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敌乃情路一大坎
叶秋声觉得秦渭变了。
譬如说,他跟秦渭说这桌子又凉又硌人,想换个地方。秦渭不许。
他之前对他分明是从不拒绝的。
不过其实嫌弃桌子硌还真不是叶秋声想换个地方的主要原因。
实话是头顶的灯太刺眼,秦渭看他的目光太直白,叶秋声想扯衣服遮,秦渭又不许。
连着两次被拒绝,让叶秋声意识到,他在秦渭这也有行不通的时候,这才在心里指责小哥变了。
不过叶秋声心里有愧,还是决定让让他。
这一让,不得了了。
到头来,连头发都被拨开,表情被真切看着,怎么害羞的,怎么哭的,秦渭都要看见。
黑色的桌子,雪白的人,秦渭展开他的手指,哄他自己抓着脚腕给他看。
青年整个人都熟透了,身体在灯光下泛着莹润透骨的光,浅浅的睫毛轻盈闪着,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秦渭看着看着,跟被蛊惑了似的低下头。
他将自己一直以来捧着的月亮压在身下,在对方的身体上尽情肆意地涂抹上自己的色彩。
这事,还是对方许可的。许他亵渎他。
真是要疯了。
伴随着一阵闷哼泣音,秦渭抬起脑袋。
谁都不会懂他这一刻那种兴奋到头皮都要炸开的感觉。
叶秋声猛喘了口气,回过神来,脸上情谷欠还没褪去,就开始慌不择路地拿手背蹭被自己弄脏的脸。
因为是自己把自己弄脏的,没法怪别人,只能慌着赶紧擦干净。
结果弄得更脏了。
秦渭按住了他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手臂:“别弄了,这会弄干净了也没用,等下洗洗就好了。”
叶秋声看看自己一塌糊涂的样子,只得红着脸放弃。
不仅躺在桌上摊大饼,还要让人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的每一个反应都被秦渭收入眼中,让秦渭知道了他喜欢被碰哪里,哪更有感觉,被人拿捏着,脖子上的铃铛急促地响了不知道多久,可不是让出问题了。
……
午后,秦渭正在听销售部门的其他人做工作总结。
有几个客户之前是他在负责,后面慢慢被他交接给其他人,自己只接一些比较重要的大客户。销冠的时间就是金钱,看人下菜碟,小咖全都婉拒了。
“这个季度,万宁公司的订单……”
专注听着,手指敲击着键盘进行市场模型的构建。
有人飘似地走过来,一猫腰,从他手臂下面钻进来,紧接着,胸口温温地贴靠上了一抹热源。
他迅速将视频切换成语音,一只手揽住钻进怀里的人的腰。
叶秋声醒了。
人被折腾狠了,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喉咙火烧火燎,水还是秦渭嘴对嘴喂进去的,到了后面不用吃药也睡得昏天黑地。
“睡醒了?”秦渭出来的时候动作很轻,以为他至少要睡到晚上了,顺手帮他在刘姐那请了个假,就说叶秋声病了,请他帮忙说一声。刘姐大手一挥,给多批了两天假,带薪的。
叶秋声搂着秦渭的脖子,摇摇头,眼睛闭着,满脸的疲倦,明显还没缓过来。
身体差,不经折腾,偏偏自己一点数都没有,明知道受不了了,还要缠着秦渭不撒手。
那会秦渭明显感觉到叶秋声好像有点魔怔了,他在借着跟他上床这事填补些什么,发泄着些什么,沉浸在秦渭触及不到的世界里,安静地嘶吼,轻柔地发疯。
秦渭希望他好好的,但叶秋声好像更想把自己弄坏。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让自己过成现在这般样子,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流放。
秦渭想到了那些苦行之人,一次次把带着荆棘的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以此抵消心中的痛苦,让自己获得解脱。
他更深地感觉到,此刻柔软伏在他怀里的人,内里正在发疯般尖叫。
手掌贴着青年瘦弱的脊背抚摸着,秦渭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困就再睡会。”
叶秋声蹙起的眉松了些,闭着眼在他肩上吻了下,就这么窝在他怀里又沉沉睡过去了。
秦渭低下眼睛看他,觉得他像个离不了人的小狗崽似的,他上哪他就要跟到哪去。
会还在开着,秦渭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想着这该是条带边牧血统的。
聪明得都快成精了。
就是不好养活。
秦渭之前在纽约的邻居家养的那条边牧,没病没灾的,就那么自己个把自己抑郁死了,人么,还是傻点好,太精了容易不快活,都说傻人有傻福,命活得久。
闲来无事,他单手揽着叶秋声,拿出手机继续查看之前没看完的关于超忆症的相关信息。
能查到的资料很少,研究也很少,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形成的,并且也没有什么治疗和控制的方法,只能说,焦虑就吃药控制,抑郁就吃药控制,至于根本性的解决方法——消除引发病人焦虑和抑郁的原因,根本就没有。
「超忆症患者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变得模糊,因此对时间的流逝感很弱,创伤情节无法如正常人一样被淡忘,会反复被触发,并且在一次次触发中,记忆得到巩固,变得越来越清晰,其中的细节会因为重复回忆的行为被放大,每一次回想,都会造成新的创伤。」
「患者通常具备敏锐的观察力,让他们足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记住当下场景里发生的事件、对话、物体的摆放位置;天气、时间、微表情等各种各样零碎的信息……」
怀里的人忽然捂着胸口,难受地蜷缩起来,秦渭赶忙低头:“哪难受?”
叶秋声没有醒,他就是无意识地哼了两声:“害怕……”
秦渭把他抱紧点,伸手扯过毛毯围在他身上,像拍小孩那样一下下轻拍着他的背:“乖,不怕。”
“小哥……”
“小哥在呢。”
“……”
睡着了。
秦渭呼出口气,揉了揉闷涩发麻的心脏。
忽然,叶秋声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秦渭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直接给挂了,低头看眼人,没醒。
紧接着那电话又打过来,秦渭下意识按了静音,这时才有空去看那通电话,竟然是一个跨洋电话,属地是美国。
一通打给叶秋声的,来自美国的电话。
电话断了又打,打了又断,断了再打。锲而不舍,势要打通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境外诈骗电话。
秦渭在对方第四次打来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对面可能也没想到这边会被人接通,安静了挺久,才小心试探地开口:“秋声?”
几乎就是一瞬间,秦渭就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他这边没出声,电话那端的人却好似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竭力压制喜悦,了然于心般道:“秋声,你这么多年都没换电话,是不是,也在等我?”
“你不说话,是还在怪我?”这个猜测让对方紧张起来,大少爷从来没对人低过头,语气显得有些干涩生硬,但到底是自己犯了错来求和,于是还是耐着脾性道:“那件事是我不好,但我那样是因为——”
“梁少爷。”秦渭压着声打断,一手拿着电话,目光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轻轻抚着沉睡中青年的头发。
电话那边急促的语调戛然而止。
片刻后,不敢置信又怒火中烧吼道:“你是谁!叶秋声呢?让他接电话!”
秦渭声音依旧很轻,不咸不淡地回道:“他睡着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吧,等他醒来,我会帮你转达。”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秒。
下一秒,秦渭听见对方失声怒吼:“你他妈的谁啊,跟叶秋声什么关系——”
秦渭干脆利落地掐断了电话,按灭了手机。
手机在手心里心烦意乱地转着。
叶秋声现在对梁景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不怪秦渭拿不准,毕竟从小到大,秦渭都是在一旁看着他们的那个。
秦渭住在叶家,偶尔会有和梁景撞见的时候。
梁景性格霸道,又比秦渭先认识叶秋声,理所当然认为叶秋声就是他的,就该跟他玩,其余人在叶秋声心里都不该越过他,从来都是二话不说就把叶秋声拽走。
叶秋声总是歉意地看着秦渭,纵着梁景独占他。
秦渭只能在身后看着他们。
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阻拦,更不能光明正大地抢回来。
叶秋声治病要钱,他爸妈不怎么管这病秧子,梁景爸妈愿意拿钱给叶秋声治病,看在别人都受不了梁景这脾气,只有叶秋声能陪梁景这个熊孩子玩,梁景喜欢叶秋声的份上。
秦渭看得太多叶秋声是如何包容放纵梁景的,不管梁景对他怎么恶言恶语,怎么恶劣地对他,叶秋声都不生气,就算一时生气了,只要梁景愿意放下身段道个歉,叶秋声就一定会原谅他。后来中学的时候,两人还去了同一所寄宿学校。
人生最重要的童年,最青涩懵懂的少年时光,都是梁景跟叶秋声一起走过的。
在秦渭远走海外的那些年,梁景占据了叶秋声的全部人生。
要是叶秋声再次原谅了梁景,再一次跟对方离开,不要他……
秦渭更紧地抱紧怀里的人。
转头看向窗外,想缓一缓因为梁景的出现过分紧绷的神经,却是一愣。
玻璃窗上映出了一张难掩嫉妒恐慌到有些扭曲的脸。
秦渭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要是叫叶秋声看见,准要吓得原地收拾铺盖跑路的脸,眼睛轻轻眯了下,将那些骇人的情绪收敛起来。
要是从没得到过,也就不会生出更多的妄想。
要是叶秋声也爱他就好了。
第32章 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窗外的雨声闷闷的,叶秋声梦到了小石村的屋檐,爷爷出门去干活的时候,叶秋声就蹲在屋檐下看雨滴成串地汇集到一起,珠串似地坠落。
看着有点好吃。
叶秋声冒出了奇异的念头,然后就真的张开嘴去接了。
接一点,吧唧下嘴,没味道。
再接一点。
真没味道。
嗯……再接一点?
一歪头,看见有人站在边上看他。
叶秋声眨了眨眼睛,雨珠砸在了他的脑门上,炸成了无数小水滴,湿漉漉地坠在睫毛和头发上。他被砸得有点懵,表情里透出哀怨郁闷的小模样。
那人看着他忽然笑了。
不知是在嘲笑他的倒霉,还是自作自受。
叶秋声看见了对方手里拿着的淡紫色的小野花,他出了丑,那人还笑他,自然要做点什么找补回来,于是故意说自己很喜欢他的花,问他能不能送自己。
对方微垂下眼,似带含蓄的羞赧,轻声说好。
于是叶秋声就决定不计较他笑话他的事,捧着脸开心地笑了起来。
“叶秋声!我妈给我买了一个新的乐高玩具,就是你之前一直问的那个,快过来跟我看看!”
有谁风风火火冲进来,抓起叶秋声的手臂往外跑。
奔跑间溅起的水花模糊了视线,他回过头,隐约见到一个寂静萧索的身影静静望着他。
良久,缓缓蹲下身,一个人安静地拾起散落在雨里的花。
……
叶秋声枕着暖乎乎的胸膛,一觉睡到了晚上六点,才渐渐从梦中苏醒。
意识刚清醒时,习惯了一个人的叶秋声还没太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脑子乱乱地僵住了一下。
紧接着,就有人熟练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哥在,不怕。”
哦,是小哥啊。
叶秋声要睁开的眼睛重新闭了回去,又放松下来。某些难以言喻的地方虽然有点疼,可身体软绵绵地很舒服,所以明明醒了,却懒懒地枕着秦渭,不愿意起来。
毛毯下的手指摸索着捉住秦渭一只手,慢吞吞地握住。
今天还没有牵手。
每日牵手任务打卡+1。
病情治愈进度+0.0001。
“醒了?”秦渭刚才打了个盹,被他这一套动作弄醒了,嗓子哑哑的。
叶秋声嗯了声,闭着眼,嘴巴摸索着亲了下秦渭的喉结。
“不起来?”秦渭拢了拢有点滑落的毛毯。
“不起。”
秦渭没说什么,任由他在自己怀里赖着。
叶秋声转了转脑袋,餍足地半阂着眼看外面的雨。
第一次觉得这样恐怖的天气也很讨人喜欢,心里开始期盼这场雨下得再久一点,最好就这么下上一辈子好了。
全世界都毁灭掉,就只剩下他们俩在这里。
这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场雨一定会停,时间不会如他所期望地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管叶秋声怎么不期盼,明天依旧会到来。
傍晚的餐桌上,秦渭想起来什么似地跟叶秋声说:“下午的时候有人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你看看要不要抽空回一下。”
叶秋声先想到的是自己的锁屏。
秦渭看见了?
要是秦渭问他为什么不可以触碰他,要保守什么秘密,他要怎么说?说自己这身体不知出了什么毛病,他的身体有点馋他的身体?
一旦探讨叶秋声的毛病,进而就会演变出另一个问题:他跟他在一起的真实目的。
叶秋声很紧张,“那你,你看见什么了吗?”
“你的手机上?”秦渭说,“没有。”
秦渭抬眼看叶秋声:“你的手机里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叶秋声大声回答:“没有!”
秦渭看着他,没说话。
叶秋声讨饶地喊:“小哥。”
秦渭:“不想知道是谁给你打的电话吗,说不定是个对你来说挺重要的人呢。”
过关了。
叶秋声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拿出手机查看:“能是谁啊,不是同事就是老板……”
话音停滞,秦渭看到叶秋声露出怔愣的神色。
只是一个只有属地的未知电话而已,其他人可能还要猜一猜是谁,什么情况,但叶秋声瞬间就结合着秦渭的话,猜出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连求证都不需要,他很确信对方是他想到的那个人。
秦渭看他盯着手机久久不言,搭在一起的双手慢慢收紧:“要打回去吗?”
