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星星正骑在沈砚脖子上,……


    对于喻梨来说,无论是公司突然牵扯进假货风波,导致的资金断裂,还是BSS家委会施加给予的压力,或者是沈砚忽然要跟她抢孩子的监护权,都没有孙阿姨要辞职来得棘手,麻烦。


    许英了解她状况,听说孙阿姨的事,也叹口气:“现在临近年关,不好找阿姨,看跟孙阿姨提提,能不能做完年前,年后再找。”


    “我也是这样想的,孙阿姨也答应了,但是她说最近儿媳妇状态很不好,她可能需要经常请假回去,这半个多月的薪水可以不要,最多能帮我照顾星星到年前。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我也确实没办法了。”


    “实在不行,你把星星放我家,我妈很喜欢星星的,你先别着急,总会找到合适的阿姨。”


    “我只是担心星星要换幼儿园,又要接触新的阿姨,会不会闹情绪。”


    “你想给她换幼儿园?”听到这里,许英倒真的有些诧异,“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BSS最近在中产家长圈内热闹得不行,杨夫人被爆打的照片虽然被成功公关,没一个人敢发,但是这种事情,肯定是捂不住的,消息传得很快。


    杨夫人被打,居然敢怒不敢言,事后居然夹着尾巴逃走,拼命捂消息,让家长们十分好奇打人者的来历,大家很快开始扒那天阻止杨夫人反击的男人,目睹过现场的人只知道是个气质不凡、一看就绝对不是普通人的男人,毕竟普通人谁带一看就是训练过的黑衣保镖。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家长们扒不出身份,只有几个家里跟北城有生意来往的,笑而不语道,杨夫人这次是碰到硬茬了,人家是名副其实的京圈大佬,为人低调惯了,没想到能被杨夫人招惹上,至于大佬更多的信息,知晓内情的几个家长似乎都怕惹麻烦,不敢透露半分,越发显得事情离奇……


    于此同时,BSS内部居然有家长为了逼退学生,不惜将孩子关进小仓库,这种名副其实的霸凌事件也被迅速传开,涉事的家长目前已经


    为孩子办理退学手续,杨夫人作为罪魁祸首,自然没再坚持,以孩子腮腺炎为由,目前没有让儿子上学,听说已经在对接其他学校。


    BSS国际幼儿园在国范围内,共有8所幼儿园,都是收费高昂注重教学品质且对接国际教育的幼儿园,受该事件影响,目前股价波动很厉害,有人趁机暗中收购散户股票,也私下联系多位股东,大有要入主BSS董事会的架势……


    这是许英东拼西凑得来的消息,虽然距离当事人最近,但许英极有分寸的没有问过喻梨关于那个男人的事,也对同样过来打听消息的家长搪塞,没有透露关于喻梨私生活的半分消息。


    但喻梨忽然跟她提想要替星星转学,她是惊讶的。


    “嗯。”喻梨承认,“我只是觉得,BSS的校园风气也许不适合星星,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想星星在学校被当做异类,我打人的那一刻,已经做好替星星转学的准备。”


    许英听她这样说,再想起自己因为跟孩子爸爸离婚,经常被那群游手好闲的太太们冷嘲热讽,自己为了儿子,还要同那些家长虚与委蛇,有的时候真的觉得疲累得很,但BSS的整个教学体系,确实是目前国内数一数二的,孩子们在确实得到了很好的培养……


    “你考虑清楚就好。”许英从不对他人的选择过多置喙,叹口气说。


    喻梨想了想,却忽然问她:“你们公司接手的关于抚养权争夺的官司多吗?”


    许英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瞳孔微睁,斟酌着措辞才说:“你不是说星星爸爸早就去世?”


    喻梨敛眉说:“仅从生物学上讲,我想你其实应该也好奇过,那天出现的男人,的确是星星……爸爸。”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有些艰难。


    许英不知道可以怎么接话。


    然后,喻梨抬眸,平静的面颊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一丝陈恳:“许英,我需要你的帮助。”


    许英从未看她如此郑重的模样。


    跟宏鑫资本的人第二次约谈,对方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对比第一次谈崩的条件,做出极大让步,不仅答应注资3000万,掌握公司18%的股权,且除开公司重大决策,其他决策不参与,公司的自主权依然能掌握在喻梨跟沈欣瑜手中。


    沈欣瑜十分意动,几乎已经当场想要跟对方签约。


    喻梨说了几句场面话,跟沈欣瑜打了个眼色,沈欣瑜改口说,两个人再考虑一下。


    对方的人一走,沈欣瑜不理解道:“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条件不满意,目前这3000万能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公司的资金流已经坚持不下去,米易的第一笔赔偿款按理说应该昨天就打过来,却迟迟不到账。肯定是想拖着,宏鑫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你不觉得他们前后态度转变太快,上次谈崩,他们开出的条件是注资2000万,持股25%,参与公司重大决策,现在一下子松口这么多,你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宏鑫确实很看好我们,也许是因为最近接触我们公司的人太多,他们也有危机感,所以不再狮子大开口。你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幕消息?觉得宏鑫很危险?我了解到的宏鑫资本很是很正规的。”


    “不是内幕,只是……直觉。”喻梨有些犹豫道。


    沈欣瑜松口气,又有些无语:“喻梨,你最近状态真的很差,你什么时候靠过直觉做决定,公司到这个地步,我们都明白,必须要有资本入驻了,宏鑫的开除的条件,是目前我们接触到的最优渥的,你不要杞人忧天。”


    喻梨垂眸想了想,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她神经时常紧绷,因为一个沈砚,变得疑神疑鬼也不是不可能,只好淡淡道:“也许吧,可能真的是我杞人忧天。”


    “你找法务那边再过一遍合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陷阱我们没注意到的,如果没问题,我们就各自让出部分股权,正式签约?”


    喻梨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头。


    沈欣瑜就叹口气,按住她肩膀:”星星幼儿园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最近心情不好,这件事结束后,你给自己放个假吧,别这么紧绷着,或者去找祁……”


    她还没说完那个名字,被喻梨警告地瞪一眼,沈欣瑜立刻作投降状,举起双手:“行行行,我不提,继续装瞎子,不过我提醒你悠着点儿啊,人家说不定不只是想当床搭子,我看以他对你的关心,随时是想上位,你可能得考虑正式给人家一个名分,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人品跟颜值在我这儿过关的,你也不亏,嗯?”说完,有些玩味地撞了撞喻梨的肩。


    喻梨懒得搭理她,正准备手机东西走人,手机忽然响,是孙阿姨。


    孙阿姨的声音很焦虑,问她:“喻小姐,我刚从幼儿园接到星星,有个男人忽然出来,还带着保镖,说是认识您,一定要带走星星,让我……”


    她话还没说完,大概是手机被人抢走,听筒里传来沈砚淡定从容的嗓音:“我带星星吃个晚餐,会把她送回来的。”


    喻梨震惊了一下,立刻说:“沈砚,你不可以这样,星星她……”


    大约是懒得听她废话,沈砚打断她:“喻梨,我已经受够你这套说辞。”


    说完,电话被挂断。


    喻梨顿时被气得不行,再打电话过去,孙阿姨说,孩子已经被沈砚接走,问她需不需要报警?


    喻梨想了想,强迫自己冷静,她还不想跟沈砚闹到报警的地步,许英说过,目前的情形,对她已经有不利的地方,首先,她当初在国外确实有过差点将孩子送人的黑历史,且被对方掌握,其次,她刚跟杨夫人打架,对方很有可能以她精神状态不适合抚养孩子为由,提起要回孩子抚养权的诉讼,虽然官司是输是赢不一定,但她目前确实已经落下把柄。


    冷静下来的喻梨,让孙阿姨先回去,不需要报警,她会处理这件事。


    然后她给沈砚弹去语音通话,沈砚很快接通,沉默片刻后,喻梨克制着嗓音平稳说:“星星有被吓到吗,她胆子很小,也很敏感。”


    沈砚偏头看一眼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目光温柔,连同语气也温和不少:“她很好。”


    喻梨没有听见星星的哭声,稍微放下心来。


    然后,通话被沈砚中断,这次,他直接发了一个餐厅地址给她。


    喻梨想都不想,连招呼都来不及跟沈欣瑜打,打车去沈砚给的地址。


    沈砚的行程非常紧凑,南城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北城还积压了很多公事需要回去处理,周扬帮他压了又压,推了又推,最迟今晚,有两个合同,以及几个应酬,必须飞回去。


    沈砚离开之前,想见见星星,事实上,连续这两三天,他都抽空去看星星,有时候是喻梨匆匆忙忙送孩子去幼儿园,有时候是远远的看保姆接到星星后在附近的公园散步……


    今日,原本也只打算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但是小姑娘今天被保姆牵着出来,看见有接孩子的家长把孩子架在脖子上,小姑娘一脸羡慕得频频回头望人家,随即垂着小脑袋默默跟上保姆步伐的样子,深深刺痛他。


    沈砚最终还是推门下车,走到去附近乘坐专车的星星和保姆面前。


    他喉头滚了滚,才叫出女儿名字,温柔宠溺:“星星。”


    星星穿着印着史努比涂鸦的豆蔻紫羽绒服,辫子扎得可可爱爱,小脸粉嘟嘟,一双眼睛大儿水灵,看人的目光起初很警惕,下意识往保姆身后


    躲,但等看清是那天的叔叔,又忍不住好奇,从保姆腿边探出脑袋。


    沈砚胸腔被她弄得软软的,几乎快融化,嗓音更柔软:“你还记得我吗?”


    小姑娘想了想,稍微大胆了点:“兔子叔叔。”


    沈砚愣了愣,小姑娘很快又换了称呼:“大伯。”


    沈砚被她一声‘刺痛’,心里酸涩不已,但他不想吓到她,于是蹲下身,温柔得要命:“嗯,大伯,看来星星还记得我。”


    孙阿姨看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衣着讲究,也不像是人贩子,又听他跟星星对话,仿佛认识,一时没有太警惕,转而去问星星:“星星,你认识这个叔叔?”


    星星仰起头回答说:“大伯,妈妈说大伯就是爸爸的哥哥。”


    孙阿姨有些意外,毕竟她在喻小姐家干了两年,从来没有见过喻小姐的亲戚,忽然多出一个大伯,还是星星自己说的,她有些好奇,也很意外。


    沈砚听她一口一个大伯,满心苦涩酸胀,但也不敢此刻承认身份,小姑娘胆子小,他实在怕吓到她,只好继续问:“星星想骑高高吗?”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


    于是等喻梨赶到餐厅,发现整个儿童餐厅显然已经被人包下,星星正骑在沈砚脖子上,高高兴兴指着窗外的夜景,“我知道,那个是摩天轮!”


    第52章 第52章这个时候,他眼神跟星星……


    餐厅里暖气充足,星星坐在男人肩上,兴奋到额头都有出汗,落地窗外是南城一览无余的夜景,对面是一家新开的游乐场,夜色璀璨,游乐场的摩天轮在夜景里,静默旋转得仿佛一场童话。


    拽住女儿软软手心的沈砚,也觉得一切仿佛梦幻,时光是多么神奇的东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多出一个女儿。


    而原来他整个世界,会因为突然多出的一个小人儿,忽然体会到那种即使跟她简单的待在一起,也会有一天觉得平日里麻木的风景都立刻变得有趣可爱。


    “星星。”喻梨被侍者带进来,看见空旷的儿童主题餐厅里,玩得一脸开心的一大一小,心里滋味莫名,半响才开口道。


    听见妈妈的声音,星星立刻下意识扭头望过来,她还坐在沈砚脖子上,太高了,那个动作一看就很危险,喻梨急忙上前,垫脚,稳稳拖住女儿背脊,星星仿佛一点都不害怕,欢快地呼喊她:“妈妈。”


    喻梨将她抱下来,沈砚半蹲下身体配合,星星也放开他手,转而投入喻梨怀抱,下一秒,小姑娘被稳稳当当放到地板上。


    她玩得双颊通红,小额头上甚至多出汗珠,喻梨的手下意识探入她脖颈里,果然摸到后背一大片濡湿,出了一身的汗,偏偏星星完全没感觉似的,还抓住她手心趴到落地窗,分享给她看:“妈妈,你看对面有摩天轮,我们好高啊。”


    喻梨她担心她感冒,将她羽绒服解开,敷衍她:“嗯,看到了,你汗巾呢?”


    星星还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满不在乎地回答:“书包里。”


    “那你书包呢?”


    沈砚闻言,想起方才带星星过来时,书包似乎一直背在保姆身上,开口道:“阿姨背回去了,什么汗巾?很重要吗,我立刻让人去拿。”


    喻梨看他一眼,那一眼很冷,口吻也是难以克制的冷意:“不用。”随即,从餐桌上扯了一张,第一张擦去她背上的汗,第二张垫在里面,防止再出汗。


    沈砚这个时才意识到,餐厅里暖气十足,其实不用给孩子穿那么多,冬天出汗太多容易感冒,喻梨显然已经做惯这些,第一时间留意到星星满身的汗。


    想到这里,沈砚也蹲下来,拿纸巾擦拭星星额头上的汗珠,动作轻柔,语气也轻轻的:“你不用这样看我,我是新手爸……”他话没说完,被喻梨狠狠瞪一眼,便识趣收回,“我是新手,不会的你可以教我,我会慢慢学。这样是为了防止她感冒对吗?”说完,他桃花眼凝视着她,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目光谦逊平和,俊脸在头顶奢华的灯光下,立体感很强。


    喻梨只冷冷说:“客气了沈总,你不用学。”


    大概她语气太冷,星星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异样,黏在落地窗口的视线转过来,看一眼喻梨,又看一眼沈砚,眨了眨眼睛,情绪有些低落下来:“妈妈,我们要回去了吗?”


