他;
3.要保守好秘密;
4.不要被秦渭讨厌」
记下来,还不保险,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担心自己会忘记,叶秋声把这个页面保存到了手机锁屏上,这样就能随时看见。
做完这一切,叶秋声觉得很满意,感觉自己又向美好生活迈进了一步。
……
一晚过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对秦渭来说,那个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有点空的小房子,早晨金灿灿的阳光,还有睁开眼时惊鸿一瞥的蜜色眼睛,都像是一场久远的梦一样。
一晚过去,翻脸不认人。
早上还吃了他煮的面。
秦渭面无表情看着再次恢复成对他退避三尺态度的某人,心底涌动着烦躁的情绪。
话么,不肯跟他说;
路么,是要绕着走的。
幸好最近遇到了难缠的客户,分散了他一部分精力,不然秦渭恐怕要按捺不住,直接将这人捆了按那好好审问一下,他究竟是哪里又不对了,才让他这么对他。
专心投入到工作里,提高公司效益,带全公司一起飞。公司起飞,员工工资也能涨一涨。
秦渭拿下一单生意,就给全公司的人发一次红包。
叶秋声看着自己的余额,心里暗自算了算秦渭一个月发红包,请客花出去的钱,心里泛起了嘀咕。
“就算赚得多,也不能这么花啊……”他不要过日子了么?
仔细想想,叶秋声发现他光看见秦渭在工作,却不见他休息,放假从来都是主动加班,好像都没怎么见他用赚到的钱给自己买些什么。
别人这么拼死拼活的工作,多是因为有家有妻儿,要还房贷车贷之类的,不想委屈了家人,要让家人过好日子,可秦渭……他连过年都不回家,听说有个弟弟在国外,不过好像已经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了,不需要他操心。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么拼做什么?而且……而且也不攒钱,这么下去不是要全都花光了吗?那要是病了怎么办?等……将来谈了恋爱,结婚的时候又怎么办?他这样,会娶不到老婆的吧?还是不打算结婚了,一个人过一辈子?毕竟现在单身主义的人也很多……
叶秋声苦苦思索,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苛待自己。
想说,想问,点开手机看两眼,立马忍住了。
……
七月,雨季。
上午还晴空万里,转眼就阴云密布,狂风乱作,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手机即时推送了新闻。
「热带气旋尤娜在太平洋中部生成,并稳步壮大,且持续向我国东南沿海方向移动,预计将在一周后登陆,未来一周东南沿海地区将面临持续暴雨天气,请做好……」
“哗啦!”
接待室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响动引得全公司的人都向那个方向看去。
这么个潮湿阴暗的天气,本就容易引人烦躁,近来工作不少,人人都在心情烦闷地忙碌着手头的工作,公司里没什么人说话,就显得接待室里的声音格外刺耳。
“那个周少又来了?”
“这都多长时间了,说真的,他不会是跟秦渭有仇吧,这么折腾人?”
李子轩抱着文件匆匆从接待室里出来,把手头的文件往边上一放,就马不停蹄的去倒茶。
叶秋声望着那边,隐约瞥见接待室里,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静静矗立着。
周成昀又来了。
周成昀身份不一般,不是一般的富二代,不知道怎么跑到他们这小庙里来,明眼人都知道,他家那公司根本不可能选他们合作。
可他们也不能直接把人拒之门外,人家好言好语拿着合同单子来,摆出诚心诚意要谈合作的架势,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拒绝,那就是得罪人。
问题是他们根本得罪不起周成昀。主要是得罪不起他爹。
李子轩也顾不上自己是市场策划的,他们家文秘一小姑娘都被吓哭了,干脆把人拉出来,自己兼职了端茶送水的活,着急忙慌重新泡了茶水,打算端到里面去,一转头,看见叶秋声在旁边,吓了一大跳,“叶、叶哥?”
叶秋声从他手里端走托盘:“你回去忙吧,我去送。”
小李没撒手,苦着脸:“叶哥,你别去了,还是我来吧,秦哥在那都得装孙子,你就更……还是我皮实,抗打抗骂的。”
不是李子轩瞧不起他叶哥,实在是叶秋声一看就是最好欺负的那个,等会不得跟他们家文秘一样让人骂得抹着眼泪出来?
叶秋声确实不是那种特别凶残的人,以前不是,现在就更不是了。
但他还是坚持从李子轩手里拿过拖盘:“没事,你回去吧。”
走到门口,敲敲门,说了句我进来了,不等回复,直接推开门。一推门,一沓文件刷地擦着秦渭的脸甩到门上。
沙发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翘着二郎腿,嘴角挑着一抹戏谑笑容:“怎么,不服?”
秦渭没什么表情地擦掉脸上被泼的茶水:“没有。”
周成昀更得意了:“秦渭啊秦渭,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我当初就说过了吧,”周成昀站起来,走到秦渭面前,“为什么你们这些穷人总觉得努力学习,计较那点鸡毛蒜皮的奖学金和荣誉,觉得有了这些就真能逆天改命,以后就真的有资格跟我们个阶层的人平起平坐了啊?”
“我只是拿回我该得的东西,没想那么多,周少。”
至于后面周成昀气不过找人去他打工的地方砸场子,围殴他,然后被他送进警局,又被他爸狠骂了一顿……
秦渭冷笑。
那是他该得的。
周成昀笑挂不住,捏起拳头,“区区一个破伺候人的销售——”
秦渭眼中闪过冷意。
然而拳头并没有落到秦渭身上,凭空一道身影挡进来。
秦渭和周成昀同时一愣。
一只干净而修长的手用力抓住周成昀的拳头。
“周少,喝茶。”
隔着阴影望过来的冷然目光让周成昀下意识松懈下力道,退了一步。
秦渭略微侧头,有些怔然。
他从来没有在叶秋声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冷冷的,快要藏不住愤怒的表情。
反应过来的周成昀顿时有些恼怒:“你谁啊?懂不懂点事,让你进来了吗?”
叶秋声侧头看了眼秦渭,嘴唇抿了下,把拖盘放到一边,蹲下来把地上的策划案拢起来,重新走到秦渭身前:“我是负责市场策划的部门主管,关于策划案,有什么不满都可以来找我,销售不管这个。”
秦渭:“秋……”
叶秋声转身,沉默着把他肩上沾的茶叶摘下来。
秦渭闭上了嘴。
摘着摘着,叶秋声手指停留在秦渭的领口,指头越收越紧,攥得衣领都皱了起来。他低下头,咬住了下唇。
秦渭看他这个样子,心头忽然被揪了下,手指动了动,有那么一刻,很想抱他。
但叶秋声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没有继续低落,转而说:“周少,有位小姐在前台那边等你,看起来是有急事找你。”
周成昀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带他去换身衣服整理一下,周少下次再来,请来找我。”叶秋声欠欠身,不等对方回答,拽着秦渭的袖子闷声往外走。
周成昀这会已经没有心情找茬了,全在想怎么躲着他那联姻对象走。
他举起手机,毫无顾忌地在人家室内点了根烟:“喂,还在听吗?我这边有点麻烦,先挂了,等你回国,兄弟请你吃饭。”
对面安静了几秒。
问:“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
“你说秦渭?”
“不是他,另一个。”
“那个小主管?”
“对。”
“不认识,谁知道打哪冒出来的,说话挺温柔,怪有礼貌的,凶起来吓我一激灵……”周成昀反应过来,“怎么,你熟人啊?”
“……算了,忙你的吧。”
电话挂断。
周成昀:“有病?”
姓梁的又抽什么风?
……
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员工休息室和更衣室都进行了一番扩建。
秦渭换好衣服出来时,叶秋声还等在外面。
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秦渭手指插在头发里抓了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垂眸凑近些:“做销售遇到的人多,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有好的,也有不好的,都习惯了。”
不知道他在不在意,秦渭还是补上一句:“周成昀也就这点能耐,他不能拿我怎么样,我不疼,也不难受。”
所以你也别难受了。
后半句不好再说了。
再说,就越界了。
叶秋声低着脑袋,背在身后的手拧了又拧。
“你别习惯这个。”
秦渭怔了下。
叶秋声:“为什么不回美国?”
想起李子轩前阵子说的话:“……销售那活,真要咱们来还做不了呢,上次那个张总来咱们这边的时候,秦渭可是凌晨三点就去机场等着接机了,全程又是给当助理,又是给当司机,忙前忙后好几天,都快二十四小时待机随叫随到了,最后才拿下了那个单子!”
叶秋声觉得很难过。可他也不知道自己难过些什么。或许是对天才的惋惜,觉得他不该如此蹉跎。
秦渭很辛苦,也很累,有时候被人甩了脸色,或是刁难,也只能受着。
他又想起那些新闻报道上看到过的秦渭,虽然只是拍那些世界名流富豪时,偶然带到的一角,可在那里的秦渭,是不用对人卑躬屈膝,不用吃苦受罪,不用喝酒把胃喝穿也能赚到很多钱的。
他分明有着比现在更光明的前途和未来,他应该待在更高的阶层,享受更好更轻松的人生,他本来不是这样的。
秦渭看着他许久,蓦然笑了声。
“不回。”
叶秋声不解:“为什么?”
秦渭懒洋洋回答:“我乐意。”
第24章 我命不好
叶秋声有点生气。
“工作很累很辛苦也乐意?”
“乐意。”
“被人随意使唤也乐意?”
“乐意。”
“被人羞辱也乐意?”
“乐意。”
“没有钱,娶不到老婆也乐意?”
“……”
秦渭不答,眼中不见了笑意。
叶秋声捂住了嘴巴。
男人在乎的无外乎那点事,成家,立业。近些年,成家这事已经渐渐被排除出了人生必备选项,财神庙前香火繁盛,姻缘殿前冷冷清清,大多数人也不再把找不着另一半当成多重要的大事,按理说,婚姻当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点。
叶秋声没想到说到最后,竟是这句真触到秦渭的霉头上了。
过了会儿,他讷声道:“抱歉。”
想安慰说一个人也挺好,这世道谁离开谁不能活,不用跟另一个人绑定在一起,还更自由。
但本能觉得再说下去,自己怕是要被打,于是紧紧闭上了嘴。
秦渭从他身面前走过,难得控制不了自己,讽刺道:“不用抱歉,谢你「吉」言,是娶不到老婆。”
扯扯嘴角,略显刻薄地冷笑: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就算有钱了也娶不到老婆,活该一辈子没人在乎没人爱,孤苦无依,哪天死了都没人替我掉滴泪,不像有些人,一辈子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他还能丢着玩。”
“我命不好,我认,可以了吗。”
叶秋声伸了下手,然而秦渭已经带着一身怒意走了。
“怎么怨气这么大……”叶秋声收回手,讪讪摸了下鼻子,“娶不到老婆……那就娶不到嘛,也不用这么说自己吧?”
什么一辈子没人在乎没人爱,死不死的……呸呸呸!乱说什么呢!
他到底分不分得清轻重主次?难道不是被人刁难欺负更值得在意吗?
