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那跪下吧,沈砚。”她……


    温泉水池不大,但要容纳一个一米八几的沈砚还是可以的。


    星星把自己的玩具都乱七八糟地丢进行李箱,又费力的把行李箱盖子阖上,兴冲冲的想去找妈妈表扬她。


    结果大人们都不在了,反而听到一阵水声,星星咚咚咚跑过去,看见掉进水池里的大伯,天真地问:“妈妈,大伯在洗澡吗?”


    喻梨抱着手臂欣赏沈砚落水的狼狈样,听见女儿的问题,冷笑:“嗯,他喜欢洗澡。”


    星星来了兴趣,跃跃欲试:“妈妈,我也想洗澡。”


    “你不想。”喻梨冷漠道,随即牵着女儿进屋。


    星星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一眼已经只剩半个身体泡在水池里,这会儿抹了一下脸的大伯,他眼镜也被打湿了,眼睛又红红的,像兔子,但仿佛很气恼似的,拍了一下水池里的水。


    一下子溅起好多漂亮的水花,很好玩的样子,星星特别想去玩,但是看一眼冷着脸的妈妈,星星觉得还是不要跟妈妈提这个要求比较好。


    “大伯再见。”想到这里,星星默默地跟水池里的男人挥了挥手,有些遗憾道。


    喻梨提着行李箱,准备返程。


    都半晌午了,赵雨浓的酒气醒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收拾好自己,又是端庄贤淑的赵老板,见喻梨准备回去,将准备好的腊货递给她,足足有两箱:“我妈给你做的,有星星最喜欢的甜味香肠,不要浪费她老人家心意。”


    “行。”喻梨倒没客气,“帮我谢谢阿姨。”


    “对了,你车呢?”赵雨浓见她有两个行李箱,打算搭把手,“我帮你搬上车。”


    喻梨这才想起,自己的车昨天被保镖帮忙拿去加油去了,不知道弄好没有。


    她不知道那两个保镖住哪儿,但总归还记得他俩的车,出去找了一圈,很快找到,敲了一下对方车窗。


    “我车昨天弄好了吗?麻烦你们了”


    保镖A看一眼只带着女儿的喻梨,没有看到老板,目光闪了闪,回复说:“抱歉,喻小姐,您的车我们虽然加上了油,但是车子还是有些问题,送去修理厂,您不介意的话,等老板出来,一起送您回去。”


    保镖B有些震惊地看着保镖A说瞎话。


    喻梨微微皱眉,不太确定车子是不是真的有其他问题,但是对方这么义正言辞的说法,她也不好多纠缠。


    “不用了,我再想想办法。”喻梨只好说。


    保镖A推门下车,正准备劝说几句,祁阳和他们一群小伙伴已经背着行李出门,果然一群搞音乐的,去哪儿都带着自己的乐器,吵吵嚷嚷地已经退完房走出来。


    祁阳看到她,脚步微顿,他旁边小伙伴看到他模样,促狭地撞撞他肩膀,然后跟喻梨挥手:“嘿,美女老板,回城里吗,一起呗。”


    他本意是开车一起走。


    但喻梨想了想,让赵雨浓送她再返程,的确太绕路,于是问:“你们车上还有位置吗?”


    他小伙伴立刻说:“祁阳车上有。”


    保镖A有些慌,刚想解释几句,喻梨已经对祁阳说:“那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于是等沈砚换好干净衣服出来时,得知喻梨已经坐祁阳的车走了。


    赵雨浓在前台看到沈砚非常惊讶,简直跟见到鬼似的,尤其发现沈砚似乎还是从喻梨房间里出来的,更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昨晚喝酒后遗症,喝出幻觉。


    祁阳他们只有三部车,因此除开喻梨,祁阳的副驾驶必须搭一个小伙伴才够位置,有个年轻小姑娘本来想挤进副驾驶,被祁阳哥们儿强硬抱下车,自己坐进来了。


    车是敞篷车,一群人嗨惯了,另外两个车上的人把车顶打开,一路飙歌,一路嗨,自由又奔放。


    大约是考虑到车上有星星在,祁阳没打开车顶。


    两个人气氛还透着某种尴尬,喻梨上车后带着星星,也没说话。


    车内气氛沉默一阵儿,副驾驶的哥们儿坐不住了,开始帮祁阳助攻:“美女老板,喜欢听什么音乐,我们阳哥这儿都有,给你放。”


    “都行,我对音乐没什么研究。”喻梨客气道。


    “那我给你放我们阳哥自己写的歌哈,你等着。”说完在祁阳音响那里捣鼓了一番,舒缓的音乐在车内响起。


    祁阳做直播是以才艺取胜的,他经常在直播间给粉丝唱歌或者弹琴,但几乎都是放别人的歌,喻梨第一次听他自己写的歌。


    舒缓悦耳,歌词也很走心,还不错。


    “怎么样,我哥们儿有才吧,大学的时候就自己捣鼓写歌了,我们大学的时候搞乐队,好多歌都是他自己写的,也就现在娱乐圈不景气,不然我这哥们儿早红了。”祁阳好友简直王婆卖瓜式的推销祁阳,开车的祁阳耳根微红,暗地里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从车内后视镜去看后排喻梨脸色。


    喻梨微笑:“他现在也挺红的,直播间人气很高。”


    “也是,现在娱乐圈虽然难进,但走红的方式多种多样,搞音乐的也要生存,阳哥比我们强,有自己的计划跟打算,你别看他跟我们混一起吊儿郎当的,其实他这人特踏实,特靠谱,特仗义……”


    祁阳这回忍不了哥们儿吹嘘,看见后排已经在打瞌睡的星星,侧头道:“你小声点。”又回头问喻梨,“孩子是不是想睡觉,我把音乐声调低点儿。”


    喻梨看一眼怀里已经闭眼的星星,‘嗯’了一声:“谢谢。”


    他哥们儿还不死心,压着嗓音跟后座喻梨继续侃:“人是不是也挺贴心的,特仔细。”


    祁阳受不了他,压低了音量吼他:“你闭嘴吧。”


    喻梨敛眉,忍不住有点想笑。


    祁阳后视镜看她神色自然,不像介怀的样子,稍稍放心。


    喻梨兜里的手机震动。


    是赵雨浓跟她发信息,第一张是图片,沈砚已经换了一身休闲服,推着他行李箱走出吧台,大约因为被踹,身上气息冷冽。


    【我喝醉了幻觉,这是不是沈砚,他从你的房间出来的!】配上‘震惊我狗眼’的表情包。


    【那你记得找他付房费。】喻梨回复道。


    把赵雨浓噎得:【狗头保命,你没看他简直要杀人的眼神吗我还敢要找他付房费!昨晚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俩啥情况?】


    【早晨来的,他来看星星,你宿醉,所以没注意到他。】


    赵雨浓那头信息显示输入又撤回,似乎已经震惊到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半响才发过来【我看太子爷脸色不好,你小心点儿,别被他找麻烦,好怕他跟你抢星星】


    喻梨看一眼怀里睡着的星星,将车上毛毯拿过来盖在她身上,眼神温柔。


    等视线再放到车窗外时,偏茶色的瞳孔,目光清醒坚定。


    车子拐了几个弯,再下个路口就可以出山路口上省道。


    前面一辆车的人还再闹腾着,在冬日的暖阳下和寒风里挥手嗨歌。


    喻梨忽然有点赞同赵雨浓的感叹了,年轻时自由自在的,真好。她当然也不觉得自己很老,只是生命的某些部分,死去了就是死去了。


    “操,怎么回事?”车子刚进入省道公路没多久,发现后面有人别车,副驾驶的哥们忽然说了一句。


    沈砚一共三辆车,清一色的黑色。此刻,其中一辆已经超越了他们后面朋友的车,正在朝祁阳这辆车靠近。


    祁阳想起早晨那个男人,不知道该不该停,忍不住看一眼喻梨脸色,有些不确定问她:“是找你的?”


    喻梨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忍不住给沈砚发信息【你发什么疯!】


    沈砚很快回复【喻梨,你不要逼我,下来!】


    喻梨闭了闭眼,后视镜里看到逐渐逼近的SUV,看了怀里的星星一眼,握紧拳头,最终还是妥协,跟祁阳道:“麻烦旁边停吧,我跟他谈谈。”


    祁阳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喉结滚了滚,坚持:“你如果不想见,我可以帮你。”


    他哥们儿摸不着情况,看到别他们车的清一色豪车,心底有点发怵,但哥们这样说,他也不能落了气势,立刻帮腔:“我们也三俩车,不怕,我马上联系另外辆个车的哥们儿,美女老板,你放心!”说完,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喻梨神色平稳,语气很淡:“真的不用,靠边停吧,我跟他谈两句就好。”


    祁阳摸不准具体情况,眼神有些黯淡,但还是选择听她的,靠边停下。


    星星还在睡,喻梨只能将星星放在车上,推门下车。


    沈砚穿一件奢牌大衣,大步朝她走过来,风把他大衣吹得猎猎作响,他俊脸脸色很难看,直接过来拽住她手腕:“跟我走,星星呢,在车上?”


    喻梨望向他,没回答他话语,只是忽然说:“第三次。”


    沈砚漆黑的眉毛挑了一下。


    喻梨重复一遍,口吻平静:“第三次被你截车,第二次是上次,同样的这条路。第一次是在北城,你还记得你当年让我站在哪里吗?”


    沈砚的手抖了一下,方才还强硬的气势稍稍萎靡,俊脸忽然间有些苍白,薄唇动了动,想


    说些什么,但似乎知道会被她驳回去,声音挤不出来。


    喻梨笑了,他握住她手臂的力道松软,她就挣脱出来,微笑着说:“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我,以追求我名义吗?”


    “那跪下吧,沈砚。”她口吻轻飘飘的,语气淡然的命令道。


    一字一句轻轻强调:“在这里,跪一个,你既然要追求我,是不是该把以前的账抹平?”


    第62章 第62章不需要方子,你看,我从……


    紧急车道旁停了好几辆车。


    祁阳的朋友们骂骂咧咧的下车,已经跟沈砚的几个黑衣黑裤的保镖们对上。


    川流不息的车流里,不时有人好奇地降下车窗望向这边。


    沈砚站在省道外的一截马路牙子上,俊脸在冬日的冷风里,被刮得有些生疼。


    喻梨双手插大衣兜里,站在他对面,岁月丝毫没有薄待她,漂亮精致的五官依然处处透着幼时娇俏的痕迹,微笑时唇角有轻微的弧度,但从她青春期开始,沈砚很能辨别她笑容里的细微之处。


    喻梨在学校的名头非常响亮,不仅因为她胡作非为、作天作地的个性,更主要她一直那样漂亮,从很早起,她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美貌优势。


    学校里,她的追求者非常多,沈砚隐约知道她是怎样处理那些拒绝不掉、狗皮膏药一样缠绕上来的小男生,小公主作弄人的手段简直花样百出,从小被娇养大的少女太知道怎样去伤害男生们的自尊心,以达到不被对方纠缠的目的。


    沈砚曾经亲眼目睹她在教学楼跟一个向她下跪的男生笑着遗憾说:“抱歉,我不喜欢动不动向我下跪的类型,你连人类身上宝贵的自尊心都可以丢掉,那以后是不是也能随意丢掉我?”