    喻梨跟女儿说话时声音柔软:“对,妈妈是不是教过你,不能随意跟陌生人走,嗯?”


    星星垂下小脑袋。


    沈砚听她这样说,微微蹙眉。


    “回家了。”说完,喻梨牵住女儿手心,星星乖乖跟上。


    还没迈步,被沈砚拽住手臂,落地窗映出他冷峻的侧颜,因为极力克制,此刻带上一丝讨好意味:“我4个小时后回北城,一起吃顿饭好吗?”又垂眼看低着脑袋的星星,“星星也应该饿了。”


    喻梨对上他视线:“跟你吃这顿饭是默许以后你随时随地可以从我身边带走她,沈总,这种事情,我希望不要有第二次。”说完,极力挣开他,但大约是怕影响星星,她声音放得很小,动作也不敢太大,因此并没有挣开。


    “如果你一直是这样拒绝沟通的态度,我很难保证没有下次。”仿佛有默契,他说这句话时身体微微靠近她,也是压抑着音量。


    喻梨瞳孔急速收缩,脸色倏然间极为难看。


    这样近的距离,沈砚可以清晰看见她皱成‘川’字的眉心,从重逢开始,她由起初的云淡风轻,到后来逐渐抹不开的淡淡愁绪与疲惫,不能说与他无关,但是天知道,他有多想抚平她眉间褶皱,她却一味将他推远,一遍一遍让他体会被‘凌迟’的滋味。


    而这会儿,沈砚遏制住想抚平她眉心的冲动,终究是心软妥协,难得低声下气的口吻,近乎带着一丝祈求:“这次是我不对,喻梨,让我跟星星吃一次饭好吗?”


    他说完这句,星星的小肚子像是配合似的,咕咕叫了一声,小姑娘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天真得抬头望着喻梨,奶声奶气:“妈妈,小肚子它在叫。”


    喻梨牵着女儿的手不自觉紧了一下,依然用极小的音量跟沈砚说:“就这一顿饭,你必须保证,以后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可以随意带走星星。”


    沈砚见她态度终于松动,微微一笑,立刻弯腰抱起星星,没回答她,反而跟星星说:“肚子叫了我们就吃饭,星星喜欢吃什么?”


    星星十分敏感,大约是察觉到两人气氛的不对,妈妈好像不喜欢自己亲近‘兔子叔叔’,于是整个人被沈砚抱着时,也不像方才骑他脖子那般松弛,跟只警惕的花栗鼠似的,身体绷紧,也不敢搂他脖子,只是小心翼翼望着喻梨问她:“妈妈,我想吃土豆泥,可以吗?”


    沈砚也顺着星星目光望过来,仿佛一大一小,都在征求她同意。


    对着天真无邪的女儿,喻梨说不出那个‘不’字,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星星立刻有些腼腆得笑起来,抬手要妈妈抱。


    喻梨抱她坐进儿童餐椅里,沈砚已经点过一次餐,因为星星忽然又要吃土豆泥,这会儿又专门让人加了一道菜。


    一共八道菜,有五道菜都是喻梨的口味,且仿佛特意交代过,厨师没有放葱。


    沈砚似乎从把地址发给她起,已经料到会吃这顿饭,提前准备好。


    但喻梨只看了一眼,一口没动,全程只专心喂星星吃饭。


    小姑娘吃一会儿,停一下,偷偷瞄一眼沈砚,又去看妈妈。


    大约因为她拒绝吃饭,沈砚忽然也毫无胃口,点了红酒自顾品酒,看星星时不时偷偷瞄自己一眼,忽然提议:“我来吧,我来喂星星好吗?”


    星星其实可以自己吃饭的,但是小姑娘自己吃饭时,总是不专心,且非常挑食,为了提高速度,喻梨才选择喂她。


    闻言,星星先毫不犹豫地选择拒绝:“我要妈妈喂。”


    仿佛刚才那个骑在她脖子上乐呵呵的小姑娘已经不见,沈砚心里一梗,居然品出点儿被女儿过河拆桥的意味。


    很明显,星星是在讨好她。喻梨太了解这个女儿,她大概已经明显地察觉自己和沈砚之间的气氛,但又实在忍不住对沈砚的好奇,只能一边偷看沈砚,一边选择坚定不移的站在妈妈这边。


    “自己吃。”喻梨将碗跟勺子放在她面前,淡淡道。


    大概是此刻终于察觉,女儿性格里,确实有与沈砚相似的地方。譬如沈砚想吃这顿饭,就会不管不顾,先斩后奏,拉下面子跟她讨好也好,都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星星好奇这个叔叔,明明察觉妈妈不想待在这里,依然一肚子小九九的留下来,一边讨好她,一边偷偷观察沈砚。


    星星鼓了鼓脸颊,不敢反驳妈妈,果然自己握着勺子慢慢的舀起来自己吃。


    沈砚看小姑娘吃瘪,鼓着脸颊,很是可爱,居然很有点幸灾乐祸,唇角没忍住,微微翘了一下。


    落地窗里,他一穿一件千鸟格的大衣,内里是深色系衬衫,冷白手腕间宝蓝色腕表低调的露出一部分,看对面母女俩的目光柔软温和,像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女儿一样,他也时不时望一眼对面只将视线落在女儿身上的女人身上,桃花眼底,深邃目光缱绻又贪念,仿佛明白,是偷来的幸福时光。


    一顿饭吃完,沈砚坚持送母女俩回家。


    这个时间点,确实也不好打车,喻梨总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懒得再跟他拉扯,没有拒绝。


    宾利的后座很宽敞,小姑娘窝在妈妈怀里,不知不觉泛起困意睡着了。


    喻梨目光放在窗外,看车外交错的树影,心里有种茫然。


    沈砚那天暗示会跟她抢抚养权的那一刻,这种茫然就不曾消退,她以为自己可以心如止水,但是牵扯到星星,依然会有恐惧与紧张,尤其许英跟她分析沈砚有可能会为了女儿抚养权打出的牌,她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在这场官司里绝对的胜诉。


    车内,沈砚偏头看她侧脸,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眸色微疼,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前方司机忽然说:“快到小区了,但是前面在修路,过不去。”


    喻梨思绪被打断,回神后想起,这两天小区附近确实在修路,车辆不便同行,她今天都没开车。


    “没关系,不远了,我走路回去就可以。”说完,抱着孩子,准备下车。


    司机不敢开门,偷偷从内直镜里看老板脸色,直到沈砚说:“还是太远,我来抱星星。”


    沈砚目光坚持,暗夜里,喻梨已经争执到心累,下车后,将熟睡的星星交给沈砚。


    冬日街景萧瑟,住宅区周围有绿化带以及大棵的银杏树,这个季节,树已经光秃秃的,只剩零星的树叶,脚踩在上面,能听见轻微的‘咯吱’声。


    沈砚抱着沉甸甸的星星,小姑娘从妈妈怀里换到另一个人臂弯里,也只是微微皱眉咕哝了一声,随即又沉沉睡去。她换了姿势,衣服腰处那一截就露出来,有些漏风。


    沈砚这次长了教训,抱着星星腾不出手,很自然得偏头跟喻梨讲:“你弄一下,衣服没好,会感冒。”说着,用下颌指了指星星漏风的地方。


    喻梨微微一愣,赶紧将女儿后背的毛衣和羽绒服拉下来,裹严实。


    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沈砚垂眸看她,街灯下,她侧脸瓷白,肌肤细腻,颊边几根碎发随风微动,勾得人只想帮她捋到耳后,也许,可以话,还可以做点什么……


    沈砚喉结滑动,桃花眼目不转睛看着她,眸色深邃眷恋。


    喻梨仿佛注意到他模样,抬眸碰上他视线,沈砚难得慌张,稍稍偏头,喉结滑了滑说:“下次会经过你同意再带星星出来,但你不能一直拒绝我。”


    “否则你会跟我抢星星对吗?”喻梨目光雪亮。


    沈砚几乎有点不敢触碰她视线,竟然微微有些狼狈:“上次你可以当气话听,也可以认真,前提是请你不要逼我,既然知道星星的存在,我没有办法完全做到无动于衷的永远不跟她见面,今天跟她在一起,我很开心。”说完,他重新将视线放到她脸上,目光里竟然带上一丝请求和小心翼翼,仿佛怕她又果断地拒绝他。


    喻梨看他一眼,出乎意料,想了想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沈砚眸光陡然亮起来,这个时候,他眼神跟星星很像,都是那种仿佛被满足心愿,不大敢相信,但是又忍不住高兴的小心翼翼的模样。


    第53章 第53章喻小姐,您吃点东西吧,……


    沈砚抱星星到小区,喻梨这次拒绝他上楼,沈砚看她一眼,没有再为难她,看母女俩安全进了小区才收回目光。


    再过几天,幼儿园就要放假,孙阿姨因为媳妇的事情,请假越来越频繁,跟宏鑫签完约,得到入驻资金后,喻梨不得不将精力放到替星星寻找新的保姆上。


    沈欣瑜一起帮她面试了几个,都不怎么行,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人家说市面上好男人跟好保姆都是不流通的,你们家那个孙阿姨,是真的好难找到替代的。”


    喻梨不得已,带着星星去了一两趟公司,好在她是老板,没人敢置喙什么,只是她时常加夜班,又不能独自放星星在家里睡觉,也不能老是麻烦许英,在没找到合格的保姆前,小姑娘只能憋屈的睡她办公室的沙发上。


    这天,喻梨正跟几个同事开会,助理忽然跑来跟她说,星星发烧了,39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身体都在抽搐。


    喻梨脸色一变,跑进自己办公室一看,星星全身痉挛,正双眼上翻,牙齿咬得咯咯响。


    “对不起,喻姐,星星刚才额头就有点烫,是我粗心大意,以为只是办公室温度太高,看她困了,就抱她在沙发上睡觉……”小助理哭唧唧的解释。


    “快,抱起来,送医院。”有男同事立刻要抱星星去医院。


    “别碰她。”被喻梨高声喝止,她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将小姑娘衣领揭开,又把她衣领解开,尽量保持她呼吸畅通。


    她脸色是白的,但动作有条不紊,伸出一根手指放入女儿嘴里,让她咬住,声音抖着问:“有没有压舌板?”


    赶过来的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茫然。


    “或者筷子?再给我一块布或者手帕。””她急忙又道。


    不知道是谁,急忙找出外卖筷递来,又不知道谁找来一条干净手帕。


    喻梨赶紧腾出手指,用手帕包住筷子放在星星上、下磨牙之间,防止她咬住舌头,然后用手压住星星的人中、内关两个穴位,一边按压着一边对围过来的同事说,“你们先出去,星星需要通风。”


    看星星整个小身体平稳下来,没方才那样惊厥抽搐,又对助理说:“张蓓,你把我车开到楼下,五分钟后我下来载她去医院。”


    公司没有专门车库,公司里大部分人的车子都停在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张蓓都快吓哭了,赶紧点点头,找到喻梨车钥匙,飞奔去开车。


    祁阳刚下播,原本是要走的,听人说喻老板的女儿出现发烧出现惊厥,几步赶到办公室门口,黑压压的围了很多人,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问谁有没有手帕,祁阳想也不想,递上自己兜里的一方素色手帕,隔着玻璃,隐约看见里面的女人正细心地替孩子擦拭呕吐物,又掐住孩子人中,脸色是十分焦虑担忧的样子,动作上却十分专业、有条不紊。


    隔了会儿,围着想帮忙的同事退出来:“都散了,都散了,孩子需要通风。别挡这里,该干嘛,干嘛去!”


    不需要那么多帮手,同事们纷纷作鸟兽散。


    祁阳听见有同事小声说:“喻姐看起来好专业,我们光看着都吓死,没想到她脸都吓白了,手上动作一点都不慌。”


    “你以为单亲妈妈容易呢,喻姐估计以前处理过。”


    “听说


    是家里保姆忽然离职,喻姐也是没办法,只能暂时将孩子带办公室来。”


    “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忙事业,当女人,好难!”


    “……”


    祁阳听了几句,又听见办公室里有人说孩子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偏头从办公室门口看一眼抱着女儿的女人,忍了忍,才抬脚去按电梯。


    到停车场,祁阳刚解锁,看见张蓓一脸焦虑的站在喻梨车旁。


    “怎么了?”


    “车子可能出问题,打不燃火,急死了,星星得马上送医院。”


    祁阳想也不想说:“坐我的,你要跟着去吗?”


