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刚好梦到你


    赵雨浓刷到蒋静姝的ins动态,窝沙发上跟喻梨八卦:“你姐炫富炫出圈了,她哪里看的私展,底下有人扒旗袍一看就是名家设计,好华丽啊,地方选得也好,古风古韵的,真美。”


    喻梨刚洗完澡出来,正拿毛巾擦拭头发,顺着赵雨浓的手指瞅了一眼,一眼认出是沈家私宅,但她说:“不清楚。”


    “呀,删除了,搞什么,你姐真的是,炫富炫一半。”赵雨浓不满道,很快丢下手机,环着胳膊望着喻梨,“还有你,到底打算在我这里窝多久,你到底招惹谁了,灰溜溜地躲出来,连家都不敢住,你当初躲姜北的时候也没这么没出息啊,小梨子。”


    喻梨就撒娇地抱住她,蹭她颈窝:“你就收留一下我嘛,我最近很惨的。”


    “滚啊。”被赵雨浓用一根手指掀开,“蹭我一身水,告诉你,住两天可以,但我男朋友下周出差回来,我可收留不了你了。”说着,赵雨浓随手拿起茶几上那罐剩余的啤酒喝。


    喻梨顺势转移话题:“你男朋友神神秘秘的,飞这儿飞那儿的,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我光听你提分手都提了不下八次,还没分呢?”


    赵雨浓抄起脚丫子就给她一脚:“分什么手,你咒人呢?我男朋友的魅力你一无所知。”


    喻梨撇撇嘴:“我是不太懂老男人的魅力。”


    又被赵雨浓给了一脚丫子:“你懂什么,我男朋友很除了忙点儿,很疼我的。”


    “你们家吹风机在哪儿,赵雨浓,你家真的比我家还乱。”喻梨起身去找吹风机。


    她一走,赵雨浓大咧咧地占了整张沙发,横七竖八地躺着:“我记不清楚了,你找下卧室里有没有?”


    喻梨找了半天,才在卧室里的床头柜发现,觉得自己跟赵雨浓比真是半斤八两,一个比一个不爱收拾。


    等她吹完头发出来,赵雨浓活色生香地躺沙发上,拿着啤酒跟她勾勾手指:“来,小梨子,现在是审判时间,我明天调休,今晚完全有时间审你,你到底为什么躲我这儿,躲谁呢?这可不像你小梨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格。”


    喻梨其实心绪很复杂,沈廷屹告白完后,她就下意识收拾东西慌乱地逃赵雨浓这儿了,担心跟沈廷屹抬头不见低头见。


    喻梨胸口缠了一团线,这会儿也不回避了,拿了茶几上的气泡水抿一口说:“有人跟我告白。”


    “多新鲜似的,你一年追求者怎么也得八九十个,至于躲我这儿来?”


    “你不懂,我们俩住得近,又是发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直接拒绝的话很尴尬。”说到这里,喻梨灌了一大口汽泡水。


    赵雨浓摸着下巴,眯眼瞅她:“还有你小梨子不敢直接拒绝的人,我不相信,除非你其实对人家还是有点意思。”


    喻梨眨了眨眼,像是忽然被赵雨浓撩拨到什么,心里一惊,嘴巴更快:“怎么可能,是相处很舒服的发小,就觉得世界上居然一直有个人无条件站自己身边,相信你,安慰你,你好的,不好的,他都站你,真得很难得。”说到这里,喻梨口吻温柔了点。


    赵雨浓凑到她面前,几乎要撞上她脸:“你看看你提到人家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还说没动心?”


    被喻梨推开:“你不懂,情况很复杂的。”


    “不就谈个恋爱,能有多复杂。”赵雨浓大咧咧的,又想起什么,眯着眼“你最近奇奇怪怪,小梨子,你很少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泡吧也不出来了,你是不是上次……”


    赵雨浓正要问到核心,喻梨手机忽然响。


    一看是部门下属,喻梨皱了皱眉,接起来:“怎么了?”


    下属着急得跟她解释,明天下午品牌方活动的1000份赠品,因为当地仓库管理失察的关系,全部泡水不能用,目前还不敢让活动方公司经理知道,事发突然,实在是急得没办法,才会打扰喻梨。


    “怎么会出这种岔子!”喻梨半岔腰,气得不行,这场活动还是沈清介绍的关系,原本并不打算将这种大型活动交给喻梨这种小公司,但是沈清的面子大过天,喻梨从接触那天,就准备好充足方案,好容易击败竞争对手,没想到关键时刻出问题。


    下属连连道歉,但活动明天就要举行,今晚必须拿出章程补救。


    喻梨气得深呼吸几次,果断道:“跟那边出差的同事说,今晚全部熬夜加班,一个都不能走,补救方案你们应该心里有数,先把你们能做的做了,赠品里面的小样我记得上次跟品牌方联系时,他们仓库还有货,我马上联系一下。”


    说完,喻梨立刻跟小尤打电话,让对方给自己定最近的飞往B城的航班。


    赵雨浓见她神色紧张严肃,也不敢再玩笑,从沙发上坐起来:“活动出问题了?”


    喻梨深深叹气:“我得马上飞过去。”


    赵雨浓看一眼窗外夜色,在下雨:“那你看车慢点,别太着急。”又去帮忙她打包行李,“我现在真是一点儿不羡慕你们这种私企老板,大半夜搞的一惊一乍,而你,已经习惯了。”


    喻梨已经在斟酌应该怎么跟品牌方伏低做小装孙子,争取让这边立刻能发货,那么同事们加班加点的,看能不能赶上明天下午活动。


    喻梨深吸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声音打品牌方经理电话,对方听到问题,果然十分不满,足足讽刺了喻梨五分钟,阴阳怪气、色力荏苒,喻梨频频认错,语气低到尘埃里,又表示中间产生的所有多余费用自己公司会承担,且说明了处理方法,对方才停下指责,表示会立刻联系仓库那边,看能不能替她调货。


    喻梨上车后,又打了几个电话,确认赠品礼盒等问题,基本上都能临时增货,稍微松口气。


    但雨逐渐有下大的趋势,前方刮雨器刷刷作响,她开始担心品牌方今晚能否正常发货。


    车驶入底下车库,喻梨疾步赶回家里,拿证件准备出差,又让小尤一定确认好航班信息。


    等喻梨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门铃忽然响。


    她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廷屹。


    “车库看到你的车。”沈廷屹解释。


    喻梨咬了一下唇,手指蜷了蜷。


    “你在躲我吗?”沈廷屹问得平静且直接。


    喻梨就说:“也不完全算是躲,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太突然了。”又做最后挣扎,“沈廷屹,你会不会是感觉错误,也许……”


    “我喜欢你,这种感觉,对别人没有过,所以不会是感觉错误。”他口吻笃定,又十分坦然。


    喻梨:“.……”


    喻梨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好在,自己手机这时候又响起,她立刻接起来,小尤说:“老板,雨太大,能见度太低,飞机不能按时起飞,大概率要延迟,但是动车目前没有票。”


    喻梨皱眉:“我今晚必须感到B城,你先看看能不能有其他安排,实在不行,我开车去。”


    小尤担心:“雨下太大了,老板,开车不安全。”


    喻梨想了想:“再磨蹭下去,我怕高速也会封路,我先出发,你跟那边的同事对接一下。”说话,挂断电话。


    隐约的,喻梨松口气,于是抬头对沈廷屹说:“B城的活动出问题,我现在必须赶过去,我们改天再谈可以吗?”


    沈廷屹看她确实着急:“你准备开车过去?”


    喻梨:“嗯,是明天下午的活动,早晨之前不处理好,明天就开天窗了,所以必须赶过去,抱歉。”


    沈廷屹却说:“我送你。”


    喻梨:“……”


    喻梨还没来得及拒绝,沈廷屹又果断重复一遍:“你一个人半夜开高速不安全,我送你,坐我的车。”说完,他拧过喻梨的行李包。


    “沈廷屹,你明天不上班吗?不用了,我自己可


    以的。”喻梨急忙追上去。


    “明天中午之前赶回来就行。”沈廷屹淡淡的说,“我送你过去,明早赶回来,事情今晚能解决吗?”


    “如果今晚货能运到的话。”喻梨下意识道。


    “那就没问题。”沈廷屹不由分说道,仿佛只是带她去吃顿饭那样简单。


    到B城开车的话,大概需要5个多小时,喻梨坐上沈廷屹的车,上车后先跟品牌方那边,确认会不会因为雨大,发不了货的问题。


    对方说,高速并未封闭,这边在紧急装货,应该今晚凌晨可以运输到B市。


    喻梨松口气。


    汽车已经驶向高速口,她偏头看一眼身旁的沈廷屹,大约因为下雨的关系,他开得很专注,并没有因为她在打电话有半点分心的样子。


    喻梨想了想问他:“你们科室今天忙吗?”


    “还好,遇到几个比较调皮的孩子,但都能处理。”


    “做手术会不会很累,我可以跟你换着开。”


    沈廷屹轻笑一声:“那你先休息会儿,空调要不要开高点儿?”


    “不用,这个温度挺好的。”


    沈廷屹还是说:“后坐有毛毯,你要睡的话,搭条毛毯会舒服些。”


    “哦。”喻梨有点小尴尬,又实在不晓得说什么了,只好从后排拿了毛毯说:“那我睡一下,到服务区我来开。谢谢你,沈廷屹。”


    沈廷屹偏头看她一眼,喻梨已经闭上眼睛,小脸依然有些纠结的模样。


    过一会儿,沈廷屹再看她,她身体已经放松,估计是因为太累,一脸恬静地睡着了。


    他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等喻梨睡醒,沈廷屹几乎已经开完全程,他们在凌晨2点下到B市高速,朝喻梨给的仓库地址开去。


    “你服务区该叫醒我。”喻梨揉了揉眼睛,嗓音带着睡醒后的沙质感。


    沈廷屹说:“你待会儿还要忙,车上能睡多睡会儿也好。”


    喻梨偏头看他:“谢谢你,沈廷屹。”又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好像重逢以来,我一直在跟你说谢谢,意味着我可能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沈廷屹有些深的她一眼:“如果对方是自愿且心甘情愿的,就不算是麻烦。”又说,“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客气。”


    “那时候小嘛,不懂朋友之间也应该有边界感。”


    沈廷屹便很正经道:“喻梨,我不需要这种边界感,明白吗?”


    喻梨:“”


    好在汽车已经到仓库。


    喻梨推门下车,想了想又转身跟他交代:“你不要一个人开回去,找个酒店先休息。”


    但沈廷屹找了地方停车,又默默跟上来帮忙。


    员工们都在。


    现场乱糟糟的,同事们正在拆被泡湿的礼盒,将里面还能用的一些小样捡出来。


    “老板,我们正在把能用的找出来,看能不能挽回一些损失。”


    喻梨说:“我刚才联系了送货司机,大概半个小时后样品能到,新礼盒到了吗,今晚必须把礼盒重新包装好。”


    “到了。”有员工回应她。


    “给大家买点宵夜和咖啡,今晚加班加点,辛苦大家了。”喻梨对负责项目的同事说。


    等货运到,团队们又一起抓紧时间重新做礼盒,加上喻梨跟沈廷屹,也只有8个人左右的样子,等全部弄完,也花了3个多小时,基本上已经接近凌晨6点多,喻梨看一眼隐约亮起来的天光,有些疲惫的晃了晃僵硬的肩颈。


    雨停了,喻梨让小尤定了两张早班机票,沈廷屹的车可以活动结束后,同事帮忙开回去。


    两个人又赶去机场值机,候机时,喻梨去买早饭,她拿着热牛奶和三明治过来时,发现沈廷屹已经累得靠着座椅睡着了。


    她昨晚在车上至少还睡了几个小时,沈廷屹一点没睡,把她送到后,又帮着同事们一起分装礼盒,几乎一整夜没合过眼,明明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听喻梨讲话,买个早饭的功夫,他已经睡着了。


    喻梨小心翼翼坐到他旁边,沈廷屹睡着时也很规矩,只占自己的位置,身体坐得很正,只有头稍稍歪着往旁边靠,因为熬夜,他冷白的眼睑下明显有青影,下巴那里也冒出稍许潦草的胡茬,但一张脸依然十分耐看,眉毛漆黑,鼻梁挺拔,五官像描摹的工笔画,像个清隽的小王子。


    身上有种一眼看过去,会觉得这个人沉稳可靠,只要安心把事情交给对方就行的气质。


    喻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廷屹身上的这种靠谱的气质,所以最近都放任自己去依赖他。


    她心绪有些乱糟糟的想着,目光凝在沈廷屹一张俊脸上,候机室里想起她们航班的登机提醒,喻梨抬手,想轻轻拍醒廷屹,但手刚落到他肩膀,忽然被他下意识握住,沈廷屹睁开眼。


    候机室里人来人往,即使是早班机,周围也有不少准备登机的客人。


    沈廷屹刚睡醒,漆黑如墨的眼底还带着睡醒的茫然,但他见喻梨的一瞬间,唇角绽开,恬静地说:“刚好梦到你。”


    仿佛他经常做这样的梦,仿佛只要是有关她的梦境一定是美好的梦境。


    在人来人往的嘈杂里,喻梨还是清晰地听到他话语。


    她的手正被对方握住,传来他掌心温暖而干燥的温度,她听姜北说过各种各样‘宝贝XX’之类甜得发腻的情话,也有无数追求者生动的告白,但从来没有任何一句话,像此刻一样,能令喻梨突然间屏住呼吸。


    然后,心脏清晰的,一点一点开始鼓噪……


    第22章 第22章我爸爸对沈砚做什么了?……


    喻梨眨了一下眼,情不自禁地问:“你梦到我什么了?”


    沈廷屹坐直了身体,清清略显沙哑的嗓音,想了想回忆说:“梦到我们上学的时候,你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吃饭,你好饿,催我做题做快点儿。”


    喻梨就笑:“我青春期,是挺馋的。”又把早饭递给他,歪头俏皮道,“所以,你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沈廷屹看一眼她递过来的牛奶跟三明治,又看一眼她没挣脱开的手心,目光难得有点懵,然后,又忽然意识到有点唐突似的,放开她。


    “谢谢。”接过递来的三明治。


    喻梨依旧笑:“不是说我们不需要边界感?”


    沈廷屹懵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意思,想深入体会,喻梨已经站起来:“走吧,该登机了。”


    直到坐在商务舱内,沈廷屹依然琢磨她意思,忍不住偏头去看喻梨。


    等两个人都系好安全带,喻梨感受到旁边人的视线,斟酌了半响还是鼓起勇气跟他说:“沈廷屹,你让我考虑一下,目前的状况,对你不公平,谢谢你喜欢这么糟糕的我,等我处理好自己的事,也许,我们可以谈一场对你而言更公平的恋爱。”


    沈廷屹的唇角,抑制不住得往上扬,他刚想说什么,飞机滑行上升带来的剧烈颠簸跟失重感,让彼此身体都发生了一下位移,混乱中,沈廷屹抓住了她的手。


    等飞机到平流层,彻底平稳下来,沈廷屹的手依然没有放开。


    暴雨后,清空万里,舷窗外,蓝天像被彻底清洗过,云朵轻盈得像棉花糖。


    沈廷屹看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眼底的笑意细细流转:“公不公平的,你不是裁判,既然告白的人是我,那你只需要回答接受与不接受,你刚才的回答我可以算作是接受吗?”