    她说话时声音抑扬顿挫,脸上作弄人的微笑跟此刻几乎一模一样,恶劣且冷漠。


    沈砚幽深的桃花眼望着她,喉结滚了滚,启唇道:“对不起三个字,你已经听腻,在你看来,当然都是苍白没意义的。”


    喻梨挑了一下眉,仿佛赞同他说法,但没接话,一副只等他行动的架势。


    “但我要是跪了,你一定会说‘沈砚,你现在已经变成动不动跟人下跪的可怜男人了吗,我不喜欢没有自尊心的男人,真是抱歉,我不接受你的追求’。”沈砚似乎洞悉她想法,学着她的语气道。


    喻梨被拆穿,瞳孔微微缩,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沈砚一向清贵高傲,喻梨从不会赌他会下跪,于是轻蔑得笑了一下:“某种意义上,你真的很解我。”


    然后,她一副‘爱跪不跪,懒得听你逼逼’的样儿,转身准备上车。


    沈砚忽然拽住她手掌,拉回她,喻梨正要发火,高大板肃的男人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喻梨被他握住的手指微微僵硬,那丝僵硬很快传染到全身,周围车流的摩擦声在某一刻忽然褪怯,她喉咙咽了咽,有些许震惊地看面前跪得笔直的男人。


    本来跟保镖们吵吵嚷嚷的一伙人,忽然都愣住,一副‘卧槽,这什么情况’的表情,被沈砚单膝下跪的场面吸引。


    保镖们也惊呆了。


    反应过来喻梨想甩开他手心,但她甩不开,手心被沈砚死死握住,那双桃花眼深深凝视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情绪浓烈到极致,声音清晰低沉:“对不起。”


    喻梨嘴唇蠕动,极力想说一些讽刺的话,却发现自己喉咙仿佛被人堵住。


    沈砚即使是下跪的姿势,凝视她的目光依然充满某种势在必得的侵略感,继续说:“知道即使这样,你依然不会满意。”说到这里,他忽然垂眸,嗓音更低了些,口吻复杂,仿佛自嘲,“我以前对你不好,我知道,不止这一件,桩桩件件,你随意搬出任何一件,都是可以拒绝我的理由。”


    再抬头时,他说:“但是喻梨,我既然表白了,就没有想过要收回去。所以,对不起,为以前,也为……以后。”一字一句,被冷风吹进喻梨耳朵里,字字清晰。


    喻梨还没琢磨过来,他说‘为以后’是什么意思,沈砚已经站起来,气质矜贵的男人稍稍掸了掸膝盖前上的灰尘,然后大步转身走到祁阳后座车门口。


    祁阳站在那里,两人目光仅对视片刻,来自对方身上的威压气息太浓烈,祁阳几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仅这一步,已经足够沈砚拉开车门,弯腰将后排的星星小心翼翼抱出来。


    小姑娘大概是困极了,依旧睡得很香,沈砚抱她出来时,她都只微微皱了皱眉,很快找到他怀里舒服的位置,再次沉沉睡去。


    经过喻梨身边时他说:“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我的底线你也清楚。”说完,将星星抱上库里南。


    沈砚的那几辆豪车一走,祁阳哥们儿望着空荡荡的车内,看着一句话不说的祁阳,有点不落忍地拍拍他肩:“不是一个阶层的,咱别成人家夫妻俩play的一环,看开点儿!”


    祁阳沉默不语。


    沈砚将母子俩送回公寓。


    星星在进入电梯之前醒来,被沈砚换了个姿势抱着,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趴在沈砚肩膀上,对走在后面冷着脸的喻梨撒娇说:“妈妈,我饿了。”


    喻梨克制着情绪,安抚她:“我们马上回家吃饭。”


    星星很快露出小酒窝,冲她张开手,不要沈砚了:“我要妈妈抱。”


    沈砚把星星转交给她,这次坚持一定要跟喻梨进入电梯,喻梨抱着星星在站在家门口时,对要登堂入室的沈砚终于忍无可忍,当着星星的面,稍微压低了音量:“你不要太过分。”


    沈砚看她一眼,口吻透着几分无奈:“我只是听说星星最近适应新阿姨适应得不好,才赶过来的。”


    “还有上次说从北城安排的老中医。”说着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应该快到了。”


    喻梨还想说什么,星星催促她:“妈妈,我们快回家。”


    喻梨只能抬手,录入指纹密码,门开后,沈砚脸皮非常厚得跟随她进屋了。


    200多平的大平层,是喻梨一个月花五位数的房租租的,客厅非常宽敞,布置简洁,但东西很多,一部分是喻梨卖货的一些样品,一部分是星星的玩具。


    小姑娘一到家,睡足了以后,彻底活泛开,鞋子一脱,撒丫子跑到软垫上,先去找自己那堆玩具。


    喻梨应该提前招呼过,阿姨笑着迎出来说:“再等十五分钟可以开饭。”看到跟回来的沈砚,微微有些诧异,但也不会对雇主表露什么。


    “好的,我过会儿让星星洗手。”喻梨说完,看一眼已经自己去玩的星星,没有搭理身后的沈砚,推着行李箱去卧室。


    沈砚看一眼玄关,没有合适的男士拖鞋。


    阿姨帮他找了找,找出一双酒店的一次性白拖鞋:“您将就一下。”


    沈砚点头换上。


    客厅里暖气开很足,沈砚脱了大衣,顺手挂在旁边衣架上,只穿了一件雾霾色高领毛衣,踩着拖鞋去星星玩的软垫。


    要到垫子上时,被星星喝止:“你不可以进来,这是我的冰雪城堡。”


    小姑娘很有领地意识,睡醒的白皙小脸蛋上还有压出的红痕,发辫应该是方才睡着时被压到了,这会儿有点乱糟糟的,抬手阻住要踩进来的沈砚。


    沈砚倒很配合她,想了想,蹲下身问她:“那要怎么才能进来呢?”


    星星捏着玩偶的兔子耳朵:“笨蛋,当然是要敲门。”


    这是同意的意思,沈砚笑笑,很认真地配合她“咚咚”敲了两下门。


    小姑娘有些腼腆得做了一个开门的手势:“那你进来吧。”


    沈砚忽然有一种被欢迎进入女儿领地的意思,仿佛星星是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展现对他的独特的亲昵感。


    他盘腿坐在软垫上,看星星一会儿玩玩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玩具,偶尔还要给他介绍哪个是哪个,忽然开口说:“你头发都乱了,我帮你把辫子扎起来好不好?”


    星星就很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会吗?”


    沈砚笑得很温柔:“帮你妈妈弄过,应该不难


    ,我会轻轻的,试试好不好?”


    小姑娘眼珠转了转,乖乖坐到他腿上。


    他动作果然很温柔,小姑娘发量跟喻梨一样好,只是乱了几根,稍微弄一弄就可以。


    但是听见星星奶声奶气问他:“你……真的帮我妈妈弄过吗?”


    “嗯。”


    “什么时候?”好奇。


    沈砚想了想:“还没有你的时候。”


    十几岁的喻梨,有一头漂亮乌黑的长发,但是她很会折腾那头长发,各种颜色,各种发辫,各种新发型,很多时候,沈砚不敢恭维她审美。


    不知道那一年,实在看不过去,看少女因为各种奔跑跳跃,或者疯疯癫癫弄散的发型,开始学着看杂志教程帮她编头发。


    “哇撒……沈砚,你可以去学美容美发了!”等编好,喻梨总是一边臭美,一边用亮晶晶的眼睛朝他发射彩虹屁。


    被沈砚把卷子拍到她脸上:“闭嘴,继续做你的题。”


    难道学美容美发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难道是他想的吗,还不是因为你老是弄得乱糟糟的……少年皱着眉头想。


    “你们偷偷弄的吗?”星星还不理解他‘还没有你的时候’,以为是他背着她给他妈妈扎头发了。


    沈砚笑了:“嗯,偷偷弄的。”


    小女孩就有点生气得鼓了鼓脸颊。


    喻梨收拾好行李箱出来时,听到的就是一大一小的此番对话,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垂眸静了静,隔了会儿才想起提醒女儿:“星星,跟我去洗手手。”


    星星的头发已经扎好,忍不住自己拿自己的粉色魔法镜瞅了两眼,美得不行,咚咚咚跑到喻梨面前炫耀:“妈妈,你看,大伯给我扎的头发。”


    喻梨敷衍得应了一声,表示看到了,忽然对上沈砚沉静的桃花眼,很快挪开,牵着星星的手去了洗漱台。


    下午北城的老中医乘坐沈砚的私人飞机过来,人家行程也很忙,只是刚好在南城有个学术交流会,拨出了额外问诊的时间。


    把了把星星的脉搏,说这么小的姑娘,开点食疗的方子就好,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不必太紧张。


    看完星星,沈砚忽然将喻梨推过去,被按在巡诊座位上,老中医也顺道给她把了把脉。


    跟星星的食疗不一样,喻梨的情况被说得颇为严重,什么气结于心,忧思过虑、什么寒气瘀滞、脉象不畅,让她注意肾脏跟肝脏保养,开了一副调理的方子。


    等沈砚客客气气将老中医送走,喻梨看都懒得看那副方子,倒是跟阿姨一起研究了一下替星星食疗的可行性。


    刘昕跟星星玩了一会儿,发现星星从郊外回来后,明显整个人活泼开朗很多,对自己和阿姨都不怎么排斥了。


    只好跟沈砚解释:“星星可能最开始离开以前的阿姨,忽然缺乏安全感,排斥周围的陌生人,对妈妈依赖感比较强,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应该能适应我跟新的阿姨。”


    沈砚面无表情提醒她:“是你,麻烦尽快适应星星。”


    刘昕脸色微微一白,但她也百口莫辩,明明只是每日如实想他汇报星星情况,这次的问题,她也是说出实际情况而已,是这位大老板太紧张,亲自敢过来确认,结果星星自己适应了,才闹出乌龙。


    喻梨在旁边看一眼,微微冷笑。


    但她已经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正在因为星星,被人全方位入侵。


    是夜。


    沈砚不得不拿起外套离开。


    这次喻梨居然客气得送他。


    沈砚以为她有话要与自己谈,因此下电梯到公寓楼下绿化区域一带,都在等她开口。


    喻梨迟迟不说话,沈砚只好温和提起:“刚才的方子,我找人抓好药给你送来。”


    此时,两人站在一株蓝楹花树下,南方的乔木,即使是寒冷的冬日,绿叶也盈盈舒展。


    黑夜,面积巨大的绿化带笼罩在冬日的清冷里。


    忍了一下午的喻梨忽然抬手,突如其来地给了他一巴掌,打完说:“不需要方子,你看,我从不郁结。”


    “沈砚,当着星星的面我不想跟你争执,但是你今天一整天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63章 第63章你可以当做,我已经受够……


    那一巴掌在冬日冷清的深夜里,清晰,响亮。


    树灯昏黄,沈砚一张俊脸被她扇得微微偏过头,他脖颈非常长,下颌线锋利,桃花眼因为偏头的姿势,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空气在喻梨说完那句话后静谧了片刻。


    她胸脯起伏,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在此刻的夜深人静里爆发,说完,抬脚便折返。


    沈砚拽住她手腕,出乎意料,他目光望过来时神色平静,情绪非常稳,仿佛挨巴掌的不是他:“我现在好像做任何事,在你眼里都是过分,在你舒适区里踩雷对吗?”


    “你明白就好。麻烦你当好你的大伯就可以,远远的,不要动不动靠近我跟星星。”喻梨手腕挣了挣,没挣开。


    反而被沈砚拉近了点,几乎快撞上他胸膛,两个人呼出的热气在冷风里化成浅浅白雾,他凝视她的目光深邃,吐出的字眼清晰:“不要拿我做不到的事情要求我!你可以提点别的要求。“说话时,他深深看着她,仿佛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忽然想起什么,问:“喻梨,你为什么生气?我记得我们重逢,你表现得很淡定,说你不恨我。”


    喻梨想挣开,但他力气实在太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托住她腰肢,她觉得有些难堪:“恨跟讨厌也有区别,我不恨你,但不代表我不讨厌你,比如现在,放开我!”最后一句,她微微咬牙。


    沈砚却似乎极淡得笑了一下,睫毛低垂,高挺的鼻梁近乎碰到她鼻尖:“很好,讨厌至少也是种感觉,对吗?”


    喻梨手指撑着他胸膛,企图隔开,仿佛已经下意识觉得危险,嘴上依旧刻薄:“你应该拿镜子照一照你现在的油腻的样子,沈砚。”


    男人桃花眼底情绪也淡,狭长的眼睛微眯了眯,碰着她鼻尖,嗓音低哑:“我今天跟你表白,被你踹进水里,跟你下跪,最后还要被你扇巴掌指责过分,过得跌宕起伏,而这会儿,还要被你讽刺油腻,总不能白白被你讽刺对吗?”