    “当然,都是我不好,没及时注意到星星的问题。阳哥你没关系吗,你今天连续直播了六个小时。”


    “没事,孩子安全最重要,上车吧。”


    “那谢谢你,阳哥。”


    喻梨抱着星星下楼,看见是祁阳的车,愣了一下。


    张蓓帮她拉开车门,十分抱歉:“喻姐,您车子打不燃,阳哥正好在,送我们去医院。”


    喻梨看一眼还是烧得浑身通红的星星,没说什么,抱着孩子弯腰坐进车内。


    好在距离最近的妇幼保健院车程只有十几分钟,祁阳刚停到医院门口,张蓓打开车门,喻梨抱着星星匆匆往急诊室赶。


    她个子高挑,但身材纤细,骨架偏小,其实看起来是很小一只,星星胖乎乎的,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稳稳当当一路抱着女儿这样过来的。


    祁阳在驾驶室坐上看了会儿,敛眉,隔了会儿,才将车开走。


    医生检查完,知道喻梨已经处理过孩子的惊厥,夸了一句,随即安排孩子输液,物理降温,以及开药。


    张蓓陪着忙完,知道星星已经脱离危险,心里的大石落下,眼泪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


    “喻姐,对不起,都是我粗心大意,要不是我没看好星星,根本就不会这么凶险……”


    喻梨随手扯了医院的纸巾递给她:“不关你的事,她下午还活蹦乱跳的,你可能也没想到。”


    张蓓忽然想起来,确实,星星可招人稀罕了,下午还跟办公室的小姐姐们玩儿,谁都想逗逗她,往她兜里塞小零食,小姑娘开始还很羞涩,玩熟了以后,上蹿下跳,可活泼了:“那怎么突然”


    喻梨看一眼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女儿,目光苦涩:“是我的问题,我生她的时候,没调理好身体,她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身体底子比别的小孩差很多。”


    岂止是没调理好身体,喻梨那时没有想过要生下她,但是小姑娘还是顽强得活下来,从胎里起,就显出强大的生命力,几次逃脱,出生后,出现这种紧急情况也很多次,喻梨很多次差点儿以为星星活不下来,国外医疗条件对于中产来说,根本没有想象中好,多急救几次,喻梨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不得已,才回的国。


    “我家里密码待会儿发给你,你帮我收拾点儿星星要用的衣物过来,还有干净的毛巾。”隔了会儿,喻梨对张蓓说。


    张蓓点头:“我马上去拿。”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喻梨跟星星,以及隔壁两个也在替孩子输液的家长。


    小姑娘贴了降温贴,小脸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红,但依然一脸病气,迷迷糊糊的找水喝:“妈妈,我渴……”


    喻梨握着女儿的手,刚准备去替女儿倒水,有人递了一杯过来。


    是祁阳,他解释说:“刚买的,洗干净了,想着也许会用到。热水也是刚接的。”


    喻梨愣了一下,一时忘记接。


    祁阳便解释:“我还买了新毛巾,我看星星衣服弄脏了,你可以擦擦,我放下就走,你放心。”


    喻梨终于开口:“谢谢。”


    试了一口水温,发现不是特别烫后,刚准备喂给星星,祁阳又递了一根吸管过来:“有吸管。”


    喻梨只好又说了声谢谢。


    祁阳也有些尴尬,两个人除了那种关系,以及一些公事,喻梨是十分反感彼此私下的联系的,尤其涉及到星星的部分。


    他今天已经算越界。


    但他想越这个界。


    “那……我走了。”他指了指门口,轻轻道,将买好的东西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喻梨点头。


    但等祁阳走到门口,她还是忍不住抬头郑重说:“谢谢你,祁阳。”


    “小事,你有任何需要,叫我一声。”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干净温暖。


    喻梨刚喂完女儿水,有微信语音弹进来。


    她看一眼时间,已经是12点多,沈砚的声音染着寒夜里的凉意,透着着急紧张:“星星生病了?”


    喻梨已经走到门口走廊,克制着音量:“嗯,发烧。”


    “是不是很严重?我已经让那边的保镖给你们换病房,我马上飞过来!”


    喻梨握着手机,脸色早就没有方才那样着急,口吻也平淡下来:“不用,医生说输液后再观察一两天就好,病毒性感染,情况已经稳定。”


    沈砚稍稍放心,语气平稳了点,半响后忽然说:“喻梨,在养育星星的过程中,困难的部分希望你能跟我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可以给星星安排育儿师以及配套的保姆,毕竟星星……”


    他还没说完,被喻梨打断:“星星醒了,这件事以后再谈。”


    通话中止。


    喻梨在门口垂眸站了一会儿,脸色不明。


    直到保镖匆忙赶过来:“喻小姐,已经给星星换了单独病房,也联系了医院的儿科教授专家,大概十多分钟后赶过来,会给星星做更全面的检查。抱歉,喻小姐,我们第一次遇到这种紧急情况,本应该第一时间给您创建急诊的绿色通道的……”说完,保镖深深的朝她鞠了一躬。


    喻梨目光落在男人脸上,半响,只说了一句:“让教授明天再过来,星星这会儿需要休息,其他的,可以。”


    星星换了病房。


    张蓓将星星的衣物送过来时,知道星星转病房,还挺诧异。


    不仅换病房,也有专门两位护士24小时看护,但喻梨坚持,自己帮星星擦身体的部分,又让张蓓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暂时不需要她了。


    等喻梨帮星星擦拭干净,又换了睡衣,保镖拧了两个打包盒进来:“喻小姐,您吃点东西吧,老板吩咐特意给您定的。”


    “放那儿吧。”喻梨淡淡说。


    第54章 第54章楼上,沈砚双手插兜,面……


    沈砚凌晨的航班,因为太匆忙,私人飞机没申请下来航线,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6点。


    门口站着换班的保镖,豪华病房内安静极了,沈砚脚步便也不敢太重,儿童病床上,星星已经换上睡衣,小脸睡得恬静,沈砚试了试她额头温度,已经没有发烧症状,稍稍放心。


    小姑娘旁边,喻梨睡在陪护病床上,白炽灯明亮,她眼底的青影与疲惫一览无余,蜷缩的姿势,仿佛非常缺乏安全感,额前几缕碎发落在瓷白的脸颊上,有种破碎的美感。


    沈砚端详了片刻,抬手轻轻帮她往上掖了掖被子,再偏头一看,茶几上放着外卖盒,显然没有被人动过,已经冰凉。


    他再出去时,吩咐了保镖几句,而后捏了捏眉心,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整个病房异常安静,城市的6点,星光褪去,天色黝黑,沈砚在那种安静里,因为担忧星星病情的一颗心在此刻安然落地,在疲倦里轻易睡着。


    恍惚的,他入了一个梦。


    梦见17岁的喻梨。


    穿着学校的制服,及膝的百褶裙,打理得柔顺发亮的长发,站在他面前时,是乖巧可爱的模样,微微仰望的姿势,清澈的眼睛里,有明亮细碎的光芒,沈砚能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拽住他手掌,小心翼翼塞了一个木盒到他手心里,虔诚道:“沈砚哥,生日礼物,保平安的,你一定要戴……”


    她话还没说完,被少年冷漠推开,沈砚看见自己冰冷桀骜的下颌,听见自己更冷的声音:“滚!”


    彼时的少年,光是看到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就能想起跟酒店里目睹父亲跟徐凤芝出来的一幕,而母亲歇斯底里,近乎疯魔,偏执到将他认作父亲……


    她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伤痕,没有管那个被他拂在地上的木盒子,只惊诧地望向他冷白手腕的斑驳伤痕:“你的手……”


    少年拂下衣袖遮住,转身时画面忽然转换,是冰凉细雨里,她面如死灰地拂下他腕间珠


    串,轻轻冷冷的一句:“为什么死得不是你!”


    棕褐色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碎了一地,沈砚蹲下身体一颗颗识捡,姿势如同多年前,那个被他投掷‘滚’的少女在他身后捡起那只落灰的木盒……


    沈砚感到一种心绞痛,不由自主拽住胸口处衣领,在冷汗涔涔中幽幽转醒。


    天光已经大亮,喻梨半坐在病床上,应该也是刚醒,凝视他的目光复杂,两个人视线在空气中碰撞,沈砚手指还抓着胸口,看她的目光仿佛隔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脑海中无数片段闪过,恍惚到甚至觉得她陌生。


    而喻梨只淡淡呢喃了一句:“原来你也会做噩梦啊。”便掀开被子起来。


    但她刚站起来,想去看看星星怎么样,脑子忽然眩晕,一屁股又坐回病床上。


    沈砚几步跨过去,抚住她肩膀,嗓音染着沙哑感的焦虑:“怎么了?”


    喻梨等那种眩晕感过去,拂开他:“没事,只是低血糖。”说完,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找到自己的包,翻出一颗咖啡糖含在嘴里。


    沈砚偏头看了一眼小桌上已经冷掉不曾动的餐食,敛了一下眉,还是说:“我叫人送了早餐,你喝点粥?”


    喻梨没接话,已经走到星星身边,摸了摸星星额头,女儿已经退烧,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就是好像一下瘦了许多,都没想往日粉嘟嘟,有些心疼地忍不住亲了亲女儿额头。


    星星被她亲醒了,小姑娘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在生病,笑嘻嘻说:“妈妈我刚才都梦到你在偷亲我。”


    喻梨心里顿时软得不像话:“嗯,就偷亲你啦。”


    小姑娘立刻大方地偏过脸颊,大方的:“给你亲,我还要你亲这边。”


    喻梨非常顺从的,两边脸颊各来了一下,惹得星星咯咯咯笑。


    沈砚目光落在母女俩身上,目光渐渐柔和。


    直到有人敲门。


    是护士,来给星星输液。


    星星看着穿雪白制服的小姐姐,一点不害怕,熟练地让人心疼的说:“妈妈,我又生病了吗?”


    “星星很勇敢的对吗,不怕扎针的,嗯?”


    “我才不怕呢!”说着小姑娘大大方方伸出已经扎过一次的手背。


    护士小姐姐看了,也觉得这个小女孩惊人的勇敢,夸她:“真棒,阿姨会轻轻的哦。”一边说,一边往小女孩白嫩嫩的手背上涂抹碘伏。


    星星不敢看,偏过脸时,眼睛里已经迅速积起一泡眼泪,打湿了睫毛,但还是自己鼓励自己,“不怕,不怕,打针针,病病飞走,我不怕!”


    沈砚看得心疼,这么小的小姑娘,好似将生病打针已经当做日常。


    他眉头微皱,靠近星星床榻,转移她注意力:“星星,你喜欢爱莎女王对吗?”说完,从兜里给她变出一只爱莎女王的小玩偶。


    巴掌大的玩偶,做得非常精致,是沈砚在机场候机时,一眼发现的,隐约有预感,也许能得上。


    果然,星星眼睛一亮,笑容腼腆,但她不敢伸手去接,先是看了一眼病床另一边的喻梨。


    只是几秒钟,护士已经成功将针扎入她手背,安放好了吊瓶。


    喻梨微微点头,星星就很快伸出另一只手:“我喜欢爱莎,谢谢大伯。”


    沈砚有些苦涩地将玩偶放入她掌心。


    护士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星星要玩玩偶,喻梨帮她将病床升起来,然后去洗手间简单洗漱。


    星星就一会儿捏捏玩偶,一会儿偷偷看一眼沈砚,仿佛好奇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沈砚坐到她旁边,笑着说:“你有问题想问我?”


    星星捏着玩偶的裙摆,不说话。


    沈砚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流,只好诱惑她:“等你病好,爸……大伯又带你骑高高,嗯?”


    星星有些意动,想了想说:“要妈妈同意。”


    沈砚好脾气的:“好,那我们一起征求妈妈同意。”


    星星就有些高兴,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垂着眼:“妈妈不喜欢你。”


    所以,可能不会同意。


    沈砚心头一震。


    恰此时,有人敲门。


    沈砚:“进来。”


    保镖拧着餐盒:“新鲜熬的瘦肉粥,还有一些招牌点心,按您的吩咐,没放葱,老板你们趁热吃。”


    他说这话时,喻梨已经从洗漱间出来,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素颜,但看着比昨晚精神了些,有种不自知的美。


    保镖立刻垂下视线,只将餐盒放在茶几上,看一眼昨晚没动过的宵夜,很有眼色的将冷掉的拧出去了。


    粥是先熬的,米粒粘稠,鲜绿的蔬菜点缀在里面,看起来也让人有食欲。


    喻梨盛了一碗,用勺子搅了几下,提醒星星:“要吃饭了,把你的小玩具收起来。”


    星星就转身,将她心得的爱莎公主放在枕头旁边,还摸摸她的头,奶声奶气地说:“你自己玩儿哦,乖乖的,我吃完饭再陪你。”


    见喻梨走过来,沈砚便站起来,想起星星刚才那句‘妈妈不喜欢你’,胸口隐痛,但还是自告奋勇:“我喂星星,你先吃饭,不是低血糖?”


    喻梨偏头看一眼床上的星星,想了想,递给他:“那你试试。”


    沈砚目光微亮,接过来,舀一勺细心吹了吹,才喂给星星。


    星星看一眼妈妈,喻梨冲她点头,她才犹豫地张开嘴。


    “烫不烫?”第一口投喂成功,沈砚竟然比签署一张大额合约更紧张兴奋,有些小心翼翼地紧张问道。


    星星摇摇头,又乖乖张开嘴,大约是真的饿了,表示还要。


    沈砚很快喂她第二口。


    喻梨看了片刻,忽然想抽一支烟。


    她就拿起架上的包,只交代了一句:“我先出去下,点心不要喂给她,她现在肠胃不能吃点心。”说完就出去了。


    星星也没闹,任沈砚投食。


    沈砚手指顿了顿,忽然发现即使要问一句简单的‘你去哪儿’,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


    喻梨忍了忍,手上的烟头反复揉捏,最终还是被点燃。


    冬日的早晨,雾气厚重,花园里露水湿冷,她裹了裹羊毛大衣,轮廓分明的脸在雾气里冻得冰凉,抽烟的姿势非常娴熟。


    祁阳确认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真的是她。


    忍不住拍一下她背脊。


    喻梨吓一跳,以为抽烟被清洁工抓到,转过来时的神色有些慌张,立刻将烟头藏到身后,:“抱……”


    他好似第一次看她露出惊慌的模样,瞳孔微微睁大,有种矛盾的可可爱爱,跟平日冷若冰霜的飒爽完全不一样。


    忍不住露出微笑:“怕抓到还躲这里抽烟?”