叶秋声收起按灭了的手机,抿紧唇:“不打。”
看起来像是在跟人赌气闹脾气。
“你不想知道他找你什么事吗?”
“不想。”
要是他是来求和的呢?
这话秦渭没说。
……
第二天一大早,秦渭就出门了。
叶秋声起来时候,只看到了桌上给他备好的饭,还有秦渭留下的字条。
这样的天气,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他冒着危险往外跑?
叶秋声拿出手机给秦渭打电话。
秦渭:“一个重要客户,说是家里面停电了,我去看看,晚点回去,起来了就先吃饭。”
叶秋声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被风刮倒的树:“一定得你去吗?”
市中心的排水相对好些,这边对台风的应对准备很充足,因此街道还没到积水成河的地步,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出门,路上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两辆车和零星的行人,超市之类的也还开着,哪怕是台风天,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也得想办法维持一下。
可叶秋声还是放心不下。
“你可以叫我陪你去。”
秦渭放缓了声音:“没事,回去的时候,会路过你很喜欢的那家醪糟汤圆做得很好吃的店,我给你带一份?”
叶秋声捧着手机,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件事,于是说:“那你注意安全,我……”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秦渭那头莫名停顿了下,随后声音更为温柔:“嗯。”
挂掉电话,叶秋声站在窗前发起了呆。
这样一点都不好。
浑浑噩噩度日的第三年,叶秋声忽然讨厌起了自己龟缩的壳子,讨厌起了避风港。
如果一味逃避和躲藏,最后的结果就是让在乎的人吃苦受罪,那远比站出来直面梦魇,挑战自己惧怕恐惧的东西,更让人心里难受。他要更努力把自己治好,要努力变得很好才行。
他搓了搓脸,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孟建生的微信。
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犹豫着发送了个笑脸,加上一条问候。
……
秦渭提着叶秋声喜欢的醪糟汤圆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灯没开。
打开灯,发现桌上的饭菜一点没动,走之前什么样,回来就什么样。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在偌大的房子里搜索着,越搜心越凉,差点以为自己出了趟门,家里就丢了个人。
最后他在窗帘后面找到了抱着手机,缩在角落里睡着了的人。
秦渭重重松了口气,在他身边蹲下。
“怎么睡这了?”
凉丝丝的雨气惹得睡梦中的人打了个喷嚏,叶秋声半闭着眼伸出手搂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wifi不好使了,手机没信号,在找信号。”
找信号。
秦渭笑容收敛了些。
不是急着联系什么人,找什么信号。
昨天还说不想给那人打回去呢。
秦渭:“我做的饭你没吃。”
叶秋声:“你不在家,我没胃口,实在吃不下……”
秦渭把他抱起来,低头看他的眼睛:“是这样吗?”
叶秋声委屈蹭了蹭他:“嗯。”
秦渭把他抱到了桌子上,双手撑在他身侧,凑上前去看他的脸:“任性。”
他觉得叶秋声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不在的时候把自己弄得很狼狈,把自己过得很差,借此惹他心疼,来惩罚他离开他。
哪怕就是一时半刻不看着都不行。
被训了的叶秋声低着脑袋,手扯了扯秦渭的衣服:“那你明天还出门吗?”
“天气这么糟,全市都放假了,你还是别去了。”
秦渭继续凑近他:“不去的话,要是赚不到钱怎么办?到时候住不起大房子,发不起红包,买不起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服,养不起我的秋声……”
目光下移,落在肉嘟嘟,水润淡粉的嘴唇上。
叶秋声:“那些没有也没关系。”
“……要小哥。”扯着衣襟的手收紧。
“只要小哥。”
只要有小哥,什么都行。
话落,炙热的吐息凑近。
秦渭目光专注缱绻地流连在眼前之人身上,嘴角噙着一抹不自觉的笑,心里抓心挠肝的痒。
想亲他,想得不得了。
事到如今,已经是可以想亲就能直接亲的关系了,所以就算不忍也没关系了吧。
他是属于他的。
这么想着,心口泛起一阵充盈的感觉,他凑过去吻了他。
……
叶秋声度过了成年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不敢伸出的手,会有人主动来握住;他不敢开的口,会有人哄着他,叫他彻底放下忐忑不安,再慢慢说出来。
没有来自身边人的期许,没有外界难辨善恶的混乱杂音。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时光漫漫,岁月悠长。
台风假的最后一天,孟建生给他发了回信。
不介意他此前三番五次找理由拒绝,仍旧愿意对他伸出手。
「我刚从欧洲那边回来,后天晚上你几个师哥师姐要给我接风洗尘,到时候你也过来吧,大家好久没见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同门见面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很正常。」
早上起来,拉开窗帘。
天晴了。
时隔一个月,阳光再次降临了这座城市。
叶秋声回道:「好的。」
「老师,谢谢你。」
第33章 早点回来
八月,人员混杂的老城区以一场轰动全市的爆炸,迎接雨城难得一见的晴空。
早上叶秋声迷迷瞪瞪站在卫生间里刷牙的时候,手机的新闻头条软件就被推送了这条新闻。
如今各个城市都存在旧城区改造的任务,老城区往往是几十年前的建筑,年代久远,设施老化,平日里三不五时就要发通知修电缆修水管,不是这个坏,就那个坏,停水停电的单子一年到头都没摘下去的时候,叶秋声之前租的房子就是老城区那边,对这些深有感触,不过煤气罐爆炸这种事,倒是近两年头一回见。
新闻配图是一幢四层老楼,窄巷里的门市,地道的苍蝇馆子,动图里忙忙碌碌的馆子很突然地砰地一下炸了,火跟着烧了起来,大半个楼都烧没了。
由于当时是饭点,店里不少人,突发意外,现场极为惨烈,死伤惨重。
被爆炸的冲击嘣出来的牌子上,能看见几个菜单上的单词。
仔细看了看,还有一组较为清晰,上面写着: “NASI LEMAK 椰浆饭。”
“nasi lemak ……马来语?”
叶秋声试着拼了下,略做调整,发现和他班上之前那个交流生说话的语音语调很像,查了一下,果然是马来语。
不过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后半段新闻。
“总局施副局长高度重视此事,已组建调查组赶往……”
配图是一位穿着警装的干练女士。
叶秋声认得她,施宁。不过他更熟悉对方的另一个身份,梁景的妈妈。
他和梁景大一的时候,施宁就和梁泓分居两地,一人在A市发展事业,一人在S市打拼商业。大三那年,梁泓的公司借着当时一波时代红利,乘着东风青云直上,短短两年,公司招聘就从“大专挺好”,变成了“非清北不要”,已然跻身行业顶流;施宁在次年凭借一起跨国专案的破获,成功成为最年轻的副局长,两人合则拳打脚踢,撕破脸皮,分则各自为王,风生水起。
叶秋声这样的人,原本是不会跟有这样家庭背景的人扯上关系的。
——如果梁爷爷当年没有下放到小石村上头的县城里,做大学生村官的话。
在村里过了一辈子,老人家对土地和百姓都有感情,退休后便回了小石村养老,儿子儿媳三天一闹,五天一吵,一个希望妻子辞掉工作在家专心做贤内助,一个野心勃勃不肯屈就,这才有了梁景和叶秋声的初次见面。
不过无论什么关系,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叶秋声和梁景掰了之后,和梁家夫妻的联系也断开了,不过还是维持了每年逢年过节的例行问候和节礼。
对他们来说,给一个村里小孩的那点钱不值得多在乎,可对叶秋声来说,那是实实在在的救命钱。
他感激梁家夫妻,也感激梁景,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变。
不过现如今最好的感激人家的方式,就是不要跳到人家一家人面前碍眼,随随便便凑上去,让人以为他喜欢攀关系,像个没眼色的跟屁虫粘人精一样招人厌烦。
再遇见时,装作不认识不熟,才是成年人知情识趣、心照不宣的体面。
腰上环上一只手,一个脑袋搁在叶秋声的肩膀上。
秦渭闭着眼,鼻梁埋在那白皙纤细的脖子里深深吸气。
被他圈着的人穿着白色的上衣,气质干净沉静,早上洗过澡,衣领里飘出清新好闻的味道,脖颈被他吮吻的地方不远处,还有昨晚留下的未消的痕迹。
叶秋声推了推肩膀上的脑袋:“再磨蹭一会,上班要迟到了。”
空着的那只手拿起杯子里的另一只牙刷,单手挤好牙膏递给秦渭,对方无声笑了下,接过他递来的牙刷,不打算因此放开他,就这样继续保持着单手抱着他的姿势,别扭地用左手刷牙。
看着镜子里自己被人紧紧抱着的模样,叶秋声有一瞬间又开始疑心有怪病的人究竟是谁,那个黏人的又是谁。
洗漱完毕,吃过饭,两人再一起去上班。
住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好,两人不能一块进公司,要注意的地方很多,不然很容易被人察觉出不对来。
叶秋声很认真地跟秦渭约定,他们两人的关系,绝对不能暴露。
“我们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叶秋声想了很多,要是秦渭生气怎么办,不能理解他的做法怎么办。
却不想秦渭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上面吻了一下,也用和他一样郑重的表情说:“好,绝对不让人知道。”
但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叫他不要怕,就算真被人知道了,出了什么事,也有他顶在前面。
有他在,没人能欺负他。
叶秋声看他这样子,心里有些憋闷:“你还不如骂我两句。”
“骂什么?”
“什么都行。”
“笨蛋。”
秦渭嘴上说他笨,眼睛里却在笑。
“小哥,”叶秋声看着他,趁着四下无人注意,探身飞速亲了他一下,悄声说,“喜欢你。”
然后就跟从他身上顺走了件大宝贝的小偷一样,飞速逃走了。
秦渭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手机里跳出消息提示,一整晚没被搭理的秦嵘还在不停歇地发。
「哥你到底还回不回美国了啊?怎么个情况,给个准信!」
秦渭动动手指,回道:「不回了。」
想了想,又给秦嵘发道:「今年过年,记得提前买票回来。」
秦嵘:「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意思,你搞定恩人哥哥了?他同意跟你在一块了?」
秦渭随手回了个嗯,没理秦嵘接下来那一串震惊和疑问。
两人住在一块。通常车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下,等叶秋声走了,秦渭再开车到公司的停车场,动作快一点,两人还能在电梯里汇合。
叶秋声不再需要留意电梯里的人。
小哥会背着人,偷偷拉住他的手,他忙着掩盖心跳,无暇顾及其他人是否在审视评判他。
他没来由地相信小哥肯定会说到做到,他说不会让他们俩的事叫人发现,那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守护好这个秘密。
小哥一直是这样的人。
答应他的事,从没有食言的。
……
大洋另一端的纽约,梁景守着那部始终没有动静的手机,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有打回来。
几天过去了,叶秋声竟然没有打回来。
梁景开始疑心是那个接电话的男人没有告诉叶秋声,他给他打电话了,不然以叶秋声的性子,知道梁景找他,不管再怎么不开心,也一定会打回来。
叶秋声总是先低头服软的那个。
一个金发碧眼的花花公子左拥右抱地带着两个年轻的男孩过来,见他心烦意乱的样子,挑了挑眉,把身边的男孩往梁景那边推了推:“去,让我们梁少爷开心开心,总这么闷闷不乐的是干什么。”
关系近点的朋友都知道梁景是个gay,他来美国之前谈了个男朋友,不过两人感情不深,他出国后两人慢慢就断了。
按理说,到了这边应该玩得更开了,没想到这人来了美国,反倒是转了性,开始守身如玉起来。
梁景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长相出众,身材也不错,很得gay圈青睐,不少人贴上来,却都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你们不知道,”跟梁景一块出来的几个哥们笑着打趣,“梁少国内有个跟小媳妇似的小竹马,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对他那是死心塌地的好。”
“我们当初一个高中的谁不知道,梁景跟我们翻墙偷溜出去玩,他一个电话,他那个特别守规矩,听老师话的乖乖仔小竹马,就敢为他违反校规溜出来,大老远跑过来,又是给他送吃的又是送喝的,还给我们所有人都买了奶茶,请我们照顾梁少,诶呦喂,当时给咱们梁少得意的,亲爹亲妈对你都没这么上心吧?”
那少年身体不好,梁景高中的时候就总玩些危险刺激东西,所以他家小竹马不常跟他出来。
那天外面还下着雨,少年手里拎着一堆东西,冲着一群叛逆公子哥笑滋滋地挨个叫了哥,说梁景性格冲动,大家在外面多看着点,万一有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找他。
梁景嘴角压不住笑,故作不耐烦推了推少年:“回去学你的习吧。”
往常这个点少年都在自习室,他把学习看得比什么都重,学得卖力又认真,不像一群拿钱进附中的公子哥富二代,对这些不屑一顾。
说到兴起,另一人接道:“当初梁景都谈男朋友了,他还能不离不弃,任劳任怨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伺候着,我说梁景,不然你就可怜可怜他,跟他在一起呗——”
梁景忽然沉着脸,一拳打到对方的脸上。
压着人一拳又一拳的打,最后还是周围人把他拉开的。
谁也不知道哪句话,哪个点又戳爆了梁大少爷的脾气,只是后来,周围人就不大敢再提他那个竹马了。
金发碧眼的花花公子安德烈早听说过有这茬,却没当回事。
两个男孩听话地走过去,被梁景一声带着戾气的滚给吓住了。
梁景深吸一口气,黑着脸,终于决定再打一次那个电话。
他要问叶秋声,他身边那个男人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回他电话。
他有一堆话想跟他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梁景从雀跃,紧张,期待,到脸色沉重,越来越难看。
他,被,拉,黑,了!