到下班时叶秋声都一副霜打的茄子样。
他又不知道他这么在乎这个,一时失言踩着人家雷点上了,想找个机会道歉,每每想好借口打算过去搭话,秦渭却仿佛没看见旁边欲言又止的他,冷着张脸跟刘姐他们商量事情,叶秋声一要开口,他就立马找话题打断。
自打秦渭来公司,叶秋声都没被对方这么冷待过。
秦渭看起来一副精英主义不近人情的冷酷样,实则没有哪回真的拒绝过他的靠近,只要叶秋声开口,秦渭从来没有不应的,反倒是叶秋声一直避着人家走。
一时间心里落差极大,还有些委屈。
连着几天都被故意冷待,连公司里的人都看出来不对了。
李子轩找了个机会偷偷问叶秋声:“你跟咱秦大销冠闹什么矛盾了?”
叶秋声干巴巴笑了下:“我说……说他、说他将来可能娶不到老婆……”
李子轩:“啊?”
叶秋声:“咳咳,我也不是故意的,唉,反正……就是话赶话,赶到那了。”
他早前上午琢磨过这事,结果那会就直接给说出来了。
叶秋声也很懊恼。
李子轩摸了摸下巴:“不就娶不到老婆,有什么的,况且又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这么生气,不会是真戳到痛处了吧?秦哥那性格,能气那样,不会是因为,他心里有求而不得的人吧?”
叶秋声愣了下,“他……有喜欢的人了?”
李子轩兴奋道:“肯定是这样!”说着就开始盘算起公司里的小姑娘,盘来盘去,各个和秦渭都是点头之交,话没说过几句,怎么都看不出哪个有那苗头。
“真算起来,她们还没你和刘姐跟秦哥说过的话多,”李子轩一拍脑门,满脸惊悚,“邪门了,不会是刘姐吧!”
叶秋声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这话要是让刘姐听见了,你就死定了。”
李子轩打了个寒颤,连声道歉,“唉,那能是谁,总不能是你吧?”
叶秋声眼皮跳了下,下意识紧张起来:“不不,我们都是男的,没可能的,他……他一看就是很正常的,绝对不会对男人有那种想法……”
“也是。”小李附和道。
叶秋声打量着李子轩的脸色,见他确实只是随口一提,没有多想,顿时松了口气。
这种谣言可不能随便传,不然真发酵起来,有人当了真,到时秦渭的处境就会变得很艰难了,说不准会被从公司逼走。
虽然这样倒也算达成了叶秋声想要的结果,让秦渭离开这里,回到更宽广的舞台上去施展才华,可这么声名狼藉,灰溜溜的被人赶走,却不是叶秋声希望见到的。
他的初衷,并不是想让他受伤难过。
实在想不出来那工作狂事业脑能跟谁看对眼了,小李这爱八卦的大嘴巴,忍不住开始跟几个关系还不错的老同事闲打听起来,看看秦渭和谁走得近。
前台小妹磕了把瓜子:“叶哥呗,之前早上看他俩一起来上班,在那聊什么给家里换灯泡什么的。”
小李惊愕的瞪大眼睛:“他俩什么时候搬到一起住去了,叶哥怎么都没跟我说?”
路过的刘姐偶然听了一嘴,不仔细,只听见他们似乎在说,公司里有秦渭喜欢的人。
不提还好,一提她倒是想起一件事。
前阵子被她撞见有猎头公司的来接触秦渭,秦渭眼睛眨也不眨的直接给拒了,事后了解到,对方公司给开出的待遇是真不错,她都心动了。
以秦渭现如今的身价,明显是跳槽能发展更好的,但他硬是不走,要说在公司待出感情了吧……
额……
刘姐呵呵笑了声。
下午交接工作的时候,忍不住好奇,暗中打探了一句:“秦渭,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你这个年纪,也该考虑谈对象的事了吧,听姐的,寻么个合眼缘的,谈个两年,没什么问题差不多就到岁数,可以商量结婚的事了。”
“有喜欢的可以说说,姐说不定还可以帮你牵牵线。”
秦渭抬起头,看向某处。
喜欢什么样的人?
“……像太阳一样的。”
“哦,性格比较开朗的那种吧,外貌呢?”
公司一角,李子轩正把手里的菠萝包掰开一半,分给对面工位的人。
那人接过李子轩的菠萝包,对着李子轩浅浅笑了下。
秦渭收回视线:“刘姐,最近市场策划部工作很少吗。”
刘姐顺势往市场策划部那边看了眼,好家伙,一眼就看到了在偷懒摸鱼的李子轩。
刘姐:“……”
秦渭:“您先忙。”
刘姐怒气冲冲冲过去:“小李,策划案改了三天了,还没改好吗!”
菠萝包吃了一半的李子轩:“……”
……
训完李子轩,刘姐回过味来,琢磨了下,觉得有些不对。
公司又不禁办公室恋情,不如说现在的公司还都挺鼓励内部配对的,放在古代,那妥妥就是全家老小都在公司手里的「家生子」,全家都给老板打工,哪个敢不为公司呕心沥血卖命,哪个敢一言不合就辞职?
秦渭一直不愿意离开公司,可能真是因为公司里有他牵挂着的人。
既然惦记,追不就是了,他怕个什么劲?甭管追不追得着,也算有个结果,怎么会这样闭口不谈,藏得严严实实?就这么在心底藏着掖着的,在那搞暗恋,难不成还打算这么耗一辈子?
刘姐想起秦渭刚才看的方向,看着看着,看到了正跟人笑着聊天的魏彬,脑子里一阵电闪雷鸣,心里登时一沉。
阳光开朗……
清秀帅气……
藏着掖着不敢说……
天老爷个腿的,秦渭喜欢的,不会是个男的吧!
……
人经不起打量,事经不起细想。
刘姐恍惚到傍晚下班。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一场雨从下午两点下到了五点,没有停的意思,越下越大。
到了下班时间,雨水在大门外的台阶下汇成小溪。
人陆陆续续走完,刘姐穿着5公分的高跟鞋,站在门口,对着被雨浇得直冒烟的马路叹气。
风把雨吹进了门里,凉凉地打在皮肤上。
按了按手机,烦躁揉了揉阵阵钻心疼的肚子:“打不到车。”
想着最近天不好,刘姐把自己的车给孩子她姥爷开去接孩子放学,本想着自己打车就是了,结果这种天赶上晚高峰,车也不好打了。
心里估量着从这到地铁站的距离,犹豫着要不要冒雨一口气跑过去。
叶秋声从电梯上下来,脚步迟疑。
在角落里转着圈徘徊半晌,走上前,把手里的伞递出去:“刘姐,你用这个吧。”
“小叶?是你啊,还没走。”刘姐讶异看了他一眼。
“这就要走了,这会不好打车的,您拿我的伞走吧,听说今天因为天气原因,中小学都提前一节课放学了,这个点……茵茵应该都到家了,回去晚了,她在家要等急了,您也早点回去吧。”
听他这么说,刘姐才想起来查看家长群。
果然有学校早放学的公告。
她一拍脑袋,有点懊恼:“看我,忙得忘了看消息,唉,说好今天要早点回去陪她过生日的。”
叶秋声又把伞往前递了递:“快回吧。”
刘姐迟疑接过伞,共事两年多,第一次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个向来老老实实,不太惹事,让人省心,却也没什么让人特意记得住的特点的同事。
跟团空气一样,没性格,没脾气,没存在。
如今看来,却好似并非如此。
脑袋里一直以来模模糊糊的名为小叶的人,在这一刻忽然凝成了一个切实的,活生生的人。
好像今天才刚认识一样。
刘姐接过伞,“你呢?”
叶秋声把伞递给她,自己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本想着都是到地铁站,顺路的话,打一把伞冲过去就是了,叶秋声摇摇头:“我有朋友来接,等下跟我朋友一起就行。”
刘姐撑开伞,走入雨中,语气不似以往迅捷干练,多了几分踏实的缓和:“真是帮姐大忙了,我今天确实不太舒服,也有急事……改天,姐请你吃饭哈,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
叶秋声站在门口,看着刘姐撑着伞,冲进雨幕中。
站在那里,等了大概七八分钟左右。
叶秋声犹豫地望了望天,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撑在头顶,深吸一口气,也冲进了雨幕中。
魏彬从电梯出来,余光一瞥,忽地一顿,诧异问抱着手臂靠在墙角的人:“秦哥,你在这等人呢?”
秦渭望着烟雾缭绕的大雨天,冷冷回道:“等外卖。”
这天叫外卖到公司里?
疑惑间,超市外卖员来了。
送了把伞。
现在秦渭手里有两把伞了。
在这样的天气,显得是多么的富裕,多么令人羡慕。
魏彬被对方面色铁青,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退了一步:“秦、秦哥,你……还好吧?”
秦渭扯扯嘴角:“怎么,我看起来像是有哪不好吗?”
魏彬:“哈……哈……好,特别好……那什么,诶呦,忽然想起来我妈喊我吃饭,我先走了!”
……
回到家,秦渭冲了个澡,围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坐在窗边。
电话响了,是秦嵘打过来的。
对面传来一阵轰隆隆,哐啷啷的音乐震响。
过了会,声音稍静。
秦嵘:“你和恩人哥哥怎么样了?”
秦渭拉开易拉罐:“不怎么样。”
秦嵘:“谁当初说不搞暗恋来着?”
秦渭:“……”
秦嵘:“说真的,快两年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秦渭仰头喝掉半罐啤酒,没说话。
秦嵘严肃了起来:“哥,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打算还要在那耗多久,你心理总得有个期限吧,实在成不了,就算了吧,你总不能一辈子在那耗着,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难道那些拿命打拼出来的东西全都不要了吗?”
一边工作,一边供秦嵘读书,一边自学自考顶尖大学。
要知道……秦渭当时还没成年。
很多工作细究起来,放到国际上,那都是要被谴责的,要上新闻的。
但秦渭这人能忍,能扛,伤了病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别人忍不了还有家可回,有家人可以依靠,可秦渭没有,不光没有,还带着个拖油瓶。
一路从村里的戏班子,走到美国,言语不通,年纪小,还没个身份。
说到底,心里要没点执念,怎么肯拼到这一步。
秦渭回道:“当然要。”
权势,地位,名望,财富……谁能说放手就放手?
谁不要谁大傻子。
秦嵘:“那你就回来,德里克先生说,之前那个位置还给你留着,你回来,马上就还能做你风风光光的秦先生。”
秦渭有些烦躁,“再说吧。”
秦嵘:“别再说啊!你拿不定主意,我帮你拿!这样吧,机票我给你定一个月后的,正好那会台风天也该过了,雨过天晴,路途顺畅,适合跟过去告别,至于这一个月……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心里觉得没戏。
秦渭也这么想。
手机滋滋震了两下,秦嵘行动力快,这会机票信息都发过来了。
只有一个月了啊……
他隔着屏幕抚摸着那行日期,胸口闷疼得要命。
哪怕喜欢他一点呢……
哪怕不是这么避着他,给点希望……
给他个机会,让他告诉他——
他的小哥回来了。
第25章 病了怎么办
台风越临近,天气变得越糟糕。
这两天还只是下大雨,再过一阵子台风真登陆的时候,全市都要放假,在家里闭门不出了。
叶秋声不喜欢这样风雨欲来,气压闷得人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个,他最近心情格外不好,又开始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加上前两天把伞借出去,冒大雨赶地铁回家,身体又开始不太好了。
白天秦渭不在公司,听人说是在外面见客户去了。
“张总连着约了秦渭三天,听说是带着女儿一起去的,估计是有意撮合。”
“秦渭呢?”