    喻梨有被他的逻辑震惊到。


    沈廷屹看她有点呆,笑了笑,扬起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或者换个问题,这样,你会觉得冒犯你吗?”


    两个人十指交扣,沈廷屹的手心干燥温暖,那种暖好像有一种特殊魔力,能够直接从他手掌心感染到


    她心尖尖,造成酥麻的,若有若无的痒意,并不令人讨厌。


    喻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脸上迅速蹿起热意,有些不敢看他眼睛。


    沈廷屹并不为难她,微笑着有点宠溺的口吻:“好了,我知道答案了,休息一下梨子,你熬了整个通宵。”


    喻梨就有点逃避似的,果断闭上眼睛。


    沈廷屹把她脑袋很自然地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后靠着座椅,也睡了。


    他睡的时候唇角也是翘起的。


    且一直执拗地牵着她的手,好像多放开一秒,就再也牵不到了似的。


    到小区后,两个人各自散开。


    沈廷屹还要去医院值班,喻梨要坐阵A城下午的品牌活动。


    喻梨到家洗完澡,有外卖送来,是家私房菜。


    沈廷屹发信息给她:”给你点了餐,吃完再去上班。”


    喻梨看了一眼菜色,有自己喜欢的时蔬和汤,完全是按自己喜欢的口味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熨帖:“你要不要下来一块儿吃点儿?”


    沈廷屹刚到医院地下停车场,看到她回复信息,忍不住翘起唇角:“你自己吃吧,刚到医院。”


    两个人又有的没得的聊了几句。


    一路聊到科室,沈廷屹精神很好,一点没有熬通宵的憔悴,眉梢神采飞扬,以至于路上同事跟他招呼,都忍不住打趣:“哟,沈医生,今儿心情不错。”


    高冷的沈医生难得微笑不说话。


    喻梨吃完外卖,捧着脸发了会儿呆。


    有种恍惚的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熬夜后遗症,或者一种幸福感来得太突然,总觉得晕乎乎的,随时可能被人一巴掌拍醒的幻觉感。


    很快,喻梨挨了这一巴掌。


    下午活动全程紧密锣鼓,喻梨跟同事们一起忙上忙下,保证活动的顺利进行。


    等活动结束,大家都累得不行,好在虽然中途出了点小岔子,总归是顺利的,品牌方那边没多说什么,喻梨让小尤在公司附近定了晚餐,算是庆功。


    这边小尤又刚定完餐,那边品牌经理忽然面色古怪的过来跟喻梨说:“喻老板,我们公司有位股东,对今天的活动非常满意,想跟你谈谈后面的合作事宜。”


    对方脸色古怪,话语也很古怪,但甲方不能轻易得罪,喻梨犹疑片刻后,点头说好。


    这家品牌国内有名的护肤品牌,两年前还正式在港交所上市,每年都有很多活动,如果后期的都能拿下,喻梨这家小破公司,也就不愁生意了。


    因为昨晚熬夜,喻梨其实早就有些精神不济,但她强撑着,在想能不能拿下该品牌后期的合作。


    品牌经理带她抵达一家私人会所,新中式的装修,严密的会员制,看起来颇为神秘,但包厢门被推开,喻梨抬眼见到沈二太太时,隐约的明白了几分。


    “沈太太,这位就是喻小姐,今天的活动是他们公司承接的。”品牌方经理有些恭敬地介绍道。


    沈二太太生得圆润,一看就是极有福气的富家太太模样,此刻坐在主位上,笑得端庄大方:“听说了,下午司机载我路过广场,活动现场很热闹,听说网上流量也不错。喻小姐现在倒是很有本事。”


    那笑容不达眼底,总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品牌经理忍不住看一眼身旁喻梨。


    喻梨眼睫微微低垂,没接话。


    沈二太太看她一眼,跟品牌经理说:“麻烦你了,我想单独跟喻小姐谈谈。”


    “好的,沈太太。”品牌经理微笑着,有些迷茫地推门出去。


    “坐。”沈二太太喝了口茶,冲面色平静的喻梨说。


    喻梨从善如流地坐下。


    “上次宴会,我就见到你,你确实比小时候沉稳懂事多了,但忙着廷屹跟季家小姐相亲的事,没顾上跟你招呼,希望没有失礼。”沈二太太笑得温婉慈祥。


    “慧阿姨倒没怎么变,依然年轻漂亮。”喻梨没有理会沈二太太话里的其他意思,客气恭维道。


    “你嘴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甜。”沈二太太笑了,摩挲着茶杯,语气沉了点,“但有时候嘴巴甜也不一定有太大用处。”


    喻梨沉默。


    沈二太太就懒得兜圈子了:“我直说吧,你跟廷屹的事,我不同意。”


    ‘啪’地一声,喻梨听见空气中无声的脆响,一瞬间被人扇得火辣辣的感觉。


    “这里是M公司两年的品牌活动承包合同,你跟廷屹分手,然后再上面签个字,两年内,我做主,公司的活动全部交给你们公司。”沈二太太豪气道。


    喻梨垂在桌下的指甲掐进手心里,觉得痛了,才抬眼望向对面沈二太太:“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为什么您不能同意?”她眼底干净清澈,问得执着。


    沈二太太摇摇头,仿佛遗憾她还是那么不懂事:“理由太多了,但我不想俗气地提家世匹不匹配,我只有廷屹一个儿子,但凡是身家稍微清白一点的女孩子,原则上只要他喜欢,我没想过反对,我们沈家,到现在,不需要用商业联姻什么的来捆绑儿子的幸福。”说到这儿,沈二太太顿了一下,“但唯独你,喻梨,我不能同意,你以前追着阿砚的屁股后面跑,两家都明白,也私下里彼此有意向,你是定给阿砚的人,现在跟廷屹在一起,让外人怎么看他们两兄弟?还有你父母,你妈妈的作风我就不说了,就冲你爸爸当初对沈砚做过的事,我们沈家跟你们喻家,绝无可能。”


    喻梨敏感地捕捉到她话语里的信息,懵了懵:“我爸爸对沈砚做什么了?”


    沈二太太仿佛意识到自己说太多,站起身,将那份合约推到她面前:“你好好考虑一下,第一次,我用温和一点的方式,你见好就收是最好的,廷屹那边,我不希望因为你跟我儿子产生任何争执,你懂?”说完,沈二太太望进她眼里,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贵太太,又经过风浪,这样望进一个人眼底的时候,明明时再圆润和气不过的一张脸,却依然让人心底生寒。


    喻梨知道她意思,是希望她对两个人见面这件事对沈二太太保密。


    沈二太太抬腿准备出去,被喻梨拦住:“慧姨,您能不能说清楚点儿,我爸爸对沈砚做什么了?”


    “过去的事,我不想提,当初我着急把廷屹送出国,也是怕了你们家,既然你爸爸已经得到惩罚,那就让它过去,你如果实在想知道,还是回去问问你妈妈。”说完,沈二太太拂开她,推门出了包厢。


    剩喻梨站在原地,脑子里忽然浮现沈砚那天的话,他说:“他说:“喻梨,你如果看得清楚事情的所有真相,就会明白,我对你,已经足够仁慈。”


    喻梨原本以为,方苒的事情过去后,她已经从迷雾中走出来,但好像又有什么力量,让她坠入更深的谜团。


    她脑子乱糟糟的,出包厢时有些魂不守舍,还是服务生追出来,递上那份被她遗忘的文件:“小姐,您东西掉了。”


    喻梨看一眼沈二太太给的合约,确实是非常优渥的条件,她还没跟沈廷屹怎么样,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不菲的补偿。


    喻梨自嘲着把它撕掉,随手扔进了旁边垃圾桶。


    第23章 第23章您说得对,人长大了,喜……


    第二天傍晚,下属将沈廷屹的车从B城开回A城,喻梨找到沈廷屹车库,帮他停进去,又上楼去还车钥匙。


    沈廷屹正在做晚餐,开门一起迎接她的还有那只小虎斑,虎斑喵呜着热情洋溢地叫唤,绕着喻梨转圈圈,喻梨弯腰抱起它柔软的小身体。


    沈廷屹穿黑白渐变色宽松圆领休闲卫衣,脖颈衬得很修长,胸前系了一条灰色系的围裙,并不影响他清隽气质,反而有种神奇的和谐,跟她说:“逗完它去洗个手,准备开饭。”


    喻梨牵牵唇说:“好。”又问他,“车钥匙,放哪儿?”


    “玄关的盒子里。”


    喻梨就把车钥匙小心地放置进去,盒子里都是些小东小西,但被沈廷屹规制得很好,像他收拾得干净清爽的公寓。


    沈廷屹煎的牛排也很好吃,外酥里嫩,配的法式蘑菇浓汤,喻梨差点儿被鲜掉嘴


    巴,夸张得说以他的厨艺,完全就是米其林大厨级别。


    沈廷屹微笑:“你提供的情绪价值也是TOP级别。”


    沈廷屹笑起来很好看,他肤色偏冷白,瞳孔带一点茶色,眉骨很高,五官优越,笑起来会露出一点洁白的上牙,像是能点亮整个房间的明亮。


    喻梨想,她可真是暴殄天物,明明以前也有很多女生借她的手递给沈廷屹情书,她被迫接到手软的时候还不耐烦地嘲讽那些女孩儿没眼光,现在看来,眼光最垃圾的居然是自己。


    她不禁开始回想,沈廷屹少年时期是什么样子呢,发现有些模糊,只记得两个人其实形影不离,上课下课,似乎经常混在一起,大概因为太过熟稔,反而容易忘记对方眉眼,不曾细细看过。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沈廷屹就问她,要不要看看照片?


    “好啊。”


    于是,餐后,沈廷屹拿了一本相册出来,喻梨发现整个高中的照片他都有细心珍藏。


    第一张是喻梨的,喻梨看到自己还有点惊喜,笑嘻嘻地说:“我那个时候脸上婴儿肥好重,头发好非主流审美,哈哈哈……”


    “是挺土的,不过你很臭美,谁都不能质疑你审美。”沈廷屹放置了一杯果茶到她旁边,打趣。


    “你也很拽好不好,你看你,照相的时候,都不笑的。”喻梨很快翻到第二张,是沈廷屹的单人照,少年穿一件白衬衫,黑裤子,衬衫的一角松松扎进窄瘦的腰线里,单手插兜,黑色发丝被吹得扬起,表情淡漠地望向一旁,根本没对着相机。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在吵架?”


    “诶,这张是我照的吗?所以当时我们在吵架,你都懒得搭理拍照的我?”


    “嗯。”沈廷屹点头,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


    喻梨不太记得了,顿时好奇:“我们为什么吵架?”


    沈廷屹目光闪烁了一下:“忘了。”


    喻梨想了想,敏感得察觉,不能继续追问,因为很有可能是因为沈砚。


    年幼的喻梨,被宠坏了,总是那么不讲理,对于沈砚,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是那种破除一切障碍都要挤到对方身边去的势在必得的决心,因此总是骄矜地支使沈廷屹帮忙。


    喻梨翻到下一张,照片成了三个人,喻梨站在中间,换掉涂抹得五彩斑斓的头发,一头漆黑柔软的长发,穿一条粉色裸肩小香风的裙子,沈廷屹跟沈砚站她旁边,都比她高出半个头,三个人慵懒倚着栏杆,喻梨的头很明显得往旁边沈砚倾斜,是一眼能看出对他更多的亲昵。


    背景是师傅的庭院。


    喻梨平静地翻到下一页,只是提起师傅:“你最近有去棋院看过师傅吗?”


    “去过一两次,师娘走了,师傅不太喜欢见客。”


    “嗯,我过年的时候去过,师傅也亲自下厨给我做好吃的。”喻梨轻轻说。


    沈廷屹的手机忽然震动,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又偏头看一眼正在兴致勃勃翻照片的喻梨,起身,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喻梨隐约听到他谈话内容,心里一跳。


    果然,沈廷屹从阳台回来,有几分抱歉地望着她:“哥在门口,要上来一趟,你想跟他见面吗?”


    “你是定给沈砚的人,现在跟沈廷屹在一起,让外人怎么看?”喻梨脑子里浮现沈二太太的质问。


    如果没有昨天跟沈二太太的见面,她一定不会躲避,有什么好逃避的?


    但此刻,喻梨垂下眼帘说:“我先下去吧。”说完,她起身。


    被沈廷屹拽住手腕,目光温柔:“不用,哥很忙,应该很快会走,如果暂时不想见面,你去书房待会儿?”


    喻梨点头,抱着相册去了书房,小虎斑一直在她脚边转悠,亦步亦趋地跟上她步伐。


    沈砚提了一盒点心上来。


    刚才在老宅吃晚饭,沈清饭桌上提起,下午跟家里的佣人们带佑佑去朋友的庄园摘槐花,做了些槐花点心,廷屹以前最喜欢吃,本来想派人给他送过去,但他医院忙,向来又低调,不喜欢别人知道他身份,不敢大张旗鼓地派人送,问沈砚有没有空路上顺便给他送去。


    沈砚答应了。


    沈廷屹给他开门:“哥。”


    沈砚将带漆木工艺的点心盒子递给他:“沈清说你爱吃,一定要给你带到。”


    说完,在玄关处换鞋,沈廷屹给他找了一双新的男式拖鞋,打开柜门时,一双女款运动白鞋漏出来,沈砚一眼瞥到,不动声色。


    “哥喝点什么?”沈廷屹去开放式的厨房,放置点心盒,又找适合招待沈砚的水。


    沈砚环顾一圈他客厅,随意答道:“晚上不喝茶。”随即,他发现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置着两杯果茶,茶水似乎还冒着热气,显然,他上来之前,有客人在这里。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沈廷屹将一杯冰饮递给沈砚时,沈砚指尖与他相碰,两个人都看到餐桌上的两杯红茶,但沈砚不戳破,沈廷屹也不会多解释。


    “你这儿住起来会不会太小?南边公司新开出的盘,装修已经差不多,你有空去挑套喜欢的楼层。”沈砚提到。


    沈廷屹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太大的地方住起来太空,我喜欢紧凑一点的。”


    “最近医院很忙?二伯今天开完会跟我闲聊,抱怨你现在很少回家。”


    “前几天不是回去了一趟。”沈廷屹想起上次跟母亲的不愉快,笑容淡淡的,“但公立医院,确实要比以前国外实习时忙太多。”


    “在忙也要注意身体。”沈砚一副长者口吻。


    沈廷屹轻笑:“这话哥应该跟自己说,你都瘦了,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随即,沈廷屹想起方苒的事,他最近也听人说起方苒的案子,不知道沈砚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看起来憔悴的,不禁敛了笑容。


    沈砚倒是淡淡的:“有么”


    沈廷屹只好逗他:“有,都没我帅了。”


    沈砚果然笑了,他把那本水搁在茶几上,起身:“走了。”


    “不再坐会儿?”沈廷屹随口道。


    “不了,线上还有个会。”沈砚将外套搭进臂弯,动作优雅,抬脚往玄关走。


    “喵呜……”书房里,伴随着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虎斑发出一声喵叫。


    沈砚脚步顿住,偏头望向书房方向,暖灯下,一张俊脸棱角分明,整个人宛如一座雕塑。


    沈廷屹倒并不担心,坦荡地解释:“我养了一只流浪猫,大概在调皮。”


    沈砚喉结滑动,嗓音很淡:“既然调皮,下次记得关好。”说完抬腿走了。


    沈砚一走,沈廷屹推开书房门,是虎斑爬到书柜台架上,将摆件扫到地板上发出的声响。


    摆件是瓷器,已经碎了,喻梨正弯腰收拾:“不好意思,是我没看好虎斑。”


    “我来吧,小心扎到手。”沈廷屹蹲下身,将她手隔开说。


    喻梨索性蹲着身体看沈廷屹收拾。


    刚才两个人在外面闲聊时,喻梨在翻沈廷屹相册。


    沈廷屹的相册,连他自己的照片都很少,零星的几张,有沈砚、沈清、有几个同学,父母的,最多的却是喻梨。


    喻梨睡午觉的样子,喻梨上舞台表演的样子,喻梨吃东西吃得脸颊鼓鼓的样子,喻梨笑起来的样子,喻梨生气的样子……


    连喻梨自己,都快忘记,原来青春期里,自己是那么鲜活可爱。


    “怎么发呆?”沈廷屹半蹲着,提着垃圾筒偏头看她,眉头微微一皱,想起什么,“因为我哥,不自在?”