一个电话打进来,是梁泓。
“梁景,你都毕业了,还要在那边待多久?没事赶紧回来!”
梁景很烦躁:“我用你管,凭什么你叫我,我就得回?”
梁泓:“凭我是你老子!再不回来给你卡全冻了!”
梁景咬咬牙,挂断电话,死死盯着电话上的那个号码,眼眶渐红。
“我老子都知道叫我回国,叶秋声你他妈真狠心,这么些年,真问都不问我一句?”
安德烈挑挑眉,看着喝多了的人抱着手机跟看仇人一样:“所以梁少你到底回不回?”
梁景咬牙切齿:“回!”
……
叶秋声要去趟A市,见他老师和同门。
坐高铁来回很快,下班就往那边赶,当天去当天晚上半夜就能回来,明早还能正常上班。
秦渭说要陪他,叶秋声没有同意,叮嘱他好好休息,并买了一堆大补的食材。
秦渭看着那一堆补肾壮阳的食材,再看身边一脸认真查看炖汤攻略的人,被气笑了。
掐着人的腰,眼神有些危险:“怎么,觉得我没操爽你,在这点我呢?到底是谁动不动就哭着喊不行了受不住,看来,下回我就该当作没听见,或者干脆让你说不出话来。”
他喊的时候,他听过吗?
叶秋声被他直白的话说得脸色微微泛红,紧接着又冒出怀疑的神色。
眼见情形越来越危急,赶忙讨好地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我就是需求比较大。”
他沉痛低下脑袋。
他人菜,可他瘾大啊!
这破身体有毛病,怎么喂都觉得不够,可别把小哥掏空了。
秦渭严重怀疑叶秋声说喜欢他,其实只是喜欢跟他上床。
捏捏他的脸:“你这是拿我当修仙小说里的炉鼎使呢。”
想想觉得不行,扣着人脑袋狠狠亲了口讨了利息。
“早点回来。”
第34章 大佬圈里的小师弟
饭店门口,迎宾远远看见那辆银灰色阿斯顿马丁开过来,就殷勤地迎了上去。
周成昀把钥匙丢给迎宾,让他们把车开去停车场,自己大步往里走:“梁景到了没啊?”
走在前方的迎宾换了位穿旗袍的女生,身材高挑,笑容得体美丽:“十分钟前到的,就等周先生您了。”
梁景今天的飞机,落地在晚上,周成昀早说等梁景回来要给他接风请客,气都没让人喘就给弄过来聚聚。
步入门厅,有人提早在电梯那边等候,帮忙叫好电梯。周成昀脚步不停直接走进去,上了二楼,灯光昏暗清幽,脚下是类似庭院风的石阶路,两侧各有不同名牌的包间,隔音性绝佳,一路上均听不到任何交谈说话的声音,只有自然雅致的流水声和一点细微的脚步声。
是个私密性很强的适合私人聚会交谈的场所。
路过洗手间入口时,有人刚好从里面出来,听见有人过来,特意礼貌地停下,站在那等他们先过去。走廊做了置景,铺了鹅卵石,鹅卵石上是石板,只容得下一人行走。
周成昀随意看了眼,转过头,下意识又转回去看了眼。
此时已经走远出一些距离,看不大清楚了。
脑海里搜索了下,不认识,但有点眼熟,感觉在哪见过。
能出入这种地方的人,要么是自己有点能耐,要么是跟着人有点能耐,周成昀一路琢磨着走进包间,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几个玩得不错的哥们都在,当中坐着一个桀骜不羁的俊朗青年,双臂展开搭在椅子上,一条腿翘在膝盖上,眉头紧锁,满脸不耐,打眼一看就不好相处。
桌上已摆满了各色酒瓶,周成昀随手拿过一瓶给自己倒了杯,一杯酒下肚,挑挑眉:“呦,谁惹他了这么暴躁?”
一说起这事,身边其他人就一脸玩味。
“刚才哥几个去接机,梁少非说会会有人来接他,要我们在那等会,”一个看起来挺斯文,戴着眼镜的青年说,“结果等了一个小时,鬼都没见着一个。”
说话的是市检察院检察长的三儿子萧启瑜。
周成昀:“谁啊?谁敢这么放我们梁少的鸽子,这么不给面子?也不怕施姨给他抓了。”
这话当然只是玩笑。梁景爸妈才懒得管梁景的事,没爱的结晶左右都不招待见。
只是终归是那两人亲生的,需要走动关系的时候,孩子是个不错的筏子。通过孩子之间玩得好这个由头,给了大人相互联系往来的借口,需要用到父母身份的时候,梁景是块相当实用的砖。
在场诸位都是这种砖。
从早年送到一个学校开始,这种联系就开始有意识地被铺就了。
父母是可以操控孩子的关系网的,他交什么朋友,完全取决于他们把他丢到什么环境里。
什么父母教什么孩子,孩子也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照着爹妈的意愿长,于是凑齐了一群靠利益交换凑到一块的发小和朋友。
梁景的这些兄弟发小之中,只有一个人是意外得来的,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梁景看着手机,眉毛皱得更深。
他换了个手机号,装作手滑,把行程单给那人发过去了。
国内的软件没有确认对方是否已读的提示,所以梁景没法确定对方究竟看没看见,但他觉得那人会懂自己的意思。
他十分确信对方会来,他一定会来,才会那么肯定地对萧启瑜他们说那话。
结果对方根本没理他。难道真没看见?那破手机把他的消息当成垃圾给拦了?
周成昀感兴趣地追问了几句究竟是谁,梁景不耐回答:“没谁。”显然不想细说。
萧启瑜替他说:“是你那个小竹马吧?”
周成昀听过一耳朵梁景竹马的事,不过跟本人不熟,他是后认识的梁景,便追问:“不是都说他那发小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
萧启瑜摆摆手,笑着说:“可不是吗,梁景当初大张旗鼓跟个男的谈,成天带着他小男友在人跟前晃,换别人再爱都死心了吧?也就他那竹马能受得了。”
梁景气息不稳:“闭嘴。”
萧启瑜哪听他的:“不过,你那会也是真够狠的,当时你要走的那晚,我记得你家竹马给你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吧?你这都狠得下心一个不接。”
梁景:“我接了。”
萧启瑜:“是是是,是接了一个,我们都听见了,你家竹马哭着问你能不能来一下,话都没说完就让你打断了,你怎么说的来着?我想想……‘叶秋声,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是这么说的吧,啧啧,听听,多绝情一人。”
电话里的叶秋声似乎在街上奔跑,梁景以为他是得知自己要走的消息,赶出来追他,带着点惩罚报复的心理说了那话,然后就满心畅快地挂断了。
梁景握紧手心:“闭嘴。”
萧启瑜:“说走就走,一走就是好几年不理人家,我说既然人你不要了,那就给我玩玩呗,人家心都被你伤透了,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该说不说,他家那个小竹马,模样是真不错,玩玩的话……”
梁景抄起酒瓶往边上一砸,恶狠狠道:“我说,闭嘴!”
萧启瑜扬扬眉,不再说话,倒不怵梁景这样。
梁景看着脾气急躁,却不是完全没脑子。
这里坐着的,哪有真没脑子的人。
周成昀打了个圆场,这里就他家里纯商业背景:“不就闹脾气了,买点东西,要车要房还是要往上爬的机会,哄哄不就行了?对了,你那竹马现在人在哪呢,干什么工作的,你爸公司远不方便,可以先把人弄我家公司里来,到时候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都知道梁景那竹马出身不怎么样,家里没背景也没关系的,好拿捏对付得很。
对付普通人,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就够让他们跪着了。
梁景很烦,站起身往外走:“不知道,谁管他跑哪个犄角旮旯窝着去了。”
毫无疑问,叶秋声留在A市对他来说发展是最好的,他的学校在这,老师和同学都在这,这辈子最重要最大的人脉都在这了,离了这,就代表他要无依无靠地,从头开始一个人生活。可他终究还是走了。
门一打开,正巧和门外要离开的一行人撞上。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教授,身后半步跟着一名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口头喋喋不休:“联大那边批了我们一笔经费,下月我们这边工作终于可以正常推进了。”
孟建生也挺高兴,又问了几句陈端阳那边的工作情况。
这群学生里面最年长的一个就是陈端阳,目前被长期派驻在联大那边进行工作。
陈端阳回了两句,转头看向后面一个穿着休闲的女生:“佳语,你这月放完假,还回中亚使馆那边?”
萧佳语:“回啊,一堆事呢。”
“哎,梁景你……”跟来出来的萧启瑜一抬头就看到了萧佳语,整个人一僵:“姐?!”
萧佳语有点诧异,不过还是点了下头,“跟朋友来这边玩啊?”
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后面安静跟着的人:“学弟,你不是说准备先考研,我这边有些不用的书,你看有需要,回头我给你寄过去,自己买得大几千,放我这放着也是放着。”
萧佳语是硕士到了孟建生这,本科是外校的,和陈端阳这种本校直升的不一样,和后面这本科小学弟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能叫孟建生专门给带过来,不是性格极好,那就是专业水平极高,聊了聊,果然还不错,就是人太内向了点。
叶秋声:“谢谢学姐,帮大忙了。”
萧佳语大大方方地给人往前扯了扯,打趣道:“你这性格得改改,这么闷可不适合我们这行,来来来,过来点,别不好意思,咱们师门可没不长嘴的,嘴皮子得溜点,得和脑子转得一样快才行。”
这么一拽,就叫身后那人走进了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
那人从面前经过时,梁景眼瞳猛地一缩。
叶秋声抬了下眼睛,四目相对,也是一愣。
下一秒,一股冷汗瞬间从后背冒了出来。
心悸,恶心,无法抑制地发抖。
他难掩惊恐地把手臂从萧佳语手里抽了出来,后退半步,血色尽失。
所有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停下动作,看向他。
诧异,疑虑,不解……
他应该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叶秋声想。
可他发不出声音了。在一众神情各异的目光中,他脑海里控不住冒出了一些念头。
他是不是……很奇怪……他又做了奇怪的事情吗……他又犯错了吗……
叶秋声僵住动不了,胃里一阵阵地抽搐翻绞着。
他站在一群人当中,止不住地发着抖。
梁景皱了皱眉,“你……”
“秋声。”叶秋声手里攥着的手机响起了一道男声,打断了梁景的话。
叶秋声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拨通了秦渭的电话。
他举起手机,贴到耳边,极力压制喉咙里的颤意:“小哥。”
对面顿了下,声音轻了些:“小哥在,深呼吸,慢慢说。”
叶秋声用力吸了口气,好多了,把呕吐感往下噎了噎:“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打错了,这边还有事,我先挂了,之后再说。”
挂断电话,他低着头,没看边上站着的梁景,而是对萧佳语说:“不好意思啊,学姐。”
萧佳语完全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看他捂着胃,想起来什么,在包里翻了下:“这有健胃消食片你吃吗?”
叶秋声:“谢谢学姐。”
萧佳语:“没事!”
转头看听见动静全来门口这的萧启瑜他们,指了指叶秋声:“这我同门师弟小叶,叶秋声,挺好一小孩,以后万一在哪碰见了,替我多照顾一下。”
叶秋声。
好耳熟的名字。
是他知道的那个叶秋声吗?
萧启瑜对着跟在他姐身边那个大变样的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先为哪件事震惊。
萧佳语拍了下他的脑袋:“听见了没有!”
萧启瑜被拍得脑袋一点:“听见了!听见了姐!”
一行人简单交流了下,没做停留,呼啦啦走了。
萧启瑜直勾勾盯着那群人的背影:“那真是叶秋声?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记忆里,那人一直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话很多,很吵,很爱笑,如今这个闷葫芦,是哪门子的‘叶秋声’?
周成昀一拍脑门:“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这不那跟老母鸡护崽子一样护着秦渭,把我凶得一愣一愣的那个小主管吗!”
“卧槽,他怎么在这?他怎么进来的?他到底什么人啊,怎么跟你姐他们那帮人走在一块的??”
一直望着那人远去的梁景蓦然看向周成昀。
“你说他护着谁?”