“不知道啊,不过既然连着约了三天,可能也是有意接触接触?”
回到家时,种种疲惫涌上来,连带着身体难受,天气不好带来的压抑情绪一股脑崩塌,叶秋声感觉胸腔里头有什么东西要撕破了出来,抖着手去吃药,吃了药脑袋又开始发晕,心情却不见好。
叶秋声抱紧自己,蜷缩在地板上。
好难受,不想一个人,想被人拥抱,想……
想着想着,脑海里冒出秦渭的样子。
秦渭接到电话时,正在花店里。
因为天气的缘故,很多运输渠道受到影响都停了。鲜花这东西最娇贵,好多要从云南那边空运过来,这鬼天气飞机飞不了,高速走不通,连绿化带里的绿植都被劈得七零八散,东倒西歪,想在这时候买点花,竟成了难事。
好不容易找到了家存货还算齐全的,买哪种又成了难题。
接电话时,身旁的张小姐正在耐心询问每种花有什么寓意,怎么搭配,拿到家里如何养护。
听筒贴着耳朵,里面传来一声呜咽着的“秦渭”。
秦渭失手掐断了花枝。
张小姐抬起头,苦恼道:“不然就红玫瑰吧,通俗易懂。”
女声隔着听筒传到另一边,有些失真。
哼哼唧唧的呜咽声止住了一瞬。
“秋声?是哪不舒服吗?”秦渭对张小姐点头示意了下,张小姐快速选了束玫瑰包起来,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秦渭。
秦渭:“这里所有的花,一样一枝扎一束,谢谢。”
说完,问电话那边的人:“你在家吗,我现在去找你,还有力气就烧点热水,给自己倒一杯,然后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紧,我很快……”
“不用了,”叶秋声闷闷地抽了下鼻子,“我没什么事,打扰你约会了很抱歉,你忙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先生,你要的花。”
店主迟疑递给秦渭,这五颜六色一大捧,完全不讲究色彩搭配和美学,主打一个大杂烩全都有,审美清奇,已经不是一句庸俗或是土狗可以概括的了。
这是在虐待眼睛,还不如张小姐老老实实买束玫瑰算了。
张小姐见他急,体贴道:“你先走吧,我等下叫我家司机来接我,今天谢谢你陪我选花,也祝你一切顺利。”
说完又看了眼对方手里那捧大杂烩一锅出。
……感觉不像是会很顺利的样子。
张小姐也想不到,秦渭看着做什么事情都很厉害,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东西,结果审美这么惊人。
完全不懂得什么是浪漫,真是苦了要收花的人。
秦渭没在这事上多纠结,带着花匆匆走了。
叶秋声听见敲门声,晕乎乎地去开门,看见浑身湿透脸色阴寒站在他家门口的人,第一反应以为有水鬼来索命了。
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眼睛使劲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秦渭。
秦渭怀里捧着一束花……大概是一束花,七零八落,丑里丑气,叶秋声吸了吸鼻子,睁着红肿的眼睛指了指他怀里的花:“秦渭,你怎么这个天气跑去掏垃圾桶?”
秦渭不知为何脸色更黑了。
他把花往后藏了藏,“我没去掏垃圾桶……算了,这个先放边上,我等下拿去丢。”
进了门,放下路上新买的大包小囊杂七杂八一堆东西,脱鞋脱外套,穿上那双不知给哪个狗男人准备的海绵宝宝拖鞋。
叶秋声看着他一副熟练的样子走进来,烧了热水,然后挽起衬衫袖子,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头也不抬地说:“先回床上睡会,等会我叫你。”
冷冰冰的家里一下就多了热乎气。
中途秦渭还帮叶秋声修了下他家的灯泡——这人果然是满口胡言,说是会修,最后还是那么放着。
秦渭心中萦着股郁气,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事事不成事事糟,下厨如下刀。
缓过一口气,一扭头,某个病患正倚在门上呆呆望着他。
很不听话。
“不是说让你去床上躺着。”
叶秋声被对方声疾色厉训得打了个哆嗦,摇摇头不肯走:“你不是在约会?”
秦渭:“谁给你说我在约会?”
叶秋声:“刚才,电话里……”
秦渭:“客户女儿说要给她crush买花表白,我负责当司机和告白策划。本来还得给人送过去,我要去现场调度音响和视频。”
叶秋声捏了捏门框,看向一旁:“哦……”
自己打扰人家工作了,还妄自揣度了对方,这么搅和事,是不该高兴的,但……还是有点高兴。
秦渭顿了下,盯着他道:“我跟别人约会,你不高兴?”
“没,没有不高兴。”
秦渭继续盯着他:“我想也是,毕竟我们只是普通同事而已,我跟谁约会,跟谁在一起,你都不在乎,是吗?”
叶秋声皱了皱眉,又开始闷得喘不上气来。
在乎不对,不在乎……也不对。
叶秋声嘴唇嗫嚅了下,看见秦渭头发上还在滴水,趿拉着拖鞋摇摇晃晃踉跄着跑走,没过一会儿,抱着浴巾回来。
走到秦渭面前举着浴巾,不肯回答秦渭刚才的问题,小声央求:“秦渭,你低低头,我够不着。”
叶秋声发烧烧糊涂了,才把他放进来,不记得要躲着他走。
他什么都不知道。
秦渭是清醒的,他应该提醒他,而不该顺水推舟享受起来。
秦渭看着他,缓缓低下头。
干燥柔软的浴巾盖在秦渭脑袋上。
叶秋声果然发烧了,连手指都是烫的,烫得蜇人。
秦渭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叶秋声打了个颤儿,想抽出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迷茫看着秦渭,有一瞬间觉得秦渭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吓人,但叶秋声却又不是很害怕。
因为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该害怕的那个,是秦渭才对。叶秋声是大老虎,会把秦渭吃掉。
被困在掌心里的手指动了动,蹭着蹭着,勾住了秦渭的指尖,叶秋声看着被自己勾住的小指,沉沉呼出口气,感觉心情好多了。
他病了,病人最大,所以做了奇怪的事也是没关系的。
他在专注地够秦渭的小指,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在了墙上。
厨房里是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声音。
锅里还煮着粥。
叶秋声感觉有手指穿进了自己的头发里,痒痒的,很舒服,于是他舒适地半阂着眼睛,顺着那力道扬起了脖子。
插在头发里的手指蓦然紧了一下。
“叶秋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听见一道不稳的呼吸声问他。
“我不是梁景。”那声音再次说。
“不是……?”叶秋声跟着用喃喃的语调重复。心说,这跟梁景有什么关系呢。
进而又想到,秦渭为什么要提梁景,他认识梁景吗?
“我不是他。”
那声音说完开始等待什么,不再动了。
叶秋声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他难受得啜泣了声,手臂缠上了对方的脖子。
……
醒来时,外面还在下雨。看了看时间,又要上班,家里并没有其他人。
桌上的饭盒里有装好的饭菜。
叶秋声敲了敲脑袋,隐约记得秦渭来了,给他弄了吃的,让他靠着他吃了药,然后把他塞进被窝里,让他拽着他的手,秦渭拍着他的被子,哄了一生病就把什么都忘了,变得格外黏人的他一整晚。
不对,还有什么来着?
叶秋声猛地捂住自己下半张脸。
热气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脑门。
叶秋声摆出如丧考妣的绝望表情。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抱了他,还、还亲了他!
还干什么来着?应该没别的了吧!死脑子,快想啊!
叶秋声恍惚坐到办公室里,确认自己应该没做别的了。
哭丧着脸想,回头秦渭要是问起来,就说他把他当成他老家养的看门犬了能不能行。
反正要让他绝对放心,他绝对不是男同!
……
“哎!秦哥!那边是墙!”
秦渭视线渐渐聚焦,下意识抬手摸向唇,中途按捺下来,镇定自若调转脚尖:“嗯,我知道。”
魏彬疑惑看着他:“秦哥,你真没事吧?不是生病了吧?”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等会喝杯咖啡就好了。”
说着,视线不禁向某处看去,看上一眼,默默撇开。
想问他那会究竟当他是谁,又怕真听到答案,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
有的事,虽然已经显而易见了,可只要铡刀没真砍到脖子上,人总归还能骗骗自己,做梦还有生路可走。
秦渭状态看起来不对。
魏彬琢磨琢磨,想起来近来公司里私下流传出来的一种说法。
蓦然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不能吧!秦渭不会真是对他有意思吧!
……
“让我们恭喜秦渭,又拿下本季度销冠的称号!!!”
公司一季度一次的庆祝会上,秦渭站在台上,接过王总送到他手里的大奖,王总豪气十足地准备了辆车。
转头又对着站在一旁的魏彬喜笑颜开:“本季度销售额第二名的,是小魏,下个季度再接再厉,再创辉煌!公司有你们两个,我真是太高兴了哈哈!”
底下的人齐齐鼓掌。
叶秋声老样子站在角落,看着那两个站在一起的人。
虽然是两个男人,但两人都模样不俗,又能力出众,相视微笑的样子,谁见了都要感慨一句登对。
“你们听说了吗,秦渭好像喜欢男的。”
“真的?他喜欢谁啊?”
“好像就是魏彬!”
“卧槽!难怪向来对人没个笑模样的秦大销冠刚才对人笑了!”
“啊,他刚才笑了吗?没看出来啊?”
“肯定笑了,反正魏彬对秦哥笑得可灿烂了!”
“魏彬不是整天对谁都笑得可灿烂了吗?”
“该说不说,虽然都是男的,他俩站在一起还真挺养眼!”
叶秋声低着脑袋,李子轩找到他,给他端了杯温水:“哎,叶哥,咋又胃不舒服啊?实在不舒服你早点回去,我跟刘姐说一声就成。”李子轩对他挤眉弄眼:“咱们跟刘姐这关系,那是没得说,你放心走就是了,不用怕中途离席,别人在背后讲究你。”
早些时候,叶秋声为了合群,不惹眼球,经常会在这种聚会或是酒会上待到最后,哪怕他觉得无聊,或是不舒服。
李子轩跟他认识好几年了,很是了解他叶哥脾性。
叶秋声轻声说了声谢谢,没走,站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走进隔间不久,外面几个人闲聊着走进来。
“哎,你们都听说秦渭和魏彬那事了吗?”
“真没想到,秦渭竟然喜欢男的啊!我去,我要是魏彬我都要恶心吐了!”
一阵讥笑。
“你们说,秦渭这些年怎么搞定那些难缠的客户的,凭什么就他能拿下那么多单子,不会也是靠跟那些老总有些不正经的交易——”
砰!
外面一阵寂静。
隔间里,秦渭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你们这些人,真是烦死了。”
叶秋声扬起脑袋,捡起地上马桶搋子,语气阴沉沉的:“还你是魏彬,你说话都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狗屎样吗。”
平时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是最吓人的。连那些词汇,听着都不像是会从面前这人嘴里吐出来的。叶秋声从不用这么激烈的词跟人说话。可他眼下就是这么说了,他说那人长得像狗屎。
几人愕然对视几眼,一时有些被镇住,没想到这有人听着,也没想到都不是正主,会有人跳出来训他们。
有人笑着打了个圆场:“我们就开个玩笑随便说说而已,小叶学长这么认真干什么,而且这事跟你也没关系吧,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小叶学长人比较有正义感喽。”
几人窃窃低笑。
叶秋声拎起马桶搋子,二话不说照着最近的人脸就捅了过去。
“哎哎哎!”