    他是真的年轻,笑起来眉目俊朗,露出洁白上牙,在冬日里,仿佛破开迷雾的阳光。


    喻梨心跳降下去,隐约吐出一口气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祁阳看一眼手里拧着的餐盒,知道自己是第二次越界,但是他想试试,只能说:“去病房时,那边护士说你们转了病房,我想星星可能需要喝点粥,就熬了一点。”


    喻梨很快说:“她不需要。”大约因为他越界,声音染着晨雾里的凉意,微冷。


    祁阳便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只好说:“抱歉,是我唐突了,那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去。”说完转身,抬腿。


    喻梨看被燃过的烟头烫了一下,忽然有点愧疚,看他快走远,不忍心道:“什么粥?”


    祁阳背影一顿,转身时,年轻的笑容又明亮:“蔬菜粥,还……还有三明治,我看你经常吃三明治。”


    喻梨将烟头捻灭在旁边垃圾桶:“星星有人喂,你给我吧,我没吃早饭。”


    祁阳几步过来,将手中餐盒递给她。


    喻梨看了一眼,准备得挺丰富的,笑笑:“你吃早饭了没?”


    祁阳有些意外。


    两个人就坐在花园旁边的长廊里吃早餐。


    木质的长庭椅很凉,祁阳顺手将围巾摘下,垫在上面,让她坐下。


    喻梨半叠着腿,三明治还是热的,咬一口,有爆浆的芝士,口感不大像店里卖的,于是问:“你自己做的?”


    “嗯,还不太熟练,是不是不好吃,要不你喝粥?”祁阳有些紧张。


    “没有,挺好吃的。”说完,喻梨又咬了一口,想起什么,忽然有些怅然说,“以前有个人,明明我做得挺一般的,被他夸得天上地下,可是后来,等我做得很好了,他却再也吃不到了。”


    这是第一次,在某个冬日的早晨,祁阳听她提起那个人,就像他隐约明白,她心底,一定有某个刻骨铭心的存在……


    他就安静地听,


    并不插话,虽然只认识短短半年,相处的时间不多,祁阳却摸清她一些习惯,比如她其实不太有烟瘾,只会在压力特别大的时候,点燃一两只。


    抽烟的时候,神色特别怅然,眉间褶皱很深,让人忍不住想替她抚平。


    “我最近,经常想起他。”喻梨似乎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自顾垂眸说,“好笑得是,我其实已经有点记不清他模样了,只记得他笑起来真的很暖,很治愈,好像遇到什么烦恼,只要笑一笑,都能过去。”


    “我真的,很想他。”


    祁阳手指握了握,尽管明白自己是个替代品,却依然忍不住沉沦,直播间刷得最多的是让他笑一笑,原来不止是粉丝,她选择他大抵是因为他笑得像那个人。


    “是这样吗?”祁阳搞了个怪,食指将脸颊的肉往上撑,仿佛90年代上台领小红花的学生,笑得极为做作。


    喻梨偏头看他一眼,忽然被这小孩逗笑。


    清晨的雾气,说散就散。


    楼上,沈砚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望着楼下花园里,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笑随意灿烂的男女。


    幽深的桃花眼底,目光逐渐阴蛰。


    第55章 第55章原来除了‘为什么死得不……


    沈砚偏头看了一眼桌上已经逐渐冷却的早餐,目光晦暗,神色不明。


    病床上的星星双腿扭动,憋了憋,忽然说:“我要尿尿。”


    沈砚似乎才回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慌忙走到病床旁边:“大伯带你去厕所?”说完,要去扯她手背的针,又似乎觉得不太合适,想着要不要搬动吊瓶。


    星星已经没办法忍耐:“我要尿尿,我憋不住啦。”


    沈砚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终于想起,还可以找门口看护,急忙冲出去,但护士刚赶到,星星已经尿床上。


    小姑娘自尊心很强,很久没有尿过床,一阵憋屈,努力憋了憋,没憋住,眼睛一红,忽然开始掉金豆豆,越掉越凶:“哇呜呜,羞羞……”


    星星第一次嚎啕大哭,沈砚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给喻梨弹语音。


    楼下,喻梨正平静跟祁阳说:“不用像他,你自己就很好,会招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祁阳,这是我们私下最后一次见面,以后除了工作,我们不要见面了。”


    祁阳有点慌:“是因为我今天的冒昧举动吗?”


    “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目前没有任何想谈恋爱的想法,未来应该也不会有。”


    所以,无法回应你的想更进一步。


    “那能不能维持原状?我希望你不开心的时候,能够找我。”他有些小心翼翼道。


    喻梨说:“你找个喜欢的女孩子吧,能让彼此都开心的,我……”


    喻梨话还未说完,沈砚的语音弹过来,估计是星星出问题,她立刻接起来,沈砚说完,喻梨微微皱眉,很快跟面前祁阳说了句:“我们下次再谈。”匆匆折返上楼。


    病房里,星星扯着嗓子哭嚎,既不肯让护士小姐姐帮忙换尿湿的裤子,也不肯让沈砚碰,直到喻梨上来,搂着她,拍了拍她背脊,帮她缓缓顺气,小姑娘声音渐渐改为抽噎,埋在妈妈怀里不肯出来,瓮声瓮气的:“妈妈,我尿裤子了……”


    喻梨有些好笑,安慰她:“没关系,我们换干净的床单跟裤子就好。”


    小姑娘抽抽噎噎:“可……可我都上幼儿园了,都是大朋友了,幼儿园才没有小朋友尿裤子。”


    “谁说没有的,她们都偷偷尿,星星已经很棒了。”


    星星就傻乎乎地问:“真的吗?”


    喻梨笑:“当然是真的,所以偶尔尿一次没关系,妈妈给你换干净的裤子好不好?”


    星星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过不去,委屈说:“我不是故意的,是大伯不会,大伯好笨。”


    喻梨身后,接收到女儿埋怨小眼波的沈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喻梨搭腔,只是抱起女儿,星星的一只手还扎着针在输液,沈砚这次很有眼色,看喻梨要帮她换裤子,便轻轻抬起星星的手,但是吊瓶里的液体就倒流了,星星也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疼了一下,哇的一声,又委屈的掉金豆豆。


    沈砚:“.……”


    喻梨淡淡看他一眼:“你做不了这个,叫护工吧。”


    两个护工很快进来,一个负责喻梨换裤子时,轻轻帮星星扶住吊瓶,一个将床单被褥利落的换走。


    喻梨刚准备脱她裤子,星星很有男女大防的捂着不让脱,脖子靠在妈妈肩膀,用湿漉漉的眼睛瞅着沈砚:“大伯不可以看,羞羞。”


    沈砚清咳一声,有些狼狈地推门出去。


    恰好助理的电话进来,他走到僻静处接电话。


    是公事,助理提醒他,今天有两份合约需要签署,已经订好的去北城某工厂考察的行程。


    沈砚看一眼腕表,吩咐把签署合约的权限交给某位董事,又让助理推掉原有的行程跟应酬。


    消防通道的位置有一扇小窗,此刻从窗口望过去,可以清晰看见花园里的凉亭走廊。


    几株腊梅绽放,刚才两个人坐着的地方已经空空,但沈砚忽然想起,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看她那样轻松且灿烂得笑过。


    以至于他几乎快忘了,她其实是爱笑的。


    助理调查的资料里,没有提及她这四年有交往任何男友,沈砚在他们公司里看到那个笑容灿烂的男孩,确定公司内没人知道两人私下的关系。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为此庆幸。


    沈砚再反回去时,星星已经换好裤子,喻梨正用手机给她投屏看英文无字幕版的冰雪奇缘。


    “她看得懂?”沈砚随口问。


    喻梨正在收拾东西,顺口回答他:“她2岁以前在国外,可能因为环境问题,现在学英文比中文更快些。”


    果然,演到某些片段,小姑娘完全跟着剧情走,激动得五官都跟着画面一起飞,一张小小的脸上,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丰富的表情,仿佛完全跟动画人物共情。


    “mum,yousenthisicecastle。”


    “mum,Olafiscoming”小姑娘不满足自己一个人看,不时还要拉着妈妈一起讨论剧情。


    喻梨有些敷衍的应付她。


    沈砚越看越可爱,但小姑娘只会跟妈妈分享剧情,他这个‘大伯’刚犯过错,目前还没有资格。


    想到这里,沈砚忽然说:“约了教授待会儿替星星做详细检查。我看她已经很熟悉扎针的流程,她身体底子不好?”


    喻梨正将孩子昨天弄脏的羽绒服和裤子收进袋子里,准备找附近的干洗店干洗,闻言手上动作顿住,颇为神奇地望了沈砚一眼。


    只一眼,电光火石,沈砚想起自己曾经在车流里让她站立,在倒春寒的天气让她在游泳池捞自己的打火机,他脸色瞬间肉眼可见的苍白如纸,喉头滚了滚,不知道该说什么,幽深的眼底,被浓烈的有关愧疚的情绪覆盖。


    喻梨情绪并无波动,甚至没有责怪,只将袋子收好,敛眉说:“跟你也没太大关系,主要是我的问题,没有调理好身体,不过她很顽强,还是活下来。”说着,喻梨偏头看一眼


    兴致勃勃的女儿。


    “我去找教授。”沈砚低声道,仿佛不敢再看喻梨或者病床上的星星,几乎有些狼狈得躲出去。


    门口保镖看老板脸色苍白的出来,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诧异。


    沈砚仿佛觉得有些无法呼吸,走到方才的通道,扯了扯衣领,目光落在窗外景色,眼神痛苦又落寞。


    隔了会儿,保镖说教授过来了。


    是南城最有权威的儿科教授,给星星做完详细的检查,说出的话跟喻梨以前听过的差不多,孩子娘胎里底子不好,只能慢慢依靠后天调养,目前看来已经照顾得非常精心了,这次孩子惊厥处理得很好,肺部目前的感染也及时控制住,再观察两三天就可以出院。


    喻梨仿佛已经知道结果,跟教授客气了两句,对方显然冲着沈砚面子,还提出可以跟她加个微信,小朋友有关的任何问题,他都可以解答。


    喻梨没有拒绝,客气的加了对方微信。


    沈砚却并不满意,提出:“我想找北城的中医给星星调理身体?”


    喻梨有些疲累,敷衍的点点头,转而说:“你忙的话可以先回去,教授也说了,再观察两三天就可以出院。”


    沈砚单手插兜,垂眸看她的目光平和柔软:“不忙,部分行程已经推掉,我等星星好了再走,你累的话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星星这里有我。”


    喻梨定定望着他,半响,忽然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星星,沈砚,你是因为新奇还是别的,其实不用做到这个地步,这辈子,星星对你的称呼都不会改变,只能是大伯,你也能接受吗?”


    “新奇?”沈砚扯了一下唇角,敛眉,“我倒希望是因为新奇,可是跟她多见一次面,感情就深一点,责任也觉得更重一点,以前没有做好的部分,至少希望从现在开始,可以尽力去弥补,不止是对于星星,也有……你。”尾音颤了颤,难得的,稍稍低沉下去。


    喻梨听他提到自己,当做没听见,只是平静强调:“如果是尽‘大伯’的责任,可以,我替廷……他,谢谢你。”


    沈砚瞳孔微缩,黑色瞳仁里有痛苦的部分流露:“这个算是你上次说的,考虑的结果?”


    喻梨握了一下手指,点头:“嗯,暂时……算是吧。”


    沈砚苦笑:“如果我能不接受呢?”


    喻梨又握了一下手指,睫毛煽动间,尽力平稳的情绪稍稍破碎,抬眸看他的目光坦然又仿佛带着某种碎裂:“也许你没办法理解,从跟你重逢到目前为止,沈砚,我已经拼尽全力在忍耐,事实是,跟你多呆一秒钟,其实都是很艰难的事情,所以没有办法接受跟你一起抚养星星。这个条件,是我的底线,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我们只好法庭见。”


    沈砚被她平静的目光烫到,他喉头滚了滚,几乎是立刻转移视线,落在医院走廊雪白的墙壁上,那样的白,不沾染一丝瑕疵,透出某种死寂般的绝望。


    他想原来她可以这样残忍,原来除了‘为什么死得不是你’,还有更多的‘跟你多呆一秒钟都是艰难’在等他,她永远不可能像坐在那个男人身边那样笑,她那样淡定平静,不过是成年后的历练,连憎恨他都不肯,因为光是跟他待在一起,已经是种艰难的忍耐。


    沈砚插在兜里的手指捏得很紧,喉头几次剧烈地滑动,胃部隐隐抽搐,目光丝毫不敢放在她脸上,过了有半个世纪般的寂静,他听见自己从喉头滚出的声音:“可以。”


    喻梨目光落在他胸膛的位置,闻言,唇角细微地扯了一下:“很好。”声音淡淡的。


    然后她转身,去星星病房。


    第56章 第56章是不是因为,其实星星迫……


    赵雨浓知道干女儿生病,一定要跟星星视频,星星拿出自己新得的爱莎炫耀:“看,爱莎女王。”


    小姑娘脸颊还带着病态,精神却很好,赵雨浓稍稍放心:“呀,你又有新玩偶了,干妈有点羡慕哦,是谁这么有眼光,送我们星星这么漂亮的玩偶呢,一定是送到星星的心坎儿上了,星星很喜欢对不对?”