    喻梨摇摇头,只是对上他视线,忽然问:“沈廷屹,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喻梨的眼睛,在灯光下,有种猫一样剔透玲珑的质感,纤长的睫毛安静的垂下,黑


    白分明的眼睛里,终于明明白白只印出沈廷屹一个人的影子。


    沈廷屹圆领卫衣上凸出的喉结,滚了滚,握住垃圾桶的手指青筋凸起,半响,他才‘嗯’了一声。


    喻梨仿佛被人施法一般定住。


    明明是非常简单的一个‘嗯’字,喻梨却像那天他机场醒来握住她手时,感受到对方磅礴又汹涌的爱意。


    就那么一下子,她眼睛控制不住微微的酸胀感。


    沈廷屹有些无措,但他快速放下垃圾桶,想抱住她,又仿佛担心自己手脏,手指停在半空,无处安放。


    直到喻梨忽然搂上他脖颈。


    沈廷屹微微僵住。


    喻梨呼吸喷在他耳边,嗓音有些哑地说:“沈廷屹,对不起……”


    这次沈廷屹的手掌终于可以温柔地落在她背脊上,安抚似的拍拍她,有些好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喻梨喉咙发干,有些说不出话。


    她想,沈廷屹,对不起,就在半个小时前我还在想怎么按照你妈妈的意思,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跟你分开。


    沈廷屹,对不起,要是能早点察觉你的心意就好了,那样就不用在这么混乱的状态下面对你的心意。


    沈廷屹,对不起,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糟糕,你都不知道我做了多么疯狂的事……


    我其实……


    根本就不配!!!


    小区门口,龚叔替沈砚拉开库里南车门。


    沈砚很小的时候,龚叔就在他身边,沈砚的情绪,龚叔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按理,每次与堂弟见面,应该是沈砚繁忙的行程里难得的调剂,但沈砚今日从楼上下来,脸色并不好。


    因为方苒的事,龚叔连同沈砚周围跟着的人近日都有些小心谨慎。


    龚叔两天前曾在深夜陪沈砚前往那栋破旧的小区,沈砚在某个晚上,将拍下的那幅刺绣连同方苒的所有旧物一件一件烧掉,火光燃得很大,足足烧了一个多小时。


    沈砚在那堆火光里沉默的完成一场割舍。


    第二天,小区以及附近的规划项目正式启动,方禹被调往国外,沈砚身边没有人再敢提‘方苒’两个字。


    想到这里,龚叔忍不住看一眼后排沈砚。


    “点心廷屹吃得还好?”他开口问道。


    沈砚倒也搭腔:“太晚了,他没动。”


    龚叔笑了笑:“人口味总是有变动,我年纪大了,也跟年轻时的喜好不一样,我记得以前槐花一开,廷屹总忍不住爬上去摘。”


    沈砚看一眼膝盖说:“您记错了,爱爬树的不是廷屹。”


    龚叔愣了愣,随即想起什么,脸色微微变动,不敢再往下接。


    沈砚抬眼望向车窗外,夜色迷离,城市光影在他俊脸上浮动,他面色平静的想,沈清也记错了,爱吃槐花点心的,其实不是廷屹。


    “您说得对,人长大了,喜好总有变动。”他淡淡道。


    第24章 第24章不用,查一下车库的监控……


    沈廷屹有个医学交流会,需要出差三天。


    喻梨明白有些事不能拖,私下跟白果见了一面,没想到对方是个离异女性,比她大十来岁的小姐姐,听完她的想法表示支持,并且表示会积极帮忙联系相同血型的群友,让她放心做手术。


    喻梨就谨慎地定了手术时间和手术地点。


    去医院前,她回了一趟蒋家,下意识的想见见徐凤芝。


    徐凤芝没在家。


    “太太出去跟人打牌了。”蒋家佣人说。


    喻梨点头,刚想走,花房里的蒋然被花盆绊倒,摔了一跤。


    蒋然年纪大了,摔跤不是小事,惊得蒋家佣人慌慌张张,搀扶的搀扶,要打急救中心的打急救电话,忙得团团转。


    偏蒋然不当回事儿,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摔到腿,一点皮外伤,不至于送医院。”


    喻梨跟佣人一起把蒋然搀扶到沙发上,撩起他裤腿看:“蒋叔,这里都肿了,旁边伤口也很深,还是去一趟医院吧。”


    “家里有医药箱,把医药箱拿来,上点药,哪有那么娇贵,我年纪大了,不爱去医院折腾,家里休息休息就行。”蒋然坚持。


    “您确定其他地方没受伤,腰疼不疼,脑袋呢,看得清我手势吗?”说着,喻梨在他眼睛前比划两下。


    蒋然哭笑不得的:“咒你蒋叔呢,都说了只是腿绊了一下,刚好碰到花盆,可怜我那盆兰,我得赶紧把它移除来,那花可比我娇贵。”还没说完,又想去弄他的花。


    喻梨跟佣人赶紧将他按住:“您别动,先上药,什么花这么宝贝,我待会儿帮您弄,您别亲自动手了。”


    蒋然乖乖让佣人帮忙上药。


    上完药,又急着去侍弄它那盆打碎的蕙兰,说什么交给佣人,他不放心。


    喻梨无可奈何,只好自告奋勇:“那我来,我来您放心吗?”


    蒋然不闹了,让人搬了把老爷椅坐那儿看喻梨弄花。


    一会儿提醒她轻点儿,对待花根一定要温柔,一会儿教它松土的时候要把握力道,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


    “这里面学问多着呢!”蒋然倒是一点儿不客气地在旁边指挥她,“乐趣也多着呢!”


    喻梨弄得额头微微出汗,手套也脏兮兮的,不太明白能有什么乐趣。


    但蒋然确实很喜欢花房,蒋家大部分花都出自他的手艺,到他这个年龄阶层,风雅一点儿的富豪们喜欢品茶,下棋,不然是钓鱼出海旅游,蒋然却独独喜欢收藏花草。


    喻梨还记得当年跟徐凤芝嫁进蒋家,刻薄得跟这对新婚夫妇发生争吵,赌气地把自己在房间里面关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实在饿得不行,打来房门一看,不知道谁放了一盆花在门口,蒋然有点赧然的跟她解释,以为小姑娘看到漂亮东西就会开心点儿,希望她不要再生气。


    年幼的时候不懂事,还被她直接将花盆踢到旁边,长大了忽然读懂继父的一丝可爱。


    “我看您再忙都没忘记这堆花花草草,您说的乐趣,到底什么乐趣,我还是没弄明白。”喻梨拍拍土,看被自己移栽到新盆里的蕙兰,是含苞的季节,小小的花骨朵鼓鼓胀胀,将开欲开,有种沁人心脾的可爱。


    “心得静。心不静,当然感受不到其中乐趣。”蒋然捧着茶杯笑了笑,晃着老爷椅子,“但心不静也没关系,有时候就这么在花房里呆着,也觉得三千烦恼不过尔尔。你现在心静了没有?”继续幽幽问道。


    喻梨忍不住偏头看他,蒋然躺在椅子上,跟着椅子的节奏晃悠:“我看你找你妈有心事要讲,你妈不在,你跟这些花说说也好。”


    喻梨就忽然就明白,其实不是蒋叔叔急着侍弄他花草,也不是不放心佣人帮他弄,他是故意让她弄来着。


    “也不算什么心事,只是忽然觉得,她也不容易,很多事,我不该跟她怄气。”喻梨望着面前兰花,有些恍惚地说。


    蒋然笑:“你妈听了心里是高兴的。”


    “您当初为什么不顾流言蜚语跟我妈妈结婚?”大约气氛到了,喻梨问出自己很早就想问的问题。


    “迷恋。”蒋然倒也不避讳,“你妈妈太美了,我第一眼见到,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娶她’。”


    喻梨笑了。


    笑声被蒋然听到,蒋然解释:“你到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很多人,一生都碰不到那么热烈的喜欢的人,所以喜欢,又能拥有,是多么幸运。”


    喻梨想到自己曾经对沈砚的迷恋,又想到沈廷屹那一声‘嗯’,她觉得她明白的。


    喻梨眨了一下眼,想了想:“那静姝妈妈呢?”


    “静姝妈妈比你妈妈安静,我喜欢,不至于迷恋,按部就班的结婚,以为能相濡以沫也好,但她走得太早,我都快忘了她样子”蒋然说着说着声音弱了点,阳光太好,他打起瞌睡。


    喻梨摘下手套,找佣人拿了张毛毯,轻轻的盖在他身上。


    蒋然苍老的脸上,不见前些日子的焦灼,希望蒋家商超,已经顺利度过难关吧,喻梨想。


    她开车去医院。


    按照手术的约定时间。


    下车时,忍不住摸了摸小腹。


    两个多月以来,喻梨一直尽量避免去触摸那里,甚至很多时候会提醒自己去忘记那里有颗生命的存在。


    以为刻意忽视、拒接产生情感链接,给足自己心理暗示,就会没那么难受。


    但其实还是会伤感。


    她想徐凤芝比她勇敢,至少给与了她生命。


    而她因为犯错,所以不能给与小黄豆来到世间的机会。


    她是个不够有勇气的妈妈。


    对不起,小宝贝。


    这次换的另一家私立,医生检查完,血常规和凝血功能等都没问题,但根据她血型,还是建议她慎重考虑。


    喻梨这次不再纠结,明确说:“我有加入一些特殊血型的组织,能够应对手术发生的任何意外,需要签字的地方给我就可以,能尽快做手术吗?”


    她准备充分,医生没有拒绝的理由。


    护士找她签免责书,喻梨镇定地一页一页的签下。


    “手术时会先给您打麻药,手术时间大概半个小时,术后可能会有少量□□出血和轻微腹痛,都是正常现象,一般几天内就会缓解。”


    喻梨点头表示了解。


    又问对方有没有存包的地方,她需要存一下包。


    对方有些为难:“喻小姐,我们没有公共存包点,您让您聘请的护工帮您私人收着可以吗。”


    喻梨说:“可以。”


    不一会儿,喻梨请找的私人护工到了。


    是个30多岁的小姐姐,看起来很有照顾人的经验,喻梨是满意的。


    提醒她:“喻小姐,您可以进手术室了。我带您过去。”


    喻梨点点头。


    进去之前,喻梨把包交给对方:“麻烦您帮我收一下。”


    “好的,喻小姐,我全程会在外面等您,术后也会照顾您,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大概看出她紧张,护工温柔安慰道。


    喻梨:“谢谢。”


    刚抬脚准备进入手术室,包里手机响。


    喻梨本不想理会。


    手机响第二遍。


    “喻小姐,要不您先接,有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护工小姐姐将手机递给她。


    喻梨接过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喻梨微微皱眉接起来,听筒里传来对方着急的声音:“喻小姐,您是赵雨浓的朋友对吗,能不能麻烦您立刻马上赶过来酒店一趟,赵雨浓现在在天台,她要自杀。”


    喻梨变了脸色。


    “不好意思,手术暂时取消。”她转头对护工小姐姐道,白着脸跑去医院的地下车库。


    赵经理今日忽然被人上门殴打。


    那个客人是昨天入住酒店的,下午的时候轮到赵经理接班,客人非要说房间有问题,一定要见赵经理。


    结果赵经理一进去,直接当着手下员工的面,就被啪啪扇了好几个耳光,那个女人还带了打手的,当时酒店员工们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那个女人连同两个打手扒了衣服衣衫褴褛得从客房拖到大堂去,声称要让大家看看当小三的下场。


    当时酒店大堂人很多,女人带的人也很多,还有很多人录像,酒店保安虽然第一时间赶过来处理,但是事情还是闹得非常难堪,不仅酒店名誉受损,赵经理的事情被人发到网上,目前浏览量还在蹭蹭蹭上涨,赵经理又被上司批评了几句,估计是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也没回家,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去天台的。


    这是路上,喻梨通过赵雨浓的同事了解到的全部经过。


    喻梨想起赵雨浓那个男朋友,她跟赵雨浓熟,但是跟赵雨浓的男朋友只匆匆见过两次,只知道比赵雨浓大十多岁,听说是离异,气质儒雅,对赵雨浓非常宠爱。


    赵雨浓喝得微醺的时候跟她说:她缺失的所有父爱都可以通过对方获得,所以她不嫌弃他身上的老人味。


    酒店里早就围了好多人,甚至还有电视台的。


    还有人拿着手机在楼下在抖音直播:“大家看看啊,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跳,我腿都等麻了,这种小三跳楼估计也就做做样子,想博大众同情”


    喻梨听到这里,手指握了握,还是没忍住,一把夺过那女的手机架上的手机,直接砸墙上。


    “卧槽!你谁啊,你有病吧!”


    喻梨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她身上,冷冷的:“打赏钱,你们主播挣得不就是这种钱!”