第35章 再看就在这亲你了
几位学长学姐把孟建生送上车,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围在车窗边跟孟建生说话,意气风发顾盼神飞的模样,让站在一边的叶秋声看得出了神。
“小叶。”孟建生朝他招手。
其他人让开些空间,叶秋声快步走过去:“老师。”
孟建生:“回去好好准备,你考研的事我不担心,记得把这些年丢的东西都捡捡,只要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算晚。”
说得好像叶秋声不是个灰溜溜逃走的懦夫,而是终于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游学一样。
叶秋声心下微酸,“我知道的,老师,谢谢您,这些年劳您操心了。”
孟建生一个做老师的记不住那么多学生,冷不丁一下没认出梁景,这会是想起来了,怕叶秋声又在同一件事上栽跟头,又要一蹶不振了,听他这么说,放心多了。
他拍拍自己这学生,指点他:“平时多跟你师哥师姐联系着,都是自己人。”
叶秋声一一应下。
孟建生先走了,剩下其他人各回各家。知道叶秋声要去赶高铁,陈端阳说可以捎他一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陈端阳忽然站直了身体。
“我家小老外来了。”笑意清浅。
一辆车停在面前,驾驶座上下来个一米九叼着烟的金发男人,对方拉开车门冲陈端阳走过来一个熊抱,两人当着叶秋声的面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啵。
叶秋声看得呆住了。
小老外看叶秋声这傻样抱着陈端阳直乐。
陈端阳从怀里抽出支烟,从小老外嘴里借了个火,比刚才松弛多了,也看着叶秋声笑,上下打量着叶秋声:“这么惊讶?你来学校那年我刚好硕士毕业,我没见过你都知道你是个gay了,怎么,这些年离了你那渣男前任,没再谈了,对这场面生疏了?”
叶秋声一时接收了太多信息,脑袋第一次有转不过来的感觉。
规规矩矩从第一条开始反驳:“我不是gay……”
没反驳完,自己先开始混乱了。
陈端阳说他是gay,肯定是听了那些关于他的流言,但那事是假的,他和梁景,也不是那种关系。
然而,单说他是不是gay这个问题,说不是也不对,毕竟,他跟小哥,都……那样了。
可说他真是,他还是觉得不对。
小哥是他出于不纯的动机,用了谎话骗到手的。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就骗了这么一个。他想了下,这可能和对方是不是男的无关,单单就是因为,叶秋声遇到了这样的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最后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
或者更准确一点,这种事,除了小哥谁都不行。
男的、女的,就是外星人也不行。这和叶秋声喜欢什么性别的人根本无关。
这是一份始于不坦诚、隐含谎言和秘密的病态关系,一场迟早会被揭穿的利用。
叶秋声满脑袋纠结苦恼。
但要详细解释他身上的复杂情况,要说的太多了。
于是叶秋声才起了个头就卡住了。
陈端阳被自己这小师弟逗乐了,眼睛一眯:“下回你再跟刚才你电话里那人聊天的时候,身边要是有镜子,记得自己瞄两眼。”
他就说这么一句,抽完烟,叫叶秋声上车,还得送他去赶高铁。
叶秋声坐在后座,看着前面自在聊天,不用背着人亲近的两个人,心里冒出了点羡慕的感觉。
高铁到站是一点多。
今晚种种见闻,让叶秋声从站内走出来时有些失魂落魄的。
“秋声!”
听见人喊自己的名字,叶秋声抬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朝他跑过来。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向着陈学长跑去的小老外。
“小哥,你怎么来了?”叶秋声手臂动了下,身体做出了迎接的准备,但没用上。
秦渭没有抱他,叶秋声也没有回抱他。两人隔着不足一步的距离站定在彼此面前,互相望着对方。
“这个点公交都停了,你不好打车,我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
是因为那个电话。
秦渭的目光在他脸上打圈,门帘碍了他的事,让他有些不快,但还是用上了这些年在外摸爬滚打,学到的所有洞察的技巧和经验,用目光把叶秋声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叶秋声站在那里让他检视着,觉得自己像是去逛了猫咖,回到家,被自己家里的猫怀疑警觉地嗅闻了个遍的花心大萝卜。
他既担心他的在外面有了别的猫,被花花世界迷得找不着北,不愿意回家,又担心外面的猫太凶,他不在,他被别的猫欺负了,都没人挡在他面前替他打回去。
好在最后叶秋声通过了检查。
身上没有别人的味道,也没有受伤,只是心情不太好。
秦渭动了动指尖,按下。
半夜的南站广场还有不少人正从里面走出来,他被禁止在有外人在场,尤其是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的地方,和他有超出一般关系的接触。
“走吧,回家。”秦渭说。
秦渭先走,叶秋声跟上,两人并排走着,肩膀有时会蹭在一处,衣服摩擦着,发出一点细碎的声响。
叶秋声侧头看向身旁的人,想到了陈端阳和小老外。
忽然萌生出了想接吻的念头。
“再看我就在这亲你了。”秦渭目视前方,忽然说。
叶秋声缓缓睁大了眼睛。
“不逗你,我真会干。”秦渭一本正经地道,还是没看他。
叶秋声惊了一下,慌张转过头看前方,手臂抱紧了自己的公文包。
脖子慢上一步涌上热意。
糟糕。
他把发烫的脸往下埋了埋。
他竟然有点期待。
……
新闻上,施副局长还在如火如荼地指挥着爆炸事件的调查工作。
店老板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大马籍女人,带着一个六岁的女儿,听说几年前偶尔还有丈夫出现帮衬一下,近一年多不怎么出现了。
此次煤气爆炸事故中,两人双双身陨。
邻居接受调查的时候提了一句,说女人前段时间样子有点奇怪,总是疑神疑鬼地觉得有人在监视跟踪他们。
施宁本就是顺着内部一些尚未公开的消息和线索来的这边,不成想到了这边线索断得一干二净。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女人在看守所里的男人,在更换看守所时跑了。
消息短暂地流出了一下,又很快被掩盖了下来。
这头,叶秋声过上了一边上班,一边准备考研的忙碌日子。
上次聚餐后,他加入了师门的群聊。
发现哪怕是看起来走在时代顶峰的那一群人,平日里聊起天来,也无外乎就是吐槽同事,吐槽工作,吐槽领导,顺便八卦一下周围人的爱恨情仇。
和李子轩讲的话,也就大差不差。
叶秋声没有告诉秦渭自己为什么忽然就又想振作起来了。
不想让秦渭一直那么辛苦,不想做个拖累,希望成为更匹配对方的人,他总觉得这种心情,对当事人说出来,让他很羞怯和难以启齿。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说不出口。
叶秋声会因为怕别人嫌弃而拒绝说话,但如今这种说不出口,和那种畏惧下的说不出口不太一样。
可能有天他可以没有负担地把所有话都说出来,但现在不行。
他现在连生活都是一团糟,根本没时间静下心来思考那些。
“要努力。”他暗下决心。
抽空去医院进行了复诊,连医生都说他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好多了,询问他怎么忽然一下看开了这么多。
叶秋声不好意思细说,学会像医生一样打比方:“有了特效药。”
医生一下反应过来了:“哦,看来你男同事不只工作能力强,其他方面也挺强。”
叶秋声:“……嗯。”
医生了然:“下回让家属陪你一块来呗,听你念叨两年多了,我都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秋声小声叨叨:“不是家属,不能让他来。”
医生病历本翻了一页,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他不知道你的病情?这可不行啊,最晚结婚之前,得把自己疾病史说清楚,不然你这就是骗婚了。”
“什、什么结婚,医生你想太多了,我们不可能结婚的。”叶秋声结结巴巴地说。
“怎么不可能啊,国内结不了,上国外领证去呗。”
“国外领……”
“你上网查啊,一查一大堆攻略。”
医生:“下回来复诊别自己来了,时间方便就让他陪着一块过来吧。”
叶秋声捏了捏手指,良久,几不可查点头:“嗯。”
秦渭是想跟他一块来的,但叶秋声害怕他知道他瞒着的那事,就没同意。
被拒绝,秦渭也没多说什么,只默默把叶秋声手机里接到的消息删除了。
这几天梁景一直在变着法给叶秋声发消息。
起先还是很高高在上地把自己的地址发过来,等着叶秋声过去。
消息全石沉大海。
以前只需要一个地址,叶秋声就会赶过去。
他出身于关系界限不是那么分明的乡村,乡里乡亲都是这么互相帮衬着,他有样学样,不觉得自己有付出什么,在这之中自己吃了什么亏。对他来说,他一起长大的朋友需要他,还有什么事能比这重要?他当然要去,理所当然,就该这么做。
也就不懂对另一些人来说,随时随地愿意义无反顾地伸出援手,无论多晚,只要一个电话就能让人风雨无阻地赶过来,而不是找借口推三阻四,或者干脆装作没看见,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因为稀少,所以让人难以理解,忍不住心生揣测,想帮他做的事找点理由。
他对人这么好,肯定得图点什么,不然他凭什么?就凭他人好?凭他热心肠,凭他秉性赤诚?
说出来都会引人发笑。最后找着理由了,他肯定是图人呗。
如今早不是当初了。
叶秋声现在根本不懂这个早说了特别讨厌自己,恨不得自己消失在世界上的人发这些做什么,只当他是群发或者发错了。
这天晚上秦渭有应酬,叶秋声下班早,就备了药,带了自己煮的解酒汤,打算等会去接秦渭。
临出门前,他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这次不一样,发消息的人不是梁景,是萧启瑜。因为萧佳语发了话,萧启瑜这才加上了叶秋声。
那是一段视频,视频里,梁景在喝酒,嘴里喃喃叫着叶秋声的名字。
萧启瑜给叶秋声发了条语音:“我们是没辙了,怎么说都说不通,再喝下去人都要喝废了,也就你能管得了他,叶秋声,你来看看他吧,就当我们求你了。”
随后发过来一个地址。
好巧不巧,和叶秋声正准备去的,是一个地方。
第36章 在心里炸个小狗烟花
秦渭最近过得太顺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朗都没他顺。
秋声打电话来说等下来接他。
他现在是全天下最顺的男人。
在酒桌上面对傻叉老板的时候,销冠皮笑肉不笑的经典款皮肤都多了几分真心。
人笑的时候走没走心区别很大,连应酬方都看出来点什么,问他最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半真半假调侃他总不能是买比特币暴富了。
秦渭游刃有余地倒了杯酒,举杯,笑而不语。
老板,等下散伙,你老婆来接你吗?我猜不来。
酒过三巡,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去洗手间解手,听见外面有人在激动大喊。
“来了来了,是叶秋声,我就知道这招好使,他看见梁景那样,肯定狠不下心来不管他!他真来接梁景了!”
“赶紧的,快点去叫梁少,人来了,台阶给了,梁景稍微服个软,态度好点道个歉,再送点东西哄哄,什么错处过不去?”
“那是,再说,那可是叶秋声,他对梁景……”
叶秋声什么人?在外人看来,他对梁景宠得没边了。梁景就是犯天条了,只要肯低个头,叶秋声都会回头。
秦渭微醺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镜子里的男人半眯迷乱的眼睛,转眼只剩下一片清明的冷意。
梁景回来了。
梁景也在这。
“咳……咳咳……”喉咙痒起来,他难受地咳了两下。
许是酒精作用,让人难以克制情绪,向来冷静镇定的秦渭生出了失控般的恐慌。
还有那么丝委屈。
说好是来接他,现在又不是来接他的了吗?
手机震动:「我到了,在门口等你。」
手指动了动,想问些什么,但终究只回了句:「马上就来。」
接水往脸上泼了几下,镜子里的男人一头黑发湿漉漉垂着,冷峻的面容泛白,像条落魄的落水狗。秦渭用手指把头发的梳到后面,漏出额头,自嘲笑了下。
随后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走出来时人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理智模样。
单手插着兜,从饭店高高的台阶上,一步一步,拾阶而下。
叶秋声抱着装着解酒汤的保温袋,靠在车边等人,听见脚步声靠近,抬起头,却是一愣。
“秋声,”梁景情绪复杂地叫他的名字,眼眶微红,“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
他描摹着眼前这个人的轮廓。
九月,秋意微凉,青年身上穿了件黑色的薄风衣,深黑色的轮廓勾勒着细瘦修长的身体,白色的高领绒衫托着他白皙尖瘦的下巴,一阵风吹过来,身后的绑带在风中飞扬,额前的黑发被风撩拨起,一双带着愁绪的浅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昙花一现。
时隔四年再见,上次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说话,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连同长久不敢直视的思念和渴望在这一刻爆发性地压倒了一切。
梁景急促向对方迈了一步,流连在眼前缄默青年身上的目光带上了痴迷:“秋声,之前那件事……”
话未说完,叶秋声的目光看向了他的身后,靠在车门上的身体站直:“小哥,你出来了。”
小哥。
再次听见这个称呼从叶秋声口中说出来,梁景意识到什么,笑容渐收。
他的背后刺上一道阴冷刺骨的视线。
不待他转身去看,一道沾着寒凉气息的人影从他身旁走过,越过他,看都没看地径直走向车边的人。
叶秋声视线追随着那个人,没看梁景,对那人说:“我给你带了解酒汤,等会上车先喝点,胃会舒服些。”
一瞬间,梁景因看见叶秋声而沸腾的满身热血凉了个透顶。
他张了张嘴,想问叶秋声不是因为心疼他担心他,所以来接他的吗?