    星星偷偷瞥一眼沙发上用商务电脑工作的妈妈,嗓音低了点:“是大伯。”


    赵雨浓莫名其妙,星星怎么会多出一个大伯:“什么大伯?哪个大伯?”


    星星解释不清楚,抓着玩偶囫囵道:“大伯就是大伯,笨蛋大伯,不会帮星星尿尿的大伯。”


    赵雨浓消化了一下,顿时十分震惊,恰好喻梨再也听不下去两人的胡乱聊天,将手机拿过来。


    赵雨浓立刻问她:“沈砚来看星星了?”


    喻梨‘嗯’了一声,看一眼女儿,走到病房阳台上接电话。


    “你怎么会允许他来看星星?他什么想法?会跟你抢星星吗,喻梨,星星是你的命根子,不能被他抢走!”赵雨浓情绪激动,一顿连珠炮似的的提问,喻梨有点脑门儿疼。


    她三言两句提了最近发生的事,又将两个人上午的聊天内容说了,赵雨浓更是震惊:“他居然同意当孩子大伯!”


    喻梨听她扯着嗓子吼,怕病床上星星听到,微微皱眉提醒她:“嗯,我说这是我的底线。你小声点,星星耳朵很灵,大人聊八卦她都听得懂,她很敏感的。”


    赵雨浓立刻放低音量:“我只是不可思议,没想到太子爷能妥协到这个地步,他跟星星相处怎么样,星星是不是……喜欢他?”


    喻梨沉默片刻,半响才说:“也许是周围第一次有异性,星星对他很好奇,就算有好感也很正常。”


    这次换赵雨浓沉默。


    她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一句:“他对星星好就行,就当多一个人爱星星。”说完,又觉得自己很傻,喻梨心里一定会很膈应,不得不转移话题,“对了,你上次不是说保姆的事吗,最近有没有面试到合适的?”


    “没有。”


    “星星什么时候放寒假。”


    “下周吧,但是星星目前的身体,我不打算让她读完这学期,等身体好,休息几天。”


    “你工作那么忙,可以把星星交给我,让她跟我在村子附近转转,接接地气,也许就无病无灾。”


    “民宿也挺忙的,偶尔放一放还行。我考虑给她报寒假托班。”喻梨说出自己的打算。


    赵雨浓觉得也行,又想起什么:“今年过年你也来我家啊,带上星星一块儿,我妈那天还跟我念叨你了,还给你做了一些年货,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能拿。”


    喻梨自从跟徐凤芝闹翻以后,再也没联系过,刻意不想让徐凤芝知道星星的存在,徐凤芝甚至以为喻梨还在国外,因此过年也就打个电话的程度,去年倆母女就孤孤单单的在南城过年,还是赵雨浓硬把她拉回自己老家,感受了点过年的年味。


    喻梨想了想,其实大过年的,不太喜欢打搅别人家:“再看吧。”


    赵雨浓坚持:“什么再看,就这么说定了,今年家里特意装了地暖,肯定冻不着你跟星星。”


    沈砚进来时,恰好看见喻梨正在阳台跟人视频聊天,他无意听了一耳朵,像是在跟朋友提过年的事。


    沈砚不便多听,看星星无聊得在病床上玩爱莎公主,拿出一篮子助理准备的故事书和玩具。


    星星果然立刻就被吸引,从篮子里挑出一本书:“我要妈妈跟我讲故事。”


    沈砚摸摸她脑袋:“妈妈正在打电话,我们不打扰她,大伯跟你讲好不好?”


    星星有些怀疑:“你会讲故事吗?”


    沈砚目光柔和:“试试看。”


    他有一张很帅的脸,像星星看的动画片里的王子,微笑的时候眼神温和,眉星目剑,总让星星觉得自己是他非常重要的宝贝,星星脸有点红,想了想,有些傲娇地将故事书放在他手上:“那你要好好讲哦。”


    沈砚笑着答应:“好。”


    星星就把被子掀开:“那你进来。”


    沈砚莫名:“嗯?”


    “你要睡这里,然后搂着我,妈妈都是这样给我讲故事的。”星


    星眨了眨眼,还是觉得这个大伯好笨,可是大约他身上散发的爱意太浓烈,小姑娘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勉为其难教教他。


    沈砚心里一跳,看着小姑娘理直气壮的模样,心里软乎乎的,依言躺过去,仿佛怕弄碎他一样,非常小心的松松搂住她暖烘烘的小身体。


    不同于喻梨的冷漠,星星仿佛天然喜欢亲近他,即使有别扭的地方,依然在渐渐大方得接受他。


    星星脑袋枕着男人的手臂,跟妈妈的完全不一样,硬邦邦的,他身上的味道也跟妈妈的不一样,妈妈香香的,暖暖的,他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但是星星也不排斥,躺在他胳膊上,忽然只用彼此听得到的声音悄悄问他:“你见过我爸爸吗?”


    沈砚整个愣住,凝视怀里软乎乎的小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星星继续说:“你是大伯,大伯是爸爸的哥哥,你一定见过我爸爸对吗?”


    沈砚喉结滚了滚,身体绷紧,半响才点头。


    星星就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肯定见过我爸爸,他是不是很好看?跟你一样好看吗,妈妈说都不记得爸爸的样子,我问她,她会伤心。”


    沈砚很难想象这是三岁多的孩子会说出的话,她有惊人的表达力,也有更加惊人的洞察力,就好像他跟喻梨之间没有一次争吵,星星也能隐约从妈妈的态度里辨别出喻梨不喜欢他,从而拿捏对自己的态度。


    “比我好看。”他想起廷屹,廷屹很小的时候,因为体弱,也是这般敏感。


    星星听他回答,好开心,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小模样,小手把他手上的书翻开,提醒他:“你可以讲了。”


    沈砚一颗心被女儿反复揉搓,又酸又涩,又隐约带了点儿甘之如饴的甜,清了清嗓音,温柔地开始跟星星讲故事。


    他嗓音低沉悦耳,星星听得入迷,不知不觉打起呵欠,再也坚持不住,困倦地闭上眼睛。


    怀里的小东西软软糯糯,午后阳光照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上,仿佛镀上淡淡的金粉色,她半抿着唇,呼吸清浅,好几次,沈砚忍不住抬手确认她呼吸,仿佛害怕她会不会忽然没有气息,最终没忍住,在她小脸蛋轻轻落下一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跟她一块儿睡着,昨晚从北城马不停蹄赶来,其实他也只在飞机上和沙发上简单休憩了片刻,这会儿抱着小姑娘软糯馨香的身体,在午后的阳光里,居然也得到久违的松懈感。


    喻梨挂完电话时看了一眼房间内的一大一小,惊讶于星星接受沈砚的速度,星星很少同人这样亲昵,就连隔壁许英一家,也是熟悉了好久,星星才肯偶尔让许英带带,但是沈砚第一次,就成功的带走她,且星星没有哭闹。


    是不是因为,其实星星迫切地想要一个‘爸爸’,或者与‘爸爸’有关的人?


    第三天,星星终于可以出院。


    沈砚确实几乎做到寸步不离,在医院附近究竟开了一家酒店,将大部分会议转为线上,将能往后延迟的应酬都尽量延迟。


    喻梨数次提醒他不必做到如此地步,他充耳不闻。


    沈砚离开南城前,两人在喻梨小区附近茶室见面。


    沈砚推给她几份资料。


    “听说你在面试保姆,上次说过,作为星星的……亲人,有困难的地方你可以跟我提,虽然你没有提,但是还是准备了这些。”


    “是许佑小时候用过的一家育儿师机构,保姆也很专业,一个育儿师加一个保姆,希望能解决你目前的困境。你签字的话,她们明天可以飞过来,合同是三年制,费用由我这边开。”


    “不要急着拒绝我,按你说的,即使是为了廷屹,我也会做到这个地步。”短短几天,沈砚似乎已经学会跟她沟通的技巧,以廷屹的名义,总是方便许多。


    但,沈砚依旧觉得酸涩,说完忍不住偏头看一眼窗外街景,目光虚浮,仿佛害怕被她立刻拒绝。


    许佑一直被沈清培养得非常好,带许佑的育儿师机构,喻梨是信任的。


    出乎意料,她没急着拒绝,拿起资料翻了翻,育儿师的资历背景果然不一般,她内心是满意的,只是问:“已经面试过?”


    沈砚有些意外,目光挪回到她脸上,轻轻‘嗯’了一声。


    喻梨就说:“费用由我这边开。”说完再合同上签字。


    沈砚定定望向她,有时非常不明白她的某种坚持,但他不想此刻跟她纠缠这些,推过去第二份文件:“这是南城排名前五的幼儿园的综合评估,内部资料,应该比你了解的更详细,如果你坚持替星星转学,可以参考,任何一所,只要星星想进,都可以。当然,也有北城的,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选北城。”


    “谢谢。”喻梨这次也很坦然的接受了。


    第57章 第57章看来你这个大伯当得比舅……


    沈砚其实还准备了第三份资料,但他犹疑片刻。


    试探说:“如果我想谢谢你生下星星,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也会接受吗?”


    喻梨将资料收拾进托特包里,不留情面说:“那你的误会可能比较深,毕竟生下星星不是为了你。”


    仿佛料到如此,沈砚牵唇,勉强笑笑,似乎已经麻木。


    茶室的光影是暖色调,他穿一件含顶奢麝牛绒毛的大衣,质地轻薄,却十分暖和,光影下,轮廓锋利的面颊含着几分苦涩,桃花眼微微抬眸,诚挚道:“还是要谢谢你,这两天,跟星星相处,我很开心,甚至称得上美妙。你把她养得很好,所以,谢谢。”


    闻言,喻梨捻着资料的手指微顿,片刻后与他对视:“那就到此为止。开心和美妙这种情绪往往是因为稀有才珍贵,按照我们的约定,以你的身份,没必要经常跟星星见面。”


    沈砚笑了一下,这次没出声。


    喻梨当他默认,拧起包包起身:“我先回去,再见。”


    沈砚抿了口茶,望向她翩跹的背景,唇角带着一丝弧度道:“会再见的。”


    然后,他把准备好的宏鑫收购的那百分之十八的股权撕掉,扔进了垃圾桶内。


    十八是个恰到好处的数字,喻梨原本占股百分之四十,这次被宏鑫买走,她就可以超越沈欣瑜,拥有公司绝对的控股权。


    但她不要,她连他定的饭都懒得吃,怎么会要这些股份,是他痴心妄想而已。


    私人飞机停在杨董名下的私人停机坪,这次已经申请好航线。


    杨董是个懂做生意的,虽然杨夫人不怎么样,但杨董一句‘买卖不成仁义在’,南城的一应事务,几乎都是他在帮忙料理,沈砚就认他这份人情。


    上机前,助理跟他引荐南城的置业顾问,对方年过四十,对南城整座城市的发展算得上了如指掌,工作几乎只针对房产的高端客户服务,推荐的别墅与高级平层公寓,大致都符合沈砚的需求。


    沈砚很少在购置房产这种事上费工夫,既然助理已经筛过一遍,他也只随手拿起宣传册看了几眼,选的第一套是喻梨目前的平层公寓,里面虽然住着许多网红,有些麻烦,但近一点儿,总归是好的。


    剩下的,又挑了一套别墅。


    至于其他的,要看喻梨下学期给星星选择哪所幼儿园,再确定。


    职业顾问几乎还没怎么卖力宣传,就被告知老板挑了两套,准备的一肚子关于房屋有点以及前景的话拦在肚子里,被惊喜砸中,有些莫名其妙。


    助理登机前将资料塞回给他,看大目瞪口呆的,有些好笑,说了句‘我们老板以前是做房地产的,应该比你更熟悉,准备好房屋合约,特备是公寓那套,会提前有专人来打理。’说完,在沈砚身后登入舱门。


    沈母去年做过一次乳腺癌手术,虽然定期检查,不再复发,但是医生说她思虑过重,沈砚回沈宅次数比以往日更频繁。


    这晚,飞机一到沈家私人停机坪,沈砚也直接回了沈宅。


    照例先去看沈母。


    沈清也在,母女俩正带着许佑在书房练字。


    母亲书法好,这两年亲自教许佑练字,7岁多的许佑个子比同龄的孩子高些,练起字来也已经有模有样。


    见到舅舅进来,会礼貌地停笔向他问好,小小少年,被养得芝兰玉树,端庄持重。


    沈砚陪母亲和沈清聊了会儿天。


    结束后,回了自己房间。


    刚冲完澡,被沈清敲响房门。


    自从跟丈夫回国后,沈清大部分精力用于教养儿子和公司名下的一些慈善事业,许佑今年一年级,她便多出更多闲暇时间,用以关心弟弟的个人私事。


    “妈嘴上不说,心里是希望你早点定下来的,上次你忽然就挂我电话,徐清晚,我听说你们有第二次见面,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砚穿得一丝不苟,拿出一瓶威士忌,往水晶杯里加冰块。


    沈清要简直要被他气死:“怎么就不怎么样了,人家一个花滑皇后,追求者不知道绕北城多少圈,肯赏脸跟你吃第二顿饭已经算是对你有意思,你能不能上点心!”