    “你……”喻梨张口还要指责。


    嘴唇被对方衔住,沈砚忽然吻住她,彼此气息交缠,他身上沾染着深冬的寒意,清冽、沁鼻,唇却是温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托住她腰肢,有些强势的,且不容反抗的,加深了这个吻。


    喻梨全身心推拒他,舌头欲顶开他,却被他有技巧的缠住,她连呼吸都被迫中止,整个人因为娇小,几乎被强制遏制在他怀里,被裹得密不透风,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瞬间,全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喻梨在他近乎窒息的亲吻里,隐约明白他那句‘对不起,不论以前,还是以后’的意思,但沈砚近乎摒弃他惯来风度和涵养的不要脸,是她没有想到的。


    “啪”。


    结束后,沈砚理所当然迎来她第二巴掌。


    她像是气极,看他的眼底带了点红,手指隐约在发抖:“你现在也学会对女人无耻那套吗?”


    沈砚平静挨她一巴掌,握成拳的手指随意揣进兜里,两个人根本不像刚刚才接吻过的关系,他眉眼清冷,口吻冷静:“只对你这样。你可以当做,我已经受够你的无视和冷漠,哪怕挑起你一丁点儿情绪,也不错。”说完,他看她一眼,但仿佛不敢再看第二眼,从她身旁走过。


    他那样留恋彼此气息交错的亲昵,却也在她拼命地推拒与挣扎里,品尝到刀口舔蜜的滋味。


    喻梨浑身几近瘫软,在他走远后,近乎卸力般,缓缓挪动了几步。


    直到迎面撞上刚从健身房回来的许英。


    两个人在小区的书吧里随意点了两杯热饮。


    许英抚着杯沿说:“今天下午,果果爸爸来接果果吃晚餐,带了他新女朋友,年轻漂亮,不是去年被我捉


    奸在床的那个。本来刚成功忙完一个项目,想带果果去庆祝的,结果一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好去健身房跳几下,看能不能分泌点让自己快乐的多巴胺。”


    喻梨勉强笑了一下,随即说起自己:“我今天倒是让一个身价挺高的男人跟自己下跪了,还扇了他两巴掌,本来应该挺爽的,但是好像也没分泌让自己快乐的多巴胺。”


    许英也跟着自嘲笑笑:“我以为经历去年的一整段鸡头狗跳,已经彻底跟以前说拜拜,修炼出一个全新的百炼成钢的自己,但是看到那个狗男人过得滋润,居然还是会有嫉妒跟生气的情绪。你知道从理智上讲,我当然不希望他破产,毕竟他对果果还是很大方的,为了果果有个完整的童年,我也不得不保持时常跟他见面的频率,甚至不能给孩子灌输他的不好,真是完全没办法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喻梨喝一口热饮:“他对星星也很好,星星比想象中喜欢他,很快接受他。我有时候也会嫉妒,但是劝自己多一个人疼星星其实更利于星星的成长。这种想法很勉强自己,目前不确定还能勉强自己多久。”


    许英跟她碰一下杯:“人生总是不断妥协,和解,跟别人,也跟自己,但为了果果,我还可以坚持。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敬快乐。”


    喻梨她碰杯,笑得勉强:“敬快乐。”


    随后,两个人各自喝完彼此那杯热饮,回家。


    刘昕正在给星星讲故事,哄她睡觉。


    阿姨在拟下周的菜单,是结合老中医给的那份食疗方子,见她回来,将菜单拿给她参考。


    喻梨扫了一眼说:“可以,上面的有些食材可能比较难找,我明天会花时间网购看看。”


    阿姨愣了一下,急忙说:“沈先生会派人将食材送来,您放心吧,以前……”


    她还没说完,被喻梨打断,口吻微微泛冷:“赵阿姨,我希望您明确一点,星星既然跟着我,所有的开支,将由我这边支付,至于她大伯,我不希望以后有人随意给他开门,或者别的,可以吗?”


    赵阿姨被她忽然的严肃吓到,讷讷点头。


    喻梨有些疲乏地进卧室洗漱。


    20多分钟后,她吹干头发,裹着睡衣,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敲响刘昕的房门。


    牛奶递给刘昕时她说:“我们谈一谈?”


    刘昕微怔片刻,很快结果喻梨递来的牛奶:“好的,喻小姐。”


    两个人去了书房。


    刘昕以为喻梨是想关心跟星星相处的细节,毕竟今晚第一次成功哄星星入睡。


    但喻梨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刘小姐,我毕业后,跟人合开第一家公司,规模虽然很小,但是学着自己当老板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到现在开到第二家,也算小有所成,如果有人问我,招员工的第一条件是什么,你知道我会怎么回答吗?”


    刘昕是聪明人,立刻领会她意思,脸色微微发白。


    她没接话,喻梨便说了两个字:“忠诚。”


    刘昕解释道:“喻小姐,我们受聘于沈先生,被要求关于星星的一切,都直接要向沈先生汇报。”


    喻梨微微笑了一下:“那你可能马上要失业了,因为我的要求是,关于星星的事情,都不能从你们嘴里透露给其他任何人。”


    刘昕扶了扶黑色镜框,还要再说。


    喻梨已经站起来:“你可以把我的要求告诉沈砚,但我绝对不会要一个家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汇报给别处的家教。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说完,她已经往书房外走。


    刘昕跟赵姨住一间房。


    见她脸色有点白,赵姨便大致能猜到喻梨找她说了什么。


    赵阿姨叹口气,小声道:“没想到喻小姐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说起话来,也怪狠的。”


    刘昕还在想着喻梨给她的选择,雇主意思很明白,要么跟沈砚,要么跟她。


    喻梨第二日上班,似乎没休息好,眼底有淡淡黑影。


    沈欣瑜在办公室跟她提起:“我们最好的一个护肤品账号,受上家孩童护肤品影响,虽然已经做到赔偿到位,目前流量依然在下滑,有模仿我们的一个叫‘小星光’的账号,粉丝量已经100多万,基本上靠抄袭我们的选品模式和主播模式,我们直播在线人数下滑,对方人数却在上涨。”


    “我上个星期刚谈下一个大牌护肤品,本来准备做活动推广上线,多搞点赠品,看能不能积点粉丝,没想到又被对方也拿下品牌代理权,活动只会比我们更狠,这次只能玩点新花样,下点血本。”


    喻梨见她已经有主意,挑了一下眉:“你准备怎么弄新花样,下血本。”


    沈欣瑜拿出一份资料:“我已经联系上蒋静姝的商务那边,依照她目前的人气和流量,一晚上直播的预计至少可以帮助我们涨数十万,销售量也绝对不会差,而且她刚好是这个品牌的代言人。”


    喻梨听到这个名字,沉默片刻,也只是说:“以蒋静姝的咖位,参加我们这种账号的直播,应该是自降身价,她恐怕没什么兴趣。”


    沈欣瑜:“倒也不会,她商务那边是我以前北城认识的朋友,蒋静姝正好代言这个品牌,品牌部那边也有意让她推广,只是价格方面,确实很高。”


    “报价是?”


    沈欣瑜说了一个数字。


    “那你真的是在赚吆喝。”喻梨很快道。


    “相信我,这还是我朋友的友情价。”


    第64章 第64章大伯喜欢你妈妈,还有你……


    喻梨对沈欣瑜的提议不置可否,她纠结的地方在于蒋静姝,两个人以前就经常互掐,闹得不太愉快,如果蒋静姝知道老板是她,不知道会不会介怀。


    她很诚实得将自己跟蒋静姝的关系说了。


    沈欣瑜愣了愣,随即说:“我知道你以前在北城也挺混得开的,没想到除了认识沈砚外,你跟蒋静姝还是这种关系,偏偏北城的人脉你是一点也不用啊。”


    喻梨垂眸片刻,再抬眸是目光坦然:“能用的当然都用了,只是一些人确实联系比较少,我跟她,关系一般。”


    沈欣瑜耸肩:“知道了,这种继姐妹之间的关系的确很微妙。方案你觉得怎么样,目前我们可能真的很需要她的这场直播。”


    “我同意。但我有个私人要求,如果请她,希望关于星星的事,能在公司员工里封口。”


    “没问题。那我就着手推进了?”


    喻梨点头。


    沈欣瑜起身,刚准备出她办公室,助理张蓓敲门进来,手上握着一束精巧的黄玫瑰,笑着说:“老板,有人给你送花。”


    很小的一束花,大概只有六七朵的样子,混合着一两只简单的满天星,但上面放着一张卡片。


    喻梨打开卡片看,没有署名,只有简单的钢笔‘对不起’三个字。


    拿着文件的沈欣瑜顿时开始起哄:“哇哦,新的追求者?”又摸着下巴,当起福尔摩斯,“也不对啊,哪有追求者送黄玫瑰,至少也应该的红玫瑰,代表火热的爱意吧,黄玫瑰什么意思?”


    张蓓俏皮的插一嘴:“据说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


    恰此时,喻梨手机震动,是祁阳给她发信息【那晚的事,很抱歉】


    喻梨微微皱眉。


    沈欣瑜一脸玩味地拿着文件出去了,喻梨想起那天从祁阳车上下来,似乎欠他一个解释,于是打字【我们谈一谈】,但刚打完字,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撤回了,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处理积压的工作。


    几分钟后,沈砚给她打电话,喻梨任手机响了一会儿,沉思片刻后,最后一秒才接起来:“喂?”


    沈砚那边也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你的要求我同意,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给星星送东西。”


    看来刘昕已经将昨晚的谈话转告沈砚,喻梨原本已经做好实在不行,换掉阿姨跟


    育儿师的打算,但是星星好不容易适应,她也在犹豫,这会儿听沈砚同意,她稍感意外,但沈砚明显在拉锯,他退一步,便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一点,是他资本家的本性。


    喻梨想了想:“可以。”


    沈砚呼吸静默几瞬,还是说:“我今晚回北城,能请你和星星一起吃顿饭吗?”


    “我晚上要加班。”


    沈砚沉默。


    喻梨想起许英昨天说的‘人生总是不断妥协,和解,跟别人,也跟自己,但为了果果,我还可以坚持’,忍不住捏一下眉心,决定退一步:“你可以带星星出去吃饭,如果她愿意跟你出去的话。”说完,她还不忘强调,“只是今天。”


    楼下,库里南后座的沈砚看一眼喻梨公司的楼层,轻轻说了声‘好的,谢谢’。


    挂完电话,喻梨垂眸整理自己心绪,约莫几分钟后,目光挪到商务电脑,开始查看近期的销售数据。


    晚上,喻梨跟同事们一起吃的外卖。


    下班后的时间是平台直播高峰期,喻梨视察好几个办公室直播情况,发现祁阳不在,同事说他今天请假了。


    喻梨想起他今日的短信,看一眼手机,隐约觉得,始终欠祁阳一个解释。


    沈砚果然带星星出去吃饭,这次换了一家餐厅,小姑娘也不要人喂,坐在爸爸旁边,吃得很香。


    沈砚拍了几张照片过来,喻梨没有回复。


    南城某家餐厅。


    沈砚后知后觉发现,单独带星星吃饭,不是件简单的事。


    除了土豆泥和上次在家里吃饭时观察到的西蓝花虾仁外,他其实不知道星星喜欢吃什么。


    只能零星回想起许佑三四岁,喜欢啃鸡翅,薯条,油炸食物,沈清越不让他吃什么,许佑越喜欢什么。


    因此沈砚点餐时,除了土豆泥和西蓝花虾仁外,还试探着给星星点了几样蜂蜜鸡翅和日式炸鸡块薯条。


    小姑娘看到刚上薯条,果然眼睛亮了亮,奶声奶气强调:“要蘸番茄酱的。”


    沈砚摸摸她头,纵容的口吻:“嗯,给你蘸番茄酱。”说着,又用热毛巾给她擦手。


    两个人的位置,透过一整面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南城整座城市的夜景。


    沈砚的助理定的餐厅,原本以为老板带人约会,因此定的是南城最近挺火的一家高级餐厅,被喻梨拒绝,沈砚也懒得取消。


    他穿着不算正式,伦敦萨佛街定制的绒毛外套,颜色沉着低调,触感极度舒适,内里搭同色系的浅口毛衣,露出修长脖颈的一截,冷白手腕上一块黑色腕表只在内里刻有带他名字缩写的字母,几乎看不出品牌,但做工一看就不同寻常,属于oldmoney那个阶层一眼就能看出的定制款,身形非常优越,一看就是常年保持运动锻炼的类型,身上气息因为专心照顾身边小女孩的关系,难得透出几分柔和感。


    周围几桌是出来约会的白领以上阶层,或跟闺蜜,或跟男友,女士们因为暖气足的关系,在冬日里也穿着清凉,长裙优雅,好几桌的女人注意到靠窗位置最好的这对父女,不时将目光投射过来。


    偶尔有人觉得这对父女实在惊艳,拿出手机偷拍照片。


    不到五分钟,会有穿黑衣的保镖过来,礼貌又不失威压得请对方删除照片。


    沈砚替星星擦完手,试了试薯条温度,觉得不冷不热了,才推给星星。


    小姑娘立刻用手抓了一根蘸着番茄酱吃,沈砚忍不住夹了一两颗西蓝花到她碗里:“也要吃蔬菜。”


    星星吃得脸颊鼓起,乖巧得跟他点头‘嗯嗯’,吃完几根薯条后,又很快用小手拿起餐盘里的西蓝花吃。


    沈砚倒也没有一定要她用筷子,上次见过,星星是会用筷子的。


    吃完西蓝花,星星又要吃鸡翅,小姑娘吃成小花猫,根本不肯停歇,一副胃口很好的模样。


    看着女儿啃鸡翅,不知道为什么,沈砚忽然想起的秘书处的助理有一次刷的吃播平台,看小娃娃吃饭,被他无意间逮到,沈砚倒也没有指责下属,随口为了句:“这类视频的乐趣是?”