事实证明,不是的。
叶秋声来这里,和梁景无关,他甚至没什么心情多搭理梁景,一心扑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因为对方出现展露出丝丝含蓄的笑容。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身材高大,压迫感十足的男人,他垂着眼看他,情绪莫名。
四周车来车往,路过饭店门口的人被他们这边古怪的气氛吸引,纷纷朝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渭插在兜里的手攥紧。
见到梁景和叶秋声站在一起的样子,他仿佛又回到了小石村的那个院子。
一次次无力地看着叶秋声被对方拉走,他只能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会被抛弃,会被遗弃,梁景回来了,叶秋声要跟梁景走了。
这几个月的时光,就要像是一场偷来的梦一样,很快结束了。
秋声不要他了。
秦渭面无表情盯着叶秋声,眼眶渐渐漫上破碎的热意。
“啊……”叶秋声整个人愣了下,正想说些什么。
秦渭却气息猛地颤了下,咬咬牙:“不许说。”
不许说让他先回去,不许说他今晚其实不是来接他,他是拿他做借口来见梁景,不许说他要跟梁景走,不跟他回家,不许说不要他了,要梁景。
他怕听见自己不爱听的话,让叶秋声把自己的心串刀子玩,顾不上周围还有其他人,不管不顾地按着他的脑袋亲了上去。
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当着梁景的面。
不仅违背了约定,还没体贴地给他和梁景诉衷肠腾地方。
叶秋声肯定要生他气,要发脾气,要讨厌他了。
说不定还要跟他分手,要甩了他。
“唔!额……小嗯……呼哥你……”叶秋声话不成句,用力推了推他,被感受到推拒之意的秦渭发狠地在唇上咬了一口,按着他亲得又凶又狠。
什么都不想管了。
秦渭一瞬间眼神变得很凶,很狠,比他当年在秦老五的院子里用瘦弱的身体去垫那砸得人生疼的大缸还狠。
他特么是他对象!男朋友!是他小哥,是他老公!
全天下就没有他秦渭跟人处对象处得这么憋屈的,又是见不得光,还他妈的得在他心里狗狗搜搜,委委屈屈蜷缩着就占那么一小块地方!
就那么一点,一点他都高兴!
可他不能一点都不给,哈利波特的姨妈对哈利波特都没他叶秋声对他这么吝啬!他心里那么个大房子,他不能连个橱柜都不给他留,不能梁景一回来,敲敲门,他就欢欢喜喜把他扫地出门,让梁景住进去!
叶秋声受不住过于凶狠的进攻,脚下凌乱无措地一步步退着,秦渭丝毫不让地逼近,把他压在车门上亲,叶秋声嘴角尝到一抹滚烫的涩意。
推搡的手渐渐失了力道,虚虚抬起,想拍拍这个箍得他骨头生疼的男人,想问他这是怎么了,是哪难受了。
分明是他在这胡乱发疯,又怎么反倒跟他受了委屈苦楚似的先哭了。
他全部注意力和心思都在秦渭身上,一点都抽不出空想周围其他的人和事,实在没余力。
目睹这一切的梁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只剩下叶秋声跟个男的亲了,当着他的面。
回过神来,梁景怒不可遏地发出了吼声:“你他妈放开他!”
上手用力扯开那亲得难舍难分的两人,一拳揍到秦渭脸上。
叶秋声眼睛猛然缩紧,被秦渭嘴角的血丝刺了下。
秦渭被打得栽斜了下,抬起眼睛,看梁景的目光比梁景看他的还要凶恶,恨不得能掐死对方一样。
他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梁景去死了。
包裹在得体西装下的鲨鱼线绷出了实际的线条,他眼珠微动,很快就判断出,梁景打不过他。
在这弄死他,他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秦渭冷静地思考起来。
梁景被那散发阴寒杀意的目光看得一激灵,随后怒气上涌,握起拳头就朝秦渭挥过去:“看什么看,你还不服气是吧,老子让你去蹲局子!”
秦渭抬手格挡,做出迎击准备,叶秋声却飞速把他用力往后一扯,把手里的保温壶用力朝梁景丢了过去。
解酒汤当啷啷洒了一地。
梁景被砸得一懵,僵立在那里。
在秦渭呆滞的表情里,叶秋声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嘴角。
秦渭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心疼的神色,试图看到他心里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心疼他,看着看着,秦渭忽然嘶地抽了口气。
那声很轻,还有点假。但叶秋声心里立马一揪,一下子气得脑瓜疼,转身愤怒指责梁景:“你有病吧,你打他干什么!”
梁景不敢相信地看着把人护到身后去的人:“叶秋声,我是护着你,我是为了你才打的他,他刚才——刚才那样对你!”
秦渭目光颤了颤,低头。
叶秋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了,他就亲了我一下,我男朋友只是亲了我一下,你却打了他,还说要让他蹲局子!梁景,你什么时候能讲点王法,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叶秋声又气又心疼,直忍不住要掉眼泪,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把另外两个人全给听傻了。
梁景:“你说什么男朋友?!”
秦渭张了张嘴,一腔苦痛打了个弯冲天上去炸了个小狗烟花,心情起起伏伏,略显空茫。
叶秋声转头看一眼他小哥,抹了把心酸泪。
人才参加完酒局,说不准又被灌了酒,身体那么不舒服,他只是想亲一口男朋友求安慰,他有什么错呢,还要被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揍,还、还没喝上自己男朋友带的解酒汤!
小哥都这么惨了,梁景还要欺负他!他还是人吗!
此时听到动静的萧启瑜等人也跟了出来,隔着老远,看着这边火药味四起,踟蹰着不敢上前。
叶秋声满肚子心酸,搀扶起秦渭,转头,红着眼冷冷地瞪着梁景:“要犯病去找你兄弟犯,我们非亲非故,别来这碍眼。”
秦渭这会忽然老实了,不气也不疯了,老老实实让叶秋声扯着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脖子上,没说自己只是嘴角破皮,不是残了。
一瘸一拐,摇晃着,体力不支似地虚靠着叶秋声。
撇了眼听见这话失魂落魄的梁景,搭在叶秋声肩膀上的手收紧,扣住。
眼看两人就要这样离开,梁景忽然喊道:“叶秋声,当初的事我知道错了,我不是真的讨厌你,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叶秋声闻声止步,手腕被靠在他身上的人一把紧紧抓住。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秦渭紧张地盯着叶秋声,渐渐地,那种紧张变为一种隐含的恳求。
他喉咙滚动着,脱口而出的数十年以来无数次心底里发出的呐喊:
“别去。”
求你,
别去。
别走。
别丢下我。
别离开我。
短短两个字,似压抑着极为深沉的情绪,叶秋声的眼睛映着近在迟尺的人,猝不及防触及对方眼底藏着的浓烈的情意,眼中水光倏然颤抖不止,呼吸纠缠间,被牵动的心无处安放。
他该做点什么,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片惶然无措。只好献祭般扬起脖颈,将自己整个人送到对方面前,予取予求。
他轻触上秦渭的鼻尖,夜色缭乱中,他吻着他承诺:“不去。不走。”
第37章 醉酒后来敲crush的家门
梁景想不到,叶秋声骨子里是个刻板的犟种。
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在他那里是这样的:人是会犯错的——当然了,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也经常犯错误,经常惹人生气,所以人只要愿意好好道歉就行了。
如果梁景跟他道歉,他就会选择原谅。
不过这不影响他讨厌梁景。
因为梁景欺骗了他,并且是很多年。
——他明明不喜欢他,还要装作喜欢他,跟他一起玩;他有些行为明明不好,可是梁景却一直没有告诉他;他不喜欢他这样,却还是看笑话一样任由他凑上去讨嫌。
这话从打小认识十几年的朋友口中听到,简直让人倍受打击,如同遭遇晴天霹雳,还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他本质就是个爱黏人又话很多,喜欢拉着自己喜欢的人喋喋不休些没头脑的小事的人,梁景这么说,就是直接从根上否定了他整个人。
这让他很慌乱,一下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仿佛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之后更是一大堆麻烦接踵而至。
梁景真的应该早点跟他说的。
但是他却冷眼旁观他变成一个万人嫌,看着他慢慢被人孤立疏远,看着他跌落泥潭。
叶秋声觉得梁景太坏了。
他讨厌他。
他在叶秋声这里已经被单方面宣判了死刑。
叶秋声讨厌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都很绝对,并不存在模糊的中间界限。
如果他决定讨厌一个人,如果对方对他很坏,伤了他的心,那他就一辈子、再也,不会喜欢那个人了。不喜欢的人,他就会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请出去,从此在他的世界里,这个人再也不是特殊的那个,再也不值得他任何特别的关注和对待了。
所以在梁景目睹叶秋声主动亲了秦渭,目眦欲裂地喊叶秋声的名字的时候,叶秋声也只是不太开心地绷紧嘴角,对他说:“当年那件事我没有在生气了,我后来想了想,觉得我确实没什么资格和立场要求你帮我,你不愿意帮我也没错,就这样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件事他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进行了足够多次数的复盘。
其实叶秋声当时给梁景打电话,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
主要还是多年相处,让他有点依赖对方,加上他是跟着梁景的脚步一路考到这所学校,他只是想跟朋友上同一所大学,只要能跟朋友待在一起就很好了,没考虑到他离开家太远了,出了事情也没什么人可以求助。
当时他在学校里名声烂得不能更烂了,男生都像是躲病毒一样躲着他,加上他遇到的事情也不适合叫太多人知道,叫人知道简直就是在他本就糟糕的名声上再添一笔新战绩,所以叶秋声才选择了给梁景打电话。
他真的没其他人可以求助了,不知道谁还能在这时候救他。
结果梁景说他是自作自受。
叶秋声还记得自己从那场令人作呕的私人聚会上跑出来,这么梁景骂了一顿之后,那种难以相信又心神俱裂的感觉。也记得他在绝望中不得不强忍着泪打回去,希望对方多少能提供一点援助,却发现对方关机了时那种崩溃的心情。
幸好他走了点好运。
估计是近些年最好运的时刻。
一位下班的交警路过了那附近。
不然……
叶秋声闭了闭眼睛。
听他这么说,梁景猛然意识到有什么在失去控制。
叶秋声说他不气了,可他宁愿叶秋声不要原谅他,宁愿他记恨他一辈子,也不要他像现在这样用那种疏离冷淡的语气跟他说话,连看都懒得看他,仿佛他没有一点能牵动他的地方,他一点都不在乎他。
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去,梁景身体冷得不得动弹,表情似哭似笑地跌跪在地上。
萧启瑜等人跑过来扶他。
梁景抓着萧启瑜的手臂,手不受控地抽搐,喃喃着说:“不可能,叶秋声不会不理我,他不可能会抛下我跟别人走!”
可人家就是不要你了啊!其他人在心里大喊。
萧启瑜等人面面相觑。
周成昀暗骂一声。
到底谁传的梁景竹马对梁景爱得死去活来,梁景不屑一顾来着?这特么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看到梁景还要去追,周成昀脑袋都大了,赶紧拦着人。
恼怒地冲其他看傻了的人吼道:“都别愣着了,过来帮忙,赶紧给人送回去!他这样跑出去,回头死哪都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跟他爸妈交代!”
……
叶秋声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没想到梁景却好像听不懂话一样,纠缠了上来。
周五晚上秦渭没有其他工作,叶秋声这边还剩下一点工作的收尾。
叶秋声扬起头,对半环抱式撑在工位上的人说:“你先走吧,不是说家里食材不够了,你可以先去超市买点。”
秦渭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下午开始阴阴的,大概是秋后最后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他低头问他:“自己一个人回家可以吗。”
叶秋声咕哝着:“我又不是小孩。”
秦渭就看着他发丝间探出的红红的耳尖笑。
叶秋声觉得这个人越来越喜欢肆无忌惮地调戏他了。
尤其是他那天公开承认了他是他的男朋友之后,这个人越来越不知道背着人了,天天明目张胆地跑到叶秋声的工位前跟他说话,看见叶秋声就冰山融化成春水,对着他笑个没完没了,隔一会就绕过来送个零食,倒个水,再没话找话聊两句。
区别待遇明显到李子轩天天拿狐疑的目光打量他们俩。
像是魏彬那样的人精,更是猜出了点什么。
休息时遇见他俩站在水吧那说话,竖着耳朵听见叶秋声他们聊过年是回老家过,还是留在市里,到时候工作又该怎么安排之类的问题。
魏彬在一边端着咖啡,点点头:“哦,过年准备回去见家长啊,唉,真让人羡慕啊,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过年只好清清冷冷地在出租屋里过了。”
谈得太专注,才注意到有人在的叶秋声:“噗——咳咳咳咳!”
秦渭放下手里的杯子,抽出纸巾帮他擦干净,扶着他的肩膀查看:“没事吧?”
“咳咳——没、没事!”叶秋声摆手。
魏彬这才看见他们一样,一脸惊讶:“小叶学长和秦哥也在啊,小叶学长这是怎么了?啊,不会是因为我说回去见家长——”
“咳咳咳咳咳咳!!!”
秦渭无语地看了魏彬一眼。
“别闹他。”
挥挥拳头,把嬉皮笑脸的魏彬,和躲在后面偷听的李子轩等人赶走。
回过头,跟叶秋声说:“别理他们,魏彬胡说八道的,他们不知道我们的事。”
叶秋声偏开咳得涨红的脸,过了会,轻轻嗯了声。
生活从另一个角度上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不过叶秋声不是很讨厌这样。
人比以往自在了许多。
“那个……”他摸了摸脸,不敢看秦渭,“说起来,今年过年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我爷家去过。”
停顿一秒,说:“你要是有别的安排的话……”
“没有。”秦渭飞速截断他的话,目光灼灼盯着他,“我没别的安排。”
叶秋声:“那,一起回去?”