    沈清的口吻,弟弟俨然是没人要的老男人,多少带了点儿怒其不争的无奈。


    沈砚笑:“第二次只是刚好碰巧遇见。”


    沈清那个怒:“碰巧也是缘分!我看你从来不跟其他女人碰巧,是不是也算有好感?有好感也很难得,你这么挑剔……”


    沈砚敛了敛眉,忽然说:“我在南城遇见了喻梨。”


    沈清就卡住了,一时没接上话:“你说谁?”


    “喻梨。”沈砚清晰道,忽然发现单单只是唇齿间咬出这个名字,胸口也能划过一抹异样,丝丝缕缕的痒与涩。


    沈清这次好久没说话。


    隔了会儿才有些怅然问道:“她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在南城碰到她。”


    沈砚声线平稳:“定居南城了。”


    “她……过得好吗?”这句话问得真诚,含着关心。


    从始至终,无论大人之间发生什么,沈清似乎总是把喻梨当做那个可可爱爱的有点恋爱脑的妹妹,因此希望她过得好。


    沈砚想了想,跟星星在一起,她总是笑得温柔灿烂,仿佛过得很好的模样,但偶尔单独见她,眼底总带着一丝疲惫,沈砚很难断定,她过得好与不好。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每次见她,自己心底会多一丝心疼。


    “不知道,我没问。”这会儿,沈砚敛眉说,嗓音很轻,又含了点别的。


    其实该问的,他想,怎么没有问一问呢?但她那样排斥他,他仿佛连询问她的资格都没有。


    沈清看弟弟一脸恍惚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张了张唇几次想说什么,都没说出口,忽然想起:“你最近两次出差南城都是为了她?”


    沈砚坦然道:“第一次不算,第二次,算是吧。”


    沈清有些惊讶,但仿佛心里又早就有答案,联想起两个人上个话题,沈砚忽然从相亲对象过度到喻梨身上,她不得不深想下去:“你还忘不了她?”


    沈砚喉结滑了滑,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承认。


    片刻后,他平静说:“喻梨带着一个女儿,三岁多,叫星星,是我的。”


    沈清的脑子瞬间爆炸,联想起时间线,彼时喻梨应该是跟廷屹在一起,怎么又成了阿砚的女儿?


    她脸色越想越难看,越想越愤怒,忽然一巴掌朝弟弟那张清冷的俊脸扇过去:“你怎么对得起廷屹!二叔二婶那边,你怎么交代!”


    沈清常年锻炼,除了瑜伽,近几年心血来潮练起拳击,力道也就非常重,‘啪’得一巴掌,一点没留余地,沈砚嘴角被打出血丝。


    沈砚表情不变,像小时候挨姐姐揍,挨完还会傻乎乎问她手疼不疼。


    他这次没问沈清疼不疼,只是清清冷冷说:“我没有对不起廷屹,事情发生在他跟喻梨在一起之前,廷屹应该也知道孩子的存在,喻梨是因为特殊血型的关系,不得已生下来的,我想廷屹就是因为这个,才支持她,但是不一定知道孩子属于我。”


    沈清不是没见过风浪,相反,在年轻时候,她就在沈氏担任要职,过手的都是上亿的项目,弟弟廷屹的丧事也是她一手操办,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但即使如此,听到沈砚这一段话,她依然有些无法消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有点被抽离的摊软。


    沈砚将加了冰块的威士忌递给她:“喝一点,然后你可以继续揍我或者数落我。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我愧对廷屹。”句末,桃花眼底带着隐痛。


    沈清喝了一口冰凉的酒,头脑清醒了些:“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二叔二婶那里怎么办?你打算怎么面对他们?”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目的,南城虽然隔得远,但二叔二婶迟早会有知道的一天,我这一两年可能会经常出入南城,为避免有心人从中作梗,传到北城的谣言,还要拜托姐你。”语气郑重。


    沈清冷笑,难得对弟弟口吻这么刻薄:“你倒好意思提这个要求,爸妈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喻梨怎么办?”


    沈砚冷静的面容终于透出些许无奈:“我很少遇到什么事情能让我说出‘走一步算一步’这种话,但是姐,这次真的得先这样。在有好的办法之前,喻梨和孩子,我不能让她们受到任何打扰。”


    沈清第一次听他语气这样灰败,心里一时有些不落忍,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又觉得他闯出这么大的祸,凭什么安慰,想了想,只能冷冰冰问:“喻梨是什么想法,你们要共同抚养这个女儿吗?”


    沈清这样问,沈砚英俊的脸颊更加落寞颓丧。


    抬手几乎喝了半杯威士忌才苦涩道:“她让孩子叫我大伯,只肯承认孩子属于廷屹。”


    沈清:“.……”


    该!


    随即,她又想起一些事:“难怪几天前碰到你的财务顾问,说信托公司那边在给你做新的受益人委托合同,我还以为是你这个当舅舅的送给许佑的。”


    沈砚敛眸。


    沈清继续冷嘲热讽:“看来你这个大伯当得比舅舅称职,就是不知道人家接不接受了。”


    第58章 第58章我在修车,我妈妈的车坏……


    沈砚请的育儿师以及保姆,第二天就来报道。


    家里一下子多出两个陌生人,星星很不习惯,好在孙阿姨不会立即走,答应帮星星先适应一星期。


    育儿师姓刘,三十八岁,拥有丰富的育儿经验,带过三个宝宝,其实两个带到三岁多,一个带到6岁,戴一副眼镜,微胖,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蔼。


    保姆年纪大一点,已经50多岁,只做了两顿饭,成功先征服孙阿姨,偷偷跟喻梨说,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把星星匆忙交给别人她是不放心的,但现在看来,星星是个有口福的。


    喻梨仍然不安,让孙阿姨多帮忙看看,自己又用表格整理了星星的一些生活和饮食习惯交给两人,孙阿姨也手把手将自己每天带星星的活动流程分享了,事无巨细。


    星星慢慢也开始熟悉新来的育儿师跟保姆。


    但孙阿姨正式走那天,小姑娘不哭不闹,连告别都不肯说,趴在软垫上玩积木,谁也不理。


    这种状态持续到第二天,星星只跟妈妈说话,前几天还要跟育儿师做游戏,晚上也接受育儿师讲故事哄她睡觉,孙阿姨一走,小姑娘谁都不要,只要喻梨,紧紧扒在妈妈身边,眼神警惕,主打一个谁逗谁不理,连许英和果果来了都没用。


    这晚,趁星星被哄睡,刘昕在书房找她谈话:“喻小姐,星星一直是你一个人在带吗?我的意思是除了保姆之类的,有其他亲戚往来吗?”


    “她还有个干妈,在郊区,我们一个月要去两三次,剩下的是隔壁邻居一家,玩得挺好,星星可以在他家玩一整天。”喻梨想了想回,说完,也觉得有些异样。


    刘昕推了一下眼镜框:“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既然要带星星,就希望了解她多点儿。星星目前这种情况,在小孩子里也不多见,我读过一些心理学,在星星目前的成长环境中,除了您和您口中的干妈,似乎没有一段长久固定的关系,这让星星内心非常缺乏安全感,所以最近很排斥我跟阿姨。冒昧地问一下,孩子的外公外婆呢,你们也不联系吗?”


    单亲家庭至少孩子还有外公外婆帮忙,孩子不至于缺失那样严重,星星的情况


    显然不止于此。


    喻梨沉默片刻:“一年联系一两次,外公外婆不知道孩子存在。”


    刘昕不敢再问下去,她是被请来的,没有必要置喙太多,只是站在关心孩子的角度:“我明白了,对待星星我会拿出更多的耐心的。当然,如果有办法的话,希望星星的成长环境里更多一些亲人比较好,不管是爸爸、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些固定长久的关系,会让孩子的内心安全感更充足。或者说,你有没有发现星星生活里都是女性,如果有一些男性长辈,会对星星在异□□流方面有更好的示范作用。”


    “谢谢,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刘昕笑笑:“应该的,那您早点休息。”


    刘昕一走,喻梨处理了几项工作要务,三十分钟以后,忽然捏了捏眉心,转头望着窗外沉沉夜色,陷入沉思。


    第二天依然如此,星星一大早起床就开始粘着喻梨,阿姨跟刘昕一起问她早安,她紧紧抱着喻梨的腿,不说话。


    喻梨就低头问她:“宝贝,想不想吃三明治,妈妈做的?”


    星星想了想,点头。


    刘昕几次试图用小朋友感兴趣的玩具或者游戏吸引她,统统被星星无视,一定要粘着喻梨,不肯离开妈妈半步。


    喻梨已经请了三天假,今天必须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见她实在不肯撒手,只好说:“我带她去公司处理点事情,下午带她去郊外散散心,看看能不能好点儿。”


    刘昕点头,只好如此。


    喻梨开车带星星去公司。


    小姑娘那晚惊厥,吓坏公司一群年轻同事,这次到公司,明显没上次精神头好,整个人焉焉儿的,都没上次爱说话了,谁逗她,她都转脸去找妈妈,话也不想说。


    沈欣瑜见状,大咧咧的:“怎么的?病一场这么严重,自闭了?”


    喻梨瞪她一眼,看一眼坐在办公室里安静玩娃娃的星星,揉揉太阳穴:“家里换阿姨,她可能不太适应,孙阿姨一走,她就这样,育儿师说她可能是太缺乏安全感。”


    “那还怎么换幼儿园,你女儿本来就敏感,一个阿姨就这样,你确定她能适应新的幼儿园环境。”


    喻梨也是这样想的,不禁头疼:“育儿师说星星这种情况,跟成长环境有关,她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周围没什么亲人,最熟悉的阿姨又忽然离开,有这种举动也很正常。”


    沈欣瑜赞同:“那是,而且你家里周围全是女性,连个公苍蝇都没有,星星能长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喻梨以前没深想过这个问题,昨晚上忽然意识到,星星的成长环境是否太孤独,她又经常加班,其实究竟有没有给星星一个好的生长环境?


    “你也觉得有问题?”被沈欣瑜这样点出来,喻梨眉心微皱。


    “这不挺明显的吗?”沈欣瑜看一眼旁边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自闭的星星,也觉得怪心疼的,“虽然男人这种东西,有的是,没那么缺,具体的也说不出有什么用,但是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如果真的缺乏父爱,确实容易跟其他小孩拉开心理方面的距离。就你那个邻居,许英是吧,前夫都渣成什么样了,不也让儿子保持一周跟爸爸见一次面么。”


    喻梨眉头皱更紧,除开爸爸,星星外公外婆、姥姥姥爷都没见过,只有她。


    沈欣瑜看她模样,玩笑道:“实在不行,给孩子租个爸爸呗,一周见一次那种,说不定也有点用,如果你不打算结婚的话。”


    喻梨随手砸了一个纸团过去,沈欣瑜不敢瞎说,笑嘻嘻离开她办公室。


    喻梨偏头看一眼地毯上的星星,陷入沉思。


    桌上手机忽然震动,沈欣瑜的信息【差点忘了,与其租爸爸,你的小奶狗是不是还等着上位?找个小爸爸怎么样?肯定跟星星没代沟】


    【滚!】


    喻梨下午带星星去赵雨浓那儿,打算带她跟虎斑玩,住一晚,顺便泡泡温泉。


    车子刚行驶到到山路弯到,忽然开不动,喻梨的车前天才修好,居然又出问题,她抓了一把头发,转头笑嘻嘻对星星说:“宝贝,看来我们要换车了,宝贝喜欢什么颜色的车呢,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选好不好?”


    单独跟她在一起,星星又很活泼:“我喜欢粉红色。”


    喻梨一边拿手机联系赵雨浓,一边回答她:“粉红色的小裙子可以,粉红色的车车的话,妈妈开出去别人会觉得不稳重,我们再选个其他颜色吧。”


    电话想了好几声,对面没接。


    喻梨深吸一口气,将星星从后面儿童座椅抱下来:“你干妈好像总是在关键时刻漏气!”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属于景区附近,但是视野非常开阔,远处能看见成片种植的橘子,这个季节,金灿灿的一片。


    喻梨带着星星站在车边,在想是先打顺风车去赵雨浓那儿,还是先叫拖车的。


    后面一辆黑色SUV开过来,保镖从车上推门下来,大步走过来问她:“喻小姐,是碰上什么麻烦了吗?”


    喻梨差点儿忘了,沈砚派的保镖居然还没走,大概他们确实怕吓到星星,一直跟得挺远的。


    这会儿喻梨也不矫情,直接说:“车子忽然不动了,你们能修吗?”


    两个保镖相互看一眼,其中一个说:“我试试。”


    说完,打来前车盖,后面的一个从SUV里搬下来一个工具箱,大有要检查一番的架势,看起来还挺靠谱的。


    星星有点好奇,眨巴着眼睛问她:“妈妈,叔叔在翻我们家车车。”


    “嗯,叔叔在修车。”喻梨回答她。


    “叔叔会修吗?”