    助理解释说:“老板,你不懂,可治愈了,您不觉得看小娃娃吃饭,自己也很有胃口吗?”


    沈砚当时很难理解,此刻却仿佛忽然了悟,拍了几张星星吃东西的照片,收藏时,想了想,发给喻梨。


    然后,一边看女儿吃饭,一边熟练切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星星啃完鸡翅,很快伸长了脑袋过来,嘴角还占着蜂蜜汁,眼巴巴的馋:“我也要吃牛排。”


    沈砚给她切了一小块,习惯性蘸了旁边的蘸汁,结果被星星很快吐出来:“辣!”伸着小舌头,一脸痛苦。


    沈砚急忙给她喂柠檬水,大概喝得太急,星星又被呛到。


    手忙脚乱帮她处理好,小姑娘眼角已经被呛出生理性眼泪,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吐槽他:“大伯笨蛋。”


    沈砚将她儿童座椅拉过来了点儿,帮她擦胸口的水渍,好脾气哄她:“下次会记得星星不吃辣,一点儿胡椒都不能沾。”


    星星满意了,抓了一根薯条喂他,沈砚不太吃油炸食品,勉强含进嘴里嚼了。


    星星像是觉得有趣,又抓了一根喂他,沈砚根本不懂如何拒绝年幼的女儿,被她一一投喂,居然吃完一整盘薯条。


    小姑娘最后坐不住儿童椅,沈砚只好放她下来,星星就趴着落地窗看窗外夜景。


    “大伯,你看有大熊猫。”是对面商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放关于卡通熊猫的宣传片。


    沈砚一晚上手机响了五六次,被他一一按断,这会儿又按掉一个,随口问女儿:“星星喜欢大熊猫?”


    星星点头,又想起什么,用软糯的嗓音不熟练地表达:“妈妈也喜欢大熊猫,带我去看,大熊猫在爬树。”


    沈砚蹲下身,陪她看窗外的夜景:“下次大伯带你去看大熊猫。”


    星星就高兴了,点点头:“好。”想了想,又忽然转头问他:“大伯喜欢什么?”


    沈砚触到女儿软乎乎的小脸,她眨了眨眼,眼睛里是孩童特有的天真,问得随意,却仿佛问到沈砚心底去。


    沈砚忍不住抱起女儿,一下子,星星的视野变得十分开阔,窗外夜景璀璨,她目光被大熊猫牢牢吸引住,小巧的耳朵边,却忽然听见男人低沉叹息般的声音:“大伯喜欢你妈妈,还有你。”


    星星觉得他有点伤心似的。


    吃完饭,沈砚陪星星玩了会儿,送她回家。


    星星在座椅上玩沈砚给她买的新玩偶,沈砚接了一个工作电话。


    快到小区时,星星忽然抓住他袖子说:“我头晕。”


    沈砚的思维还在商业聊天里,一时没有切换,莫名:“嗯?”


    星星重复一遍,焉儿焉儿的,连声音都没什么力气似的:“大伯,我头晕。”


    沈砚立刻挂断电话,将她抱过来,探到她额头,心里隐约有些着急:“头不舒服吗?”她额头却并不烫。


    小姑娘忽然‘哇’得一下,将今晚吃的东西全部吐沈砚身上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瞅到,心里一惊。


    沈砚脸上划过一丝难堪,因为那股味道,微微拧眉。


    但她牢牢护住女儿,任她吐干净,怕她被呕吐物呛到。


    等她吐完,才扯过纸巾擦拭星星身上的呕吐物。


    司机立刻找了安全的地方停下,刚好在小区门口的位置,又去后备箱拿矿泉水帮忙处理。


    沈砚将星星抱下车,简单擦拭一下她面前的污垢,和自己身上的东西。


    星星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小身板有些僵硬地任沈砚擦拭。


    沈砚蹲着身,柔声安慰她:“没关系,星星只是不舒服对吗,没关系的。”


    最后又去探她额头,问她:“头还晕吗?”


    星星有些僵硬得摇头。


    “肚子呢,肚子还疼不疼?”


    星星摇头。


    沈砚看一眼自己和星星,又看一眼小区。


    给喻梨拨电话。


    喻梨车刚开到地下车库,看到沈砚的电话,接起来。


    沈砚很


    遵守约定,礼貌征求她意见:“星星刚才吐我身上了,我们刚好到你小区门口,可以去你家处理一下吗?”


    喻梨有些焦急:“吐了,怎么会吐?星星有没有事?是哪里不舒服?”


    沈砚看一眼吐完僵着身体不敢动的女儿:“刚才说头晕,吐完说好了。”


    喻梨稍稍放心:“你先带她上来,别跟她发火。”


    沈砚心想,怎么,我在你心里居然是那种被女儿吐身上还要发火的类型么?


    他没接话,挂点电话后,直接抱起星星:“宝贝,没关系,大伯带你回去洗干净好不好?”


    小姑娘似乎也很愧疚,点头。


    沈砚到时,喻梨已经在家,让阿姨放了热水。


    等沈砚抱着女儿进来,她立刻迎上来:“星星,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星星摇摇头,像是觉得很愧疚,红着眼睛说:“脏脏,星星脏,大伯也脏。”


    喻梨也问道两个人身上沾染的呕吐物味道,立刻说:“没关系的,妈妈带你去洗澡。”


    沈砚将孩子交给她,开口道:“我可能也需要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


    喻梨看他一眼:“左边,第一间客卧里有。”


    喻梨给星星洗澡,星星一进热水浴缸,情绪没那么僵硬了,喻梨一边给她擦身体,一边问她晚上吃得什么。


    小姑娘一边玩澡盆里的小鸭子,一边用小奶音报菜名:“大伯给星星买鸡翅、虾子、薯条……”


    喻梨一听,脸色微微发黑,星星有个外号,叫‘一直吃’,只要大人不给她停,她可以一直不停吃。


    会呕吐,大概是吃多了,星星每次要吐之前会说自己头晕。


    当时沈砚发照片的时候,就该提醒他不要给星星喂太多的,可她懒得同他交流,才会造成星星吃多了吐。


    沈砚脱下外套,衬衫上也沾染了那股味道,他只好一并脱掉,简单的擦拭一番,又打电话吩咐司机将车上的备用衣服送上来。


    司机很快将外套送上来,沈砚整理袖口时,听见走廊上赵阿姨正拿着手机去主卧室找给喻梨。


    “喻小姐,你手机在响。”


    沈砚直接拿过手机:“给我吧,我拿给她。”


    瞄一眼,是串陌生号码。


    喻梨的卧室门没关,正在给星星洗头。


    沈砚敲门进来说:“有人联系你,陌生号码,可能是推销。”


    喻梨腾不出手接听,看都没看:“那先挂掉。”


    沈砚滑动手机,却无意滑到接听键。


    那头似乎有些嘈杂,很快传来一道声音:“喻小姐,您是机主朋友吗?他喝醉了,我看您在他通话第一栏上,能不能麻烦您过来接他。”


    电光火石,喻梨忽然想起什么,刚想用带着泡泡的手去夺手机,沈砚已经漫不经心问道:“哦?麻烦你核对一下机主姓名。”


    那头淅淅索索一下,喻梨在星星面前压抑着声音去夺手机,却听话筒里很快传来声音:“机主应该叫祁阳。”


    手机抢过来,被喻梨挂断了。


    偌大的浴室里,沈砚垂眸,与她对视。


    第65章 第65章,你会找到真正能永远陪……


    浴室开着暖灯,光线偏柔和,却也能将彼此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沈砚垂眸看到的喻梨,扎着随意的丸子头,因为替女儿洗澡,瓷白的脸上被溅了几滴水珠,正有些恼火的跟他对视,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半插着腰肢,咬牙跟他小声道:“沈砚,你不要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沈砚刚洗过脸,一张俊脸在暖光下,五官立体,几乎半丝瑕疵也无,一双狭长的眼睛注视她是轻易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薄唇轻启:“这次确实不是故意,手滑,我没理由去听你一个可能是推销的电话。”


    喻梨闭了闭眼,胸脯起伏,刚要开头说话。


    沈砚很快接着说,口吻镇定分析:“但,你没有存那个小孩的电话,调查里,也没有说你有公开的男朋友,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居然丝毫不避讳他已经调查过她。


    喻梨握了一下手机,努力忍住欲抬脚将他踹出去的冲动,考虑到星星还在,克制着嗓音,冷冷反问:“我需要跟你解释?”


    沈砚却几乎得寸进尺,用只有彼此听见的声音,挑眉推测道:“看来是不见光的关系,所以连号码都不需要备注。”


    喻梨简直被气笑,冷嘲热讽:“你以为你在我手机里有任何备注吗?”


    沈砚笑了一下,眉目清隽:“可以。”


    喻梨正莫名。


    沈砚忽然揽过她腰肢,彼此距离瞬间拉进,她被迫迎向他,听他抵着她鼻尖跟她暧昧说:“你想跟我见不得光,可以。”


    喻梨气得去推他,却听浴盆里的星星在抗议:“妈妈,泡泡糊眼睛了。”


    喻梨偏头望过去,星星脑袋上还有泡泡,立刻说:“马上,妈妈替你冲。”


    沈砚已经识趣放开她。


    等洗完澡,给女儿擦完香香,换好睡袋,沈砚依然没有走,仿佛饶有兴趣似的,看喻梨耐心地做这些,偶尔还会识时务的帮忙搭把手。


    星星每次吹头发之前都特别调皮,会裹着发帽在床上滚来滚去,跟只泥鳅似的滑不溜手,喻梨抓了两次没抓到,耐心告罄,刚要数一二三,旁边沈砚提出:“我试试。”


    喻梨有时觉得很奇怪,沈砚这种类型,不像是对孩子有耐心的,偏偏他仿佛对星星的一点一滴都格外感兴趣。


    这会儿,冷眼瞅一眼他,应他要求,将手里的儿童吹风机递给他。


    沈砚哄床上的星星下来吹头发,喻梨拿起手机,转身出去打电话。


    祁阳的电话她很少打,两个人私底下一个月最多联系一两次,且以微信为主,想起刚才大约是酒吧里的人,她回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没人接。


    喻梨索性难得管,去书房联系一家供应商,处理了点剩余的公事。


    沈砚替星星吹好头发出来时,喻梨已经跟供应商聊完,刚好走出书房。


    两人在走廊碰见,喻梨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地开始赶人:“你不是赶飞机?”