    对方被她打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立刻要来攻击她。


    赵雨浓的同事挂着工作证跑过来,直播的那个女的被酒店员工拦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事跟直播者道歉,又很快拽着喻梨的手,“喻姐,你先跟我上去,赵姐情绪很不稳定,谁都安抚不了她。”


    喻梨跟她上电梯。


    天台风很大,楼梯口挤了好几个员工,派出所的人在安抚赵雨浓情绪,赵雨浓上司也在,苦口婆心跟赵雨浓道歉,解释说他没弄清楚情况,确实对不起赵雨浓,她是酒店优秀员工,无论发生什么,酒店一定力挺她,让她先下来。


    赵雨浓不为所动,有些呆呆地坐在天台边。她脸肿得很高,员工装被撕得破烂,随意裹在身上,双脚悬空在天台上,手搭在天台,手旁边是她的手机。


    风吹得稍微大点,她都能被吹下去似的。


    喻梨心疼得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赵雨浓。”一开口,声音就抑制不住的哽咽。


    听到她声响,赵雨浓终于有点反应,偏头看她。


    喻梨看到她红肿的正脸,她眼睛也是红的,布满了血丝,不知道哭了多久。


    “你来了啊,真好,最后,至少还能见到个朋友。”赵雨浓笑了一下,用她那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


    喻梨心都要碎了:“赵雨浓,我求求你,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下来好不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赵雨浓麻木得笑,拿起手机,“你看热搜了吗,你知道她们怎么说我吗,小三,不得好死,活该,不要脸,爸妈白养的,社会垃圾早点去死我当小三了,喻梨我当自己最痛恨的小三了,我爸就是被小三抢走的,结果我现在成了小三了,哈哈哈你说讽刺不讽刺。”


    “不是你的错!”喻梨坚定道,“不是你的错,是那个渣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惩罚你自己。”


    “谁会相信?”赵雨浓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掉泪,“连我妈都不信,你知道她看到热搜打电话说什么吗,说情愿当初没生下我。”


    “我信!”喻梨笃定道,“我信你,赵雨浓,我信你!”


    “你信我有什么用,我现在出名了,我赵雨浓当小三出名了,呵呵!”说完,她踢了一只高跟鞋下去,撑起手掌,跃跃欲飞。


    “不要!”喻梨立刻紧张得发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有点绝望,“我求求你了赵雨浓,你不会这么对我的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有个朋友,也是跳楼,你不会这么对我的是不是?我求求你了!”


    果然,赵雨浓犹豫了一下,但她很快掉泪:“对不起,喻梨,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活不下去……”


    喻梨泪流满面,哭得整个身体都在抖:“赵雨浓,我是不是你朋友?你现在跳下去让我以后怎么办,我怀孕了赵雨浓,我现在很冷,很害怕,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你下来好不好,你先下来”


    赵雨浓眸光闪烁:“你说你”


    “你先下来,我什么都跟你讲,都会过去的,你相信我,所有的都会过去,我情况没比你好多少,你先下来,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喻梨见她松动,继续安抚。


    旁边派出所民警见赵雨浓态度松动,一把将她整个人从天台抱下来。


    喻梨见她安全了,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断,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有员工拿来毯子,裹到喻梨身上。


    喻梨恢复力气,跌跌撞撞跑过去,整个抱住失神的赵雨浓,两个人的身体都是冰的。


    她终于,没有再次失去一个朋友。


    沈砚开完商务座谈会,跟助理并几个高管一块儿乘


    坐黑色商务车。


    地下车库闹哄哄的,沈砚皱了皱眉,随口一问:“怎么回事?”


    助理恭敬地替她拉开后座车门:“下午有酒店员工跳楼,来了一些媒体记者,酒店方诚挚致歉,调动所有人手,确保会议不被打扰,好在动静确实没闹到会议这边。”


    沈砚不甚在意,刚准备弯腰进车,耳边听到一道尖锐女声:“我保留今天所有媒体和个人的追溯权利,今天这里,但凡有一家媒体或个人,敢肆意发布关于我朋友的不实报道,我一定告他告到倾家荡产!”


    喻梨一手搂着遮住脸部的赵雨浓,避开拼命挤压过来的媒体闪光灯,掷地有声道。


    虚张声势!沈砚轻扯了一下唇角。


    随后弯腰钻进后座。


    汽车平稳滑行,沈砚埋头看会议上助理整理的资料,商务车划出车库


    电光火石,沈砚忽然想起什么。


    他抬头,跟助理确认一遍,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冷静克制:“你刚才说跳楼的是这家酒店员工,什么职位?”


    “好像是客房部经理。”助理有些诧异他问题,“我不太确定,我马上查一下。”


    沈砚捏住资料的手指隐约泛起青筋,但声线平稳冷漠:“不用,查一下车库的监控,上上个月19号有没有一辆车牌号XXX的白色宝马停过。”


    助理有些惊讶,毕竟从来没听老板记得谁的车牌号。


    “好的。”


    第25章 第25章沈廷屹心想,很好,他跟……


    喻梨一直记得那个早晨。


    她跟徐凤芝吵架,问徐凤芝爸爸到底去哪儿了,家里为什么最近老是有陌生人出入,为什么联系不上爸爸。


    徐凤芝懒得搭理她,让她别胡思乱想,赶紧去学校。


    她郁闷地从车上下来,踏入学校后,却惊讶地发现学校里气氛诡谲,人群潮高中部的教学楼涌动,有人说:“跳楼了,有女生跳楼了。”


    喻梨有些好奇地跟过去,教学楼下拉了很多警戒线,警戒线周围全是学生,警方已经开始做笔录。


    喻梨挤进去,问了一声:“谁跳楼了?”


    认识她的学妹小声说:“方苒,高中部的方苒。”


    喻梨一呆,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滩血迹,喻梨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血,而血迹的不远处,是已经被白布蒙上的尸体。


    “哪……哪个方苒?”大脑像是忽然被人重击,那种闪电般的眩晕感,不知道是晕血,还是晕那层冰冷的白布,白布里垂下一只纤细手腕,少女的腕间挂着一条红线串的生肖手串,喻梨认得属于方苒。


    很快,警察朝她看过来,正在做笔录的是赵可宁她们几个,高大的警察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向她走过来。


    喻梨却记得自己一点都没有害怕,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七层高的教学楼,她在那种眩晕感里,呆呆地想,为什么要跳下来,方苒不怕疼吗,那么高的地方下来,该有多疼啊?


    后来,喻梨重复做同一个梦,她拿着方苒的笔记本,站在教学楼的天台,对那个女生傲娇地说:“我不计较你在日记里说我坏话了,但是你别跳下去,很疼的,方苒,你回来……”


    每一场梦境,无一例外,少女毅然决然地从天台跳下,她连她裙摆都没有抓到。


    这一次,她抓到了。


    车内,喻梨抱紧浑身冰冷的赵雨浓,有些庆幸地想。


    酒店同事帮忙,一起将赵雨浓送回家,她情绪不稳定,喻梨留下来陪她。


    把她手机关机,给她敷毛巾消肿,推她去浴室泡澡,又给她换干净的衣服,最后帮她熬浓稠的小米粥。


    赵雨浓一直表现得十分麻木,直到喻梨熬粥时被烫到,疼‘嘶’得一声,赵雨浓终于有反应,进到厨房看她。


    喻梨白皙的手指烫起泡,赵雨浓一把拽住她手,冷冰冰说:“大小姐,不会干活,熬什么粥!”


    喻梨见她终于肯说话,有点讨好道:“有人跟我说,食物很温暖,吃饱了,连烦恼都会少一点。”


    赵雨浓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转身去客厅柜子里给翻找烫伤药,拽起喻梨的手,小心帮她涂抹药膏:“疼么?”


    “不疼。”喻梨摇摇头。


    “我是说下午在天台,你当时冲过来,撞到栏杆,疼不疼?”赵雨浓眼底有泪,她脸依然红肿,但没有下午时那么恐怖。


    喻梨赶紧摇摇头,又忍不住抱住她,她说:“谢谢你,谢谢你赵雨浓,没有跳下去。”


    赵雨浓骂她傻瓜,不知道那里很高,很危险。


    喻梨趁机说:“你以后也不要上去了,你不怕吗,赵雨浓,太高了。”光是想一想,喻梨依然心有余悸。


    “不知道。”赵雨浓有些恍惚的说,“我妈的电话大概是最后一根稻草吧,原来一个人社会性死亡那么容易,当时满脑子想的就是一了百了,连我妈都不相信我,说我就是爱慕虚荣,贪他钱,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相信你!”喻梨毫不犹豫地说。


    赵雨浓眼睛红红的:“谢谢你,喻梨,你拉了我一把,现在想想,当时确实太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又被网络上喷子刺激,才会那么过激,我跳下去是一了百了,便宜那个狗男人了!”


    “我帮你讨回来,真的,你今天怎么挨的这顿打,我怎么一巴掌一巴掌的帮你讨回来。”喻梨坚定道。


    赵雨浓就又笑了,怪苦涩的:“行。我相信就没你小梨子办不到的事。”


    小米粥咕噜咕噜地在砂锅里翻滚,最终成了浓浓的一锅,带着诱人的香气,喻梨给赵雨浓和自己各自盛了一碗,吃得胃里暖暖的。


    赵雨浓情绪恢复了些,喻梨也不敢走,跟她挤一张被窝里。


    赵雨浓跟她分享说:“他这次出差回来,确实很不一样,心事重重的,我发现他有另一部手机,手机里是他老婆跟孩子的照片,他跟我解释是前妻,最近遇到点困难,找他帮忙,我半信半疑,跟他吵架,他干脆提分手,说受不了动不动哄我,我吓到了,两年了,喻梨,我跟他在一起两年了,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跟他认错,妥协,发小作文检讨自己,保证以后不跟他作,你猜他回什么,他说他老婆可能发现了,对不起我,骗了我。你知道天塌了是什么感觉吗?我不骗你,我当时看到他信息,脑子里真的像打雷一样,耳朵一直轰鸣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去上的班,然后就是她老婆说客房有问题,一进去就挨她巴掌”很快赵雨浓说不下去


    深夜里,喻梨抱住颤抖的赵雨浓,宛如抱住一个婴孩。


    等赵雨浓停止抽噎,喻梨才拽住她一只手,缓缓放到自己肚皮上,问她:“摸到没有?”


    赵雨浓微微一颤,拖着鼻音:“有点硬硬的,你真有了?你太瘦了,根本看不出来。”


    喻梨点头:“嗯。”然后说,“对不起,浓浓,上次骗了你,我犯了一个特别大的错,没想到代价会这种沉重。”


    赵雨浓反应过来:“是上次酒店,沈”


    立刻被喻梨捂住嘴巴,不让她说出那个名字,但是她跟赵雨浓点了一下头。


    赵雨浓神色复杂,想了想说:“方苒的事,你现在不是洗清嫌疑了,沈……”又被喻梨捂住嘴。


    喻梨说:“都过去了,不重要,我跟你讲讲最近发生的事。”


    喻梨就从头跟她讲起,讲自己最开始没想那么多,本来听医生的建议大不了就生的,讲自己深夜的忐忑犹豫,讲沈廷屹的告白,讲到最


    后沈二太太跟她的见面。


    赵雨浓听完,被其中的复杂程度震惊:“所以,你那个发小其实是沈砚堂弟,他俩感情还挺好的,沈廷屹现在估计不知道你肚子里的是……”赵雨浓没敢往下说。


    喻梨点头。


    赵雨浓面色复杂:“你的事情确实要比我的复杂多了,我遇到渣男被小三顶多拍成短剧,你这是豪门狗血,外加一夜情,外加兄弟反目,那得一百集日日剧啊……”


    喻梨见她居然还有心情玩笑,被窝里挠了她咯吱窝一下。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赵雨浓被她逗得发痒:“好了,好了,不闹了,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喻梨说:“如果今天不是你的事,我现在已经从手术台上下来了。”


    赵雨浓:“你约了做手术?”有点可惜的瞅一眼她肚子。


    “嗯。”喻梨点头,“第一,我确实没有能力承担一个孩子,我不是说财力,而是后续她所有的情感需求,第二,你都说了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想那就尽量简单化一点,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


    赵雨浓忍不住摸摸她头发:“有时候觉得你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很情绪化,有时候又觉得你过分理智。”


    喻梨的脸颊蹭了蹭她手心,仿佛也需要抚慰。其实从那晚开始,她总觉得生活走上歧路,被恐惧、紧张、焦虑、犹疑填满,独自承担肚子里的秘密,已经很久没有毫不设防地跟人述说过,此刻说出来,反而轻松许多似的。


    “那……你那个发小,你喜欢他吗?”两个人躺在枕头上,面对面,赵雨浓又问。


    喻梨想了想:“跟姜北不一样,他让我心跳过两次。”


    “那就是喜欢。”赵雨浓笃定,很快又皱眉,“他妈妈那边?”


    “你觉得我会被这种事情打倒?”喻梨嘴巴上豪气万千,但心里鄙夷自己,明明最开始,她也想过是否对沈廷屹不公平,干脆退缩。


    赵雨浓笑了:“我朋友是真的很勇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樱花树下站谁都美,你的爱给谁都热烈。”


    “所以。”喻梨忍不住抓住她手,“浓浓,你也可以的,糟糕的事情都会过去的,有问题我们就一个一个解决,你相信我,好吗?”


    赵雨浓恬静地说:“谢谢你,小梨子。”


    有你当朋友真好啊


    沈廷屹参加的学术交流会是关于医学器械方面的活动,为期三天,在学术厅碰到作为投资方的沈清。


    座谈会结束后的afterparty,沈清礼貌避开上前攀关系的各家企业代表,径直走向沈廷屹。


    “我弟弟刚才在台上的样子真帅气,差点儿没认出来。”沈清永远笑眯眯的。


    “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姐夫呢?”沈廷屹单手插兜,他今日穿得正式,西装白衬衫,裤缝烫得平整,肩宽腰窄,在人群中央,有独树一帜的清隽贵气。


    “在M省,跟政府谈工厂落地的事,你上次发给他的几篇关于AI医疗方向的论文他觉得非常有参考性,有打算往这方面投资。”


    “姐夫一有点风吹草动,股价就跟着波动,他上次让我购入的几只股票”沈廷屹正说着,手机震动,他看一眼,是喻梨,眼睛一亮,抬头跟沈清道,“我接个电话。”说着避开人群,走到阳台边。


    沈清握着香槟杯,看弟弟接电话时脸色恬静,眉宇间有种不值钱的松散笑意,忽然有种家里这只小呆猪终于会拱白菜的兴奋感。


    喻梨陪赵雨浓陪到第二天,跟沈廷屹解释昨晚为什么没回他电话。


    沈廷屹听她说完事情经过,问她媒体那边需不需要帮忙,又说自己晚上的飞机,可能会提前到。


    喻梨就提议去接他。


    沈廷屹叹口气:“你好好休息,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清楚吗,还有,情绪起伏别太大,等我回来。”口吻非常宠溺。


    喻梨就‘哦’了一声。


    挂完电话,沈廷屹拧眉,仍旧忍不住担心。


    沈清忽然拍了一下他肩膀,俏皮道:“谈恋爱了?”


    沈廷屹眼睛亮得让人嫉妒,脸上幸福得也让人嫉妒,大大方方点头。


    沈清脸上笑出小酒窝:“能知道是谁吗,姐姐认识吗,要不要带出来跟姐姐吃个饭,姐姐帮你助攻。”


    沈廷屹并不避讳,坦坦荡荡:“你认识的,小梨子。”


    沈清的颊边的酒窝顿时有些挂不住,仿佛不太相信,喃喃道:“喻梨?”