“草!你他妈干嘛,有病吧!”
“快走快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几个人落荒而逃。
叶秋声喘着气,手抖着,身子也抖着。
有人从身后圈住他发抖的手:“人都走了……别气,不值得。”
“乖,松松手。”
叶秋声恍惚着松开手,让人把那马桶搋子拿走放回去。
在对方拿了湿纸巾过来,给他擦手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把人拽过来怼到墙上。
叶秋声按着秦渭的手臂,脑袋深深低着。
“你回去,回美国去。”
秦渭垂下眼睛,想伸手摸摸他的脸。
叶秋声捏着拳头锤在他身侧,分不清究竟因为知晓秦渭喜欢的人是魏彬而生气,还是因为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他最不想见的一步而生气。
“你喜欢魏彬吗?”他问,问完却像是怕听见答案一般,不给他回答的机会,飞快道,“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为什么不回你该待的地方?”
越是阶层低的地方,恶意就越直白而不加掩饰,也越残忍无知。
他们伤害人时,甚至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一心只觉得痛快。
共同伤害一个人,使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容纳自己的群体,并通过这种方式寻找合群带来的安全感。
无休无止……
他只有站到高处,到这些人无法企及的地方去,才能免于被伤害。秦渭不能待在这,他要是,要是真喜欢魏彬的话,那就……那就……想说让他们一起去美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渭看着他,“你想让我回去吗?”
“你想赶我走吗?”
叶秋声脑袋低得更深,拳头也捏得更紧。
良久,他像是自暴自弃般垂下了双臂。
“不想,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其实……是最恶心的那个人,你知道我每天对着你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吗?”
“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吗?”叶秋声颤抖着握住秦渭的手,带着孤注一掷的态度,嗓音阴沉得不像话。
秦渭缓缓绷紧了身体,呼吸凝滞住。
“秦渭,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魏彬,就每天早上到公司的时候,拉一下我的手。”
叶秋声不敢看他。
知道自己公司的男同事一直以来对自己有这种想法,他会是什么感觉?
被前辈胁迫,被这样潜规则,他会怎么想?
肯定……觉得恶心死了……
他再也不会愿意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哄他睡觉了,也不会很温柔地对他说话,再也不会喜欢他了,肯定一刻都忍受不了,连夜卷铺盖走人。
叶秋声身体抖得厉害。
强装镇定:“你知道了吧,我们公司环境就是这么恶劣,这里根本没什么好人,连我也……”
“……哦。”
叶秋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以置信。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所谓?
叶秋声皱眉强调:“你没听清吗?我说的是,每天,拉一下我的手!”
秦渭:“只拉手?”
叶秋声:“嗯。”
秦渭:“就一次?”
叶秋声抿起唇:“嗯。”
……
叶秋声瞪大眼睛。
等等,难道他觉得这样被潜,是可以接受的吗?
秦渭抓了抓头发,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一,我不喜欢魏彬。”
“第二……”
秦渭双手捧起叶秋声强忍泪意憋到涨红的脸,同时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别哭。”
唇齿相撞。
泪光在眼圈里打转。
倏忽,夺眶而下。
第26章 长歪成歪脖子树了
秦渭小心翼翼地捧着叶秋声的脸,比他当年捧着那条溪里捉来的小鱼还要珍重小心,好像稍微重上一点,就要碰坏了世上最贵的珍宝。
泪水沾湿了他手指,让他也跟着止不住地发颤,他用唇笨拙地触碰他,亲昵地贴着他,好似只有这种动物般原始而纯粹的抱团取暖式的贴近,才能稍稍消弭一丝心尖弥漫的痛楚。
“秋声,不哭了。”
“小哥……”叶秋声猛然泻出一声啜泣。
秦渭呼吸顷刻混乱得不成样子。
他像小时候哄他吃药时那样把他抱怀里晃了晃,低着头声音沉沉地哄着:“小哥在呢,不哭了,小哥带你出去玩,去捉小鱼,去看彩虹,看小猫。”
叶秋声用力咬住了下唇。
他真不该哭出来。
他想。
这太丢脸了。
他一点都不想时隔多年再见面,自己却是如此狼狈的模样。
叶秋声也是有尊严的。
叶秋声是从乡野间被众星捧起的月亮,这世上或许有美而不自知的美人,却没有聪明而不自知的聪明人。
聪明和愚钝中间横着巨大而无法跨越的鸿沟,那些愚蠢的人总是一眼就能被看透。
叶秋声自信于自己看穿所有人想法的能力,以为自己永远都能掌握一切。他总是能气定神闲地笑着凑到别人面前,是因为从没有事情能超出他的预料,无论是秦渭还是梁景,就算一开始不喜欢他,但只要他喜欢,他就永远都能让自己得到他想要的。
他知道自己不会输,不会失败,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如愿以偿,于是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也无畏于他人的眼光,我行我素地任性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死皮赖脸地靠近自己想靠近的人。
曾经他以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除了他,其他人都是蠢货,是笨蛋。
村里的孩子很笨,玩游戏总是输给他,输了就要哭,要把他推倒,要丢他石子。
可叶秋声一点都不生气,他被推倒在地上,手掌很痛的时候,也能言笑晏晏地望着他们,看这一群恼羞成怒的笨蛋。
等他们再来找他,叶秋声却不想跟他们玩了。
他才不跟笨蛋玩。
他也不跟丑东西玩。
叶秋声只喜欢好看又聪明的存在。
像他自己一样的。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顺风顺水,被所有人围绕着,簇拥着捧起来。
曾经的他那么自傲于天分,得意洋洋的夸下海口,认定自己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不凡的成就。
还说……还说会赚到大钱,买到大房子,可以养爷爷和小哥他们……
然而事实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当他走出小石村,去面对更广阔的天地,才发现人心远比他想象得复杂,并不是他看破一切,就能掌控一切。
他怀疑起自己的能力,他或许才是那个全世界一顶一的笨蛋,一直以来其他人都只是在配合他演戏,看他像是舞台上的跳梁小丑一样表演自命不凡,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天分,也从没掌握过什么,他只是目光短浅地把自己拥有的平常的东西,当成了多稀罕的宝贝。
现在他不好看了,也不聪明了,他失去了天赋,失去了前途,他什么都没有了。
从恃才傲物的天上月,沦落成了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平庸之辈,从世界上最厉害的天才,变成世界上最糟糕的蠢材!
他现在……他现在还染上了怪癖,成了变态……
叶秋声想着想着,更伤心了,哭得更厉害。
他怎么能以现在这幅样子出现在秦渭的面前?
他根本就不想让任何曾经认识的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所以、所以都说了让你回美国去呜……”
秦渭不懂,秦渭是笨蛋。
他怎么就看不明白?怎么就理解不透?
那些一顶一的聪明人,也是世界上最会装傻充愣的人!
他就不该让叶秋声觉得他能被他拿捏住,叫他放肆地时不时靠近一下,再又抽离,就这么折磨着他,远远扯着根线拴到秦渭脖子上,把线头握在自己手里,不想和他相认,不想叫人怜悯,不想丢了脸面和自尊,又舍不得真的用决绝地方式把赶他走。
万一秦渭真走了,叶秋声又难受得很。
他只是坏心眼地贪恋着他对他的温柔和放纵,既不肯抓住,又不肯放手。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要自揭伤疤,要让他知道他认识的那个叶秋声,早就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从翠嫩欲滴的小树苗,长成了一个歪七扭八的歪脖子树!
他没能按照约定好的好好长大,没能成为所有人期待中的人,反而成了一个熟悉的人认都认不出来,拿不出手,上不了台面的人。
叶秋声一直不舍得下的狠心,今天总算借着那股火气,决定孤注一掷,他要放手了,他不再这么抓着他不放了。
可是……
叶秋声抓着秦渭贴在脸上的手,感受着贴靠在脸颊上炙热的温度,忍耐又放肆地哭起来。
可是他怎么还不走呢?
他怎么还要来哄他,还亲了他呢?
“秦渭……你是混蛋……”
秦渭抱着他:“我是混蛋。”
他怎么这样啊?
叶秋声泪眼朦胧,哭得更惨地质问:“你怎么能承认自己是混蛋?”
秦渭拨弄了下他长得遮眼的门帘,光线渗进来,叶秋声瑟缩着躲避,抬起手想挡,最后却还是被秦渭拨开了头发,露出一双盈满泪光,点漆似的眸子。
红通通的,眼圈哭肿了,又长又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沾成一片,看起来可怜极了。
秦渭碰了碰他的睫毛,心疼却又忍不住冒出惊叹。
“连睫毛都是浅色的……”秦渭看得出了神,口中轻喃:“秋声,好漂亮啊。”
或许是从小不爱吃饭,营养不好的缘故,也或许是遗传,叶秋声的毛发全都是浅浅的棕色,瞳仁也浅,焦褐色的,这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块融化的太妃糖,在日光下总是从头到脚散发着柔和的光,自带打光和滤镜一样。
秦渭没见识。
很小的时候以为他这样的,是山里的精怪化了人的特征。
现在知道不是了,世界上有很多浅发色瞳色的人。
可他走遍美国,都再没见过和叶秋声一样的颜色。
也再没见过和叶秋声一样漂亮的人。
人的审美和取向,大概会永远定格在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惊艳的那一秒,此后花费一生的时间去追逐。
听见那声纯粹的感慨,叶秋声又咬住了唇,眼中再次浮现出湿意。
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夸过他了。
“我是混蛋。”秦渭看着他,不打半点折扣,认真地说。
叶秋声不会知道,秦老五教会了他人要有信仰,而秦渭很长一段时间把叶秋声当作这个支撑他度过重重苦难的信仰。
然而他却不知何时对自己的信仰生出了绮念。
如果一个基督徒对上帝萌生了独占的念头,并为之付出了行动……
这怎么不是天底下最肮脏恶劣的混蛋呢?
秦渭手掌搭着眼前对他毫不设防的人的后腰,将之一手掌控在手心里。
而对方并没有反抗。
一无所觉地,亲近地依偎着他。
“秋声,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叶秋声抽噎了下,“哪个?”
“说让我每天拉你的手,”秦渭另一只手半轻不重地捏着他的后颈,“还算数吗?”
顿了下,又向他确认:“你知道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吧。”
叶秋声又抽噎了声。
完了。
刚才一时怒意上头,才鼓起勇气打算袒露出一切把秦渭吓跑。
现在被这么一折腾,怒气消散,勇气也没了,自己那恐怖的毛病,叶秋声又开始觉得难以启齿起来。
秦渭看他目光躲闪,以为他还在乎魏彬那事,手掌钳着他的两颊,将之掰正回来,凑近,眼睛眯了起来,要笑不笑的样子。
“秋声,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欢的究竟是谁。”
他弄这一出,不就是生气了,吃醋了,要听他的保证?