    沈砚抬手看一眼腕表,‘嗯’了一声,试探:“还有时间,方便送我下楼吗?有东西要给你。”


    喻梨以为,是给星星的东西,她今天才答应他,可以。他也在做到不随意进出她家门,来之前给她打电话征求同意。


    这种暂时和谐,喻梨不大想破坏,点头同意。


    沈砚的车停在小区门口。


    走到路上喻梨忽然想起:“下次不要给星星吃太多,小孩子不知道饱觉,她吃多了容易吐。”


    沈砚偏头看她一眼,桃花眼隐隐含笑:“好,听你的。”


    喻梨听得隐约别扭,反应过来:“没有‘下次’当然更好。你忙的话,真的不用特意飞过来。”


    沈砚固执的:“时间挤一挤总会有。”


    喻梨就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毕竟他对星星,确实展现出任何人无法代替的耐心。


    司机大概已经提前收到消息,提了一只精致的手工蛋糕过来。


    沈砚递给她。


    喻梨不知道是小蛋糕,微微皱眉:“星星吃不下。”


    沈砚温和说:“餐厅吃饭,打包带给你的,我记得是你喜欢的口味。”


    星星一路上眼巴巴问他要,他没给。


    哄她说:“回去跟妈妈一起吃,是妈妈喜欢的口味。”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一直记得她喜欢吃甜食,遇到心怡的口味,可以开心好半天。


    他那时经常飞国外交流,遇到餐厅有做得不错的甜品,会给她空运回来。


    夜色里,喻梨抬头看他。


    路灯的光映照在她眼底,那是一潭深水,无波无澜,望不到底。


    喻梨没同他争执,接过来,直接道:“以后不用做这些多余的事。除开星星,我们之间不会有别的。”


    沈砚喉结滑了一下。


    喻梨说完已经转身,沈砚看她经过小区门口的垃圾桶,直接扔进去,背影没有丝毫留恋地重新踏入小区。


    喻梨的办公室里,每天能收到一束黄玫瑰花束,和有人手写的道歉贺卡,小巧可爱。


    祁阳第二日正常上班,神色如常,喻梨有想过找他谈一次,但都因为忙碌的工作打断。


    终于在他送花的第四天,喻梨找到跟他沟通的时间。


    两个人中午约在距离公司三四公里的一家咖啡馆。


    喻梨定的,比祁阳先到。


    她下午有会要开,午觉时间给了祁阳,因此只能喝咖啡,吃三明治和沙拉简餐。


    算起来,是两个人第一次除开公司聚餐之外的正式单独吃饭。


    祁阳骑着单车过来,午间的阳光慵懒,天空是浅浅的蓝,他穿一件黑色潮服,戴一顶鸭舌帽,低调地推门进来。


    祁阳仿佛已经有预感,走近时,发现喻梨已经点好餐,笑容有些勉强说:“不管是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单独吃饭,其实打算请你吃顿好的。”


    喻梨抬头看他:“我这个人是这个样子,不大会照顾别人的感受,觉得没有必要,就决定简单点。”


    好像他俩的关系,原本很简单,不知不觉就复杂起来,于是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少年在他对面坐下,沉默片刻。


    他忽然说:“不是为了借你资源上位。”


    喻梨愣了愣,微笑:“知道。”


    “也不是想傍你的钱。”他补充一句。


    喻梨被逗笑:“知道。我也没有那么有钱。”


    祁阳就卸了气,垂眸,眼神有些涩意:“没遇到这么喜欢的,所以变得傻里傻气,让你看不起了吧。”


    喻梨这次静默几息,隔了会儿才说:“不会,喜欢一个人,用尽全力,没什么不对的,你的心意,我有收到,也为此感动,花很好看,我放办公桌了,但也仅此而已,没办法有更多的回应。”


    “什么花?”祁阳怔愣。


    喻梨一下子反应过来,黄玫瑰不是祁阳送的,那就只剩一个人……


    “没什么花,我的意思是,星星那天生病,谢谢你的心意。”


    “被发好人卡了吗?”少年笑容苦涩。


    “你可以理解为,因为你很好,所以不想耽误你,选择早点结束。”喻梨目光平静包容。


    祁阳喝了一口她点的冰咖啡,怪苦的:“能问问原因吗,是因为上次的……男人。”


    “不是。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你上次看到的,确实是容易让你误会的场景,但是确实不是因为他。“说到这里,喻梨顿了顿,”你记得我在医院里跟你讲过一个人吗,我很想念的,第一次遇见你,你笑起来很像他。”


    祁阳心里泛起点疼,但因为早就猜到,也不觉得意外。


    隔一会儿,他有些艰难道:“其实我没关系,即使是替代品……”


    “不要了。”喻梨打断他,“这样我会变得有负担,最开始,是最单纯的关系,所以很舒服,不会不自在。”


    “……抱歉。”祁阳桌下的手忍不住握了握。


    “不是需要感到抱歉的事。”喻梨说,偏头看一眼窗外的冬景,要过年了,街道商场,到处开始有装饰的迹象,那样热闹,却又那样萧瑟,“去更多的地方吧,祁阳,遇见更多的人,你会找到真正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你的人生还很长。”


    祁阳笑了一下,深深望向她:“你都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来劝我?”


    喻梨第一次,被他眼神刺痛。


    蒋静姝的接待规格,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下榻的酒店是南城私密性最高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除开她经纪人,她总共带来三个助理,两个保镖。


    沈欣瑜负责接待,从接机开始,到安排酒店晚餐,一整个伏低做小,自认样样周全,却依然被这位祖宗挑刺,连直播前期的流程对接都不肯配合。


    用沈欣瑜的话来说:“草!没见过这么难搞的艺人,老娘也混过北城的,她也就这两年人气火起来点儿,怎么就鼻孔翘到天上,要不是定金已经打过去,直播间已经宣传预告,我真想让她麻溜得哪里来,滚哪里去!”


    “有那么难搞?”电话另一端,喻梨坤了坤脖颈,很难相信,还有沈欣瑜搞不定的人。


    蒋静姝个性虽然差了点儿,但在工作上,喻梨记得她还算是配合的。


    “不是难搞,我总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你是我合作伙伴,怎么的,都有点儿冲你的意思。”沈欣瑜冷静下来时,分心道,“你们当年关系到底差到哪个地步,不至于你死我活吧。”


    喻梨想起两个人以前的纠纷,你死我活,倒似乎不至于啊。


    “你把她房间号给我。”最后,喻梨说。


    第66章 第66章大概就是那种得到自己死……


    南城某五星级酒店。


    包厢里,沈欣瑜还在哄公司里最大的一棵摇钱树本树J姐。


    J姐是公司最赚钱的主播,男的,最大爱好时研究各类化妆品,是喻梨跟的沈欣瑜用心经营的第一个账号,直播间销量一直是公司最好的,可以说整个公司,有一半以上的营业额都是靠依靠J姐的直播间。


    “说白了,就她这副不合作的态度,能走多远还不一定呢,现在塌方的明星多着呢,塌得那叫一个前仆后继、千奇百怪,咱把这次的物料留着,以后再跟她慢慢算账,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她计较。”


    J姐环着手臂,翻了个白眼:“这是我要跟她计较么,是人家明显就看不上我直播间,就这态度,明天怎么播,怎么卖货?”


    沈欣瑜还要继续,她助理忽然敲门进来:“不好了,老板,小星光的主播刚才在平台预告,明天早上10点,会有神秘嘉宾做客直播间,我们收到消息,小星光很有可能请到了最近因为恋综爆火的嘉宾程妙,她最近风很大,上过好几次热搜,在某书做的美妆分享浏览量是断层级别的火爆。”看老板脸色越来越黑,助理音量逐渐缩小,“小星光明天要卖的,是跟我们一样的套装。”


    “这是公开打擂台!好你个小星光,我们请蒋静姝,她们就找程妙,我每拍一个VLOG,他们一定会模仿一个,好嘛,现在是直接抄到我脸上来了,要不是前段时间选品问题,我高低得给他们摁得死死的!”J姐叉腰,像是觉得包厢里太热,火大得拿手扇了扇风。


    沈欣瑜却想到更深一层,脸色有点差:“我出去打个电话。”


    喻梨刚到就点停车场,沈欣瑜第二个电话打过来:“你到哪儿了?”


    “酒店停车场。”喻梨踩着高跟鞋,按下锁车键。


    沈欣瑜深吸一口气,将助理刚才说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即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当时签约这家品牌的时候,跟对方有签订一个协议,如果年前销量能达到他们的阶梯数字,下个季度,给我的价格可以再降3到5个点。”


    喻梨脚步顿住,很快意识到什么:“你的意思是?”


    “明天的直播可能不仅是拉回直播间人气,重点要放在销量上,小星光一定签了同样的协议,明天如果让他们卖爆,冲破阶梯,下个季度他们的优惠力度肯定比我们大。”沈欣瑜口吻有些紧张,显然已经意识到严重性。


    喻梨也瞬间明白,平台就那么点大的流量池,一个账号做起来不容易,维护起来更艰难,主播要随时保持账号的新鲜感和紧张度,因为稍微不注意就容易被另外相似的账号替代,毕竟消费者可以选择的账号太多了,小星光一直对标他们,且已经因为上次的假货事件,抢走他们不少粉丝量,如果后续拿到更优惠的力度,J姐这个账号,也就差不多废了。


    “你带运营部和选品部门,重新规划一下明天直播的类容,还有赠品的搭配,蒋静姝这边交给我。”


    “好。”


    说完,喻梨已经抬脚进电梯。


    三分钟后,她站在酒店高级商务套房门口,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她助理,喻梨直接说:“我是蒋静姝妹妹,我叫喻梨。”


    助理仿佛知道她会来,打开门,让她进来了。


    蒋静姝正在沙发上敷面膜,桌前摆着一盘精致的果盘,她正盘着腿,穿着白色浴袍,边吃水果,边玩手机。


    喻梨叫了声:“姐。”


    蒋静姝偏头看她,因为戴着面膜,看不清楚表情,像是研究了一会儿似的,嘲弄道:“不敢,不敢,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这么乖,私下叫过我姐啊。”


    喻梨在她沙发的另一半坐下,随手将包放在一侧:“如果你偶尔有点姐姐的样子,其实也不是不


    可以叫。”


    蒋静姝刷得扯下面膜,咬牙:“怎么算姐姐的样子,你到我家第一天就给我脸色看,抢走我爸爸。”


    喻梨偏头说:“你也抢走了我妈妈。”


    蒋静姝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扳回一城:“你是不是本来不打算见我?”


    喻梨想了想,诚实说:“不针对你,北城很多人,我都没有联系过。”


    蒋静姝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沈廷屹死的时候,喻梨几乎快丢掉半条命的样子,只听说出国前跟徐凤芝大吵一架,具体争吵内容她不清楚,但喻梨很快出国了。


    “爸偶尔会念叨你。”蒋静姝想了想,有些别扭道,“老头子嘴巴上不说,心里很想你。”


    “蒋叔叔身体怎么样?”喻梨有些许动容,她每年保持给徐凤芝打一两个电话,也会问候蒋然。


    “还行吧,养着呗,没事弄弄他那堆花花草草,已经很久不管商超的事了。”


    喻梨点点头:“那就好。”


    蒋静姝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喻梨看一眼她:“你,我就不问了,南城到处是你广告,很风光。”


    蒋静姝撇了一下嘴:“风光也不代表就过得很好!”


    “但是是不一样的蒋静姝,眼睛里有光的,可能找到人生某部分意义的蒋静姝,很美,也很耀眼。”喻梨真诚道。


    蒋静姝眼睛一下有点红:“别以为你说点好听的话我就会乖乖帮你,我很贵的,也很难伺候。”


    “对,你们商务给的友情价确实惊人的贵,说实话,我跟我合作伙伴都怀疑是个坑,你带货能力我们是真的没什么信心。”喻梨叹口气。


    被蒋静姝拿她洗过的雪白脚丫子踹了一脚。


    喻梨立刻给了她一个锁喉,两个人在沙发上幼稚得闹开,像十八九岁在家里打架争东西的时候,两个都是小公主,谁也不肯让谁。


    打完了,两个人都憋不住,噗嗤相视一笑。


    喻梨整理自己被她弄乱的头上,直说:“明天直播真的很重要,赌上了我们公司前途。”


    蒋静姝也懒得跟她废话:“知道了,叫你们公司那个J姐过来跟我对流程,我让助理马上在我的媒体账号宣传。


    喻梨很满意,也确定她是故意捉弄沈欣瑜她们的,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司合伙人?”


    “这个问题,等明天直播完告诉你,明天下播后约个地方见面?”