    “嗯。”沈廷屹确定,目光清亮平和,“姐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当然。”沈清尽力维持满面笑容。


    沈廷屹单手插兜,微笑:“回去请姐一起吃饭。”


    “好。”


    沈廷屹心想,很好,他跟喻梨在一起,势必要克服重重阻碍,虽然没有人能动摇他,但有沈清的支持,当然是最好的。


    第26章 第26章沈廷屹忽然抓住喻梨的手……


    虽然喻梨下意识拒绝了沈廷屹关于媒体那边帮忙的事,但是稍微晚一点,抖音平台上关于同城‘小三挨打’的话题热度也慢慢下降,其他平台的博主也似乎删除了关于‘跳楼’的部分,事态似乎正慢慢得到平息。


    陆哲摊手说,不是他帮忙的,他虽然有点小钱,但是撤这种热搜还是得有更强硬的势力,不过帮忙找出那个渣男,替赵雨浓出口恶气的本事,他陆二爷还是有的,让赵雨浓甭管了,等着看好戏。


    喻梨还是去机场接沈廷屹。


    凌晨一点多到的飞机,沈廷屹下飞机看到她的信息,推着行李箱出来找寻她身影,看到她的第一眼,微微皱眉。


    喻梨就用指腹挠他下巴:“接你你还不高兴。”


    沈廷屹顺势拽住她手,握在手心里:“虽然我很惊喜,但你的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和休息,不能熬夜。”


    喻梨被他带着走,看他努力崩紧的冷白下颌,笑嘻嘻:“有没有人说你口是心非的样子怪可爱的。”


    沈廷屹眼底的笑意怎么都化不开,耳廓微红,不肯看她:“没有,你是第一个。”


    沈清跟沈廷屹同一班飞机,两个助理跟着她,其中一个恭敬的帮她推行李。


    沈清看着沈廷屹牵起喻梨的手,喻梨落后他半步,抿唇偷笑,两个人亲昵得不像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那年,穿着校服的喻梨叮叮咚咚跑来找沈砚的样子。


    “清姐,沈砚是不是回来了?”小梨子的校服裙摆,被她改得非常短,贵族学校,四季八套制服,仿英式的双排扣红色制服,衬得少女腰肢纤细如柳,长腿又直又白,活力满满。


    “应该没有吧。”沈清懒散的从阁楼的书房探出脑袋逗她,“你从哪儿得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少女撅起嘴:“我肯定有我的渠道,你又逗我的对不对,沈砚在哪儿嘛?我去他房间没找到人。”


    沈清就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能我看书看久了脑袋疼,沈砚去哪儿了呢?”


    喻梨赶紧举手:“我!我给你按头。”


    说完,少女搭拉着书包从楼梯跑上来:“清姐,我可会按摩了。”


    沈清躺坐椅子上舒舒服服地享受按摩,隔了几分钟又说:“看书看一下午,肚子有点饿呢!”


    喻梨立刻积极:“我,我马上去给拿点心。”


    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又往厨房跑。


    等她一走,胡桃木书架后的沈砚翻了一页书,淡淡道:“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无聊。”


    沈清瞄他一眼:“你不觉得小梨子逗起来很可爱么,好像怎么逗都不会不会炸毛。你不无聊,你不无聊,你倒是出声啊。”


    沈砚桀骜英俊的面庞,嘴角微挑。


    小梨子很快端了一盘水果点心上来,她跑得急,端到沈清面前时有点气喘吁吁,沈清叉了一块雪白的梨肉塞她嘴巴里,提醒:“小梨子,你校服又改短了,不怕沈砚看见?”


    沈砚闻言,终于从书里抬起脸,眉头中间凝起一个‘川’。


    少女顿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圆瞪,图囵着咽下梨肉:“我我马上去换。”


    “来不及了。”沈清有点同情道。


    果然,下一秒,沈砚从书架后走出来,白衣黑裤,五官出挑到极致的一张脸,眉毛微微拧起,一脸的严肃。


    喻梨吓得果盘差点儿端不稳,一整个塞进沈清怀里,转身就跑。


    还没到楼梯口,被沈砚拽住书包一把


    捞了回来:“站住!”


    少女跟只被拧着脖子的软猫似的,可怜兮兮,又娇有嗲:“沈砚”


    沈砚不吃她那套:“你给我过来。”拉着人往旁边去教训。


    年轻的沈清半个身体搭拉在沙发上,傍晚的阳光西斜,看少女被自家刻板的弟弟不情不愿的薅走,笑得花枝乱颤。


    那是回忆里最好的时光


    沈清收回目光,架上墨镜,心里叹口气。


    但她会祝福的,廷屹也是她最心疼的弟弟,她不会厚此薄彼。


    沈廷屹坚持开车,喻梨只好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时问他:“你饿不饿,要不要陪你去吃宵夜?”


    “还好。”沈廷屹随即想起什么,“你饿了?”


    喻梨点了一下头,她最近饿得非常快。


    沈廷屹把手机交给她,启动手刹:“开机密码是我生日,联系方式里面两家私房菜,想吃什么自己点,吃完饭好好睡觉。”


    喻梨输入他生日密码,找到联系方式,嘴巴上还嘟哝着:“我本来想吃烧烤的。”


    “烧烤不健康。”沈廷屹一本正经,但看她熟练的输入自己生日,嘴角微微翘起。


    “你现在的口吻很像唠叨的家长。”喻梨手指滑进对方给的菜谱。


    “我会是合格的家长,我保证。”沈廷屹看她一眼,忽然意有所指道,口吻很温柔。


    喻梨刷屏幕的指尖微顿,想起沈廷屹上次跟她提的结婚,什么意思自然不然而喻,但是沈廷屹并不知道真相,否则不至于这这样心态平稳。


    一个人的喜欢要有多浓烈,才会允许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存在。


    想到这里,喻梨微微坐直了身体,想了想说:“沈廷屹,其实”


    “什么”沈廷屹打了一个呵欠,到底是凌晨的飞机,一定非常累。


    喻梨就改口:“没什么,想说,我朋友的热搜事,你是不是还是帮忙了?”


    “打个电话而已,不算帮忙,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为她担心,嗯?”沈廷屹轻描淡写。


    沈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对于喻梨来说,要撤热搜还需要到处托关系,花钱,但是对沈廷屹来说,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但喻梨很早之前就见识过沈家的实力,没什么负担的接受:“谢谢。”


    沈廷屹很满意她态度,比起拒绝,他更希望喻梨不去计较这种小事,完全把他当成自己人,忍不住腾出握方向盘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沈清半夜回沈宅,碰见龚叔正送走家庭医生。


    沈清有些着急,以为是佑佑生病,龚叔却说,是沈砚半夜飙车,好在只是点皮外伤。


    沈清闭了闭眼,最近因为方苒的事,沈砚肉眼可见的憔悴,这个弟弟,比廷屹更让人操心,廷屹至少有事情会跟人分享,或者情绪也会外放,但沈砚,打小沉默内敛,学的是掌权人对情绪的克制不动声色那套,沈家大半的旦子压他身上,沈清偶尔看弟弟排得满满当当的应酬行程,心疼得不行。


    “又是为了方苒的事,我以为他早过了飙车的年纪,这事到底多久才能翻篇!”沈清语气不好,连儿子都来不及先看,径直往沈砚房间走。


    龚叔跟在她身后,听她念叨,心里却想,不一定因为方苒,沈砚在那晚烧掉所有东西后,独自完成一场割舍,没有因为方苒再有过任何情绪波动。


    今晚忽然飙车,也只是听说助理发给他一段监控视频,沈砚看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比得知方苒有可能不是自杀那天还要差。


    等龚叔将车停入车库,沈砚忽然一言不发,开走了沈家车库里其中一辆限量版跑车。


    沈清敲门进来时,沈砚手肘上的伤已经被包好,小圆桌边放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你是小孩子需要人担心吗,大半夜还要去飙车,佑佑都比你懂事。”沈清有些心疼得撩开沈砚睡袍衣袖,想看看弟弟伤口。


    被沈砚阻止,混不在意:“小擦伤而已。”


    沈清注意到桌上威士忌,皱眉:“受伤还喝酒。”


    沈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方便入睡。”又问她,“要不要来点儿?”


    沈清觑他神色,弟弟近乎瘦到近乎锋利的面颊透出几分清冷的厌世感,叹口气,打算陪他:“给我来一杯。”


    沈砚挑了一只水晶杯,又从冰桶里夹出两块透明冰块递给她。


    “姐夫这次去M市考察得怎么样?”他随口问。


    “地方政府非常支持,希望建厂的意向非常强烈,你姐夫在考虑一些别的因素。”沈清自己从酒瓶里到琥珀色液体,随即转移话题,“家里不聊公事。阿砚,人要往前走,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小梨子跟廷屹都肯往前走,你为什么不能?”


    沈砚垂眸看杯子的冰块,侧脸线条冷如刀刻,神色不明:“哦?他们怎么往前走了。”


    沈清说:“我今天跟廷屹一个航班,碰见小梨子来接他,廷屹大方承认他们俩在一起了,希望得到我们的祝福。我想过去的事就过去,小梨子本来也很无辜。你就算看廷屹的面子,以后也少为难她。”


    沈砚的握住杯子的骨指握到发白,一瞬间,漆黑眸色中有尖锐而复杂的东西闪过,但他偏头看沈清的目光已经平稳克制,语气很淡:“看情况。”


    沈清与他对视:“你有没有发现,一碰上小梨子的事,你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就下降,幼稚得不像你。”


    沈砚喉结滑动,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目光依旧平稳:“有吗?”


    “她现在是廷屹在乎的人,你也在乎廷屹,所以,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方……”


    沈清刚提起那个名字,沈砚打断她:“我已经放下了。”


    “放下她,决定忘记。”沈砚平静补充,俊脸波澜不惊,但眸色绝不是玩笑。


    沈清拍一下他肩膀,仿佛欣慰:“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佑佑,想亲他的小脸蛋再睡。”


    沈清走后,沈砚平静喝完一整杯威士忌。


    隔两天,沈砚抽空,去探望周远。


    来槐园,他来得频繁,通常有什么烦恼时,大多是生意场上的决策,沈砚会过来跟周远下棋,有时一个下午,有时两三个小时,被这个曾经的世界级冠军棋手嫌弃,你大好年华,不去享受人生,过你醉生梦死的富豪生活,跑我这儿陪我这个遭老头子,我能比得上花花世界里那些漂亮小妞啊。


    但今日周远开门看见他,脸色古怪。


    沈砚拂了拂身上落絮,桃花眼眼尾上挑,拧着礼盒抬腿进门:“您什么表情,带了您爱喝的茶叶,金屋藏娇啊,不欢迎我?”不客气地院里走。


    刚走几步,听到一道清脆女声:“看,我那个时候就这么点儿高,你也差不多,可你现在都比我高一个头了,我才到你肩膀。”


    喻梨穿着很休闲,马卡龙色系的针织衫长袖外套,配一条白色小裙子,栗色卷发松软的散在肩头,发丝间别了一支水晶发夹,衬得脸很小,五官精致,从袖口里露出的一截手掌白皙,正惦着脚在沈廷屹肩膀上比划。


    两个人站在曾经师娘替他们量身高的木门边比划,沈廷屹好脾气的任喻梨在他肩膀和发丝上摸来摸去。


    直到注意到门口提着礼盒的沈砚。


    沈廷屹忽然抓住喻梨的手,叫了一声:“哥。”


    喻梨背对的姿势,闻言下意识转身望过去,沈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庭院那棵槐树下,黑色提花衬衫,西装裤,裤缝严丝合缝,不见一丝褶皱,身形颀长,肩宽腰窄,表情淡漠到锋利。


    第27章 第27章沈砚眸色淡淡地说:“是……


    还是周远打破尴尬:“算你们都孝顺,还记得今天是你们师娘的忌日。”


    沈廷屹便牵着喻梨的手问:“哥也是来看师傅的?”


    沈砚颔首,目光落在男女那双交扣的手上。


    周远说:“得,你们运气好,我昨儿刚吊的汤,今儿吃佛跳墙,你师娘的最爱。”


    “我来打下手。”喻梨果断选择跟上周远。


    庭院里便只剩下沈廷屹跟沈砚。


    “哥带的什么茶?”沈廷屹看到他礼盒。


    “太平猴魁,周远爱喝,我倒觉得味道一般。”十几万一斤的茶叶被他随手将茶叶搁置在旁边石桌上。


    沈廷屹笑了:“哥连茶叶都跟我选的一样。”


    沈砚眸色淡淡地说:“是你选的和我一样。”


    沈廷屹有些意外。


    沈砚似乎察觉自己失态,清咳一声:“来一盘?”


    “上次没下完的那一局?”沈廷屹提议。


    沈砚应好,他对周远这儿熟稔,自顾去翻周远的棋盘。


    他俩记性都好,很快复原上次没下完的棋局。


    周远喜静,不爱用人。


    槐园除了偶尔有人来打扫,大部分时间,周远一个人收拾。


    他现在也教学生,但是去棋院教人,不让领家里。


    喻梨一边摘菜,一边问他为什么。


    “就你们三兔崽子还不够我操心的,可再别来人了,把你们的看到大已经够折腾我的了。”周远处理鲍鱼,忧心忡忡道。


    喻梨笑:“您操心什么了?”


    “操心你这颗傻白菜有没有被人拱错。”


    喻梨:“……”


    “没有拱错。”想了想,她脸红道。


    “哟!”周远刀法利落,“小梨子也会害羞啊?”


    喻梨就摸摸自己的脸,确实有点烫,笑眯眯:“肯定是因为太开心。”


    周远下刀:“不害臊。”


    喻梨不置可否。


    “你师娘就喜欢你这点,说小梨子什么心思都写脸上,一眼让看透,傻是傻了点儿,是个有福的。”


    “我师娘眼光就是好。”喻梨傻乎乎扬起笑脸。


    周远看一眼她,不知道想到什么,隐约叹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但你师娘说了,把你当女儿,你要是真跟沈二定下来,你师娘给你备了一份嫁妆。”


    喻梨顿时兴致勃勃,脑袋凑过去:“光我有嫁妆,沈廷屹没有?我们俩是不是得两份儿,不然师娘多厚此薄彼啊,您都给我得了。”


    把周远气笑:“我说廷屹怎么找了你这么一鬼灵精,以后准得是个妻管严。”


    喻梨笑嘻嘻:“借您吉言,以后我管钱。”


    周远受不了她:“滚滚滚,别这儿挡我事儿。我看廷屹以后得被你欺负死。”


    喻梨就哼唧,一本正经:“才不,我会对他很好的,特别好。”


    周远看她幸福到冒小泡泡的模样,想起以前小姑娘黏在沈砚身边的样子,有点唏嘘,但人总会长大,感情的事也从来没有先来后到,她跟廷屹在一起,两个人开心最重要。


    佛跳墙最耗功夫,虽然汤早就吊好,后面的工序也足足要两个多小时。


    沈砚跟沈廷屹的棋也下了两个多小时。


    周远把老婆留下的东西交给喻梨,一只金手镯:“你师娘节俭,也不是多贵重,让你留个念想。”


    喻梨笑得牙不见牙:“我会好好珍惜的。廷屹的呢?”