叶秋声竟然会吃他的醋。
秦渭忍不住想笑。
他吃他的醋呢。
“我不喜欢魏彬,我来这就是为了你,我喜欢你。”
叶秋声用力吞了下口水,为他接下来即将脱口而出的问话,紧张到心肝都在颤。
果不其然。
秦渭温声问他:“你为什么想让我每天拉你的手,秋声,你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
因为、因为生病了……很难受……
小哥最包容他,他知道,就算他无理取闹地逮着他索要了超出关系的东西,他也会纵着他,会给他。
叶秋声强忍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压抑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良久,他回道:“……是啊,是因为喜欢你。”
第27章 亲都亲了
一个说喜欢你,另一个说是啊我也喜欢你,明明应该是有情人互诉衷肠的场景,叶秋声却紧张到有点反胃了,心里丝毫生不出喜悦。
小哥喜欢他,不是兄弟朋友的那种喜欢。
他呢?
叶秋声想不来那么多,他现在就像是快要被溺死的人,小哥是块自己飘到他怀里的木头,他碰着了,就不顾一切死死抓着,缠着。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放他走,可这木头自己不走,他是真给过机会了。
秦渭太高兴了,昏了头,换谁冷不丁被天降馅饼砸了下都得跟他一样昏了头,没注意到叶秋声千回百转,波澜起伏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真下定决心彻底不要我了。”听叶秋声跟他说要他回美国去,秦渭心都凉了半截,想着秦嵘给他买了一个月之后的机票,现在连一个月都用不上,他就得滚蛋了。
死皮赖脸太难看,秦渭把脸放在脚下踩的时候很多,唯独不想在叶秋声面前弄得那么难看。大多数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希望能保留一个美好一些的形象的。
况且秦嵘说得也没错,秦渭追不到叶秋声,不代表他这辈子就走到头了,人又不是没有爱情就得去死,心里再难受那也得走出来,体面离开对他们两个是最好的,至少还能保护好过往的情分,他还能做他的小哥。
然而,叶秋声并不是真的要赶他走。
听见叶秋声说,想让他牵手,秦渭就跟马上要被送去执行死刑的囚犯,临到注射前被通知无罪释放了一样,人是从生死线里转了个圈回来的。
叶秋声会为了他跟人发火,会因为听人说他喜欢别人跟他闹脾气。
这事想想就跟做梦一样。
秦渭忍了又忍,不想笑得太开心,但实在忍不住,望着扑在怀里的人,目光灼灼,从嘴角到眉梢都染着笑。
人总容易被突如其来,巨大的狂喜冲昏头脑。
喜悦过后,又是一阵难以避免的强烈不安涌现。
这事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秦渭总觉得隔天睁开眼就会发现这是一场梦。
庆功会结束的时候,外面雨还没停,比前两天要大。
叶秋声没走,一直待到最后,秦渭在应酬,他就坐在角落里跟李子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视线追随着人群里穿梭应酬的秦渭。
偶尔借着些动作掩饰,秦渭向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看过去,看那颗沉闷的小蘑菇头扬着脑袋,学着向日葵的习性,跟着他转来转去,忍不住想笑。
那蘑菇头被他笑得拘谨又紧张地坐直身体,羞涩偏开脑袋。
过一会,又忍不住朝他望来。
叶秋声感觉浑身都又酥又软,一对视心尖就揪上那么一下,疑心自己的病情又进展了。
李子轩取了两块披萨回来,给叶秋声分了一个,打了个哆嗦:“秦哥这是咋了,笑什么呢这么开心,知道的他这是在参加庆功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婚礼现场新郎在那敬酒呢。”
这话说得叶秋声更觉得座位烫屁股了。
幸好李子轩很快就说:“也是,要是我一个单子下去几百万到手,我笑得比他还开心!咱秦哥平时就是太沉稳内敛,让人以为他对钱没感觉呢,知道他也会因为赚到钱高兴,亲切多了!”
酒会散场,人陆陆续续走了。
叶秋声默默无声地陪着秦渭送走公司领导层,和几个来道喜的同事寒暄两句,其中几个看见站在旁边的叶秋声,脸色僵了僵,样子有些狼狈。
叶秋声和秦渭都没拆穿他们。
送走其他人,秦渭转身看向陪在身边的叶秋声,试探性地伸出手帮他扯了扯衣领。
叶秋声看他伸手,本能反应是要躲,不能被人碰,尤其是被秦渭碰的念头已经在这两年深深的扎根在他的身体里。
换做平时,见他这么躲,秦渭就会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今天不一样,他装作没看见,就像在梦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不再顾忌对方的抵触和厌恶,将人圈禁在怀里。
现实和梦里不同。
叶秋声没有流露出厌恶的表情,没有流着泪骂他,更不会用憎恨的眼光看他,也不会有个姓梁的跳出来把他从他身边抢走。面前的人只稍避了那么一下,但最终没躲也没逃,老实站在他面前,在秦渭手指擦过下颌的时候,微微闭上眼睛,恋恋不舍地在他指头上蹭了下。
秦渭安静了一下,低头问他:“今晚去我那边住吗。”
叶秋声心头一跳,结巴着回答:“不、不了,我……回家就行。”
“嗯。”
秦渭并没在这事上太纠结,仿佛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叶秋声体质不好,夜里凉,不自觉发着抖,秦渭把大上好几码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他身上,告诉他等他一下,他去开车过来送他回家。
叶秋声点点头,打着伞,把外套裹紧了些,暖意包围着他,像是被人拥抱在怀里,让他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到了他家,秦渭把他送到楼下,没上去。
叶秋声穿着秦渭的衣服,回头看他,也没走,心里总觉得不该就这么直接走了,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似的。
可能有什么事没做呢?
秦渭撑着伞,站在单元门口看了披着自己外套的人一会,忽然收了伞,长腿一跨,进到了单元门里。
好大一个人,挤进窄小的入口,让楼道都显得逼仄起来。
伞尖上的雨水蹭湿了裤子,潮呼呼地贴着腿,叶秋声在颤抖中揪住了秦渭的衬衣。
“秦渭……”他带着点似哭非哭的腔调叫他的名字,让人觉得他在求对方给点什么,却又好像只是随意弄出了点声音,让人把目光和关注放在他身上。
分开时,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深更半夜,老楼的感应灯迟钝,不是用力跺脚,都不会亮起来。
叶秋声张着嘴巴呼吸不上来一样用力喘着气,闭着眼,睫毛不住颤着,秦渭看着看着再次俯下身。叶秋声偏开头,发出一点细弱的声音:“不能……”
秦渭没勉强,摸了摸他烫得不像话的脸,沙哑着嗓音说:“明天我带饭,中午跟我一起?”
叶秋声脑袋里一团浆糊,揪着秦渭的衣服,胡乱点了点头。
说完,两人都没动。
叶秋声先受不了了,咬着牙说:“你先走,我在这等一会儿再上去。”
秦渭看他局促地红着脸的样子,闷笑了一嗓子,“那我先走了,别待太晚,晚安。”
叶秋声看到他一手插着兜,拎着伞,看似姿势很潇洒的离开了。
忍不住更羞耻地闭了下眼。
思考了几番人生和哲学,平心静气,拿出手机,找到公众号,偷着又给自己挂了个号。
他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暴食」的倾向了。
……
早上到公司,秦渭大老远看见他,快步走过来,眼底带着笑:“我就知道你快到了。”
叶秋生抓了抓自己厚实的门帘:“你是特意等我的?”
秦渭:“当然。”
他拎了个挺大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壶给叶秋声,是炖得很稠的红小豆粥,加了冰糖:“甜的,等会打开晾一下再喝。”
两人并肩走着,叶秋声抱着他塞过来的保温壶,侧头问:“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到?”
秦渭道低着脑袋整理包:“嗯,周二到周三会提前一个小时来公司,那会电梯没什么人对吧?不过周一和周五却会卡着打卡的时间来。”说着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一开始,我等到八点半你都没来上班,我还以为你路上出什么事了,想着要不要沿路找过去。”
叶秋声不好意思道:“那是因为周一和周五起不来……”
放假后上班的第一天和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起床总是很痛苦。
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不对。
叶秋声:“你每天早上都在等我吗?”
秦渭敲了下他的脑袋瓜,无奈:“是啊,一直在等你。”
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了,却把人吓得跑去爬楼梯了。
后来秦渭就不故意掐着时间在电梯口等,而是算着时间上楼,等叶秋声从电梯里出来,再装作从他面前路过,和他点下头。
叶秋声闷闷垂下脑袋。
电梯启动了。
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住。
转转脑袋,秦渭没有看他,一手拎着大袋子,一手牵着他,目视前方。
他说每天都要牵一次他的手。
本来只是随便搬出来用来吓唬人的话罢了,结果竟然真的被人当回事的照做了。
叶秋声动了动手指,悄悄握了回去。
呼地吐出口气,一直以来空荡荡的感觉被填住了,他生出了一直握着,不想松开的想法。
那当然是不行的。
电梯走得很快,到了公司,他们就不能这么牵着了。
电梯打开,抱着文件的李子轩正要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守着电梯最远的两个角站着的两位。
挠挠头,觉得气氛怪怪的。
左看看,右看看,秦渭一脸冷静理智地对李子轩点头,李子轩迟疑回了下,最后还是选择跟他在角落里面壁的叶哥说话:“叶哥,到地方了,你这是干嘛呢?”
叶秋声:“……”
叶秋声捏起袖子,在电梯扶手上蹭了蹭:“这脏了,我擦擦。”
李子轩愣了下:“哦。”
秦渭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子轩明显感觉最近秦哥和他叶哥关系变好了。
大多数时候,两人还是各忙各的,但就是偶尔迎面撞见,简单的对彼此点点头,都让人感觉来关系非比寻常。
工作的时候,秦渭有需要和策划部门沟通的事情,就会拿着资料来找叶秋声,手臂搭在工位的围挡上,从身后弯着腰凑到叶秋声的电脑前,认真听叶秋声给他讲解问题,时不时伸出手指在电脑上比划下,低低交流着。
偶尔四目相对,两人均是淡定移开目光,任谁来看都是很认真的在工作。
沟通完问题,秦渭偶尔会顺口说上句:“今天我这边有个客户等下要过来,我得接待一下,午休估计要晚个十几分钟。”
叶秋声坐在电脑前对他点点头,“那我等你。”
才几天过去,他就习惯了有秦渭陪着一块吃饭。
如果秦渭忙没法准点吃饭,他就理所应当地想到自己要等他一起吃,而不是自己先吃。
反正就是要一起。
他很珍惜中午可以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如果哪天因为什么事情他只能一个人,一整天都会郁闷起来。
秦渭嘴角翘了翘,好多人看着,不能揉揉他的头,对他保证:“我会快点谈完。”
叶秋声嗯了声。
秦渭走后,李子轩探头过来,激动说:“叶哥叶哥,通知下来了,下周一开始居家办公,不用来上班了!”
不用上班是件好事。
可叶秋声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不来公司,就见不着他小哥了。
……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秋声有些闷闷不乐的。
秦渭跟他说了两句话,停下来看了一会,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明天就是周末了。”
叶秋声:“嗯……”从明天开始就不能见面了。
大概要一直持续到台风结束才能再见吧。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算一算,说不准得半个月碰不到面,也没有每天早上的牵手了。
这么一想,更让人郁闷了。
秦渭把筷子递给他,表面正直淡定,私下在桌子下面偷偷握住他的手:“明天有空吗?”