    “可以。”


    等出蒋静姝酒店,喻梨都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蒋静姝曾经造过她黄谣,她也扇过她巴掌,两个人曾经几乎争得你死我活,斗得昏天暗地,没有想过和解。


    时间仿佛是良药,多年后,竟然也能平心静气的合作。


    蒋静姝也在房间里发呆。


    那年蒋父进抢救室,蒋静姝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喻梨镇定跟她说:“这里有我。”


    也是她在以为家里会破产,自己再也不会是名媛圈里的一员时,喻梨说:“但你依然是蒋静姝,有点名气的,没有失业的,说不定努力工作还能活得挺不错的蒋静姝。”


    低谷时期的蒋静姝听进去了,跟自己说当名媛不如当蒋静姝。


    于是,几年后,她得到喻梨的一句称赞:“很美,也很耀眼!”


    她说‘风光不代表过得好’是真的,台前的风光都是靠台后一点一点的努力积攒的,她没想过自己某一天会因为喻梨一句简单的‘很美,也很耀眼’而红了眼,觉得这几年吃过的苦一瞬间都值得。


    大概就是那种得到自己死对头的赞美,比得到簇拥着赞美更香吧。


    第二天一大早,喻梨跟沈欣瑜不约而同,很早就到公司。


    彼此都知道今天是场硬仗。


    确认好整场直播的配置后,一起等待开播时间。


    J姐10点上播,小星光也10点上播。


    喻梨和沈欣瑜在现场,不停观察直播数据。


    沈欣瑜:“他们开播多少人”


    “比我们粉丝量多些,目前在线10000多。”有助理答。


    “程妙最近很火,这段时间流量大,昨晚她在某书发的宣传预告很有意思,爆了。”场控说。


    沈欣瑜有点紧张得看向喻梨:“你姐昨晚发的宣传流量怎么样?”


    “中规中矩,但她有固定粉丝,现在刚开播,20分钟以后她才上场,再等等看。”喻梨其实也有些拿不稳。


    沈欣瑜想了想,跟场控商量:“随时观测小星光那边的数据和消息,他们选品不可能跟我们完全一样,昨晚我们商量好的用几款特价产品先吸引粉丝,可能会临时调换上架数据,让J姐做好准备。”


    “知道了,放心,J姐很灵活的。”说完,亮起牌子,跟直播间的J姐打了个手势。


    蒋静姝今天打扮得很日常系,几乎素颜入境,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她骨相不错,几乎半点看不到整容痕迹,确实是非常上镜且适合荧幕的一张脸。


    “网红跟明星,你别说,还是有差别的,我看你姐这气质,对面程欣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沈欣瑜抽空跟喻梨咬耳朵。


    “红气养人嘛。”喻梨笑笑。


    “我们目前在线12万多人,小星光那边8万多。”场控含了点兴奋道。


    “你姐这钱,花得挺值。”沈欣瑜稍稍松口气。


    “别高兴太早,她们公司会买水军,在线人数多,真正购买力不一定打得过程欣。”喻梨很谨慎。


    沈欣瑜立刻转头交代助理:“让传播员继续宣传,全平台,把我们昨晚商量的几款破价产品都宣传出去。先多吸引点人流进场再说。”


    为了这场直播,沈欣瑜砸钱砸力,也是拼了。


    J姐气氛搞得很热,蒋静姝进入直播间10多分钟,已经出了两个梗,蒋静姝毕竟上过好几档综艺,虽然第一次直播,但人非常松弛,不仅接得住J姐的梗,还能自己制造梗。


    “小星光那边在上护肤品套装了。”监督小星光那边直播的人忽然说。


    “这么快?”喻梨跟沈欣瑜都愣了。


    “老板,他们赠品比我们多30毫升的洗面奶!”


    “不可能,他们这是破价,品牌方不会允许,而且利润上很难做出来。”沈欣瑜惊了。


    喻梨也很震惊:“会不会是他们拿到的代理价比我们更低?”


    沈欣瑜脸色很难看。


    两个人相互看一眼,都在想对策,也仿佛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小星光’敢直接同时间段打擂台,原来是有杀手锏。


    恰此时,J姐跟蒋静姝直播连线场外。


    场控都疯了:“蒋老师说她连线顶流陆晟。”


    谁?


    陆晟,那个粉丝疯狂到断层第一的带货王。


    喻梨跟沈欣瑜以为自己听错,但事实是,视频很快打通,陆晟在片场,穿着古装,跟几个明星一起。


    监控数据的助理:“陆琪粉丝进来了,直播在线数正在飙升。”


    “昨天有这个流程吗?”沈欣瑜也有点疯。


    喻梨也有点目瞪口呆。


    传播员:“陆晟粉头在群里发言了,好几个群在说陆琪跟蒋静姝连线的事,看来陆晟那边也在宣传。”


    沈欣瑜立刻下令:“快,改宣传内容,就说陆琪现在在跟蒋晟姝直播连线。”


    陆晟连线两分钟,直播在线人数由蒋静姝的15万多,一下子涨接近20多万粉丝,不止连线,蒋静姝还在开玩笑跟陆晟宣传自己代言的这款产品,说洗面奶特别好用,陆晟也很配合宣传,问


    她要不要送他一套,蒋静姝开玩笑不送,得支持够买。


    陆晟大方问哪里下单。


    几乎在问的同时,场控很懂得抓时机,J姐也很有眼色,开始说活动力度。


    喻梨想了想,看一眼还在不断疯长的粉丝数,跟沈欣瑜对视一眼,忽然跟场控说:“加30毫升洗面奶做赠品。”


    场控懵了一下,但是很快给J姐打提字板,J姐看到,立刻圆了话术。


    后台紧急配上加洗面奶的链接购物篮。


    三二一,上链接!


    J姐还在宣传产品特色和活动力度。


    五分钟后,5000套产品清空。


    直播后台静了片刻。


    这是J姐直播间最快清空的一次。


    然而粉丝还在留言说没抢到。


    沈欣瑜立刻跟说:“加库存。”


    库存2000套,在蒋静姝下播前,也被一抢而空。


    一场直播,J姐直播间涨粉5000多,带的其他货品,也几乎都是一抢而空的架势,总销售额八千万,打破公司的最高纪录。


    隔壁小星光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同品牌的护肤品还有货,也就说没抢光。


    蒋静姝和陆晟的连线切片还在到处宣传,两个人聊天内容很有梗,又隐约仿佛有那么点儿暧昧,甚至有热搜在挂他俩可能恋爱。


    长尾效应很足,J姐账号的粉丝数还在疯长。


    下播后,全公司差点跳起来,都疯了!


    “打得对面落花流水!”


    “爆了!爆了!”


    “蒋老师就是牛!”


    不少人再也克制不住,兴奋地跑去找蒋静姝签名,蒋静姝倒是十分配合。


    沈欣瑜也难得激动,忍不住碰碰喻梨的肩:“你还说跟你姐不对付,我看人家为了还搭了人脉,陆晟诶,那简直不是一个级别,而且连线差不多8分钟,相当于我们花钱请一个一线还搭了一个顶流,就我们这账号,何德何能!”


    喻梨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


    但十五分钟后,姜静姝坐在喻梨对面,捧着一杯热咖啡对她说:“其实我跟陆晟不熟。”


    第67章 第67章徐凤芝爱华美的衣袍、爱……


    公司露台上,放着几张木质桌椅,旁边搭配放着一些盆栽跟太阳晒,弄得很有咖啡馆氛围,是平时同事们偶尔过来吃个午餐,或者喝个下午茶的放松的地方。


    此刻,这里被清场了,因为蒋静姝特殊身份,两个人干脆点了外卖的咖啡,在这里见面。


    “不止不熟,我们还不是一个公司的,也就一些活动上见过一两次面吧,以我目前的能力,想要跟他连线,而且还要这么明显的带产品宣传,需要中间有人斡旋。”蒋静姝喝了一口热咖啡,老实承认道。


    喻梨心里已经隐约有预感,于是选择沉默。


    “你不是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是这家公司合伙人吗?”蒋静姝继续道,“沈欣瑜联系我商务的时候,商务本来是不同意的,我经纪人也没想过让我做直播,容易掉咖,但是宏鑫资本有人出面,我经纪人和商务立刻改了口风,我商务那边好奇你们这么小一家直播公司,背后怎么会有宏鑫资本的高层撑腰,就查到你名字。”


    “宏鑫资本背景很复杂,我知道的消息,背后跟沈家有关。”说到这里,蒋静姝喝了一口咖啡,小心觑一眼对面喻梨脸色。


    喻梨目光平静,表情看起来毫无波澜。


    宏鑫最后收购的条件优渥,喻梨总觉得哪里不对,此刻被证实,她居然连意外的感觉都没有。


    “你……不觉得奇怪?”蒋静姝还是问出口。


    喻梨想了想,没说实话:“你可能想多了,宏鑫资本确实才入资我们公司,可能想要扶持账号。”


    蒋静姝:“那也太大手笔,我昨天飞过来之前,经纪人告诉我,陆晟会跟我连线,连我经纪人都很惊讶,摸不着头脑。”


    喻梨没有说话。


    见气氛有些沉默,蒋静姝将手机里的照片推过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年的一些事,我想跟你讲一讲。这是我跟沈砚的合约,你知道我跟方苒长得很像,甚至徐凤芝还让我微调,更接近方苒长相,我那时被她洗脑,一心只想攀上沈砚。”


    “可真正见到沈砚,他也只是给了我这份合约,让我陪他演戏,最开始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敢告诉徐凤芝。等他做局,让徐凤芝将钱全部赔进去,我才发现,他要的是我们家破产,他真的太狠,可我不明白,我们家跟他没有仇怨,为什么要针对我家。”


    “而且,最奇怪的是,事情结束后,他承诺我的资源真的没有收回去,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靠他一手捧红的。”说到这里,蒋静姝口吻复杂。


    喻梨却已经知道原因。


    沈砚针对的不是蒋家,而是徐凤芝个人。


    徐凤芝当年看上的,恐怕也压根儿不是蒋然,而是蒋然长得像方苒的女儿蒋静姝,为了海外那笔天价资产,徐凤芝赌得是蒋静姝攀上沈砚后,生下孩子,可以拿到那笔数额庞大的巨款。


    喻梨感到悲哀,为徐凤芝,也为此刻茫然的蒋静姝。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蒋叔叔是真的爱徐凤芝,蒋静姝也很爱这个‘妈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喻梨问。


    蒋静姝显得有些单纯:“因为想不通,我始终看不懂沈砚,而且,我总觉得,他其实也不爱方苒,好像就是要做一个人设在那里,给外人看。现在,他又投资你们公司,我想把这些告诉你,希望你对这个人,有自己充分的判断。”


    喻梨听到这里,微微笑了:“谢谢。不过,我已经决定离这些人和事远一点,你也不要想太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蒋静姝总觉得她语气有那么点活死人的意思,几年过去,喻梨身上变化太大,她起初不知道是什么变化,这会儿总觉得,她太淡然了,眼底没有那时的光亮,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丝毫波澜。


    明明那几年的喻梨,虽然娇纵得不成样子,但是朝气蓬勃,好像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牛劲儿。


    蒋静姝沉默片刻。


    手指抚着咖啡杯沿,垂下眼帘,有些犹豫道:“还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嗯?”


    “你妈妈,半年前查出肺部肿瘤,我爸爸带她出国治疗了一段时间,但是效果不理想,医生说,肿瘤已经转移到脑部,恐怕不剩多少时间了。”


    有乌云盖过来,午后的冷风吹拂到脸上,干涩,疼痛,喻梨无知无觉,脸色有些恍惚,仿佛努力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


    “本来应该早点跟你讲,但是徐凤芝觉得有希望,让爸爸陪她去国外做手术化疗,最近刚回国,人瘦了一大圈,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有很久,喻梨没有说话。


    公司晚上有团建,庆祝这次直播破销量,喻梨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家了。


    因为加班,星星几乎有好几天都没见到妈妈,喻梨晚上回来,她已经睡着,只能亲亲她熟睡的脸颊,这会儿见到喻梨,缠着她陪她玩。


    喻梨陪她拼城堡,给她耐心的扎小辫子,把她抱在怀里跟她给她讲书里的故事,讲着讲着,星星忽然摸到她脸,奶声奶气问她:“妈妈你怎么哭了?”