    “应该……可能……会吧。”喻梨随口答道,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这几天星星第一次主动问问题。


    转头看一眼牵在手心里的女儿,星星脑袋跟着修车的保镖转动,一副好奇极了的模样,仿佛对修车很感兴趣。


    检查了一番也没什么问题,两个保镖面露疑惑,其中一个去到喻梨驾驶座,忽然问出一个灵魂问题:“喻小姐,您上次加油是什么时候,车子好像没油啦……”对方问得不太确定,仿佛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因为忘记加油呢?


    喻梨:“……”


    从修理厂提车出来时,师傅提醒她可以加点油了,喻梨那天直接开到加油场,本来想加油的,结果中途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喻梨把工作处理完,从加油场直接开出来,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加过油,但似乎,好像……没加。


    另一个保镖也挺震惊得看向喻梨。


    喻梨垂下脑袋:“……”


    最后是SUV送她去赵雨浓酒店,剩下的一个保镖去看附近有没有摩托车可以借点汽油,毕竟加油站是禁止卖散装油的。


    赵雨浓听她讲完这个乌龙都笑得发抖,被喻梨扔了一只抱枕过去:“还不是因为关键时刻,你总不接电话,否则我至于这么丢人么?”


    赵雨浓笑得不可抑制,随即说:“我当时在处理客人的问题,刚才民宿来了一波小年轻,一下子要四间房,房间不够住,在找隔壁名宿协调,忘了拿手机。”


    喻梨白她一眼。


    收拾好东西出去。


    发现星星正拿着树枝在地上戳了戳的,虎斑围着她大转,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小伙。


    居然是祁阳。


    祁阳蹲在身问她:“你在干什么?”


    喻梨以为星星不会回答,她最近讨厌回答陌生人问题。


    结果星星看他一眼,忽然说:“我在修车,我妈妈的车坏了,我要给她修好,你会修车吗?”


    第59章 第59章砚握着行李箱的手指倏然……


    祁阳愣住:“你妈妈车坏了?”


    “嗯。”星星点头,头上两个小啾啾一翘一翘的,分外可爱,“妈妈车坏了,有叔叔帮忙修,叔叔也修不好,唉……”小姑娘还像模像样的叹口气,跟个小大人似的。


    祁阳克制住想rua她一把的冲动,她跟喻梨的脸型还有嘴唇的部分很像,可爱得要命。


    “祁阳,逗小孩儿呢,


    要不要拐跑跟我们一块儿去摘草莓。”民宿大厅里有同伴叫他。


    “就来。”祁阳应了一声,回头一眼看见站在同伴对面的喻梨。


    喻梨已经走过来。


    星星扔下树枝,朝她跑几步,邀功似的:“妈妈,我刚才跟虎斑在给你修车车。”


    喻梨笑,逗她玩儿:“那你修好没有?”


    “还差一点点,我会学会的。”


    喻梨就把她抱起来,亲亲她脸颊:“星星真棒。”


    祁阳也站起来,有点儿呆滞似的,虽然在这里看到星星,就一定想到喻梨的出现,但陡然见到人,他挠挠后脑勺,解释说:“没跟踪你,朋友定的民宿。”


    喻梨颔首:“知道,没事儿。”又跟怀里的星星说,“跟叔叔再见。”


    这回,星星又好像不那么认生了,跟他挥手:“叔叔再见。”


    “再见。”祁阳微笑道,刚走几步,准备去跟朋友汇合,又想起什么,转身问星星,“你喜欢吃草莓吗?”


    这回星星没回答,下意识看一眼妈妈。


    喻梨朝她露出鼓励的笑容,星星就点点头,矜持的:“喜欢的。”


    “叔叔摘了草莓给你送来。”祁阳笑得眼睛微微眯起。


    他们七八个小伙伴,男的女的都有,挤挤挨挨的往民宿外走,有同伴搂着祁阳肩膀,问他:“刚才那美女是谁?认识的?笑那么荡漾,喜欢人家?”


    “别瞎说,我老板。”


    “哇,你老板这么年轻,这么正点,都有小孩啦?”


    “闭嘴,你管那么多。”被祁阳扣住他羽绒服帽子,整个人蒙住脸,不让说话。


    赵雨浓站在前台的位置,看一群阳光的少男少女,就差流哈喇子:“姐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潇洒阳光啊,泡酒吧里,那帅哥一查接一茬的,都是青春珍贵的回忆啊回忆。”


    把喻梨逗笑:“说得你多老似的。”


    赵雨浓抚着胸口,开始吟唱:“被伤透的心还可以爱谁,没人心疼的滋味……心都死了,跟老又什么区别,也就剩一副光鲜华丽的皮囊在世间苟延残喘罢liao。”


    喻梨捂住星星耳朵:“你可别把你的丧气传给星星。”


    赵雨浓撇撇嘴:“你不丧,你心还激情澎湃地跳,为了个沈廷屹,你觉得你还有爱谁的能力吗?”


    赵雨浓嘴快一说完,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赶紧从喻梨怀里捞走星星:“宝贝儿,干妈带你去看干妈新买的鹦鹉。”没出息地遁了。


    剩喻梨一个人脸色沉下来,静静站了会儿,直到有客人来前台问她有没有多余的牙刷。


    晚上,祁阳一群人在民宿的花园里烤羊肉,除了羊肉,兔子、鸡什么的都有,搭了两个烧烤架,整整提了四五箱啤酒,把简单的篝火晚会搞得像模像样。


    都是搞艺术的,还自配专业的音响,有DJ在旁边打歌。


    赵老板最开始还客气两句,跟人家说不用不用,你们小孩自己玩就可以,最后架不住人多热闹,大冬天的,衣服一脱,跟几个小孩在火堆里拿着啤酒边喝边跳,玩得那叫一个嗨。


    星星对燃烧的火堆又喜欢又有点害怕,一会儿跑进去,一会儿又颠颠儿的摊着手掌跑出来,小圆脸烫得红彤彤的:“妈妈,你看我手都烤红啦。”


    喻梨给她垫了汗巾,不时弯腰帮她擦擦汗:“你跑慢点儿,不要跟哥哥姐姐撞到。”


    星星学习能力也很强,DJ换音乐,年轻人们换了舞蹈,她就在旁边跟着扭腰扭屁股,有个男生看她可爱,一把抱起她,架到脖子上:“走,叔叔带你跳。”又冲进火堆里。


    喻梨吓一跳,本来以为星星会哭,谁知道她‘咯咯咯’笑得可开心,拽着人家的手,兴奋地脸颊红透了,“妈妈你看,我好高!”


    大概氛围太好,很久没感觉这么放松过,喻梨也跟着笑得眉眼弯弯。


    祁阳负责烤肉,这会儿拿了瓶啤酒过来,递一瓶给喻梨:“怎么不进去一起跳?”


    喻梨接过来,喝了一口,大冬天的来一口凉啤酒,居然有种从舌尖滋润到五脏六腑的透心凉的爽气,微笑说:“跳不动了,还得是你们年轻人玩。”


    祁阳耸眉,不置可否,跟着喝了一口啤酒,火光里,她一张脸被篝火映得发红,五官精致、眉眼带点浓颜系的艳丽,跟‘老’字可半点不沾边。


    他想起下午朋友说得‘正点’,祁阳嘴巴上骂骂咧咧,不准人家评判,这会儿心里也只有几个字‘姐姐好正啊’。


    他忽然凑近她说:“一起跳吧,跳一跳,烦恼也许能跳走!”


    音乐声到高潮部分,乐声太响,喻梨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一起跳!”祁阳大声了点儿,忽然拽住她手掌。


    喻梨有些惊诧,这是第一次,两个人除了私下见面,在人群面前有肢体接触。


    她正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赵雨浓忽然扭腰摆胯得扭过来,在他俩面前,秀了一把小蛮腰,骚气得要跟喻梨battle。


    喻梨哭笑不得,很快被两个人拉入舞池,身体也自然得随着DJ给的音乐摇摆。


    人类天生慕火,火光噼里啪啦得燃烧,将冬日的萧条燃烧得热情又奔放,头顶有稀疏的星光闪烁,周围没有城市的钢铁深林,是辽阔又包容的旷野,是自由的风,带着泥土的芬芳。


    一群人玩得很嗨,忽然到一个动作,喻梨被祁阳整个人举起来,在空中跟星星碰了个面,星星跟着欢呼:“妈妈,我们都好高啊。”


    整群人疯得不行,喻梨身体腾空时,吓一跳,但祁阳搂着她腰肢,稳稳当当地举起她,仿佛上面有多么自由的空气,她在火光里跟笑嘻嘻的女儿对视,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自由与快乐。


    至少那一刻,可以什么都放下,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最后大家都玩疯了,闹腾得不行。


    快12点的时候,星星支撑不住,说困就困,打着呵欠,脑袋小鸡啄米似的拉耸下来。


    喻梨抱她回房间睡觉,祁阳在旁边看见,主动上前说:“抱得动吗,要不我来?”


    被喻梨拒绝,但大约是喝了酒头有点晕,她刚抱起星星,脚下打了个晃,不太稳。


    祁阳赶紧将星星接过来,沉稳道:“我来。”说完,不由分手抱起星星往里走,“你们哪个房间?”


    喻梨跟在后面,跟他说了房间号。


    民宿的房间规格都大差不差,喻梨这间格局跟祁阳的差不多,把睡着的星星放到床上,喻梨去洗手间给星星拧帕子擦脸,估计今晚没办法洗澡了,打算替她简单擦擦就行。


    “你玩你的吧,带孩子走不开,我带星星睡了。”喻梨将拧好的热手帕拿出来。


    刚走到洗漱间门口,忽然被祁阳整个人掐着腰肢推进洗手间,他力道很大,浑身上下是属于成年男子的力气和气息,仿佛怕她伤到腰,他一只手紧紧搂住她后腰,以防她磕到,嘴唇试图去含她唇瓣:“我很想你。今晚去我房间。”


    喻梨心里只有星星,偏头躲过:“你疯了!我还要照顾星星。”


    祁阳埋在她肩膀,稳了稳心神:“抱歉,我有点失控。你让我抱一下,可以吗?”


    喻梨一时没有动。


    祁阳又小心翼翼商量的口吻:“那不照顾的时候,可以吗?”


    喻梨推开他,口吻清冷:“不可以,上次说的话,我很认真,我们已经结束。”


    洗漱间光影奢华,她一张脸冷清淡然,说得也无情。


    祁阳还要再说,喻梨拉了一下被他拽松的衣领,冷若冰霜:“出去!在我女儿在的地方,请你出去。”


    祁阳摸了一下鼻尖,有些悻悻的,说了声:“抱歉”,出去了。


    门关上,喻梨肩膀松懈,微微松一口气。


    她重新弄好热毛巾,把星星的脸蛋,手心,统统擦了一遍,又调高室内温度,给女儿换上睡衣。


    期间星星被她弄醒了,迷迷糊糊呢喃了一两句‘妈妈’,喻梨亲亲她小脸蛋,回答她,“在呢,你好好睡,妈妈一直都在。”


    星星便又心满意足睡去。


    临睡前,祁阳跟她发信息【刚才是我失态,抱歉。】


    喻梨没回复,搂着女儿有些困倦地睡去。


    第二日,隔壁院子的鸡叫了好几声。


    星星醒来,自己玩了会儿,见妈妈一直没醒,穿着她厚厚的睡袋棉衣跑出去找虎斑。


    她来民宿玩惯了,不怯生,一来就到处跑,还知道穿拖鞋出去。


    在大厅跟着虎


    斑跑时,碰见祁阳。


    祁阳想起她昨晚骑朋友肩头的模样,想了想,问她想不想骑她脖子,去看院子里的鹦鹉。


    星星点点头。


    祁阳便把她放在自己肩膀上,带她去看赵雨浓新买的鹦鹉。


    两个人在后院逗了会儿鹦鹉,星星笑嘻嘻的,忽然打了个喷嚏。


    祁阳这才想起小姑娘只穿着睡袋,虽然睡袋也厚实,但也禁不住冬天的冷风。


    赶紧把星星往回带。


    沈砚的航班八点多落地南城,知道母女俩在名宿,提着行李箱直接驱车一个多小时过来了。


    此刻正在前台办理入住,赵雨浓昨晚也喝高了还没醒,接待他的是酒店服务生,非常抱歉的跟面前面色冷凝还带着清晨露水的男人说:“不好意思,我们昨晚是满房的状态,目前还没有收拾好的房间,隔壁有认识的民宿,需要帮您介绍吗?”


    沈砚正微微皱眉,忽然仿佛听到星星声音,转头一看,星星骑在一个年轻小伙的肩头,走进来。


    星星很喜欢骑高高,在祁阳的肩膀上也很开心,不时还大胆抓一把他头发,笑出酒窝。


    沈砚握着行李箱的手指倏然间收紧,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几步走近,要抱走星星。


    星星看见他,眨了眨眼,无意识叫了一声:“大伯。”


    沈砚向她伸手,克制着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没那么严厉:“大伯抱,下来。”


    祁阳不认识他,有些莫名,往后退了一步:“你是?”