“有。”
“那,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叶秋声看向他。
秦渭给他倒了杯温水:“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了吗,放假不去约会吗。”
叶秋声心跳变快,看着他不说话。
秦渭动作一顿。
“叶秋声,”他声线压得低低的,直勾勾盯着他,“亲都亲了,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第28章 要小哥
小哥说他们在谈恋爱。
叶秋声又想藏起来了。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他想自己这种情况应该有种更准确的形容,叫无地自容。
秦渭被对方漫长的沉默吓得心跳都停了。
要不是谈恋爱,叶秋声以为他们俩在做什么?不是跟对象,跟喜欢的人,他也能那么乖的给人亲,撒着娇要牵手吗?
秦渭扯扯嘴角,笑不出来。
想说叶秋声,你不能这样耍人玩。
不能给他期望,又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那他真会疯。
他还没怎么样,面前的人忽然抬起手臂,脑袋一低,埋了进去,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只留给他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和一个小小的发旋。
跟个做错事,怕挨骂自己先委屈起来的小孩儿似的。
袖子里传来一声沉痛至极的哽咽。
“小哥……”他悲痛道,“你别讨厌我……”
没头没尾不知怎么蹦出来的这么一句。
悲怆之情堪比前两天电视剧里那位眼看国之将覆,自己却因为谏言被下了大狱的官儿。
人家那是国破家亡,山河覆灭,自身难保。只是跟他搞暧昧,却不想跟他谈对象,不想给他个名分,罪不至此。
他这样子看起来可怜又可爱,秦渭难受到一半,眼看着压抑的情绪还要再攀升,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嘴角抽搐了下,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合着这几天还真是耍我的?”秦渭弓着上身靠近,去拉叶秋声死死压在脸上的手臂,叶秋声不肯,他继续耐着性子劝哄:“乖点,给小哥看看脸怎么了。”
埋在手臂里的脑袋左右摆了摆。
闷声闷气:“丑。”
“不丑,可漂亮了。”
总算把人手扯下来,拨开头发看,果然漂亮小孩又哭了。
公司食堂这样的公共场合,实在不适合做些更亲密的举动,只能拿纸巾给他擦擦脸,再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叫他拿着:“没事,真不想跟我谈那就不谈,小哥不勉强你,谈不了对象我还是你小哥,先吃饭。”
这话要秦嵘听见指不定要炸。
同样是给人当弟弟的,秦渭何时对他这么耐心过。
何况叶秋声这还不是亲的。
乡里乡亲往上查个十代八代兴许都有点血缘关系,这家是太奶奶的六儿子的曾外孙,那家是祖宗爷爷的大闺女的亲侄女,逢年过节串门子,排不明白的同辈小孩,年纪大点的,家里人介绍时便统一说这是你小哥,快叫小哥,省了思考如何排辈,这到底是大哥还是十八哥的麻烦。
不太熟,又想攀关系跟人套近乎的时候,就叫人小哥。
偏偏秦渭是真有弟弟,在叶秋声之前,也不会有人那样甜滋滋、笑盈盈地,整天小哥长小哥短地来跟他套近乎。
到他稍长几岁离开秦老五,带着秦嵘出海之前那段日子,每每过小石村,他都住在叶秋声家里,受他和叶老头的关照。
到了冬天过年前两个月,一大一小牵着手来秦老五那接秦渭和秦嵘去叶家过年。
秦嵘年纪小,早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以为叶家就是自己家,早早就坐在门口盼着,问给秦老五干活的秦渭,说哥,爷爷和漂亮哥哥什么时候来接他们俩回家。
秦渭在心里算着日子,告诉秦嵘:就快了。
所以不谈就不谈吧。
人可以不谈对象,但不能不要自己的家不是。
叶秋声看着秦渭平静的侧脸,心里忽然很害怕,感觉要失去些很重要的东西。
他咬咬唇,去拉秦渭的袖子,秦渭态度温和又耐心地问他:“怎么了?”
叶秋声小小声说:“是在谈恋爱。”
秦渭朝他看过来,半晌,问:“什么谈恋爱?”
叶秋声急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是在跟小哥谈恋爱。”
秦渭又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问:“谁在跟小哥谈恋爱?”
叶秋声:“我……是我!”
秦渭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你是?”
叶秋声好急:“叶秋声!”
秦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叶秋声怎么了?”
他怎么这会又不明白了!
叶秋声呲牙咧嘴直上火。
“叶秋声在跟小哥谈恋爱!”
说完,捂住嘴,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
幸好他已经习惯了小声说话,很久没有放开声音跟人喊了,这么被逼急了,喊出来声音也还是压着嗓的。又幸好今天吃饭时间晚了些,这个点周围也没什么人,不然就全完了。
抬眼,发现秦渭正看着他笑。
他是故意的。叶秋声懊恼想。
这太危险了,万一让人知道,他们俩就全都得完蛋!两人,都要完!
懊恼了会,想生气,最后还是把那些抛到脑后,自暴自弃地扽了扽秦渭的袖子,问:“你说明天去约会,还算数吗?”
……
阴雨连绵的天气真不是个情侣出来约会的好日子。
无奈再过两天台风过境,连门都不好出了,于是只能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出来逛逛。
秦渭买了电影票,不是逢年过节,没什么好片子上排到院线,倒是有些三流恐怖片在放,问过叶秋声说是没问题。
差不多快中午,秦渭开车到叶秋声家楼下。
人下来的时候,秦渭愣了下。
见惯了叶秋声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灰扑扑的西装,冷不丁见他换了身浅色的,让人恍惚以为曾经的叶秋声回来了。
以前的叶秋声是怎么样的?
大老远就能看到那个上蹿下跳的影子,看见秦渭,眼睛一亮,张着手臂扑过来挂在他身上。秦渭打小就高,叶秋声扑到他怀里,仰着脑袋,殷切地看着他。
秦渭不能抱他,他手上脏,会弄脏小金毛的新衣服,于是就低下头来,动作生涩地用下巴蹭蹭他的脑袋,当作是回应。
小金毛高兴了,就会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一下。
叶秋声走到他面前,手指在沉思中的男人眼前晃了晃,“小哥,在想什么?”
秦渭回过神,抱了他一下,拉开车门:“没什么,上车。”
叶秋声又看了他一眼,哦了声。
这个天跑出来看评分低得惨不忍睹的恐怖片的,除了情侣就是情侣。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凑在一起,声音低低地在那调情。
叶秋声这人生来五感就敏感,听觉也是,对别人来说很轻的声音,对他来说都像是平地惊雷,婴儿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吓到,经常莫名其妙地因为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哭起来,体弱可能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中途他就听到后排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动,声音不大,有影院音响遮掩,本不会被发现,奈何他比一般人敏锐。
让他分辨出,后面的情侣在接吻。
好巧不巧,评分低的恐怖片,导演大多也知道自己没真本事,拍得难看没人看,于是就在里面掺杂了过量艳俗擦边内容用来吸引人眼球,屏幕上的画面也开始有那么点不堪入目起来。
叶秋声坐在座位上,屁股动来动去,想着小哥就坐在旁边,有些焦灼。
前天他去看医生,满脸局促地把目前的情况交代了一下,医生对他一脸无语。
“我早说了,让你找个合眼缘的,看着差不多的,随便谈一个不就行了?”
叶秋声在心里反驳:不要合眼缘的,不要差不多,也不要随便谈一个。
就不要那样。
那你要什么样的?怎么谈个恋爱跟要你命一样?谁不是这么谈着?
要……
要……
要小哥。
秦渭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画面里的男主角正撕了上衣,跟女主角一块跳到湖里搂搂抱抱:“先别看,自己把耳朵捂起来。”
小时候他们俩带着秦嵘去村长家看电视,遇到这样的画面,秦渭就一手捂一个,再叫他们把耳朵堵起来。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了,他妈病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他爸拿了钱说去买药,结果到晚上都不回来,秦渭去找,发现他爸在一个草垛后面抱着一个女人。
后来他爸也不避他了,他冲上去跟他爹厮打,再被对方骂骂咧咧踹到角落里。见多了,麻了。
但叶秋声和秦嵘跟他不一样。
俩被人护着长大,都是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想着想着,自己眼前也是一黑。
纤细微凉的手遮住秦渭的眼睛。
叶秋声在一旁,脑袋暖呼呼地凑到他肩膀上:“小哥也不许看。”
秦渭胸口紧了紧。
哦。
“也不许听。”
嗯。
“你听我的。”
行。
耳边的声音停了下,下一秒,脸颊贴上了柔软的触感。
叶秋声有点紧张地把脸埋在他肩上。
虚张声势道:“他们都、都这样,情侣做这种事,很正常的。”
绝对不是为了缓解他的病症。
叶秋声手有点抖抖的。
秦渭喉结滚了下,嗯了声,说,对,正常,随后叫了声叶秋声的名字。
在叶秋声疑惑抬头时吻了过来。
他吻得细致,缠绵,手掌盖着他的眼睛,叶秋声先是一惊,随后意识到,这里很黑,周围人都在做一样的事情,没有人会专门留意他们。
叶秋声慢慢放松下来,他被小哥亲得很舒服,整个人又软又乖地闭着眼睛,睫毛在秦渭手心里忽闪忽闪地动着。
秦渭忽然觉得,这一刻,死了也是值得的。
……
电影没放完,稍早一步从电影院里出来。
两人闲逛着吃了顿午饭,聊起刚才的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叶秋声连看都不敢看秦渭了,对方一笑着跟他说话,他就开始结巴,说不上话。
两人吃了饭,秦渭又带他去了猫猫狗狗咖啡馆,□□了把小猫小狗过了瘾。
秦渭拿出手机,趁着叶秋声坐在地上,被一群刚出生的小奶狗包围不知所措的时候,给他拍了张照片。
被这样欢快轻松的气氛感染,叶秋声开心地眨巴着眼睛,举起一只几个月大的小杜宾:“小哥小哥,你快看!它喜欢我!”
杜宾犬吐着舌头,把他的脸洗了一遍,顺便把他阴郁的门帘也给舔成了中分,叶秋声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秦渭。
有点狼狈,有点可爱。
“喜欢的话,就带回家吧,”秦渭提议道,“我给你买。”
叶秋声犹豫了会,摇头:“不了,我养不好。”
他连自己都养不好,更别说还要再养只小狗,他根本负担不起。跟了他那不是白把人家小狗拐来受苦,不好不好。
秦渭又说: “我帮你养,不费事。”
叶秋声还是拒绝了。
那要是有天秦渭发现了真相,要跟他分手了的话……小狗怎么办呢?
还是不了。
小狗舔了舔他的脸,叶秋声呜地抱紧它,不舍地对秦渭道:“小哥,你看,这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秦渭看着他目光沉沉,心说,那还是有区别的。
这顶多只能算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小哥,小哥,你过来,坐这。”叶秋声开心得忘乎所以,完全忘记了要扮演个安静讨喜的蘑菇,搂着小杜宾,兴奋地朝秦渭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跟叫狗似的。
秦渭懒洋洋坐在他身边,屈着一条腿,叶秋声搂着杜宾,笑容灿烂又带着那么点羞涩地靠着秦渭:“麻烦了。”
店员比了OK的手势,“一二三,茄子~”
“好了!”