    周远真是要被他气死,指着那一堆宝贝:“你师娘没交代,有喜欢的自己挑。”


    喻梨一点不客气地开始研究哪个更值钱。


    周远被他气笑,觉得这姑娘乐天派,成天傻乐呵,挺好,抬脚去庭院看沈砚跟沈廷屹下棋。


    “哟,你俩今儿不讲兄友弟恭那套,杀挺狠呐。”周远剥南瓜子,看一眼棋局就明白了大概,心里纳罕。


    沈廷屹落后半子,但穷追不舍。


    沈砚占优势,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一盘棋下得跌宕起伏,越到后面越是惊心动魄,周远难得看得目不转睛,跟着两方走,心里快速的计算彼此的优势。


    最终,沈廷屹再下落不下白子,有点泄气地将手上白子丢回棋盘:“我输了。”


    喻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他旁边的,安慰道:“没关系,师娘说过,输赢不重要,做人开心最重要。”


    沈廷屹偏头看她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捏她鼻尖:“那是师娘安慰你这个臭棋篓子。”


    “我觉得是实惠最重要,比如你虽然输棋,我还是给你收刮了礼物。”喻梨眼睛亮晶晶。


    沈廷屹好奇:“什么礼物。”


    喻梨神秘兮兮:“待会儿给你看。”


    沈廷屹微笑,仿佛刚才跟沈砚厮杀的心都定了大半,因为喻梨的态度,输赢果真变得并不那么重要。


    沈砚全程坐对面,面容恬淡沉静,将周远的宝贝棋子一颗一颗收回精致的棋盒里,已经玉化的冰透砗磲棋子圆润光滑,沈砚却捏得很用力,偏这玩意儿越用力,越滑不溜啾的,噼里啪啦落入旗盒里。


    周远一句“开饭”,几个人纷纷忙碌起来,摆桌子。


    一顿饭吃得倒也热闹,大部分时间是周远说话,他一喝酒话就多,提起他们小时候,又提起早逝的老婆,越提越伤感……


    几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最后周远自己把自己喝多了,沈砚跟沈廷屹把他搀扶到卧室,周远抓住沈砚的手醉醺醺地说:“阿砚,你跟小梨子要好好的,你师娘说了,你就是心思重,太沉稳,小梨子蹦蹦跳跳,跟你最配,你们好好的,啊!”


    空气,顿时有丝诡异。


    沈廷屹的脸,微微尴尬。


    “您喝醉了。”沈砚帮周远搭上毛毯,口吻很淡,仿佛没有听见。


    两个人抬脚走出客厅。


    喻梨穿条白裙子,背着环保帆布包站在院子里,拿手机发信息。


    头顶是棵老槐树,绿树成荫,槐花已经落了大半。


    听到脚步声,喻梨回头,娇俏的脸在蓝天白云下褪去幼时的婴儿肥,挺俏的鼻,小巧的下颌弧,肤色白皙,眉眼弯弯,眼睛清澈明亮。


    她问沈廷屹:“睡了?”


    “嗯,喝太多。”沈廷屹说,又转头问沈砚,”哥下午有安排?”


    沈砚颔首,抬步下台阶:“去哪儿,送你们一程?”


    “不用麻烦,我们开了车。那哥你先忙。”两个人已经走近喻梨,沈廷屹很自然握住喻梨手心。


    沈砚余光瞥到两人交握的手指,幽静的瞳孔里有什么情绪急速流转,但面色如常:“行。”


    沈砚有司机,库里南开到门口,沈砚弯腰坐进去,片刻后,车窗降下,他神态温和,一副兄长模样:“今天太匆忙,下次再请你们俩好好吃顿饭。”


    沈廷屹看他目光和煦,并无介怀的模样,心绪安定,微笑:“好。”


    车窗重新升上去,黑色库里南平稳划走。


    沈廷屹跟喻梨牵手去车库。


    上车后没多久,喻梨献宝似的说:“师娘留给我一只手镯当嫁妆,我让师傅不能厚此薄彼,也给你薅了一块好东西……”


    沈廷屹笑着捏她脸颊,启动手刹:“财迷。”


    “师傅好东西多着呢,不要白不要。”喻梨笑嘻嘻。


    沈廷屹看她一脸开心样,趁机提起:“所以,既然是嫁妆,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


    喻梨愣了一下,因为赵雨浓的事情,手术又耽搁下来,沈廷屹回来后,有几台手术要做,也挺忙的,两个人一直没有空商量这件事。


    上次瞒着沈廷屹去做手术,后来赵雨浓的话打动她,赵雨浓说:“喻梨,你有没有考虑过,沈廷屹是喜欢小孩子的,如果这胎放弃,你以后万一真的生育困难,沈廷屹可以接受吗?”


    事情顿时变得进退维谷,但沈廷屹如果知道孩子是谁的,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且会相当痛苦。


    起初,喻梨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一晚埋葬,让所有事情拨回原点,但现在不得不考虑赵雨浓的话。


    儿科医生的沈廷屹该有多喜欢小孩子啊……


    喻梨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飘忽,忍不住落到车窗外,此刻的幸福,有种踩在泡泡里的感觉,随时可能被戳破。


    仿


    佛一盘仿佛走不活的死棋,哪个方向都是输,也没有快乐。


    他们身后,拐角处停驻的库里南车窗降下。


    沈砚看沈廷屹笑着捏了捏喻梨脸颊,随后汽车急速划过。


    他埋头用镜布擦拭金丝眼镜,再重新将眼镜架鼻梁上时,隐去了眼底的铅云般厚重的阴霾。


    车内,沈廷屹看她回避话题,腾出一只手握住她手指:“这个话题很让你为难?”


    喻梨转头看他,想了想,认真道:“沈廷屹,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这件事好吗?”


    沈廷屹微笑:“下午没事的话,待会儿谈?”


    喻梨刚要点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有信息进来。


    前方正修路,由双向道变成单独的道路,沈廷屹目光自然转向车头,专注去开车。


    喻梨手指点开信息,是一段无声的停车场监控,她有些莫名其妙,等看见自己的宝马从底下车库过栏杆时,脑中白光闪过,注意到监控时间,是20号的凌晨。


    发信息的人,是沈砚。


    喻梨的脸,一点一点,苍白、冰凉。


    “见一面。”沈砚的第二条信息很快过来,附上的是酒店定位,和时间。


    喻梨心脏骤然紧缩,想立刻将手机扔出窗外。


    车辆终于又重新驶入双道,沈廷屹仿佛才注意到她脸色似的,关心:“怎么了?”


    “没什么。”喻梨扣上手机,指骨捏得泛起青筋,“公司有点事,可能下午要回去加班。”她尽量维持语气里的镇定。


    沈廷屹:“这么突然。”


    “嗯,抱歉啊,廷屹。”嗓音不自觉染上一丝颤抖。


    沈廷屹见识过她对工作的重视,闻言不觉有什么,体贴:“我送你到公司楼下。”


    “嗯。”喻梨偏头望向窗外,不肯泄露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


    第28章 第28章我原本,就是个有点疯的……


    赵雨浓上班的这家五星级酒店,喻梨从那晚开始,尽量避免踏足,唯一的一次,是几天前赵雨浓闹自杀,喻梨急匆匆赶来,又匆匆接走赵雨浓。


    她从公司楼下打车到酒店大堂门口,在奢华的前台休息区独自坐了很久。


    期间她想了一百种方法去否认那个晚上,譬如装傻,因为沈砚也只是拍到他车而已,她可以死不承认,不做理会,可以找自己出现在那里的别的理由,但沈砚仿佛了解她想法,信息一条一条进来,不断攻击她心理防线。


    【你也可以不来。】


    [我想你那位朋友可以帮你解释丢失的监控。]


    她不能拖赵雨浓下水,赵雨浓不是沈砚的对手。


    喻梨握着手机,握得很紧,简直仿佛要将屏幕碎裂一般的用力,前台有服务生看她脸色惨白,还贴心地端了一杯水过来:“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需要帮您打急救电话吗?”


    “谢谢,不用。”喻梨接过那杯水,喝了大半,随即将纸杯扔进垃圾桶,按电梯上楼。


    五星级酒店走廊铺着昂贵的红色波斯印花地毯,质感高级,花纹繁复,令人晕眩,喻梨的小白鞋踩在上面,在那种眩晕感里,仿佛回到那夜醉酒,她跌跌撞撞,势如破竹,一定要去撕了蒋静姝那张嘴。


    同样的花纹,同样壁纸的走廊墙壁,喻梨的心情截然不用,隐约的,已经明白自己将要为彼时的冲动付出昂贵代价。


    所谓的神不知鬼不觉终究只是妄想,人确实不能轻易犯错,喻梨有些自嘲得想。


    按响门铃,几秒钟后,听到脚步声,房门被打开,沈砚换了一件白衬衫,没打领带,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没有沾染半丝酒气,明明中午还陪着周远喝了几杯。


    喻梨目光只敢落到他胸口位置,脸色非常差,近乎灰白。


    沈砚垂眸看她,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她在槐园的灵动生机已经全然不见,仿佛突然间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像一朵枯萎的,灰败的花枝。


    “进来。”他侧开身体,露出可以容纳她进门的空间。


    喻梨手指握成拳,用了一点力气,才能艰难抬脚。


    同样的房间,一模一样的格局,连茶几上的折叠纸巾都一模一样,毫无变动。


    “坐。”琉璃台的茶水壶里正在烧水,能够听到咕噜咕噜水沸腾的声音,沈砚只跟她说了一个字,便自顾去琉璃台处泡茶。


    喻梨没动。


    “我记得你喜欢果茶,青提乌龙可以吗?”沈砚往英式瓷杯里倒水,口吻称得上温和,高级落地窗外,是城市开始晕染的夕阳,他高挑的背影逆着光,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非常优雅。


    喻梨没应。


    等沈砚端着瓷杯过来时,喻梨的视线依旧低垂着,抓着自己的帆布包,沈砚递了一杯给她。


    她没接。


    沈砚忽然拽住她手心,喻梨整个人颤了颤,有些应激地想挣开,但被沈砚强硬握住,金丝镜片后,他幽深的眼睛一直凝视她脸上的表情,一改上午的雀跃开心,此刻,这张小脸上充斥着紧张、灰败,还有一丝绝望,她瘦小的肩膀甚至吓得微微颤动,沈砚喉结滚了滚,压抑着某种莫名的愤怒,克制着嗓音:“你手很凉,拿着。”然后,瓷杯被他强硬塞进她手心里。


    喻梨仿佛终于有些受不了似的开口:“你是为了恶心我,所以故意选这里吗?”


    “恶心你?”沈砚眸光闪动。


    喻梨几近崩溃,有些哀求:“沈砚,那晚我喝醉了,你也不正常,就算是我的错,在这间房间里发生的事,你能不能忘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砚没有出声。


    他看了她半响,她连同他对视都不敢,从一进门开始,目光一直落在他胸口位置,仿佛知道即将面对什么,但极力挣扎,不肯认命。


    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只为了一点。


    良久,沈砚掸了掸西裤上不存在的灰尘,落坐在在沙发上,胸口有陌生的情绪在肆意窜动,他极力克制,口吻称得上温文尔雅:“抱歉,该道歉的人是我。”


    这次,喻梨终于抬眸看他,警惕的,微微诧异的。


    “说到错处,这种事对你一个女孩子不公平,你想要任何补偿,都可以提。”日落的光晕从落地窗毫无保留的照射进来,他深邃的五官笼罩在那层光晕里,逆光,看不清表情。


    “我不需要任何……”喻梨冷冷的说,被沈砚很快打断。


    “但是……”沈砚有些残忍地说道,“有些错误犯了就是犯了,无法弥补,也不能修复。对廷屹更是不公平,你说呢?”


    喻梨打了个寒颤。


    但是好像头顶的那只靴子就那么砸下来了,因为提前预知,所以一点都不意外,有种麻木的钝痛感。


    “廷屹的世界很单纯,我想,他更适合单纯一点的女孩子,而不是我们这种背德的关系。”沈砚的声线,一字一句,平稳、残酷、刺耳。


    喻梨手上,还握着他方才塞给她的瓷杯,滚烫的开水,温度逐渐冷却,像她冷却的那丝希望,一瞬间只觉得身体连半点力气都没有,忽然一整个蹲下来,也没有察觉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掉泪。


    沈砚走近她。


    仿佛欣赏她眼泪,他半蹲着身体,抬起她泪流满面的小脸,指腹摩挲着她黏湿的肌肤:“现在,你倒是肯哭了呢。”


    喻梨手上的茶泼在他身,红着眼狠狠瞪他,咬牙切齿:“你混蛋!”


    她动作突然,他俊脸直愣愣挨了这波茶水,没有闪躲。


    喻梨已经推开他,再不肯待在这里,转身往套房外走。


    沈砚随手扯了几张纸巾擦拭脸上水滴,只在她身后冷冷道:“你要的补偿以及跟廷屹分手,两件事,不要拖太久。”


    回应他的,是‘砰’地一声被大力气关上的套房门。


    沈砚面无表情,手臂里,原本包扎好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沁出血水,但他仿佛浑然不觉。


    落日的余晖照耀进来,将他颀长的影子拉得桀骜又冷寂。


    喻梨哭了很久。


    从坐上专车开始,眼泪掉得麻木且毫无知觉,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一时行差踏错,走上岔路,一时不察而已,总可以修正,但原来前面早已是万丈深渊,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她


    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蜷缩在被窝里仿佛能逃避全世界的恶意。


    沈廷屹给她打了两遍电话


    喻梨第二通才接,那头,他温柔询问她,加班加完了没,要不要跟他一块儿吃晚饭。


    她控制着嗓音说自己还在忙,让他不要等她。


    挂完电话又开始哭,只觉得那么好那么好的沈廷屹,她已然已经不配了。


    沈廷屹在书房看患者的病历报告。


    小虎斑那日在书房闯下祸端后,最近被罚门禁,只能一会儿跑过来用爪子挠一下书房门,见主人不应,有些憋屈地又跑回自己的猫窝。


    等城市的夜幕变得很深的时候,小虎斑忍不住第N次挠门,这次主人打开门,弯腰抱起它,晃了晃它的小短腿,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不是也有点想她了?”


    随即,小虎斑被抱到自己的猫碗前,沈廷屹给它倒了点儿猫粮,陪它玩儿了一小会儿后,去冰箱里找食材。


    大约四五十分钟后,小虎斑嗅到好闻的烧烤味,喵呜呜地叫了好几声,抱怨:“好呀,你用冷冰冰的猫粮打发我,结果半夜三更自己给自己开小灶。”


    沈廷屹摘下防烫手套,看了一眼腕表,猜想喻梨差不多已经下班。


    勾唇,拍照发给她:“上次不是说想吃烧烤?”