秦渭:“好。”
秦渭:“啊,对了,还有我弟……”
叶秋声:“秦嵘啊,好多年没见了,他不介意的话,也一起来我家吧?其实,我也很多年没回去了,这些年只转了钱,没敢回去。”过得不好,怎么敢回家。现在依然不好,却又有些想家。
秦渭嘴角压不住笑:“嗯。”
事情这么敲定了。
两人心里都带着隐隐的期待。
过年回家似乎没什么好说的,秦渭作为小时候在叶秋声家寄住过的小孩,回去看看也正常,可两人都感觉,这回事情的性质有那么点不一样。
……
叶秋声没带伞,秦渭走前特意从抽屉里拿了把伞给他。
稍微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外面雨就下大了。
下楼时,看见提早一步离开的李子轩站在门口,那样子大概是在纠结是在这等雨停,还是一口气冲到地铁站。
“这什么鬼天气!”李子轩怒骂。
又是加班,又是下雨,下午又接到家里电话,催他回去相亲结婚。
李母:“你到了结婚的年纪呀,再不抓紧在市场上都不吃香了!你看你,在那边留又留不下,又不肯回老家这边结婚,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子轩很烦,心说努力一溜十三遭,最后却要回老家去结婚,那不如一开始就留在老家好了,还要走出来干什么!
“倒霉催的天气!”他踢了下门槛。
有人往他面前递了把伞:“这个给你用吧。”
李子轩愣了愣,素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脸上显出怔忪:“叶哥?”
叶秋声点点头作为回应,把伞塞他怀里:“拿这把伞回家吧。”
李子轩看了看他空空的双手:“那你呢?”
叶秋声望了望外面的雨天:“等下我有朋友来接,不碍事,你先走吧。”
李子轩怔怔然点了下头:“哦,那叶哥你路上小心哈。”
李子轩撑开伞,走进雨里,跑了两步,心念微动,回头看向身后。
远远地,看见那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内,雨幕模糊了那人的样子,见他回头,那人朝他挥了挥手。
于是李子轩也抬起手对那人挥了挥,心里又骂了两句天气,举着伞冲向地铁站。
……
晚上回去的时候,叶秋声差点被秦渭的冷气给冻成了冰块。
秦渭穿着他网购来的海绵宝宝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面色阴沉发黑地看着淋成了个落汤鸡的叶秋声,感觉自己额头突突直跳。
“小哥……”叶秋声小心开口,“我错了。”
秦渭黑着脸问:“伞呢。”
“那个……借李子轩了。”
好了,不用说了。
具体是如何操作的,秦渭已经看过一次了。
事情的后果,就是叶秋声被扒掉了衣服,抱着丢进了热气腾腾的浴缸。
浴缸的水烫人得紧,叶秋声扒紧了浴缸的边缘,想回头看看小哥。
“小,小哥,手,松开。”叶秋声艰难地说。
回答他的是拨开他湿漉漉头发的手。
浴室蒸腾氤氲着热气,把人的脸都蒸得红得要滴血了。
那只手收得更紧。
“你想把水弄混吗?”叶秋声听见身后的人问他。
背后的蝴蝶骨巍巍颤着,时而弓紧,时而展开。
后来是叶秋声求他别松手。
他不想把水弄得更混了。
秦渭拨开镜子上的雾气,拨开叶秋声黏在脸上的头发,掐着他的下巴,不让他躲,咬他的耳朵:“睁眼看着,秋声,看自己。”
叶秋声睁开紧闭的双眼。
镜子里的人口中咬着一个未开封的包装袋,一盒里的最后一个。
浴室乱糟糟的,这种小玩意离了手就找不见了,没地方揣,又腾不出手拿着,叶秋声艰难地探起身,拿嘴接了过来,想着就一会,问题不大。
秦渭呼吸一下变得很急促,然后叶秋声就被抱到镜子前来了。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看着,他又闭上了。
真是的……没眼看了。
……
不管怎么说,借伞这事算是过去了。
秦渭消气了。
门铃响的时候,叶秋声正趴在秦渭腿上,秦渭拿着药膏给他涂有点肿了的地方。
掀开衣摆,背上的齿痕和吻痕一路蔓延至腰线下。
看起来有些惨。
叶秋声摸了摸小哥的腹肌,可怜兮兮地说:“小哥,疼了,”
秦渭按了按头,一开始只是想浅浅教训一下,后面是有些失控了,于是道:“抱歉。”
叶秋声摇头:“亲亲就好了,亲亲我就不疼了。”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的。
叶秋声从秦渭身上爬起来,“我去拿吧。”
他叫人送了些消炎和预防感冒一类的药。
虽然腿根有点颤,腰也有点抖,不过这么两步路,叶秋声还是走得了的。
打开门,伸手:“给我就行。”
快递员迟迟没把东西交过来,定睛一看,叶秋声有些愣住:“梁景?你怎么在这?”
梁景醉醺醺地出现在他家门口,不敢看他,狼狈低头:“秋声,其实我不是真的讨厌你总黏着我,也不是真的嫌你话多很烦,我当时其实是对你……”
“等一下。”
一道声音冷冷打断了梁景的话。
宽肩窄腰的帅气男人披着浴袍,露出身上新鲜出炉的暧昧痕迹,从身后拿着浴巾包住叶秋声湿漉漉的头发,然后隔着浴巾,从背后把他整个人圈抱进怀里。
秦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敢置信的梁景。
嘴角轻挑:“好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梁景思考一个问题思考了七年。
他对自己同为男性的竹马动了不该有的念想。
他怎么能喜欢一个男人,他怎么能喜欢一个在那样土里土气的地方长大的土小孩,一个被他视作闲来无事拿来逗趣的玩物?一只跟屁虫,一条傻乎乎的小狗怎么配让他认真付出对待。
后来他想,就算他弯了,也不一定非要是叶秋声,他只是天生性取向就是男的,而叶秋声恰好一直在身边,齐愿比他好得多。
再后来,他想,只要叶秋声肯追来找他,他也不是不能试着跟他发展一下。
自尊让他不想低头,害怕暴露出自己的弱点,被叶秋声知道自己先对他动心,先喜欢了他,自己会低到尘埃里去。
归根结底,他怕叶秋声会骑到他头上,他的喜怒哀乐,全身心都被对方牵动,让对方觉得无论怎样对他,他都不会走,就不会跟从前一样对他好,就会觉得……他是可以被轻易抛弃的人。
但叶秋声真的没有再联系他了。
他一个人玩着谁先联系对方谁就认输的游戏的时候,叶秋声在泥潭里挣扎求生。
梁景张开嘴,看着被别人紧紧抱进怀里的叶秋声,发不出声音。
他想把自己那么做的原因告诉他,想把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告诉他,叶秋声会怎么想,会生气,还是会怜爱他的挣扎痛苦?
然而这些所有的一切,在眼前这个场景面前,丧失了全部的意义。
叶秋声被秦渭抱着的时候很乖,习以为常,有些羞涩,却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梁景看着他们,嘴唇发白:“秋、秋……”
秦渭彬彬有礼道:“梁先生,很晚了,没什么事我们就要休息了。”
梁景用力摇头,期望叶秋声说点什么:“我不走!”
秦渭等了下,怀里的人依旧老老实实待在怀里,没有动作,于是他倏然莞尔一笑:“要是下次您再这样半夜来骚扰我和我爱人,那我就要叫保安把您不太礼貌地请出去了。那样会闹得很难看,梁先生,您现在这个样子,施局长知道了,会对您很失望。”
说完这句,他收起所有表情,目光锥冰般刺骨:“滚。”
第38章 醋味真大
“你可以去追他。”
秦渭说完那个字之后,砰地关上门,保持着抱紧叶秋声的姿势不动。
然后叶秋声就听见秦渭平静地跟他说了这么句话。
“我给你机会,现在打开门,去挽回他。”
秦渭不想透露情绪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没什么起伏,也没什么波澜的语气说话,让人猜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叶秋声扭扭脖子,想回头看看,结果秦渭腾出了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把他掰了回去。
“小哥……”叶秋声喃喃着,双手撑在门上。
秦渭俯低身体:“梁景从来没对你姿态这么低过吧,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之后肯定会千百倍地补偿你,对你百依百顺地好。”
“只要你肯重新对他递出橄榄枝,他就会感激涕零地和你重修旧好。”
叶秋声愣了下,“旧好……哪种旧好?”
秦渭面无表情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先别说话。”
“唔!”抗议!申诉!
叶秋声来掰他的手,秦渭在身后一脸冷酷地拽下他腰间浴袍的带子,迅速拉过他的手并在一起,在上面缠了几圈,带子从中转过,拉紧,打了个结,另一头被他扯着,攥在掌心里。
失去了浴袍带子,绸缎顺滑地向两侧打开,叶秋声前襟一凉,抵着门的手掌变成了手肘。
接触面积大了些,受力点轻快不少,就是一直举着手累得慌。
被迫遛鸟,虽然是在屋子里头,没有别人看见,连小哥都在背后,叶秋声埋在手臂里的脸还是一阵赛过一阵的热了起来。
不只脸热,其他地方也开始热了起来。
叶秋声动了动手指,想抓点什么,缓解一下身体里的躁动。却被误会是想挣开,被威胁性地扯得更紧了。
秦渭还在一本正经地跟他聊天,语气越来越阴郁森冷:“你们之后的日子会很不错,羡煞旁人的那种不错。”
后面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叶秋声:“唔唔唔!”
秦渭俯身,胸膛隔着浴袍贴紧叶秋声发颤的后背:“怎么样,要去找他吗?”
叶秋声要给他跪了,心说他这是在说什么屁话,他把他腰带解了,把他捆成这个见不了人的样子,还问他要不要去追梁景?!
怎么追?靠这幅站都快站不稳的样子爬着去吗?
而且他都被他摆弄成这幅样子了,他竟然还在问他要不要去追别人?!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难道就不想做点别的事?
叶秋声重重地吐出一口热气,狠狠唾骂了自己跟有什么毛病一样的身体。
刚刚才满足过,现在不过是被撩拨了下,就又开始热起来了。
心热,身也热。
他吐出一点滚烫的舌尖。
舔了口对方的手心。
身后的人略微一顿,停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被他禁了言回答不了问题般,缓缓松开了捂着嘴的手。
“……去吗?”
“去!”叶秋声气息不稳地回答。
秦渭眼睛黯了黯,手掌落在他因呼吸急速起伏的小腹上。
这样的接触让叶秋声猛地颤了下,忍不住再次扭动挣扎起来,却怎么也甩不脱那只手。
他现在完全就是任人鱼肉的姿态。
叶秋声闷哼了声,道:“我要去,你就让我去吗?”
秦渭把整个身体都朝他压了下来,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不让。”
叶秋声:“那你还说什么呃——!”
秦渭:“我在确认你的态度,我要知道你有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叶秋声:“动了怎么办呢?”