……
一天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
雨依旧下个不停。
路很泥泞,风也越来越大。
天阴沉沉地压着,风雨将至的感觉越来越重。
想到又要自己一个人回到他的小房子里,叶秋声有些难过。
秦渭也不想分开。
惦记了好些年,这可才谈上。
但他告诉自己,要慢一些,要缓一些,不能急。
真因为太孟浪直接把人吓跑了,那才是哭都没处哭。
秋声没经历过这些,要给他时间适应,一切都要慢慢来。
何况,身边的人看起来并不喜欢跟人有太亲密的举动,如今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不能再贪图更多了。
秦渭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些也无妨。
秦渭照例送叶秋声回家。
可能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叶秋声有些歉疚地喊了声小哥。
秦渭揉揉他的脑袋:“今天开心吗?”
“开心……”
“秋声,晚上要梦到我。”
“嗯……”
秦渭吻了他一下:“去吧,早点休息。”
叶秋声走了。
秦渭坐在车里,没有启动车子。
刚刚还待在旁边的人,这会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车里仿佛还有对方身上的味道。
秦渭忽然用力锤了下方向盘,眼神明灭不定,一边想着他在人家跟前装什么无欲无求,矜持礼貌的好哥哥,他就该把人捆起来,抗在肩上,丢到床上,告诉他,他小哥这些年都想着他琢磨了些什么下流东西!
他同意跟他谈对象,他是他的,他不许嫌弃他,也不许害怕他!
拳头用力捏紧,深吸几口气,按捺下躁动。
一边又想,不可以,秋声不喜欢,他就不能干,他不能让秋声害怕讨厌他。
脑子里一阵天人交战,秦渭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咚咚!”
有谁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秀美姣好的青年去而复返,趴在窗上,咬了咬唇,有些羞涩跟不好意思,口中发出可怜乞求的声音:“小哥,天气不好,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手指收紧了些,叶秋声心虚得要命。
秦渭对他太好了,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回去的路上每一步都越来越心酸,越来越崩溃,甜的越甜,衬托得苦就越苦,他走到单元门口,看着黑漆漆的楼道,想着空荡荡的屋子,意志忽然就这么崩塌了。
他不管不顾地跑了回来。
可怜巴巴地哀求:“小哥,求求。”
秦渭脑袋里的弦忽然崩断了一根。
第29章 没人管你我管你
近海在下雨,大洋的另一边也在下雨。
齐愿走进紧拉着窗帘的房间,叶秋声不在床上。
屋子里铺了地毯,人走在上面只会发出闷闷的响动,他在房间里小心地搜寻着,从卧室到浴室,连柜子都打开了,都没有,最后不得不将目光定在通往阳台的门上。轻轻一拉,门开了,暴雨夹着冷风吹了进来。
齐愿屏住了呼吸。
他花了些时间仔细分辨着,慢慢蹲下来,声音轻得像是在跟小朋友说话:“你在这里做什么?”
躲在那里的人从倦怠中醒来,怀里抱着一只相框。
隐约能看见上面有两个人。
兴许还有一只狗。
别墅的阳台上方有遮雨的屋檐,并不会把人浇个透顶,但也不会太好受。
他早预料到有人要来,时刻准备着醒过来,但齐愿的出现让他有那么一丝失望。
齐愿无法靠近他,不能把他从那里拉出来,他上次的过敏反应才消退,过敏可大可小,严重了会要人命。
哪怕过了这么长时间,齐愿也很难接受,曾经那么开朗的人,如今也会畏惧和人接触,厌恶惧怕到产生严重生理反应。
然而仔细回想,或许也不是不能理解。
电视上的训狗师都是这么做的,只要不停在他做出对应的行为时大声训斥,呵止,一次次用言语否定他,甚至采取一定的暴力手段,就能让这种恐惧深深扎根在对方身上。
敢伸手就打。不用太重,有点疼就行。打到他再也不敢伸手为止。
齐愿对躲在阳台角落里的人轻声说:“回去吧,外面冷。”
叶秋声点点头,爬了起来,自己回了房间。平平常常的,好像没期待过什么,也没失望过什么,只是不巧睡在了外面,忘记了回家。
齐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暗骂:“该死的暴风雨。”
该死的秦渭,他就不能自己长翅膀飞过来吗!
……
叶秋声应该要感谢这场暴风雨。
不然他就没法顺理成章地把秦渭留下来了。
叶秋声的想法是:我就尝一口,能偷着解解馋就行。
他不会叫秦渭发现他的真实情况。
他会克制好自己,不会做得太过分。
但情况和他预想的不同。
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
叶秋声被按在门上,手指抖着在身上摸索钥匙,裤子口袋有点深,他几次握住,又都因为抖得太厉害从手里滑落。
他想低头看一眼,却立马被掰了回来。
“小哥,钥匙……”
秦渭摸到他的口袋里,拿出钥匙,拧开门。
老旧的铁门咚地关上,两人紧拥着摔进门里。
叶秋声的外套不知道到哪去了,没了外套,没了少年感十足的卫衣,里面还有件灰色的短袖。
布料柔软、宽松地堆叠在他的身上,袖子随着他向上探起身体抬起手勾人的动作,顺着手臂向肩膀滑了下去,下端露出一截细而薄的腰。
最近一段时间心情很好,让叶秋声的身体也丰盈了些,柔软的,没有骨头似地勾着秦渭,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清淡的香味。
秦渭的手掌贴在那截腰上,稳稳接住他,手指插在叶秋声的头发里,控制着他,将他固定在一个承受的姿势上,让他不得不仰着脑袋,迎接过于浓烈的吞噬。
叶秋声的脸更红了。
秦渭低眸看着他,利落的短黑发擦过他的脸颊,那张英俊中带着几分冷冽充满攻击性的脸向叶秋声凑近。
“小哥……”叶秋声咕哝了句,“别看了。”
他的面颊烫的不成样子,微微吐着滚烫的舌尖,眼睛有些微迷离。
天生自带的敏锐感官在这时候充分发挥了作用,声音和触感都让叶秋声止不住地发抖,却又舍不得离开。
叶秋声觉得该停下来了,这个时候再不停下来,他就要干点会把小哥吓坏的事情了。
人一旦开启「暴食」就很容易停不下来,小哥会……会被他欺负哭,会被他欺负坏……
秦渭抬手按了按他的喉咙。
“要溢出来了,”他温声提醒他,“秋声,咽下去。”
叶秋声慢上几秒动了下喉咙,发出咕嘟的声音。
舌尖还吐在外面,如实汇报:“咽下去了。”
秦渭喉结用力滚了下。
眼神变得又凶又狠。
叶秋声自小一副干干净净,天真不知事的模样,秦渭对他总是下意识哄着捧着,甚少拿这幅模样对他。
今天却格外不同。
叶秋声听见小哥隐含谷欠望的喘气声,很粗,很重,让叶秋声也跟着战栗起来。
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水渍声,秦渭有点凶的擒着他,像是要把这些年空缺的全都找补回来。
叶秋声的手掌顺着小哥的衣摆钻进去,冰冰凉凉的,刺得秦渭绷紧了腰肌。
可能是从小就干体力活的原因,秦渭的腰很紧实,几乎没有赘肉,线条分明,体格健硕体温也高些,叶秋声在那里胡乱摸着,掌心被熨帖得很舒服。
秦渭抓住他那只不老实的手。
叶秋声有点委屈地喊:“小哥。”
为什么不给摸?
他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吗?
他知道他多难受吗?
他……
心里的控诉没完。
下一秒,就被秦渭一把扛到肩上,丢到床上去了。
叶秋声的小床是不太结实的铁艺床,人被丢上去,咯吱咯吱响。
倒不疼,他人轻,床垫软,就是有点迷茫。
再次被拥着一起倒进床里的时候,叶秋声埋在秦渭怀里狠狠蹭了蹭。
心里忍不住琢磨着秦渭究竟喜欢他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他,那他大概不会怀疑这一点。多年不见的竹马哥哥忽然出现在身边,然后说是喜欢他什么的,要是几年前,他长得好还优秀的时候,喜欢他很正常。
如今自己这幅颓废无能又沉闷的样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还有病。虽然秦渭不知道。所以叶秋声要藏着点,被知道了更完了。
叶秋声还是觉得小哥或许是怜悯他要多一些。
或者,他喜欢以前像个傻子一样无忧无虑的他。
等过一阵子发现他早变了,就不喜欢他了。
他现在都会利用小哥的喜欢把他拴在身边,来当缓解自己病症的药了。
这种感觉对叶秋声来说,就跟饮鸩止渴一样。
插在头发里的手指收紧,秦渭咬了咬他的下唇,胸膛剧烈起伏着,嗓子沙哑得不像话,也性感得不像话:“走神?想谁呢?”
他声音有点危险,叶秋声手搭在他胸前推了推:“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停下来,我真的怕伤害到你。”
秦渭看着身下的人,“你要怎么伤害我?”
叶秋声吞了吞口水,颤抖着摸上他的腰。
“然后?”
仰起头去亲秦渭的下巴,伸出舌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了舔,舔完自己红了脸,别开头。
“你看——”
叶秋声抵在秦渭胸前的手被用力按到身侧。手腕转了转,挣不开,被更紧地钉在那。
叶秋声整个人惊了一下,感觉到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
秦渭低下身来,眼底满是浓烈噬人的情谷欠:“没事,我不怕伤害,你可以再多伤害我一些。”
叶秋声:“……”
他觉得情况和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攀着秦渭,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小哥没哭,他先哭了。
小哥没坏,他先要被拆碎了。
“疼……”他忍不住发出委屈的声音。
秦渭满头大汗,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想得再多,实践也是第一回,中途临时网购了一堆东西回来,到头来还是弄疼了叶秋声。
他抱着他哄了又哄,叶秋声就坐在他怀里哭。
后来不哭了,小狗似地凑上来蹭他的唇。
“小哥,要亲。”
“小哥,你抱抱我。”
“小哥,刚才那个,还想要。”
秦渭的手指有点粗糙,蹭过皮肤的时候会有点疼,叶秋声腰都在颤。
但他又爽到了,有些食髓知味,贪欢地讨起食来。
被小哥抱着的时候,空虚的身体也充盈了起来,让他有了自己是被爱着,再也不用一个人的感觉。感觉太好了,叶秋声有点沉迷。
他拉过小哥被打湿的手,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小哥,还要。”
秦渭掐紧了他的腰。
……
吃饱的感觉真好。
叶秋声跟个机器人一样嘎吱嘎吱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大脑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一句话。
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嘟囔着都怪医生总乱说话。
“睡好了?”
床下传来声音,叶秋声低下头,发现秦渭在修他的床。
床坏了。
塌了一角,差点把他跌下去。
秦渭及时护住了他的脑袋,没让他磕出个好歹来,但叶秋声觉得自己肚子差点被那一下弄穿了。
秦渭没穿上衣,大大咧咧露着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上面布满牙印和抓痕,惨不忍睹地蹲在床角给叶秋声修床。
叶秋声看着看着,钻到被子里,从另一头钻出来,凑到秦渭眼前。
“小哥。”
“怎么?”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秦渭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抬头亲了口:“爱撒娇,醒了就收拾一下吃饭,吃完饭好吃药。”
叶秋声僵了下。
坏了,忘记把药藏起来!