    喻梨手机震动。


    她心绪逐渐平缓,没有方才那么激烈,又奇怪的在那种伤心绝望里,还能感受到饥饿,原来人的难过跟饥饿并不冲突。


    然后,沈廷屹就给她发了照片,喻梨就觉得沈廷屹是个大傻子。


    怎么说什么,他都会记得。


    她找冰块敷了敷有些肿的眼睛,不想浪费他心意,问他:“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沈廷屹说他下来。


    不一会儿,门铃响,喻梨去开门,沈廷屹提醒她躲一下,他把烤盘也带下来了。


    喻梨的公寓,依旧维持着一种稳定的杂乱。


    她刚给他递完一次性拖鞋,又慌里慌张去找放烤盘的隔热垫,等食物摆上桌,卖相一流,羊排、牛排、玉米、金针菇、莲藕,食物产生的美拉德效应在勾引喻梨的味蕾。


    一时只觉得沈廷屹的手艺实在太好,跟自己乱糟糟的小破公寓实在太不匹配。


    就好像乱糟糟的自己,也配不上那么好那么好的沈廷屹一样。


    她有些伤感得想,但还是不想让沈廷屹发现自己的异常,俏皮地问:“沈廷屹,你的厨艺跟你手术能力,哪个更棒?”


    沈廷屹摘下厚重的隔热套,捏捏她脸:“你现在不会想听我在手术台上解剖患者的身体的过程的,虽然跟我处理食材的手法很像。”


    喻梨笑笑,又打开冰箱:“你喝点什么?”


    沈廷屹要了一瓶啤酒,但禁止喻梨喝,只准她喝烫过的椰汁。


    两个人窝在喻梨乱糟糟的公寓,边吃宵夜,边看电影。


    选的是老电影《怦然心动),关于青梅竹马的故事,喻梨挺喜欢的。


    沈廷屹看她吃得有些急,眯眼问她:“晚上没吃饭?”


    喻梨撒了一半的谎:“加班饿过了,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正想点外卖。”


    沈廷屹看她吃成花猫,递了一张纸巾给她:“有男朋友还要点外卖会不会太可怜?”


    喻梨心里又有点难过。


    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让沈廷屹看出来,擦了一下脸说:“可我男朋友是个救死扶伤的伟大医疗工作者,我总不能老是劳烦他宝贵的手吧。”


    沈廷屹想了想:“我有时候确实会比较忙,但你三餐要按时吃,我让‘食味’的老板按时给你送正餐,宵夜我来做,嗯?”


    喻梨的脸,在电影屏幕闪动的光线里,微微凝住。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问:“沈廷屹,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么好?”你要是没有这么好,也许,我就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跟你提分手。


    沈廷屹握着易拉罐,偏头看她的目光很静:“感觉自己有点趁虚而入,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希望做得更完美一些,这样你不会轻易跟我说分开。”


    喻梨喉头又开始哽咽。


    她要很努力的压抑住那种哽咽感,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小茶几,但是喻梨忽然往沈廷屹屁股变挪了挪,抱住沈廷屹手臂,脑袋一整个靠在他身上,非常安心的,依赖的姿势,好像她突然就特别需要他一样。


    “不吃了?”沈廷屹偏头问。


    “吃饱了。”喻梨说,又忍不住抱紧他手臂,“你,不是趁机而入,是因为心动,心动喜欢你,喜欢得越来越多,才会想要在一起的。”


    沈廷屹这次没忍住,吻了她发丝一下,想了想说:“喻梨,跟我在一起不会特别轻松,你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但是请你不要犹豫,也不要打退堂鼓好吗?”


    喻梨的眼睛已经红了,但是她一点都没让沈廷屹看到。


    她有想过,沈廷屹刚才那样说的时候,她应该冷静的跟他讲,两个人太快了,她其实根本没想好,再顺势慢慢提分手之类的。


    但是喻梨舍不得,舍不得看沈廷屹那双明亮炙热的眼睛里透出的伤心和失望。


    她品尝过暗恋的滋味,很长一段时间里,知道爱而不得的苦痛,因此明白沈廷屹简单的‘嗯’字里,有多少长久的坚持,她不想做那个向他投掷‘永远不会被喜欢,只是因为脆弱才被选择’的那一个。


    她得让他明白,跟他明确,他所有的爱,都是值得,且配拥有盛大的回馈。


    “你看这部电影的结局没有?”喻梨压着嗓音问他。


    沈廷屹偏头看一眼,关于青梅竹马的爱情片。


    “他们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了。”喻梨轻快回答。


    所以,我也会克服很多的障碍,除非你真的哪一天对我失望透顶,选择离开,但至少现在的我,不想做先提分手的那个。


    我原本,就是个有点疯的,恋爱脑。


    第29章 第29章他叫来母亲生活助理,仔……


    蒋静姝踩着高跟鞋,半步不肯停歇,怒气冲冲地走向沈氏大楼。


    然而进入沈砚的办公室遭遇重重阻碍,第一道楼下的前台关卡,她就被工作人员礼貌地拦截,但蒋静姝已经顾不得许多,她摘下墨镜,有些疯狂地威胁:“我到底还是有点知名度的明星,如果今天见不到沈砚,我保证,今晚各大平台的热搜一定挂上你们沈总的桃色绯闻!”


    前台见她态度强硬,眼神疯狂,又确实是隐约熟悉的偶像剧明星,有些不确定地跟总秘处打电话。


    5分钟后,总秘处的小助理回复说:“沈总十五分钟后还有个会议,可以给蒋小姐五分钟的时间。”


    前台替她刷高层专用电梯卡,蒋静姝重新戴上墨镜跨进去,她弧度漂亮的下颌线崩得很紧,因为长期节食而显得娇小的身体因为压抑不住怒火,微微颤动。


    沈砚的办公室,需要穿过总秘处十几位秘书的格子间,蒋静姝的电梯刚抵达,已经有助理等在那里:“蒋小姐,走这边。”


    蒋静姝势如破竹,一把推开沈砚办公室的门,因为情绪激动,根本克制不住咆哮:“沈砚,你玩我!还是玩我们蒋家?许志恒说要做空的那支股票根本他自己根本就没买多少对不对?南岸区那块地也根本就不可能拿来开放房地产,政府刚刚宣布要在旁边空地修建公墓,地铁的规划也根本到不了那里!”


    沈砚正在商务电脑前看一份冗长全英文专业报告,身后,是巨大的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城市风景的豪华落地窗。闻言,他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微捏了捏眉骨的压痕,慢条斯理地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棱角分明的一张脸,英俊得近乎邪气,带着浓浓的精英阶层斯文败类的凉薄气质,嗓音平稳:“我有教你录音我跟商业朋友的谈话?还是我有教你偷盗公司的内部文件资料?”


    蒋


    静姝的眼睛瞬间通红:“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听到那些,故意让我找到你文件,故意害我们蒋家破产?”


    沈砚手指在那张昂贵的定制胡桃木原木桌椅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低垂着眼睫,仿佛懒得看蒋静姝那张愚蠢又贪婪的脸,平稳语气透着几丝残忍的凉薄:“你如果按照我们的合约,安安静静扮演一个合格的替代品,私下没有那么多的小动作的话,你现在依然是风光的蒋家大小姐,而不是即将变卖蒋氏商超股份破产的蒋家大小姐。”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是喜欢‘方苒’吗,到底为什么?”蒋静姝的眼泪砸下来,她不理解,猜不透,摸不着,她虽然在沈砚身边待了三四个月,但似乎从来,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


    沈砚递上一张抽纸给她,并不是她眼泪触动他,而是他惯来的涵养,因为他平淡的口吻中透着一丝冷酷:“你应该问问自己,是谁让你整容成这个样子,出谋划策让你靠近我。我不反对人性贪婪的部分,但是有些苦果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自己吞咽。”


    蒋静姝立刻想起徐凤芝,徐凤芝今日打电话质问她,问她给的那些资料到底是不是真的,问她这么久难道都是在被沈砚玩弄,质问她到底有多蠢,才会在一个男人身边这么久,都抓不住他的心?


    蒋静姝这才知道,徐凤芝偷偷蒋将氏商超的股份抵押,几乎全部换成了自己最近从沈砚身边探听到的消息,想要最后搏一把。


    那一刻,徐凤芝身上所有的母爱仿佛都化成了毒苹果,她有些呆呆的品尝,失去理智的愤怒令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沈砚。


    蒋静姝拍开他递来的纸巾,双眼赤红:“沈砚,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方苒?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忍住不碰她!你太会伪装了,你控诉别人贪婪的时候,为什么不看看自己设下的饵。”


    “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根本就是个魔鬼,你没有爱过任何人,也不配爱!你一定一定会有报应的!”被逼绝处,蒋静姝语无伦次,咬牙切齿的诅咒。


    沈砚英俊的面孔毫无波动,恍若未闻,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只是说:“我们的合约依然有效,承诺你的资源不会撤销。”随即按下内线,声线冷硬的冲下属道,“送蒋小姐下去。”


    蒋然住院了,突发性心脏病。


    通知喻梨的是蒋家佣人,喻梨赶到医院时,蒋然正在医院抢救。


    徐凤芝居然不在,蒋静姝也不在,喻梨只能询问蒋家佣人。


    方姐告诉她,蒋然上午跟徐凤芝吵架,两个人第一次吵那么厉害,佣人们隔得远,只听了一耳朵,判断应该是因为公司的事,但是具体什么原因不清楚,吵完架,太太就着急忙慌的出门了,然后下午,蒋然突发心脏病晕倒,打电话给徐凤芝和蒋静姝,两个人一个关机,一个没有接。


    喻梨又去问医院蒋然的情况,但护士也只跟她说医生一定会尽力抢救,让家属保持冷静。


    喻梨给徐凤芝打电话,徐凤芝关机。


    再打给蒋静姝,打到第三通,蒋静姝终于接听,喻梨跟她说了这边情况,蒋静姝哽咽地说马上过来。


    喻梨在急诊手术室外坐了一会儿,沈廷屹敢过来时,看见她有些紧张地反复握着手指。


    沈廷屹递了一瓶超市的热牛奶给她,安慰道:“我来之前跟心脏科的了解过一点情况,这种手术的抢救难度虽然很大,但你们运气好,碰到的是最好的心内科手术医生,放心吧。”


    喻梨勉强笑了一下,想了想说:“蒋叔叔一直对我挺好的,我在国外的时候,他经常给我打电话,比我妈妈还要关心我,他是个挺好的继父。”


    沈廷屹安慰似的摸摸她头。


    蒋静姝戴着黑色口罩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觉得有些刺眼,但是她忍住挑刺,只是红着眼睛问:“我爸爸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喻梨说。


    蒋静姝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是来的路上就哭过,她的小助理有些无措地递了一杯冰美式给她,小声提醒:“蒋姐,您别哭了,晚上还有广告拍摄,眼睛哭肿的话,化妆师没法补救,您喝点咖啡去水肿好吗?”


    被蒋静姝生气地拍开:“你疯了还是麦姐疯了,我爸爸现在在ICU,谁要去拍广告!”


    小助理被泼了一身咖啡,十分无助:“可导演那边已经从下午延迟到现在,麦姐说如果晚上再不去,广告商那边会找我们赔违约金的。”


    蒋静姝还要再发作,忽然被喻梨一把拉住:“你冷静点儿,她也只是助理而已,你的工作性质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要被人拍到。”


    蒋静姝甩开她:“用不着你好心,看我现在这样,你很高兴是不是?你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喻梨差点儿被她推倒,幸好沈廷屹扶住她肩膀。


    沈廷屹看着蒋静姝发脾气的样子,微微皱眉,刚准备说什么,喻梨忽然一把拽住蒋静姝头发:“我理解你现在因为担心蒋叔心情不好,但是你发脾气也要有个限度,你是生怕蒋叔抢救过来还要看到我们两个吵架再把他气晕过去。你现在两个选择,违约金如果能承受就乖乖呆在这里,任那边开天窗,自己掏钱赔,要么,这里有我,你在这儿除了焦虑担心,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回去拍你的广告,然后把后续能推的行程推掉,蒋叔就算抢救过来,还是需要我们一起花精力照顾。”


    搁往常,蒋静姝免不了跟她大打出手,但是这会儿,不知道是被她气势吓到还是别的什么,居然很快认怂,冷着脸:“你抓痛我了,不是说不吵架?”


    喻梨放开她。


    蒋静姝想起目前现状,很快,她再也不是那个能由爸爸护着,撒撒娇就能随意支出一大笔金钱的小公主了,她看一眼狼狈的助理,再看看面前喻梨,有些冷硬道:“那我爸爸拜托给你,我拍完立刻赶过来。爸爸有任何事,请你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喻梨‘嗯’了一声。


    蒋静姝跟小助理一块儿走了,走到一半,她回头看一眼喻梨跟沈廷屹,奇怪,以前她特别讨厌喻梨,讨厌她比自己还傲娇,讨厌她从父亲身上夺走父爱,讨厌她的一切,但真正出事,站在自己身边支撑的,居然只有喻梨。


    蒋静姝回头时,喻梨正第N次跟拨打徐凤芝电话,但是就像爸爸被审判后,徐凤芝转眼嫁人让自己失望一样,这次蒋然出事,徐凤芝依然在令她失望。


    她有些烦躁地咬了咬牙,但抬头看到沈廷屹清隽的面容,他眼睛里写满的那种‘一切有我’、‘我会陪着你’的纵容感,令她动容,忍不住抱住他腰肢,将小脸埋进他胸膛,使劲儿嗅着他身上气息,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仿佛能缓解她焦躁,那么令人安心。


    沈廷屹揉揉她脑袋,轻声安抚:“会没事的。”


    蒋静姝走后,沈砚有个执行董事例会要开。


    董事长秘书办的助理忽然过来通知,沈父下午有要事需要处理,下午的例会由沈砚代为主持。


    沈砚闻言没什么意见,迈着长腿,坐上豪华会议室的主席位置。


    沈父近几年已经将大半权利移交给儿子,沈砚早已是沈氏实际上的掌权人,在场的股东对沈砚主持例会没有任何异议。


    但沈砚一边主持例会,一边吩咐下属,暗地里查询沈父长开的那辆座驾地理位置。


    会议在下午六点左右结束。


    沈砚推了晚间的两个应酬,按照下属查到的地址,将车辆停驻在一家新开的极为隐秘的私人会所对面街角。


    车子停驻了近半个小时。


    年轻的助理忽然低声提醒在车上处理公务的沈砚:“沈总出来了。”


    沈砚从半降的车窗冷眼望过去,沈父个子高挑,眉眼生得温润,年近60,却保养得极好,裁剪合身的昂贵西装,是顶级的料子,将他整个人


    衬得十分儒雅,一看就是手握权力的又有涵养的那种男人。


    与他一同出来的,是打扮得同样优雅知性的徐凤芝,徐凤芝满面愁容,站在沈父身旁,很有股我见犹怜的味道。


    沈砚的胃部,隐约的,又传来熟悉的绞痛感。


    那种令人作呕的绞痛感。


    沈砚回沈宅时买了母亲爱吃的一家烤鸭。


    底下有专门的炭火烘着,保证切得薄薄的鸭片带回去也像刚烤出来似的,外脆里嫩。


    母亲的祖籍是京城,出生于大户人家,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幼时母亲总抱着沈砚,讲自己小时候的事:跟你外婆去外祖父家,祖父家派头极足,姊妹众多,总是挤挤挨挨在一起,祖父生平爱吃,不管北边的还是南边的,但凡他没吃过的,总要忍不住尝一尝,有一年家里请了个厨子,说是有烤鸭的秘方,从京城百年老字号里带出来的,外祖父立刻让人起了果木炭火的炉子,那天一共烤了六只鸭子,片儿的薄薄的,你外婆喂给我,我后来再没吃过烤得那么好吃的鸭子


    沈砚到家时,沈母正在书房练字。


    穿一件青釉色的旗袍,旗袍上头针线素雅,但看得出缝制的手艺细腻,一整片的花纹明暗交织在锦绣旗袍上,勾勒母亲柔软腰身。


    见到挺拔的儿子,沈母搁下毛笔,笑笑:“怎么今天有空陪我?”