    “因为妈妈忽然想妈妈的妈妈了。”喻梨圈住女儿软乎乎的身体,把她抱很紧,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大概话语太绕,年幼的星星听不懂,有些懵懂得任妈妈抱着,暖烘烘的小身体承受着妈妈磅礴又汹涌的悲伤。


    几天后,喻梨定了回北城的机票。


    离开北城那年,喻梨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悲伤留在这座城市。


    再回来,她没想过依然是带着伤感而来。


    机舱外是滚滚新云,天空仿佛倒过来的海平面,喻梨的思绪随着云朵漂浮,回忆起她与徐凤芝最后一次见面。


    沈廷屹去世后,她整日悲伤,窝在公寓里不出门,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徐凤芝看不下去


    ,带阿姨过来给她打扫卫生和做饭,偶尔看不惯她死样子,骂她为什么不肯振作,不就是死了一个男人,她有她一半的魅力,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真是没出息。


    徐凤芝所有的优雅用在外人面前,对喻梨,是怒其不争的,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这个女儿她又爱又恨,仿佛是自己教育失败的产物,没有继承自己‘果断’、‘坚韧’又‘狠辣’的部分,偏偏死心眼的是个恋爱脑。


    无论是对沈砚,还是沈廷屹。


    直到,收拾房间时,发现喻梨的产检报告。


    以徐凤芝的视角,孩子属于沈廷屹,她惊喜交加,派人看住喻梨,考虑怎么跟沈家谈。


    喻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监控,徐凤芝承认自己看到产检报告,将喻家跟沈家的约定说了,只要喻梨肯生下这个孩子,海外那笔巨额资产将会拿到,母子俩下半辈子不用愁,但资产怎么分配绝不能由沈家做主,她刚被沈砚几乎扒掉一层皮,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喻梨不是笨蛋,质问她,沈砚为什么要针对她设局,那块地又是哪里找的冤大头买家,连陆哲都查不出,刚好解决了蒋家的燃眉之急,以及当年沈砚绑架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喻父有关,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徐凤芝当然不肯老实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拖着喻梨,只让她好好养胎,不要想太多。


    某天喻梨坐在窗口,学赵雨浓的模样吓唬她,摸着肚皮说出的话也很伤人:“我死可能对你都不重要,但它要没了,你的钱也没了,我只想知道当初的真相。”


    徐凤芝的确被她吓到,这个女儿,从沈廷屹去世后,一直状态就不对,如果真的刺激她,恐怕真的会一尸两命。


    她只说了喻父的部分,喻父当初借助沈家,将大笔资产漂白存于国外,两家成立共同账户,约定只有等儿女双方结婚生子,深度捆绑后才可以取出,但喻父出事前,需要填补国内项目上的某笔大亏空,沈誉不肯,喻父下了狠手,绑架了沈砚,要逼沈誉就范,沈砚是九死一生,自己逃出来的,喻父当然没拿到那笔钱。


    后面的结局,喻梨都知晓了。


    喻梨那时心如死灰,虽然已经猜到一半,但父母曾经高大体面的形象似乎塌无可塌,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人生那样可悲,于是转头望着徐凤芝笑得嘲讽:“那你可能真的打错算盘了,告诉你,孩子不是沈廷屹的,你没看报告的孕周吗,那会儿我跟沈廷屹还没有在一起,你汲汲营营一生,落得这场空,真是可悲。”


    说完,喻梨往下跳。


    她那时是真的想死。


    在沈廷屹的尸体面前,在沈廷屹的坟墓面前,在每一晚难以入梦的空白里,徐凤芝还原的真相是最后一根稻草,将她整个前半生映衬成一场笑话。


    徐凤芝扑过来抓住她,她那样瘦,那样柔弱,抓住女儿的手却用尽全身力气,手臂几乎摸出白骨也不肯放开女儿挣扎的手,直到保镖听到动静赶过来,拉起母女俩。


    救起喻梨,徐凤芝还能红着眼睛,硬撑着啪啪给她两巴掌:“要死你死远点,不要死我眼前!我怎么能生出你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母女俩看对方的眼光裹挟对彼此浓厚的失望、憎恨、鄙薄、以及破碎的,仿佛从玻璃渣子里捡出的零星爱意。


    喻梨被送完医院时,她血型那样特殊,且孩子周期太大,已经过了安全引产的周期。


    徐凤芝果断将她送往国外,又对接了一家华裔家庭,嘱咐照顾她的保姆跟看护,孩子生下来以后,看都不要让她多看一眼,立刻送人,单亲妈妈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的私房钱全部贴给了喻梨国外的用度,包括请心理医生,很长一段时间,喻梨有自杀倾向。


    直到星星出生,襁褓里的小婴儿,发出第一声哭叫,那样小的婴儿,却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喻梨的眼睛里,才多了些许光芒。


    像很多很多年以前,徐凤芝在产房生下小喻梨,她哭叫声那样动听,徐凤芝爱华美的衣袍、爱闪耀的宝石,爱一切奢华又虚伪的荣耀,但那一瞬间,仿佛都敌不过怀里咿咿呀呀,哭声嘹亮的骨肉。


    第68章 第68章来,星星,来外婆这儿,……


    沈砚从保镖那里得知喻梨已经搭乘飞往北城的飞机时,他刚在一场关于医学AI全球性的科技研讨会上做完一场演讲。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沈氏旗下的研发的一款AI医疗新技术,突破某项国外领先的独家技术壁垒,在国际上,算是为国争光,最近在国际很多医疗论坛上,狠刷了一波热度。


    有媒体记者采访问他:“沈董市长,我看沈氏近几年财报,每年几乎都在以亿为单位加大对该医疗项目的投资,颇有点不计一切成本,不计代价的架势,跟沈氏在其他方面的投资相比,明显不是贵公司的作风,请问是什么促使您一定要突破这样技术?”


    沈砚目光往下台下提问的年轻记者,轮廓锋利的俊脸,在这样正经场合,严肃且得体,沉默片刻后,他用朗肃的声音说:“我有一个弟弟,他叫沈廷屹。曾经在国外读研时,跟我分享他的梦想……”


    沈砚下台时,台下的掌声都不曾停下,助理跟他耳语道:“老板,喻小姐在半个小时前登上了回北城的飞机。”


    沈砚微怔了片刻,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想到什么,提的第一个问题是:“星星呢,跟她一起?”


    “对。”


    沈砚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吩咐:“安排车子去机场接人。”


    “您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助理很懂眼色,回答道,随即有些欲言又止的提醒他,“喻小姐这次回来,很有可能是为了蒋太太的事,蒋太太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助理说得很隐晦。


    沈砚刚好走到后台阴影处,俊脸隐没在暗色里,看不分明。


    司机没接到人,喻梨选择打车。


    她带着星星直接回了蒋家别墅,徐凤芝不乐意住医院,坚持要在家里休养。


    大概蒋静姝提前预告过,喻梨回来,蒋然不奇怪,只是跟她手上牵着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愣了,蒋静姝也没提喻梨多个女儿的事啊。


    喻梨牵着星星的手,提醒她:“叫外公。”


    星星抱着妈妈的腿,一路长途跋涉,还有点认生,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叫出一声:“外公。”


    声音软软糯糯,跟猫儿似的,萌得蒋然心立刻快化掉,赶紧应一声:“唉,是外公,外公抱。”弯腰想抱一抱,张开手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侍弄花草的泥土,有点讷讷的收回去,“外公去洗手,洗完手再抱你。”说完,就迫不及待要去花房旁边的洗漱池洗手。


    那副样子,竟然有点窘迫,星星忍不住弯了弯唇,觉得外公很可爱。


    喻梨一回来,发现蒋家萧条了许多,佣人说蒋然在花房,她以为徐凤芝也在这儿,就牵着星星直接到了花房。


    这会儿喉咙哽了哽,问蒋然:“蒋叔,我妈呢?”


    “楼上看书呢。”洗完手的蒋然已经把星星抱起来,忍不住感叹一句,“嘿,小家伙怪沉的,真壮实。壮实点儿好,健康,叫什么名字?”


    喻星抢答:“我叫喻星,外公,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蒋然乐得合不拢嘴:“星星这名字好,星星漂亮,咱就叫这个。”


    说着,跟喻梨一起,抱着喻星上楼了。


    徐凤芝在露台看书晒太阳,看得也不是什么正经书,就时尚杂志,有喜欢的宝石、漂亮的衣服她就折一页,忽悠蒋然给她买。


    早就听到楼下的动静了,她也不理,偏头在藤椅上装睡。


    她确实已经极为消瘦了,戴一顶洋气的彩色针织帽子,身上盖着一块奢牌格子毛毯,瘦削的脸颊上坚持化了点淡妆,隐约依然带着年轻时的风韵,要不是放在毛毯上的手在抖,喻梨也看不出这老太太在装睡。


    “妈。”喻梨叫了一声。


    徐凤芝懒得搭理她。


    喻梨把星星


    推过去:“星星叫外婆。”


    星星有点害怕外婆的样子,但是在飞机上喻梨跟她讲过,外婆生病了,可能不大好看,但是星星不要害怕,因为外婆是很亲很亲的人,要爱外婆。


    星星就大着胆子靠近外婆,手指无意识抓着外婆漂亮的花毯子,试探着喊了一声:“外婆,我是星星,星星要爱外婆。”


    这一声声儿的,软乎乎,糯叽叽,徐凤芝哪里舍得不搭理,彻底装不下去,睁开眼,入眼的就是个漂漂亮亮,水灵灵的小女孩,比喻梨小时候还要惹人爱怜,徐凤芝下意识:“唉”得应一声,不自觉补一句:“外婆也爱星星。”说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头。


    星星眨了眨眼,一下子忽然觉得外婆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但对上喻梨,徐凤芝语气可没那么好:“你回来干什么?”几乎快翻她一个白眼。


    喻梨努力憋住眼泪,克制着嗓音回她:“回来过年。”


    蒋然一下子就想起:“差点儿忘了让张嫂加菜,我去跟张嫂看看咱晚上的菜单。”


    留下空间给母女俩。


    喻梨坐在她旁边,摸到桌上的水凉了,给她添了点儿热的。


    徐凤芝还在问星星叫什么,知道自己多大吗,上幼儿园没有,哎哟,你长得这么可爱,是不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哟。


    星星一一回答了,最后跟外婆说,可爱多是冰淇淋,冰淇淋只能吃一小口哦,妈妈要数数的。


    徐凤芝碰到这么个小糯米团子,精神都好得多,越看越爱,跟她讲悄悄话:“去,寻宝去,外婆的盒子里有好多亮晶晶的宝石,全部都给你,去玩去。”


    星星看一眼妈妈,喻梨跟她点点头,小女孩就从外婆怀里钻出来,爬到她卧室的抽屉里,寻宝似的找起来,一会儿问问外婆:“是这个里面吗?”


    徐凤芝摇摇头,跟她指梳妆台的方位。


    星星比三岁多的小孩高一点儿,果然摸到她盒子,打开后眼神立刻亮起来,爱不释手的玩起里面的首饰。


    徐凤芝看得发笑说:“跟你小时候一样,看到漂亮的东西就移不开眼。养她得费些钱。”


    喻梨说:“还好,她很乖,拿到红包会跟我说,‘妈妈,我把钱都给你,你不要去上班。’”


    “童言童语最贴心,大了就不行,会跟你叛逆、赌气,冷战、伤你的心。”徐凤芝望着不远处玩的星星,淡淡道。


    喻梨眼泪憋不住,偏过头去,簌簌往下滚,但真的不想徐凤芝看见。


    “你冒着风险把她带回来,沈家那边怎么办?”


    喻梨回过头,湿红的眼睛惊讶望着她。


    徐凤芝说话都有点废力气,咳嗽了几声:“你以为我傻,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孩子出生,长得那么像沈家的,我费了点儿功夫,偷偷验过,没想到会是沈砚的。”


    “那您为什么?”喻梨喉咙哽咽,想说您为什么没拿星星交换,但她说不下去。


    徐凤芝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只是望着不远处玩耍的孙女,仿佛望不够似的:“你跳下去我就知道你是真的不想活,可我总得找点儿让你活的希望,我要是拿她去换,你拿什么活?”