秦渭抬手把要钻回到被子里的人揪出来,按着他的脑袋,逼他直视自己:“抑郁,失眠,惊恐障碍。”
“超忆症。”
最后三个字出来,叶秋声不愿面对似地猛地闭了下眼睛,露出有点厌恶憎恨的表情。
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心里不禁开始尖叫,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为什么就他会是这样!
但无论心里怎么声嘶力竭,叶秋声都没有真的吼出来。
“叶秋声,别瞒我,别骗我,没人管你我管你。”
秦渭顿了顿。
“好好活着。”
第30章 哄人的方式很笨
叶秋声这盗版宜某家的铁架子床实在难修,床角好了,床中间还凹一大块,掀开床垫子一看,床板也断了。
老楼,租金便宜,床板一掀,发现墙角发潮发霉的地方神奇地长了蘑菇。
隔音不好,昨晚半夜开始楼上陪孩子写作业的家长崩溃了,叶秋声一边在床上被人掐着腰打桩,一边脑子里被那家长怒吼一加一为什么会等于三的魔音洗脑,咬着手背,死死把尖叫堵在嗓子眼里,不打算为那可怜家长的崩溃添砖加瓦。
秦渭不忍,叼着他不存在的胸肌拿齿尖磨,喉咙里发出闷哼,汗水滚砸到叶秋声身上,烫得人发颤。
秦渭看着那塌陷的床板,来气:“你不神经衰弱谁衰弱,老了都得得痛风,我给你钱都哪去了?”
叶秋声从那阵悸动中回过神,呲牙咧嘴捂着腰从床上爬下来,抱住秦渭不让自己滑到地上去,嘴里念念叨叨道:“其实也还行,那床挺结实的,我睡这么长时间都没事,谁让你使那么大劲……”
他没心情注意外界的环境,再说,吃了药,管用的时候两眼一闭,什么都感觉不到,跟死了似的。不管用的时候,给他住豌豆公主的城堡也白扯。
叶秋声没觉得环境差。
至于秦渭给的钱……
“钱都存着了,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攒一笔,给我爷转过去,”叶秋声诶了声,更不好意思了:“你发红包,真是给我的?”
秦渭:“别人我发十五,给你我发两百,一天五个,你说呢?”
红包上限就两百,再大就得转账了。
他也不是天天都开单,开的工资七成花给了叶秋声,两成拿来做幌子遮遮。
请客只有他那份是单独订的,天天不想别的,就想着着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上有没有被人刁难。结果叶秋声本人对这些事是一点都不上心,秦渭很难不气。
叶秋声又不是傻子。
他看见那杯伪装成醒酒汤的牛奶就什么都知道了。
叶秋声后知后觉后悔起来,低落道:“对不起……”
要不是他当了缩头大乌龟,秦渭就不用这么百般周折地,想办法对他好了。
秦渭倒没什么感觉,不过好处是要讨的,“知道对不起,就拿自己当点事。”
他转身,给了叶秋声两个选择:“搬我那去,或者我给你在我隔壁重新租一间。”
锦御府那寸土寸金的房子,再租一间,叶秋声舍不得,秦渭也知道他舍不得,说是两个选择,其实他俩都知道,就一个。
不过叶秋声有点想知道要是自己选后者,秦渭会怎么说。
于是试探着说:“那你给我重租一间?”
秦渭:“行。”
叶秋声正想说自己开玩笑的,就见秦渭似笑非笑看着他:“不愿意跟我住是吧。”
叶秋声屁股一紧,流着汗后退:“不是,你自己说有两个选择……”
秦渭揪住他的后脖领子。
身体腾空,被扛起来的叶秋声发出了脆皮菜鸡发自真心的灵魂质问:“你劳动一晚上了,都不困,也不累吗?”
秦渭看了看一点不抗造的床,直接大踏步把人带去沙发上。
“这才哪到哪,”秦渭懒着调子回答,想起什么,嗤笑了声,“谁恐吓我说自己厉害死了,我会被他弄死在床上来着?昨晚……我猜,肯定是你没发挥好,这不得再接再厉,让我好好见识下你真正的实力。”
没上床之前自信爆棚的叶秋声:“……”
他想象中,自己食量是很大的。
但架不住自己掉粮仓里了,被粮淹没,不知所措,差点被撑爆肚子,哭着叫着说不要了。
这正常吗?
变态的难道不是他?
过了一晚上,叶秋声这会有点迷茫了。
踢了踢腿,小声反抗:“我饿了,要吃饭。”
秦渭把他放在腿上:“就这么吃。”
……那好吧。
叶秋声趴在秦渭怀里,蹭了蹭他的肩膀。
嘴唇无声动了动。
“小哥。”
“要爱我。”
……
说是要搬家,其实叶秋声没什么东西可搬。
秦渭靠在边上,看叶秋声翻箱倒柜,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珍贵家当,抽屉一拉开,自己先愣了会。
俩饭盒。还以为他早扔了。
他伸手:“我给你提着,要带什么,你自己往里装。”
装到那双海绵宝宝拖鞋的时候,秦渭忽然出声:“叶秋声,给我买双新的。”
叶秋声看了看鞋,没坏也没脏,不过还是点点头:“这家店关门了,找不到一样的同款了,我给你买双别的吧。”
秦渭:“……那算了。”
叶秋声:“这双鞋怎么了吗?”
秦渭扯起嘴角:“你买给别人的,我一直穿着,万一哪天那人回来,不会不高兴吗。”
叶秋声:“?”
秦渭:“鞋码这么大,是个个挺高的男的吧。”
得是梁景那么高的。
叶秋声低头看看鞋,再看看他家小哥那皮笑肉不笑的脸。
小声道:“这里就你来过,没有别人,拖鞋也是……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说是手滑……咳,其实也没那么滑。只是送不出去罢了。
“……给我?”
回想一下第一次进叶秋声家,这双鞋就在那里。
他什么时候买的?
叶秋声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就……你刚来公司那会,不是住在公司里,我给你买东西,你没要。”
秦渭回忆了下,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痞老板送的东西,我还真不敢收。”
叶秋声……脸红了。
忘记把快递从网名改成实名了。
秦渭从他手里接过拖鞋,套个袋子,再装进包里:“怎么从海绵宝宝变成痞老板了?”
“……又衰又倒霉的……就是痞老板。”
秦渭看了他一眼。
少年的心气彻底被磨平了,再也不英勇无畏地觉得自己是故事的主角,如今眼前的,只是一个自厌自弃的丧气鬼。
秦渭拍了拍垂头丧气的蘑菇:“痞老板也挺可爱的。”
“不可爱。”叶秋声赌气道。
秦渭:“可爱。”
“哪里?”
“哪里都是。”
“……”
真是的!又要哭了!
……
趁着台风来前最后的机会,秦渭抓紧去超市采购了够度过接下来一周的食材和消耗品。
回家的时候,照例还是人没到,门就先开了。
他走了,叶秋声就掐着时间在门口蹲守。
秦渭现在住的地方真的很豪华,大落地窗,窗外是非常漂亮的城景,客厅和厨房都不知道比叶秋声家里宽敞了多少倍,下楼不远就是市中心的商贸街,闹中取静,很是金贵。
秦渭在叶秋声家里撸起袖子修灯修床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他在这里工作时满身贵气精英阶层的模样,是会让人想问一句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程度。
但秦渭自己对待一切事物都很平和,且付与同等的专注和严谨。
年少时的生活早就将他打磨成形,事情本身并不分高低贵贱,他只在乎这件事是否是他愿意做的,他心里的渴望程度是多少,值得他压上多大的码,一旦确认非要不可,就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赌上全部all in。
反正他人生里也没其他在乎的了。
稀奇的是,秦渭一整片黑白灰的柜子里,有几套乳白色上面印了海绵宝宝图案的睡衣。
自然是给叶秋声准备的。
不过旁边还有两套别的。
叶秋声对着角落里那大大垂落的棕色犬耳发箍,带铃铛的项圈,手环,还有折叠起来依旧看得出遮不住什么的布料呆了半天,默默把柜门关上。
蹲在那再次怀疑起人生来。
莫非……我真不是个变态?
周一台风准时抵达,叶秋声站在椅子上给窗户贴米字,秦渭在边上把着他的腰,顺便给他撕胶带,完事再一把把人抱下来。
叶秋声很骄傲地指着窗户:“看,我贴的。”
秦渭亲了亲他的嘴巴:“真厉害。”
叶秋声高兴得不行。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贴了,秦渭也夸了,叶秋声就当自己干了件大事。
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一整天都不见太阳,天空黑压压地,窗外一整个世界末日的景象。
台风天上班族也是要工作的。
线上办公不等于不用办公。
不过这种天,谁都提不起劲头奋斗,划划水意思意思算了。
叶秋声坐在沙发上,跟策划组例行开了个会,做了汇报展示,探讨了几个问题,把公司下个季度产品的营销方向定下来,要结束的时候,李子轩只哇叫着,问他什么时候搬家了,怎么没叫他帮忙,要不要他叫两个人过来帮他暖暖房。
叶秋声下意识往窗边的办公桌那里看了眼,回过神,果断找借口拒绝了李子轩的热心。
李子轩:“哥你家里不是你自己啊?等等,叶哥你不会是谈对象了吧?”
叶秋声感觉到窗边向他投来了一道视线。
捏了捏手心,回道:“没,没对象,有朋友在,先不说了。”
随后匆匆挂断。
他这边才挂断,秦渭那边响起了请求接通视频通讯的声音。
策划这边活动和定价有变动,要和销售那沟通一下。
秦渭看了眼手机,薄唇微动:“李子轩他们。”
随后站起身:“我去书房接。”
两人都在客厅,直接接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住在同一个地方,换成书房能瞒一瞒。
秦渭起身走了。
叶秋声在那坐立难安。
理智上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他们两个都是男的,不能公开的。
秦渭可能还不清楚,一旦叫人知道了他们俩的事,要面对怎样的非议。
要是直接冲过来骂他两句,明摆着嫌弃不愿跟他交往,倒也没什么。就怕那种润物无声的慢刀子凌迟,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削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还有……还有其他喜欢同性的人,那些打着要接纳他,帮助他旗号的所谓的同类,也并不全是好人。
被压制住的记忆浮现,叶秋声搓了搓皮肤,放空了两秒才好。
想不去想这事了吧,过一天算一天,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却又忍不住。
这事要藏多久呢?要藏一辈子吗?那对小哥是不是不公平?他们俩,一辈子都见不得光吗?
秦渭开完会,从书房里出来,差点被绊倒。
一低头,呼吸屏住。
叶秋声从地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拨弄了下垂到脸侧的耳朵,颈子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响得不停。
只弄了这两样。
秦渭看了看他暗含歉意的模样,直觉这会儿提出多过分的要求,大约都会被答应。
叶秋声被那打量的目光看得紧张,喉咙有些发干,想着可能是他误会了什么,抬手想把东西摘下来。
没摘成,被拉进了书房里。
“小哥?”
“喜欢,爱看,多戴会。”
叶秋声放下手:“好。”
秦渭看着被按躺在桌子上的人。
哄人的方式很笨。
自己洗干净了傻乎乎往人嘴边送,还觉得是自己亏欠他。
看来得看牢点。
可别一个没看住,让人给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