    “应酬的局刚好在这家烤鸭店,想起您爱吃。”沈砚将精致的盒子放在古朴的楠木圆桌上,揭开盒盖,因为底下有碳火偎着,片得薄薄的鸭肉还冒着热气,鸭皮的部分炙烤得刚刚好,色泽焦糖,肥瘦相宜,一看就引人食欲。


    两人各自洗完手,沈砚亲自替沈母包了一份,用筷子挑一点甜面酱,抹在荷叶饼上,放几片烤鸭,再放上几根葱条,黄瓜条,萝卜丝。


    沈母看儿子贴心,笑着提起:“我们小时候吃,是蘸白糖,你外婆喂给我。”


    沈母是被娇养大的,外祖父家极为有钱,外婆当年的陪嫁厚厚的,据说后来偷偷运到海外,也是整整一艘船的珍品。


    蘸白糖是大宅门里面的太太小姐们兴起的,她们不吃葱也不吃蒜,喜欢用又脆又酥的鸭皮蘸了白糖来吃……


    沈砚陪母亲说了点话,她今日倒兴致极高,温声细语的跟沈砚絮叨。


    沈砚也极为认真地听,并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多年后,沈母似乎渐渐释怀了,不再是当初被好友徐凤芝背叛的歇斯底里,那时她连沈砚都恨之入骨,也疯狂地说过:“你是他的种,你跟他一样,骨子里留着风流的血,你给我滚!”


    沈母睡得早,聊着聊着就困了。


    沈砚整理母亲的字,漂亮的沾花小楷,沈母练字不拘什么,写诗写句,沈砚拿了几张看。


    “东风恶,欢情薄……”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最后一张的落笔,却是‘情深不寿’。


    他叫来母亲生活助理,仔细询问沈母最近的状态,胃口好不好,情绪起伏呢,有没有定时去看心理医生之类的。


    第30章 第30章“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小……


    徐凤芝在深夜才出现。


    蒋然已经成功抢救过来,但医生说,后期也要准备心脏搭桥手术,这段时间需要静养,绝不能再受刺激。


    喻梨控制不住跟徐凤芝吵架,质问她关键时刻,到底去哪里,有多重要的事,才会关机联系不上人。


    徐凤芝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面容憔悴,连跟喻梨吵架的心情都半点没有,只说是正事,让她管好自己就好,蒋然这边她会陪着,让她先回去。


    喻梨从下午到深夜,等在蒋然的手术室外煎熬,到底熬不住,沈廷屹送她回家。


    隔天,陆哲跟她发消息,蒋氏连锁商超股份很有可能易主,蒋然资金流似乎彻底断裂,名下百分之二十发股份已经私下抵押给和润,短时间内还不清债务的话,蒋然即将彻底失去蒋氏商场的控股权。


    喻梨终于明白蒋然为什么病倒。


    徐凤芝的错误投资,买地,做空股票,最终将蒋家彻底葬送。


    喻梨瞬间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但喻梨也顾不上那些。


    早晨起来,她发现自己□□出血,虽然很少量,但也足够使人惊慌。


    喻梨承认自己有放弃这个宝贝的想法,但是真正看见那丝血迹,她还是慌乱无措,好像小宝贝洞察她所想,所以先一步要离开她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


    她脑子乱哄哄的,只能打电话求助赵雨浓。


    赵雨浓最近在处理渣男以及办理离职手续,听到电话里她的慌乱,马不停蹄赶过来。


    她没见过那么脆弱的小梨子,好像那天晚上安慰她所有事情都会过去的,那个无坚不摧的喻梨很快被现实打倒了。


    赵雨浓送她去医院,喻梨一路上很沉默。


    检查结果出来,并不是流产前兆,只是着床出血,问是不是产妇最近情绪波动太大,开了点儿药,建议喻梨最好静养半个月,不能再有剧烈活动,或者太大的情绪波动。


    听到结果,赵雨浓松口气,脸上露出点喜色,但侧头去看喻梨,发现她情绪也并没有好转,反而问了医生一句:“我这种情况,今天适合做流产手术吗?”


    是上次喻梨预约的医生,但因为赵雨浓的事手术临时取消,这会儿面对喻梨同样的问题,对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提醒她:“喻小姐,您要不要慎重考虑一下,虽然我是个医生,相信科学,但是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还是很有意思的,您肚子里的小生命,非常顽强,您不觉得吗?”


    赵雨浓赶紧插话,搀扶起喻梨:“对,我们再考虑考虑,哪里拿药,我带她去拿药。”说完,将喻梨带出去。


    一出去,喻梨就挣开赵雨浓,脸色很差:“我上次跟你说过现实的问题,赵雨浓,这个孩子,它不能要。”


    赵雨浓说:“你看看你自己,刚才以为它出事,你其实是不是很难受,很舍不得。”


    喻梨没说话。


    赵雨浓:“喻梨,我们是朋友,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一定支持你,也都一定陪在你身边,哪怕杀人放火都行。我只是建议,你跟你喜欢的人商量一下这个问题,再做决定好吗,毕竟你血型真的很特殊。”


    喻梨沉默,她觉得所有的事情最终走向一个无解的死局,从沈砚拿出监控开始,那一晚成了彻底洗不白的污点,她以为的歧路,或许只是死路。


    赵雨浓送喻梨回家,刚好碰到‘食味’的员工打电话过来,说是给喻小姐送午餐。


    食材是非常高级的三菜一汤,菜品奢侈又营养丰富


    喻梨说是沈廷屹定的。


    对比自己正在处理的渣男,赵雨浓不得不感叹:“果然人跟人的参差是很大的,我遇到的渣男就应该被放进滚动洗衣机搅动一万遍再出来,碰上沈廷屹这样的,你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


    喻梨其实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喝了一口汤,忽然说了句:“时机不对。”


    赵雨浓联想起目前的复杂状况,再看一眼喻梨因为骨骼太小,依旧看不出隆起的小腹,叹口气。


    确实时机不对,不管是早一点,早在姜北之前,或者晚一点,晚到喻梨已经对孩子做出完全不用考虑第三方的决定,她跟沈廷屹也许都没有这么复杂纠结。


    “要不然你们去国外吧,国外发展试试,国外医疗也更发达。”赵雨浓灵光一闪道,又觉得不现实,“算了,我胡说八道的,总之,你考虑清楚然后跟沈廷屹好好商量看看,完全坦白的话,我是你,我其实也难以启齿。”她非常理解小梨子的鸵鸟心态。


    这种事,怎么跟沈廷屹开口?


    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想象的,我前男友的,而是你哥哥的。


    赵雨浓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脑子跟舌头同时打结,她居然都有点后悔刚才在医院里阻止喻梨,还很事不关己地劝说她跟沈廷屹商量。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先养好自己的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吃完饭,赵雨浓就推她进卧室,“医生说你至少要卧床休息一周,这一周里,咱们什么都不想,就好好养身体,好不好?”


    沈廷屹约了沈砚吃饭,沈清刚好来集团处理事情,听闻约沈砚午饭的是廷屹,也一块儿过来了。


    沈廷屹定的餐厅,是家格调优雅,菜品也不错的网红餐厅,原本是计划带喻梨来,但最近诸事繁杂,她似乎也没那个心情。


    沈清遗传沈母挑剔的味蕾,尝了一口勃艮第红酒炖牛肉说:“肉质火候差了点儿,但还行。”


    “他们家做得好的是甜品,姐待会儿尝尝。”沈廷屹微笑说。


    “OK。”


    两个人聊天时,对面沈砚将资料推给沈廷屹:“公司名下有好几个慈善基金会,你上次说的患者情况,周扬帮你确认过,是符合捐赠条件的,已经帮你把资料递过去了。”


    沈廷屹这次笑容亮堂:“谢谢哥,幸好符合捐赠条件,等有合适的肝脏源,就可以马上进行手术了。”


    “什么手术?”沈清搁下餐具,拿起桌上资料。


    “我的一位患者,才6岁,患上肝硬化,晚期,需要换肝脏,但家里条件确实不允许,我想起哥手底下有好几个慈善机构,所以请哥帮忙。”


    “以后这种事直接找周扬,或者你感兴趣,公司旗下有几家占股的医院,可以联合成立慈善基金,你有兴趣打理吗?”对于弟弟想做慈善这块儿,沈砚是支持的,或者说,任何事,只要廷屹想做,沈砚几乎都是绝对支持,因此提议道。


    沈清翻了几页资料:“确实蛮可怜的,唉,现在当妈妈,看不了这些,佑佑哪怕小感冒,我都紧张得不行。廷屹如果真的想成立这方面的慈善基金会,我也可以出份力。”


    “我考虑一下,成立慈善基金会不是小事,如果确实可行,会跟你们开口。”沈廷屹倒也并不拒绝。


    三个人吃完晚餐,沈清果然对最后上的甜点赞不绝口,沈廷屹便让服务生打包了一份,走时带上。


    沈清看见,惊讶:“你没吃好?”。


    “不是。想给人带一份。”沈廷屹眼底的笑意,像午后暖阳,干净、剔透。


    沈清顿时想起,小梨子确实非常喜欢吃甜食,顿时意味深长地碰了碰弟弟手肘:“我弟弟谈起恋爱来,还是很体贴嘛。小梨子肯定很开心。”


    沈砚正起身拿外套,微微弯腰的姿势,闻言,手指微僵。


    他身后,是法式餐厅高楼巨大的落地窗,城市的斑斓的夜景一览无余,沈砚俊脸在那种斑斓的浮华里,因为冷峻而显出几分阴蛰。


    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带着高级质感西服被他抄进臂弯,他抬腿,跟上前面的沈清和沈廷屹。


    三个人容貌都非常出众,身高气质非常打眼,一看就不是从普通家里出来的,跟这家装修奢侈且豪华的餐厅气质非常搭配,周围用餐的客人连同几个服务生都似有若无地投掷过来惊艳的目光。


    沈清还在说:“你姐夫最近入手一个农庄,里面什么都有,我正想带佑佑去玩呢,要不然我们约下周末?你带上小梨子一块儿?”


    “我问问她有没有空。”沈廷屹也没有立刻答应,还得问问喻梨的意思。


    沈清便又随意地回头去问沈砚:“你也应该放松一下了,不然跟我们一起?”


    出乎意料,沈砚没立刻拒绝,颔首:“我让周扬看看行程安排。”


    两个人话里都留了活口,对于沈清来说,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事:“那就这么定了。”


    沈廷屹提着甜点敲开喻梨的家门,开门的是赵雨浓。


    赵雨浓猜到他是谁,自我介绍:“我是喻梨闺蜜,她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来照顾她一天。”


    沈廷屹立刻有些担忧:“她怎么了?”


    “这是检查单子,医生建议她这几天最好卧床休息,还在睡觉,你声音轻点。你既然来了,我就先回去了。”赵雨浓很自觉的不想当个电灯泡。


    沈廷屹担心喻梨,但还是体贴送走赵雨浓,帮她叫车。


    赵雨浓就觉得沈廷屹果真值得喻梨纠结,跟姜北完全不一样。


    赵雨浓走后,沈廷屹先去卧室看睡觉的喻梨,看她睡得脸蛋红扑扑才放心,退出卧室时又拿了她检查报告看,稍微放心了点。


    喻梨是被鸡汤的香味弄醒的,好像从怀孕开始,自己的味觉、嗅觉就变得异常灵敏。


    看了眼时间,居然一觉睡到晚间十点多,她揉了揉眼睛,推开卧室门出去。


    沈廷屹把电脑抱下来了,正坐在沙发前,看病患的资料。


    见喻梨出来,抬头温和说:“醒了?厨房给你煲了鸡汤,给你盛一碗?”


    喻梨中午吃得少,这会儿其实是有点饿:“我自己盛。谢谢。”


    盛汤的时候顺便给沈廷屹也盛了一碗,然后坐在到沈廷屹旁边:“这是你们医院里患者从片子?”


    “嗯,一个小孩的肝脏,看得出肝硬化吗?”


    喻梨摇摇头。


    沈廷屹就给她解释,哪些是硬化的部分,患者还伴有门脉高压症,脾胀肿大,腹水等症状。


    喻梨听着都有些不忍:“小姑娘才六岁,病得这么重?”


    “对,需要快点肝移植手术,不过孩子非常坚强,每次去查房,都高高兴兴的,知道我谈恋爱,还给我折千纸鹤,让我送给你。”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进行移植手术?”


    “最开始是经济条件不行,这种肝移植手术费用至少是20万打底,好在现在给她申请到了慈善基金,可以用于手术的治疗费用,但是她爸爸患有有丙型肝炎,不能移植,能联系上的亲戚朋友不愿意来医院做配型,目前只能等待肝库的捐赠。”


    喻梨心里想:有些时候,麻绳真的专往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生命真的很脆弱啊。”她不由喃喃道。


    “也不一定。”沈廷屹揽住她肩膀,“医院里,也有很多坚强的生命,只要没有被确诊死亡的那一刻,你会看到人类对亲人哪怕有一线生机也要付出千万倍努力的执着,每个生命都值得被珍惜,这也是我们医生存在的意义。”


    喻梨听得有些感动,想起肚子里的小生命,不禁有些呆呆地望着沈廷屹。


    沈廷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捏捏她脸颊:“所以,你也要努力养好身体,因为你现在也扮演一个比医生还要重要且有意义的角色。喻梨,你在孕育生命。”


    喻梨终于问出那个问题:“沈廷屹,为什么你可以做到看起来完全不介意?”


    沈廷屹睫毛动了一下,微微垂眸,在抬眸的时候,眼底已经十分坦荡:“没有完全不介怀,喻梨,我不是圣人,我当然也会嫉妒你身体里有一个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生命存在,但是比起这些,我觉得你的健康更重要,我说过喜欢你的全部,那当然也会包括它。”


    喻梨垂下眼睫。


    她想沈廷屹真的很会爱人,爱上一个人,就用尽全力,可惜她已经不配。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啊。”喻梨低垂着眼睛,只能喃喃的说。


    沈廷屹就握住她的手:“对,很喜欢,所以选择做儿科医生。喻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们的开始可能很不符合情侣的常规开始,但只要对彼此有足够的


    信心,通往的结局也可以是幸福。你能给我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跟它建立感情吗?”


    喻梨根本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