秦渭:“先收拾你。”
叶秋声视线开始模糊了,眼泪被逼得渗了出来,他用力仰起脖子,发酸的眼眶盛不住泪,不受控制地坠落,良久,他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飘起来的魂又回到了身体里,他猛垂下脑袋,藏起泛红的眼角,喘不上气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
秦渭揽着一下瘫软下来的人,继续冷笑着道:“收拾完你再去收拾他。”
缓过一口气,叶秋声忽然闷着声笑了下:“小哥。”
秦渭低下头听他准备说什么。
叶秋声气息不稳道:“醋呼……醋味真大。”
秦渭:“……快酸死了。”
他这么说,叶秋声又不出声了。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我没跟梁景好过。”叶秋声道。
都没旧好,哪来的重修。
“我只喜欢过你一个,只喜欢过你,”叶秋声说着,自己的心脏好似也在颤栗发抖,“想谈对象,想上床,想zuo爱的那种喜欢,就你一个,真的,除了你,没有别人。”
秦渭猛然屏住了呼吸。
胸口又一阵阵地抽搐起来,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鼻子里多了一阵酸意。
“别醋了,我以后不对别人好,就对你好还不行吗。”叶秋声没听见声,以为秦渭还在因为梁景吃醋生气。
梁景来小石村的日子里,通常都不许他跟别人玩,叶秋声那会其实是想把秦渭这个新的小伙伴介绍给梁景认识的,他想得简单,三个完全可以一起玩嘛,村里的好朋友,五六个人也是一起玩的呀。
可梁景对秦渭敌意很大,他不喜欢叶秋声把关注分给别人,也不喜欢村里除了叶秋声之外的其他人,小石村在他眼里就是个倒霉的晦气地,叶秋声没法子,只能迁就梁景,丢下秦渭。
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懂事些,总是更会为了现实委屈自己,让自己妥协。秦渭从没让叶秋声在这事上为难过,每次梁景来时,都默默无声地退让,看着他们离开。
这是秦渭野心和欲望的来源。
重复的失去是他日日夜夜的梦魇。
若没有现在这一层关系,叶秋声也并不觉得那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他有歉意,但很浅淡。他和梁景认识更早,梁景也对他帮助很多,同样是他重要的朋友,可能那时,比秦渭还要更重要一点。
友情和爱情不一样,朋友总是来来去去,是在遇到被迫分离的选择时,可以互相释然地笑着放弃彼此,而不至于伤心到肝肠寸断的那个。
所以叶秋声从没有因自己和梁景友情的决裂这件事本身纠结过。原本,也不会因为单独扔下秦渭愧疚太多。
人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
却只可能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的挚爱的人。
叶秋声后知后觉地开始为秦渭被抛下的日子难受起来。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秦渭那时心里是疼的,并且从未止歇,长长久久地刻在身体里,随之时间的流逝刻骨入腑。
他为爱人的痛苦而痛苦,为爱人的委屈而委屈。
“让我看你,我想看着你。”他说。
秦渭把他翻了过来,让他搂着自己的脖子,叶秋声借着灯光看见向来冷酷坚毅的男人眼底闪过了一丝水光。
面对梁景,秦渭几乎是本能的害怕和不安。
哪怕他终于站在了和对方一样的高度上,有了走在叶秋声身边的资格,还是本能地害怕梁景会抢走叶秋声,害怕叶秋声会放弃他。
在今天之前,他已经被抛弃过很多次了,一遍又一遍,一回又一回。他始终没法相信,叶秋声真的会愿意选择自己。
秦渭的样子让叶秋声想起了他第一次把他带回家的那个早上,他也是这样快哭出来一样看着他,于是把自己贴向他,吻他:“小哥,你刚才超帅的,我好喜欢。”
亲一下下巴。
“你不让他滚,我也要让他滚的。”
亲一下嘴角。
“我只跟你有之后的日子,我们俩在一起才能羡煞旁人。”
咬咬他的下唇,含一含。
含糊地,黏黏糊糊地说:“我是小哥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走,不给别人抢。”
秦渭用力扣住了他的脑袋,肆无忌惮地掠夺。
“唔……小、小哥……”
秦渭眼中的血丝几乎要覆满整双眼睛,他不加掩饰地将自己充斥贪婪欲望的内心,赤裸裸地摊开在对方面前。
他以几乎完全占有的姿态将他锁进怀里。
“再说一遍。”
“说你是我的。”
“一辈子,永永远远,属于我。”
第39章 怎么还带拉偏架的
那晚秦渭抱着叶秋声说了很多。
说他原本是打算好好跟他道个别再走的,但那会叶秋声被梁景拽去了他爷家看他的新自行车,秦渭赶了个大早从秦老五那过来,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等到叶秋声回来。
说他在国外的生活,说他第一月赚到的钱,一半给了秦嵘,一半打算寄回叶家,结果因为语言不通,不懂怎么汇款,被同寝的工人骗了。直到一年半之后秦渭才知道,自己每个月交到对方手里的钱,都被对方拿去买烟酒了。
秦渭告诉叶秋声:“那个人说大家是同乡,我在里面年纪最小,让我喊他王叔,说我跟他儿子一边儿大,看见我就亲切,让我别跟他见外,有事放心找他。”
“然后就被骗了?”
“对。”
“小哥。”
叶秋声抱着他的腰,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秦渭笑笑,亲亲他的鼻尖:“到处都是这样的人,骗你最狠的往往都是对你最亲切的人。”
叶秋声听了心里更难受了。秦渭说得没错,连此刻跟他紧紧相拥的叶秋声也有事情瞒着他。
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紧紧抱着他,脑袋闷在他怀里,不开心地指责:“他们用童工,那是违法的,你那时候还没成年。”
秦渭摸着他的头发,听他孩子气的不忿,含着笑意说:“但他们给了我钱。”
给的钱很少,很低廉,和劳动并不等价。
可他原本就不大值钱。
原本,他的命比那廉价多了。所以也还好。
后来又说到,秦渭曾经回来看过他。
一张机票可太贵了,不过他还是攒吧攒吧回来了,多方打听着,找到了叶秋声的高中。
“你们高中不许外来人进,我是从你们宿舍后面那堵墙翻过去的,我想着不能空着手去,正好那边有个卖烤肠的,我买了五根。”
“我拎着五根烤肠,在学校转了一大圈,差点以为这次白来了,见不着你了,结果最后还是让我在篮球场找着你了。”
这些事叶秋声一点都不知道。但他忽然想起来,有一年暑假回家,供销社老板娘跟他说,上个月村里来了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说是他朋友,问他去了哪里。老板娘就告诉他说秋声考去附中了,住在学校那边。
叶秋声眨巴着眼睛问他:“那个人就是你?”
秦渭:“应该是。”
叶秋声抱他更紧:“我,我不知道你来过……你都找来学校了,为什么没来见我?”
“因为我去的时候,你正在给梁景擦汗,”秦渭故意压低声音,装作生气的样子,掐他的脸,“满心满眼都是他,笑得那么开心,我怎么好这时候没眼力见儿地去打扰你们?”
“哎呦……”叶秋声装作被掐得很疼,很可怜似的,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具体是哪天的事情,梁景经常去打球,叶秋声也经常带着书坐在场边看。给好兄弟擦个汗,递个水有什么的,他爷在地里干活,他也负责在旁边给擦汗递水啊!
“以后小哥打球,我也给小哥擦汗!”
“也?”
“只!只给你擦!”叶秋声汗都下来了,小哥这是开醋厂了?
“那还差不多。”秦渭勉强同意了他的条件。
“那,你那回就这么回去了?”
“还吃了五根烤肠,”秦渭回道,“鸡肉淀粉肠,外焦里嫩,多糖不要辣。”
叶秋声干笑了两声。
笑着笑着忽然想哭。他怎么这样嘛。
“你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叶秋声轻声问。
“也许,比那更早呢?”
“比那更早……”
叶秋声听了,心底萌生出不安忐忑的感觉。
要是……要是秦渭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他,那他喜欢的,应该是以前那个叶秋声吧。
可是他已经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了。
他没有他喜欢的样子了。
秦渭要花上多少时间才会清楚明白,他喜欢的那个叶秋声,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要过上多久,才会对现在的他感到厌烦?
叶秋声嘴唇动了动,想问他对现在的自己的看法,却又怕真的听到答案。
他其实也不太喜欢现在的自己,虽然有在努力变好,可他大概很难完全回到过去的样子了。有些事情一旦意识到,就很难再变回从前无知无觉的状态。
叶秋声生起了闷气。
要是他能一直保持最好看最厉害的样子就好了。
他逃避地把脑袋埋进他的肩膀里,闷声闷气道:“小哥,等过年回家的时候,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渭沉默了下,“什么话这么重要,要等那么久?”
“很重要,非常重要!”
秦渭舔了舔干燥的唇:“嗯,那你好好考虑,考虑好再说,我都可以。”
“小哥。”
“嗯?”
“我好喜欢你。”
“嗯。”
“全世界第一喜欢你。”
“嗯。”秦渭胸腔震动着,含笑回应。
叶秋声嗫嚅了下。
无声道:
所以你也要全世界第一喜欢我。
……
叶秋声和秦渭的事显然给了梁景相当大的打击。
这一晚也不知道他思考了些什么,第二天,原本告吹的跟周成昀家万宁集团的合作被重启,并且看样子这回是要认真推进的。
万宁那边派来的负责人就是梁景。
梁景一出现在他们这小庙,了解过他这人的背景的,全都战战兢兢围着梁大少爷打转。
一周内,梁景又是提议组织团建联谊活动,又是要请客去吃饭。
甚至还打着福利的名义带他们出去玩,还办了场篮球赛。
梁景的篮球是请退役的专业运动员手把手指导过的,从小打到大,水平足以碾压在场所有人。想下点黑手,借机报复找茬也容易。
秦渭虽然篮球打得不怎么样,但极为擅长打架。
他看见了梁景借着身体遮掩挥过来的手肘,没躲,也没让对方好过。
李子轩等人正忙着抢球呢,忽然听见梁景怒骂了声艹,一回头,这人脸上莫名多了一大块青紫,半张脸带眼睛都肿了。
秦渭站在不远处,梁景气急要冲过去揍他,被一群人拦住。
拎水回来的叶秋声看这闹哄哄的架势,赶紧跑过来。
梁景眼睛一亮:“秋……叶主管,他揍我!你看我的脸,就是他打的!”
秦渭也朝叶秋声看过来。
叶秋声扫了眼梁景脸上肿胀的痕迹,看起来挺吓人的,猜测动手的人下手挺狠。
念头一闪而过,叶秋声收回目光,飞速跑到秦渭身边,满脸担忧紧张,又想拉着他的手查看,又顾虑周围这么多人,只能暗中抓秦渭的衣摆,紧张地问:“他说你打他了。”
秦渭低下头看他,目光沉沉:“对。”
叶秋声结结巴巴问:“那……那你有没有哪受伤?”
他声不大,不过篮球场自带扩音效果,让其他人都听了个清楚,所有人霎时一静。
梁景瞪大了眼睛:“你搞清楚一点,是他打的我!”
叶秋声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担忧地望着秦渭。
梁景:“?”
李子轩迷惑地看了看梁景的脸,又看了看完好无损的秦哥,挠了挠脑袋。
不是……
咱叶哥拉偏架……倒也成,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睁眼说瞎话啊!
魏彬在旁边憋笑,好言劝梁景:“梁少,我们叶主管人比较单纯,没坏心思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梁景:“我——?”
看着急得出汗,恨不得上手把他全身检查一遍的青年,秦渭笑了起来:“没受伤,不疼,就是跑了半天有点渴。”
叶秋声哦了声,拿瓶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喂我。”
叶秋声呆了下,小声:“这都是人。”
秦渭点头:“那好吧。”
他好说话,叶秋声反倒捏着瓶子纠结起来。
秦渭正要从他手里接过水瓶,面前的青年不动声色躲了下。
随后瓶口被人举着递到了唇边。
秦渭眸光深了深。
叶秋声盯着他的唇,控制着角度,水瓶缓缓倾向秦渭。
秦渭眼睛看着叶秋声,喉结滚动了下。
喝了大半瓶。
梁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再说话了。
叶秋声知道秦渭被梁景找茬了,一次两次能应付,能忍忍,再多,他就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了。
他找了个机会,把梁景单独叫出来,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梁景看他这严肃责问的样子,脸色白了白,但还是说:“我能干什么,我来工作,我来送钱,我他妈的喜欢你,叶秋声!”
梁景想了很多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场景,没有一个是这样不值钱又难堪的样子。
心里一阵阵绞着。
叶秋声呆了一下,然后后退了一步,警觉地跟他保持了距离。
“你胡说什么,你又想骗我?”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老子他妈的喜欢你七年了!”
啪!
梁景眼睛放大,脸被打得偏过去。
这一巴掌叶秋声没收着劲,他体弱,力气不足,却也是个成年男性,梁景毫无防备之下,一巴掌挨得很结实,耳朵嗡嗡响着。
叶秋声皱眉:“你小点声,让人听见怎么办。”
梁景震惊地看他漠然的样子:“你就想说这个?我说我喜欢——”
“梁景!你要再毁我一次吗!”叶秋声有些控制不住,语气变得尖锐带上了攻击性。
梁景被那个毁字刺了下,唇色惨白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都没有要毁了你……”
叶秋声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这又是在闹哪一出,深呼吸调整音量:“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没有哪又碍着你梁大少爷的眼了吧,希望你也不要再来纠缠。”
被他冷漠疏远的语气刺痛,梁景慌张地去拉他:“我是真的喜欢你……”
叶秋声避开他,停下脚步,看他:“你真喜欢我?”
见他态度有所缓和,梁景欣喜回道:“真的!不是喜欢朋友的那种,是……是恋人的那种!”
叶秋声看着面前这个从小认识到大的人,有一瞬间想笑。
“会跟齐愿哥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我?”
梁景瞬间被冰冻住,“那是……”
叶秋声转过身,单手插着裤兜,踏着缓慢而有节奏的步子朝他走去,碎发遮挡的温和双眼一步步变得锋利似刀:“看着我被你的兄弟嘲笑戏弄的那种喜欢?”
“我让你帮我说句话都不愿意的那种喜欢?”
“还是我向你求救,你袖手旁观的那种喜欢?”
梁景使劲摇头,惨白着脸一步步后退:“不是,不是……求救?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接到你的消息——”
叶秋声表情变得十分讥讽:“你在装什么,不是你亲口回复我,说我自作自受的吗?”
梁景眼球震动,“那时候?求救?你说什么求救!”难道不是叶秋声知道他要走了,在挽回他吗?他那时候出了什么事,需要用到求救这么严重的词?
“梁景,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指责审判你什么,我感激你一辈子,你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偿还你全家对我的恩情,但你不能拿我当傻子耍,我也是个人,你不能一边把我当个玩意,一边说喜欢我。”
叶秋声诚心相劝:“别说喜欢我行吗,别这么恶心我。看在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份上。”
梁景身形猛然摇晃了下。
有人敲了敲安全通道的防火门,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要咖啡吗?”
秦渭端着两杯咖啡过来。
叶秋声长出了口气,“好话言尽于此,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谢谢你。”
转身朝秦渭走去,接过对方手里的咖啡。
秦渭手里还剩下一杯,抱着手臂对梁景挑了下眉,自己喝了。
梁景眉宇闪过一丝戾气:“叶秋声!他就是你小时候一直说的那个小哥?你们早背着我勾搭上了是不是?”
梁景不见得记得一个不值得在意的寄宿者的名字,但他记得叶秋声口中的‘小哥’。
叶秋声不想再跟他说话了,秦渭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防火门打开,梁景看见了两人在明亮处并排前行的身影。
片刻后,门咚地关上,楼道暗了下来,徒留他一人在黑暗中。
梁景脸色忽明忽暗,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用力砸向墙壁。
“没完,还没完……叶秋声,你别想就这么完了……”
感激他?要偿还他是吧?