    沈砚身上还带着差旅疲倦,刘昕回报说星星最近因为走的那位保姆,变得十分自闭,除开妈妈,谁都不要,很明显似乎有一定的心理问题。他把北城的一些事物往后压了压,又把关于南城的公务提上日程,才有机会得以赶过来。


    保镖只说母女俩在这里度假,并没说还有其他人。


    此刻看到祁阳,以及开开心心骑在他肩上还穿着睡袋星星,简直是一家人出游的画面,昨晚很有可能睡一起,胸腔瞬间仿佛积了一团火,连额头青筋都隐约跳动。


    第60章 第60章下一秒,喻梨忽然抬起腿……


    沈砚从来不需要跟人解释自己的身份,但是大约因为自己脸色太冷,有些吓到星星,见他伸手,小姑娘也不肯要他抱,祁阳又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场景变得分外尴尬,在祁阳的质问里,沈砚青筋突突突地跳动,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要跟人解释自己的身份。


    而,怎么解释呢,解释自己只是个无足挂齿的孩子的大伯吗?


    恰此时,睡醒的喻梨裹着外套出来找星星。


    见到星星穿着睡袋坐在祁阳肩膀上,微微皱眉,星星打了个喷嚏,她眉头皱更紧。


    “星星。”喻梨走过去,没有理会沈砚与祁阳之间奇怪的气场,安稳地从他肩膀上抱下小姑娘。


    不明就里的星星吸了吸鼻尖,还在跟喻梨炫耀:“妈妈,鹦鹉会唱歌,我听到它唱歌了。”


    喻梨摸到她冰凉的小手,眉头皱成‘川’字:“它唱得什么歌,它有唱外面好冷,提醒你不要到处乱跑吗?”


    祁阳闻言,默默鼻尖解释:“抱歉,看她在大厅里追着小猫玩儿,一时兴起就带她去了院子里。”


    喻梨看他一眼:“我先带她回房间换衣服。”


    说完,抱着星星往房间走,仿佛没有看到沈砚。


    而星星仿佛终于想起还有个‘大伯’,忍不住伸着脖子望向沈砚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愣愣的,透着几分无辜。


    沈砚握着拉杆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选择默默跟上母女俩。


    祁阳整个人怔在原地,沈砚的气势太强,举手抬足间,沉稳冷冽,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进的上位者气质太强烈,很难让人靠近或者质疑。


    喻梨在关门时被沈砚将行李箱强势卡进去,两人目光在空气中对视片刻,喻梨有些不爽地眯着眼,沈砚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冷肃锐利,透着绝对强势入侵的气息。


    喻梨手里还抱着星星,最终不敌他力气,让他进来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喻梨径直抱着星星去行李箱里的要给她换的衣服,沈砚环顾一周,房间内没有发现任何属于男性的痕迹,脸色稍霁,忍不住抬手微微松了松领带。


    看喻梨把星星放在床上后,星星才没那么乖得让妈妈换衣服,抱着她床上的玩偶,开始又蹦又跳。


    喻梨抓了好几把,没抓到星星,小姑娘笑嘻嘻的,像是在跟喻梨玩,喻梨胸口压着火,口吻不禁重了些:“过来,星星。我数一二三了啊!”


    星星望着目光严厉的妈妈,扁了扁嘴巴,有些委屈似的,不吭气了。


    沈砚便终于开口说:“你想发火的人是我,冲着星星干什么?”


    还挺有自知之明,喻梨简直都快被他气笑:“沈砚,你觉不觉得自己挺阴魂不散的?”


    沈砚没有方才愤怒,但情绪也不算冷静,微扯了一下唇角:“怎么,打扰你带星星跟人约会?”


    喻梨半插着腰,舌尖顶了顶腮帮,觉得此刻的场景简直荒谬:“我跟任何人约会,需要跟你解释报备吗?”


    镜片后,沈砚一双桃花眼暗了暗,情绪涌动,晨间的阳光从落地窗毫无保留照射进来,他半边身体站在逆光的阴影里,俊脸暗淡,嗓音低沉:“不用。”


    星星望望这个,望望那个,明显感到两个大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但她居然没哭,只是猛得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打破此刻氛围的怪异。


    “星星,过来。”喻梨懒得理会他,朝星星道。


    沈砚走近几步,不满:“你对她那么凶做什么?”


    喻梨真是攒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忽然将星星的小衣服往床上一扔:“行,你温柔,那你给她换!”


    沈砚瞬间被架起。


    喻梨是真的一大早窝了火,转身拿了香烟出去。


    剩沈砚跟星星在房间内大眼瞪小眼。


    沈砚清咳了咳,抬手挑了挑星星那堆衣服,大概是先换里面的棉质秋衣,口吻温柔了些:“星星,过来,咱们换衣服。”


    星星抱着自己的小玩偶,沉默片刻后,倔强道:“我要妈妈换。”


    隔了会儿,又撇撇嘴:“大伯不可以换,羞羞。”


    沈砚微微闭了闭眼,在想该怎么跟一个三岁多的女孩解释,她其实还不至于到男女大防的年纪。


    喻梨出去抽烟的功夫,赵雨浓已经醒了,整个人跟幽魂似的,游荡到喻梨身边,打着呵欠问她:“大清早的,你就心烦抽烟?”


    喻梨一只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整个人其实也没有洗漱,头发还有点乱,忽然说:“最近经常在想,是不是错误,如果早知道生下星星会这样纠缠……”


    赵雨浓脑子还带着宿醉的迷蒙,挠了把头发:“谁?纠缠谁?我干女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不要扔给我啊,我要的。”


    喻梨偏头看她的萎靡苍白的宿醉脸一眼,有些懒得说话,将剩余的半根烟头捻灭,提醒自己要沉得住气,要学会修炼控制情绪,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房间。


    但她没拿房卡,这次只能敲门。


    沈砚来开门时,头发已经被抓成鸡窝,顶了一只星星的小袜子,模样简直滑稽。


    喻梨微微诧异,眉毛不动声色挑了一下,往里走,看见床上星星那个小淘气,正穿着半条秋裤,露着光溜溜的小屁股,在床上又蹦又跳,显然沈砚也并未帮她穿成功。


    喻梨顿时冷笑:“所以,你温柔得给她穿好衣服没?”


    少有的,英俊的男人这次选择沉默。


    喻梨冷着脸开始数数:“星星!一!二!”


    还没数到三,觑到她眼神的星星自动停止,抱着娃娃装无辜,谈条件:“妈妈你不要数到三嘛。”


    “那你过来穿衣服。”喻梨口吻温和了一点。


    这次,小姑娘很识时务,老老实实自动爬向喻梨。喻梨三下五除二利索地帮她穿好秋衣秋裤,然后是毛衣,裤子,羽绒服外套,最后是她的小袜子,但只有一只。


    喻梨穿好唯一的一只,跟星星一起齐齐望向沈砚。


    星星捂着嘴


    偷笑,喻梨面无表情,不知道沈砚是真没察觉,还是故意装蒜,踮起脚尖,摘下沈砚头顶那只彩色小袜子。


    沈砚对着母女俩的目光正有些莫名,喻梨的手忽然伸过来,她手指白皙,脸颊擦过他,隐约的,身上还带着一丝烟草味道,沈砚在她亲近的动作里忽然浑身僵硬。


    但等很快见到一只袜子从他脑袋上拿下来,这种僵硬感瞬间消失,看了眼捂着嘴唇笑嘻嘻的星星,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也就是亲生的,不然——


    不然怎么样,沈砚也没想好。


    但此刻,沈砚在给星星手忙脚乱的换衣服的这个早晨里,恍惚有种奇怪又松懈的日常感,仿佛每个早晨喻梨都是这样跟星星起床的,仿佛他也参与了每个早晨的这样温馨的日常。


    喻梨很快带星星去卫生间洗漱,沈砚坐在靠近独立院子的藤椅上,凌晨的航班,即使是最好的豪华舱也睡得不踏实,忽然的松懈,加上慵懒闲适的日光,他摘下眼镜,在静坐里忍不住微微阖上了眼帘。


    星星洗漱好先跑出来,忍不住靠近他,看见他放在茶几上的眼镜,好奇地伸手去碰,沈砚听到动静,睁开眼,抱起她。


    星星乖顺地坐到他腿上,问他:“这是什么?”


    “眼镜。”


    “戴眼睛上吗?”小姑娘天真无邪的一张脸,透着好奇。


    沈砚笑着‘嗯’了一声。


    星星便跃跃欲试:“我给你戴。”


    说完把眼镜朝他脸上杵,沈砚耐心教她,要把哪个位置放在耳朵后面


    很快的,眼镜戴好了,星星左看看,右看看,对自己的劳动成果似乎十分满意,忽然吧唧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第一次被女儿亲吻的沈砚:“.……”


    美好得像是梦幻,一瞬间有种傻气又不知所措的感觉。


    但始作俑者浑然不觉,听见桌上喻梨的手机一直震动,蹬蹬蹬地从他腿上跳下去,又踮起脚去够喻梨的手机,成功摸到后跑进洗漱间,邀功似的:“妈妈,有人给你打电话。”


    喻梨已经弄得差不多,弯腰接过:“谢谢宝贝。”


    拿过手机查看,发现是赵雨浓发的昨晚的照片。


    一个晚上,赵雨浓就跟人家打成一片,还不知道哪里弄来这么多照片,有星星的,也有自己的。


    大概昨晚上确实过得十分惬意,刷照片的喻梨露出笑容。


    “是什么?妈妈我也要看。”星星踮起脚尖,小猴似的扒拉着她腿,喻梨就把有她的几张翻给她看,小姑娘越看越喜欢,逐渐自己拿过手机。


    喻梨要收拾洗漱台的护肤品,也就随她了。


    星星不仅自己要看,也很有分享欲,将手机拿出去,臭美:“大伯,你看我……好大的火……我勇不勇敢?”


    沈砚还在回味女儿的那个吻,忽然被星星扑进来,更是心猿意马,把她抱起来一起看。


    喻梨隐约听到星星在跟沈砚分享,微微皱眉,想出声喝止,已经来不及。


    沈砚陪星星一张张划过照片,其中几张已经逐渐不对劲儿,最明显的一张照片里,喻梨被祁阳整个抱起,在火光里,笑得自由散漫,而好几张照片里,捕捉到祁阳看她的目光,都是满眼的爱慕眷恋。


    赵雨浓大约看喻梨没反应,恰此时发来信息【不是我眼花吧,你们公司这个小男神,看你的眼神敢说没有鬼!】配了两张色.唧唧的动态图。


    沈砚手指蜷了蜷,身上气息有些逐渐有些不稳。


    收拾好洗漱品的喻梨已经几步过来,一把夺过手机:“你的修养素质呢?凭什么偷看人手机!”


    沈砚还抱着星星,凝视她的目光冷冽直白,桃花眼幽深,仿佛是要看进她心里去。


    喻梨懒得搭理他,抢回手机后,开始收拾回程的行李箱。


    沈砚见她动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克制着嗓音问:“你们要回去了?”


    喻梨‘嗯’了一声。


    沈砚看一眼自己还没开封的行李箱,忽然有点不明白自己大清早赶过来是图什么。


    但他很快想起什么,极力克制着问:“跟他一起?”


    喻梨听不大懂他在问什么,就懒得回答,自顾收拾东西。


    星星在沈砚腿上待得无聊,很快跳下来,东摸摸,西摸摸。


    喻梨提醒她:“宝贝,自己的东西自己整理,把你的玩具放进你的小行李箱。”


    星星重复她的话,摸鱼地开始行动,嘴巴里念着顺口溜:“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人的事情帮忙做,妈妈的事情抢着做……”


    沈砚忽然起身,拽住喻梨手臂,眉心皱很紧,但似乎已经极为克制:“我们谈一谈。”


    喻梨猝不及防,被她拽到旁边的温泉庭院里。


    旁边有单独的私汤,此刻,流动的泉水还冒着腾腾热气。


    沈砚垂眸看她,抓她手臂的手指握得很紧:“你上次告诉我你的底线,我接受了,我是不是没有讲过我的底线?”


    喻梨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挣脱开,咬了一下唇,刚想反击他,他的底线干她屁事。


    沈砚眼睛里还带着熬夜的红血丝,一字一句说:“我的底线是,带星星的时候,不可以跟别的男人一起。”


    喻梨卡在喉咙里的脏话一下子憋回去,忽然想起什么,以沈砚的视角,她的确很像是跟祁阳约好了一起来的。


    虽然不是事实,但喻梨压根儿懒得解释,她简直都快被气笑了,抱着手臂:“沈砚你现在不仅没素质没修养,跟踪狂,你还脑子有病吧,你凭什么跟我讲这种底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这种话?”


    沈砚选择充耳不闻,看她的目光是赤红的,情绪却极端克制的冷静,嗓音低沉清冽:“刚才说错了,去掉‘带星星的时候’这个条件,我的底线是不可以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喻梨发现自己手痒,非常想扇人耳光,但她告诉自己在修炼情绪,人生处处是修炼,冷静,不要同他计较,深呼吸几口气,转身。


    沈砚再一次拽住她,桃花眼凝视着她,不肯松懈片刻,眼底情绪浓烈,喉结几次起伏,仿佛知道怎么说都会被她轻视,但还是坚持,从喉咙里滚咽出的字句:“以追求你的名义,喻梨,我喜欢你。”


    喻梨这次终于跟他对视。


    但她目光依然平静,仿佛笑话他都懒得。


    沈砚在她平稳冷静的情绪里节节败退,胸口被一阵一阵苦涩又心酸的浪潮涌没,无意识放开她。


    下一秒,喻梨忽然抬起腿,猛得给了他一脚,直接猝不及防将他踹进旁边的温泉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