那他一辈子都别想还完。
他的命是他救的,他就合该把一辈子都赔给他。
……
走着走着,叶秋声头疼地捂了下额头。
见他有些虚弱的样子,秦渭扶住他的手臂:“一边上班一边还要复习,累坏了?我帮你请个假休息几天。”
“梁景的事,你别跟着操心了,我应付得来。”
叶秋声摇摇头。
“我没事……”
手机忽然响了,中断了两人的交谈。
叶秋声掏出手机,看了眼,“老家那边的电话。”
来电人是小石村的村长
对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开口:“秋声啊,最近工作还忙吗?”
“还好,怎么了吗?”
“那……你要不抽空回来一趟吧,你爷不让我们告诉你,说会影响你工作,但是……我觉得还是得通知你一下。”
“总之,你有空就尽快回来一趟吧。”
第40章 小没良心的
原本计划着过年再回,现在等不了了,叶秋声跑去跟刘姐请假回趟老家,刘姐问他请多久,叶秋声说不知道。
刘姐看了叶秋声好几眼,最后只说了句尽早回来。
秦渭跟着说:“刘姐,我也请几天假。”
刘姐抬头看了在自己面前排排站的这俩人一眼,“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嗯。”
“……”刘姐叹气,“行,去吧,赶紧的,别杵在这碍事,忙着呢。”
秦渭松了口气,认真道:“谢谢刘姐。”
刘姐摆摆手。
从刘姐那出来,叶秋声拿上衣服就往外走,秦渭在后面跟上来:“等我,我去开车。”
叶秋声抬头看他:“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用跟我一块。”
秦渭这两天工作安排很紧凑,手上还有事没忙完。
听见他这么说,秦渭停下来看他,牙根隐隐紧了下,带着几分怒火。
叶秋声被他看得心里莫名一阵心虚,偏开头:“你,那个,不是要去开车吗。”
秦渭看着他,嘴角绷紧,有点想把这人拎起来揍两下出出气的感觉。
嘴上句句说得好听,说得多爱他似的,真出了事却一点都不知道依赖他。自己回,这说的什么话?
气过之后又觉得心疼。
叶秋声哪里是喜欢一个人把难受往肚子里咽的人,这是个吃药苦了都要人哄上半天的人。
秦渭冷着嗓子说:“站好,等着。”
“哦。”
坐上车,叶秋声还在查票。
秦渭看了两眼,打了个方向盘掉头往高速上开:“临时不好买票,我们开车回去,反正高铁不到县里,要先到市里再换车回去,这么一折腾也要十多个小时,直接走高速还快点。”
“安全带系上,累了就先睡会,到了我叫你。”
叶秋声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是村长叔刚才电话里说的事情。
“一年多了,一开始说是胸口疼,肩膀特别累,还总空咳嗽,后来去了县里医院,给开了点清肺止咳的药,好了一阵子,又不好了,县里医生让我们带去市里的医院看看,你爷没让。”
再急也不能长翅膀飞回去。
路很远很长,中途叶秋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有人碰了碰他的脸。
睁开眼,暮色将晚,秦渭在很近的地方温和地看着他:“到服务区了,下来活动下,吃点东西。”
叶秋声心情不好,吃不下,更懒得动,不过心里也知道人不能干熬,再说,他不休息,秦渭这个开车的也得休息。
靠着车吹了会风,秦渭拎着兜吃的回来,从里面拿出粥,插上吸管递给他。
“别光顾着我,你也吃点东西吧。”叶秋声说。
秦渭道:“我不饿,你吃吧。”
叶秋声看了看他,把自己手里的粥递给他。
秦渭忙活的动作顿了下,叶秋声不言不语地举着,秦渭面露无奈,低头过去意思意思喝了口。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过了会,叶秋声又递了过来。
这回秦渭没再说别的。一杯粥很快见了底。
又一辆车开进服务区,车灯闪过,叶秋声看见秦渭胸前染了块污渍,哑声开口:“衣服脏了。”
不知怎么,秦渭悬在心里的那口气忽然落了下来。
“刚才出来的时候,被一个人拿着咖啡撞了下,没事,回头洗洗就干净了。”
叶秋声看着他,拧紧的眉头松开,嘴角抿出点笑来。
见他终于有了笑模样,秦渭也跟着笑了。
稍作休息,两人就要再次赶路。
夜晚开高速得格外打起精神,叶秋声没再睡,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秦渭聊着。
跟他说说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都在做什么。
叶秋声捡了些大学里的趣事跟他讲了讲,譬如他大一的时候参加了校辩论赛,作为一辩辩手拿了冠军,还成了学校代表,说他拿了很多奖学金……不过很快就说完了,于是重新沉默了下来。
“那时候有想过我吗?”秦渭打破了沉默。
叶秋生转头看他。
秦渭轻松道:“怎么,浪得太开心,早把我忘到天边去了?”他哼笑了声:“说吧,我承受得住,让我看看你这小没良心的,对我能不上心到什么地……”
“想了。”
秦渭闭上了嘴。
把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什么时候。”
“知道梁景和齐愿哥在一起的那天。”
“因为,伤心?”
叶秋声默默抓紧安全带。
“我第一次知道男生可以和男生谈对象。”
秦渭心跳就那么忽地漏了一拍。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想了我什么。”
叶秋声身子向下滑了点,把脸埋进大一号的外套里,不肯再说了。
秦渭往边上看了两眼,没再追问。
车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秦渭却一点倦意都没有。
又过了一段路,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你那天说求救……”
问到一半,话音止住。
旁边传来安详规律的呼吸声。
浅浅的,一起一伏,像把小刷子似的挠着人。
出高速投卡的时候,秦渭手伸过去把滑下来的衣服往上拽了下。
下了高速还要再开上几个小时,路时而通顺,时而颠簸。
到达小石村时是半夜。
有车开进村里的动静不算小,村头供销社看店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五官看得出当年那位老板娘的痕迹,从车窗看见叶秋声,便给叶老头打了个电话。
叶秋声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叶老头在门口等他。
他带上车门,快步走过去:“爷!”
叶老头看见叶秋声就牢牢抓紧他的手:“你说说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老头声音有气无力,带着嗔怪。
“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你折腾回来干什么?”
叶秋声眼眶瞬间湿润起来:“回来看看你,都好多年没回来了。”
他别过脸去抹了把,转回来介绍:“对了,这是秦渭,秦老五的徒弟,小时候在咱们家住过的,爷你还记得他吗?”
秦渭走到他们爷俩面前,老老实实喊了句爷爷好。
叶老头眯了眯眼,看见车上下来个气质不凡的男人,仔细回忆:“那黑了巴黢的瘦猴子?”
叶秋声尴尬:“爷……”
秦渭温和笑笑:“对,就是那黑了巴黢的瘦猴子。”
叶老头砸了下嘴巴:“不错,长大了,变俊了。”
秦渭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别在门口杵着了,进来进来,”叶老头拉着叶秋声的手,“你说你们这个点回来,家里也没什么吃的。”
“我们在路上吃了,不饿。”
“屋也没收拾,你们坐会,我去给你们腾腾床。”
叶秋声去念书,家里就叶老头一个。
如今早没有那种靠过村营生的手艺人,也没什么要外人来借住的机会,慢慢几个房间就堆上了杂物。
秦渭撸起袖子:“爷爷,你坐这跟秋声说会话,屋子我去收拾就行。”
“还认得屋子么?”
“认得的,爷爷。”
“那你把秋声那屋收拾出来就行了,这么晚了别折腾,你们俩住一个屋就行。”
秦渭点了下头,出去了。
留下叶秋声跟叶老头讲话。
叶老头拽着叶秋声,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打量他,眼角似有晶莹逝过:“瘦了,又挑食不好好吃饭了吧?”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挑剔,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叶秋声回答:“吃好睡好,等回家,爷给我做好吃的,我说好。”
叶老头敲他的手臂:“又糊弄我了吧!”
叶秋声想说点什么,开口却是一阵哽咽。
叶老头穿着藏蓝色薄衫,脚下踏着一双塑料凉拖,脸浮肿得厉害,身体却干瘦干瘦的。
见他这眼冒泪花的样子,叶老头摸了摸桌上的卷烟:“村里人喊你回来的吧,他们都跟你说了?”
不等叶秋声回答,他自有答案,生气地拍桌子:“我都说了,我们家秋声才毕业几年,正是忙着打拼的时候,把你叫回来天天忙活我,这日子不用过了,我这么大年纪,拖着孩子算怎么回事,让他们别跟你说别跟你说,结果还是跟你说了!”
“爷……”
“行了行了,别弄这一出,”叶老头受不了自己孙子红眼眶的样子,“回来待两天也行,给你好好养养身体,再接着回去忙事业。”
说到这,他又开始絮叨起来:“你说说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叶秋声被叶老头训了个狗血淋头。
他都乖乖听着,等叶老头说尽兴了,叶秋声才开口:“爷,明天咱们去市里医院看看吧。”
说起这个,叶老头倔脾气又上来了,抽回手:“不去。”
“爷!”
“这事谁劝我都没用,多大点事,值得这么兴师动众,还得去市里医院,我没事,你杨姨给我拿了药,吃上养养就好了!再说,我都七十了,折腾那干什么!”
说话的功夫秦渭回来了。
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有吃的有家用。
叶秋声的房间很快就收拾出来,他抽空开车去了趟村口供销社,买了挺多东西,搬空了大半个供销社,填满了后备箱。
放好东西,来劝看起来在吵架的爷孙俩。
叶秋声郁闷地跟秦渭说:“我爷不想去看病。”
秦渭扶着他的肩膀:“别急,他不想去你也不能把人绑去,今天太晚了,你也累了,爷爷也是,先休息,明天再说,嗯?”
理是这个理,叶秋声只好点头应下。
叶老头的情况瞧着明显是不太好了,一辈子活在村里的人总是把去医院看病当成多大的事,轻易不肯去医院,宁肯找身边的人问些不对症的土方,或是草草买些抗生素止痛药了事。
人一心只想糊弄自己的时候,谁来都劝不住。
叶秋声想叶老头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可能也是怕真的从医生口中听见那最后一锤子落下来,怕真给判了死刑。
说在乎自己条命,倒没那么在乎,却也没那么不在乎。
这一晚辗转反侧。
叶秋声紧紧偎着秦渭,秦渭拍着他,抚摸着他的背,却还是难以入眠。
第二天起来时,叶老头早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忙活着给秦渭那屋也收拾了出来。
现在是在家里,如今叶老头又是这么个情况,两人的事,自然是不好再显露出来,怕叶老头接受不了,气出个好歹。
这事必须得瞒住了。
所以秦渭什么都没说地从叶秋声房间里搬出来。
叶老头问他们两个怎么碰见的,问秦渭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跟秋声现在关系还好吗?
秦渭沉默了下,笑着答:“我拿他当亲弟弟,他家就是我家,他的爷爷也是我亲爷爷。”
叶老头在边上连说两声好。
不安顿好叶老头,两人就不能走。
叶秋声和秦渭都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叶秋声想劝叶老头去市里看病,试图说服他这一点都不麻烦,秦渭有车,他们开车去,看完就开车回来,顶多花费一天的功夫。
叶老头就提着筷子敲叶秋声的头。
“哪有这么麻烦人的?”
私下里对叶秋声叮嘱:“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缺心眼,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人家说什么话都你往肚子里揣。”
“人家说拿你当亲弟弟,你就真当自己是人家亲弟弟了?”叶老头恨铁不成钢,“你跟人家有血缘关系吗?说得跟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叶秋声看了院里劈柴的秦渭一眼,点着脑袋虚心认错,表示自己知道了。
叶老头继续道:“人家那是念着小时候的人情,这不是给你用在这种地方的,以后……要人帮衬的地方多了去了,人情用一点少一点,别浪费在老头我身上!”
不值当!
“爷,我觉得,他真没觉得麻烦。”
“你怎么知道人家真不介意还是客套话,你可长点心眼吧!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你在外边闯荡?”
叶秋声讪讪摸了下脸。
说到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这事,叶老头借机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这些年在外边,没谈个朋友?这次回来,怎么也不领回来给爷看看。”
叶秋声心里忽悠颤了下,结巴着说:“没,没啊,没谈。”
叶老头又想敲他孙子脑袋,村里人都说他孙子是个天才,他左看右看就是颗木头脑袋!
“你说说,你都多大了,我像你这么大,你爸都满地跑了,你这八字还没个一撇!”
叶秋声:“爷,这事急不来。”
叶老头:“你一个大小伙子你不急谁急,你就不能主动点吗,等等等,等到最后黄花菜都凉了!等到同龄里人家都成双成对的,就剩你孤家寡人一个,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叶秋声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叶老头叹气:“跟爷交个底,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成家?你这心里,就真没个喜欢的姑娘?”
闻言,叶秋声又往那背对着这里的身影看了一眼。
心说喜欢的姑娘没有,跟你孙子一样的小伙子倒是有一个。
就怕他爷听了要当场晕过去。
叶秋声苦兮兮地说:“爷,咱们什么时候去医院做个检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