    喻梨闭了闭眼,眼泪根本止不住,成串成串往下掉,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我也不想你当单亲妈妈,养孩子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得吃多少苦啊,你得多不懂事,才想一个人养她啊。”徐凤芝说得废力气,口吻里,对她依然仿佛是浓浓的失望,又加了丝心疼。


    “妈妈你快看。”星星抱着盒子跑乐颠乐颠地跑过来,“好多,好漂亮。”


    “妈妈你怎么哭了?”星星呆呆的,把盒子放在茶几上,抬脚去擦喻梨眼泪。


    徐凤芝把她招呼过来:“来,星星,来外婆这儿,别学你妈妈当个小哭包,她是个傻的,又笨,咱们星星不一样,要学着聪明一点,坚强一点,别把什么事都看得很大,也很重,人生就那么几十年,想怎么怎么活,管别人说三道四!”


    第69章 第69章想哭的时候别憋着,小爷……


    徐凤芝嘴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是生命的尽头,被小外孙女哄着,她连吃饭都能多吃小半碗。


    蒋然看着也高兴。


    书房里。


    蒋然应喻梨要求,将徐凤芝这半年的抗癌情况以及症断书拿给喻梨看:“你妈妈这人,不信什么命,从来相信人定胜天,查出来就积极配合治疗,我们了解到美国一家医院在肿瘤这块儿有目前最先进的医疗条件,就飞过去,半年里,你妈妈遭了不少罪。我也每天给她加油打气,本来已经好转了,她身体好一点儿,想去旅游,我就陪她国外到处转转,直到半个月前,诊断出肿瘤扩散到脑部,医生建议她采取保守治疗,她想回来,我就陪她回来了。”


    “不能再试试别的办法吗?”喻梨眼睛有些肿,嗓音很沉重,但她知道,蒋然一定尽了全力了。


    蒋然叹口气:“她说不想再折腾了,不想总是待在医院里,就算真到那一步,也想走得舒舒服服的,手术、化疗确实可以延长生命体征,但是太疼了,她那么要强,半夜里疼得直抽抽,谁都帮不了她,我看着也心疼。”


    喻梨彻底沉默。


    隔了一会儿,她才说:“谢谢蒋叔,我妈妈,您费心了。”说完,推过去一张银行卡,又朝蒋然深深鞠一躬。


    蒋然:“你这孩子,想什么呢,你妈妈是我的责任,拿回去。”


    喻梨说:“是我想给我妈妈尽一份孝心。”


    国外的抗癌治疗,一定不会是一笔小数目,蒋然的商超从那年开始,效益年年下滑,他身体也不好,如今交给的职业经理人在打理,蒋家早就没有曾经的风光了。


    蒋然倒不好推拒了。


    喻梨哄完星星睡觉后,忽然很想出去走走。


    北城的冬天比南城冷多了,她也没走远,就在别墅附近的开放公园里,找了一个秋千架坐下。


    夜深,公园小型篮球场,还有几个在打篮球的精神小伙。


    不时传来几声篮球撞栏的响声。


    喻梨晃着秋千,沉默地想着许多事情,脸色很恍惚,球场内不知道是谁忽然吼了句:“卧槽,下雪了。”


    “还真是。”


    “越来越大,回了!”


    “散吧!散吧!”


    喻梨仿佛没听到,脑袋靠着秋千架,有雪花飘到她头顶、脸颊上,她无知无觉。


    头顶的光忽然暗下来,是有人往她头顶撑了一把伞,沈砚穿一件黑色大衣,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隐隐被冻得有些发红,暗夜里,街灯微弱的光影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很长。


    喻梨抬头,恍惚了片刻,似乎才认出他,两个人平静对视了很久。


    喻梨开口,嗓音染了冬雪的凉意,很轻:“你应该……很高兴吧。我妈妈这个下场,符合你的期许吗?”


    沈砚下颌动了一下,桃花眼望着她,像是也染了她眼底的伤心,片刻后说:“你知道的,我不会。”


    喻梨瞳孔微缩,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说气话,很快敛眉,沉默。


    “有什么能帮忙的吗,北城或者国外的专家,你需要的话……”


    “我对你没有任何期待。”喻梨打断道,看他的目光很淡,从重逢开始,一直没有变过。


    沈砚撑起伞的手指一紧,雪花飘落到轮廓锋利的俊颜上,刺骨的冷。


    喻梨起身绕过他时,被她攥紧了手臂,他偏头看她,目光里含着隐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看她已经很累的模样,却说不出口。


    喻梨拂开


    他手,沈砚这次没有追,只是攥紧了拳头,微微闭了闭眼。


    有星星陪着,徐凤芝精神好很多,一老一小,还开始讲悄悄话,星星常常趴在徐凤芝耳朵上,奶声奶气地跟徐凤芝告状,大多是‘外婆,妈妈不让我吃糖’或者‘外婆,妈妈不让我看电视’之类,小姑娘最近越发调皮,仗着有蒋然跟徐凤芝撑腰,有恃无恐得很。


    但有蒋然跟徐凤芝带星星,喻梨也轻松点儿,可以分出部分时间,远程处理南城公司那边的一些事务,以及查徐凤芝的就诊资料,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开始走蒋然走过的老路,期许徐凤芝的病情能有微末的希望。


    蒋静姝回家看到这么个糯米团子,惊呆了,被小糯米团子的糯叽叽的‘姨妈’俘获,又当场把喻梨揍一顿,气呼呼质问她上次去南城,怎么没告诉她自己多了个可爱水灵的大侄女,她都那么掏心掏肺了,还是不相信她是不是?


    但全家谁也没有问孩子的爸爸是谁,蒋然是极有分寸的,看喻梨不解释,他也不问,也警告好奇的蒋静姝不要多问,收紧口风,不要乱传。


    年关到得很快,到处都是张灯喝彩,喜气洋洋的,蒋然推着徐凤芝的轮椅逛自家商超,置办年货,蒋静姝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星星放在购物车里,逛到零食区,星星快乐得不得了,指什么姨妈就把什么丢进购物车里,全都是她爱吃的。


    但是姨妈忽然被好几个人围上来,要签名,星星有点害怕,坐在购物车里,眨巴着眼睛有些无辜得等给‘粉丝’签名的姨妈,忽然,她坐的小推车被人推了一下,然后越挤越远,星星差点儿掉下来,还好有个阿姨即使扶住她,陌生阿姨把她抱下来,问她有没有吓到,星星摇了摇头。


    陌生阿姨又弯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喻星眨巴着眼睛不肯说,妈妈教过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但陌生阿姨旁边还有个小哥哥,比果果高好多,也比果果哥哥好看。


    陌生阿姨说:“许佑,你牵好妹妹,这里人多,千万别弄丢了。”


    哥哥就伸手过来要牵她,星星有点害怕,但是她喜欢这个帅气的小哥哥,就还是有点腼腆的让人家牵手了。


    小哥哥蹲下来问她:“你就是我妹妹对吗?”


    星星没吭气。


    许佑小小年纪,气质出尘,看妹妹的目光温和柔软,非常容易让人亲近:“我叫许佑,是你哥哥,你叫什么?”


    这次星星很快回答:“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许佑跟沈清相互看了看,都笑。


    “你好呀,星星。”沈清微微弯腰,看她的目光爱怜又宠溺。


    把星星看得有点害羞。


    她喜欢北城,北城有外公,外婆,有姨妈,还有好多好多看起来也喜欢她的人。


    等蒋然和蒋静姝终于意识到星星不见找过来时,星星已经乖乖坐在超市旁边的休息区,看许佑给她变魔术了。


    蒋然客气道:“真是太感谢沈小姐,还好您让超市的人联系我们,不然真是吓得魂都没有了。”


    沈清:“举手之劳而已,蒋叔客气了。”说着,转头叫许佑,“许佑,跟妹妹说再见。”


    许佑便摸了摸妹妹的头,温柔道:“下次见,星星。”


    星星还有点舍不得:“下次还可以看你变魔术吗?”


    “可以。”许佑微笑。


    许佑和沈清很快上了门口豪车,保镖恭敬地过来替母子俩拉开车门。


    许佑一上车,跟沈清说:“我喜欢这个妹妹。”


    沈清叹口气:“喜欢也没用,你舅舅恐怕很难追回你舅妈。”


    许佑就微微叹口气:“舅舅真逊。”


    蒋然跟蒋静姝看一眼,都察觉到今天事情的不同寻常。


    沈清总不会无缘无故,心血来潮,忽然来逛他们家商超吧。


    喻梨今天跟陆哲碰面,她北城最大的人脉,大约只剩陆哲。


    陆哲把国外专家回复的邮件等资料汇总拿给她:“跟美国那边专家的意见一致,都建议保守治疗,目前阶段,动手术也只是增加病人的痛苦,无法治愈。”


    喻梨目光黯淡。


    “药物控制是最好的,目前癌细胞扩散到脑子里,她会经常呕吐疼痛,减轻你妈妈痛苦,延缓癌细胞扩散是你唯一能做的。”


    “我知道了。”喻梨已经没刚回来那天那么难受了,人的痛苦,总是会随着时间慢慢压抑下来,她在学着接受和面对。


    陆哲推了一张名片给她:“刚从国外回来的肿瘤专家,据说任职的国外公司在防止肿瘤扩散方面有新研究和新方向,他有一整个专家组,是目前全国最牛的肿瘤专家团,应该能帮到你。”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谢谢。”


    陆哲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不是我能约上的人脉,我也是昨天接到沈……“他顿了一下,似乎说得不太自然,“他的电话,说如果你找我,让我把这张名片推给你,还让我不需要让你知道,但怎么说呢……我也不想瞒着你,你用不用自己考虑吧。”


    喻梨抬头看望着他,微微愣了一下。


    陆哲掩饰般咳嗽了一下:“我曾经听到点关于你妈和……咳咳的小道消息,以他的立场来说,能做到这样其实也不容易。”


    喻梨没有说话。


    陆哲赶紧作投降状:“不是为他说话啊,你知道我打小看不惯他这装逼犯。”


    喻梨‘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哲隐约松口气,摩挲了一下咖啡杯:“对嘛,笑一下,才像我认识的小梨子。”


    “你不也变了。”喻梨微笑。


    陆哲摸一下下巴::变哪儿了?爷不还是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


    “变帅了。”喻梨说。


    陆哲就臭屁:“行,你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得顶。”


    喻梨有些乐不可支。


    陆哲忽然拍了拍肩膀:“想哭的时候别憋着,小爷肩膀借你靠,人生能有多大事儿过不去啊。”


    喻梨心里有些酸,微笑:“好。”


    走时,她还是带上了那张名片。


    第70章 第70章这一次,被他堵住唇,她……


    喻梨回去时,蒋静姝将下午在商超遇到沈清的事跟她说了。


    喻梨沉默片刻,表示知道了,蒋静姝还想问什么,看见喻梨脸色,也不好多问。


    喻梨坐在卧室露台上,摩挲着那张名片,最后还是选择联系对方。


    第二天,喻梨带着徐凤芝去会见专家组,徐凤芝依旧不肯住院,做完各种检查仿佛已经耗尽心力,小孩子一样闹着要回家。


    专家组会诊的结果,基本跟蒋然他们在国外检查的一样,只能尽力减少患者痛苦,昂贵的针剂有抑制癌细胞扩散的效果,但也最多延长一点时间而已。


    但只要能延长哪怕一天时间,喻梨都愿意陪徐凤芝尝试。


    她态度坚决,即使针剂治疗费高昂,也在所不惜,徐凤芝都懒得劝她。


    蒋家佣人每天能收到一束小黄花和贺卡,以为是蒋静姝粉丝送的,就把花插在花瓶里,放进蒋静姝房间。


    蒋静姝不常住家里,这次回来终于发现,打开贺卡一看,只有道歉的三个字,钢笔字笔锋遒劲有力,隐约带着墨香,她觉得莫名,多问了几句,才知道是佣人闹出的乌龙,哪有粉丝会送道歉贺卡,而且粉丝怎么会知道她住址。


    又开始猜测是不是有人送给徐凤芝的?


    两个人正猜来猜去,喻梨经过,拿走花和贺卡,淡淡道:“应该是给我的。”


    说完,将花和贺卡一并扔进垃圾桶,又提醒方姨:“从明天起,再送来,直接扔掉就可以。”


    方姨看一眼垃圾桶,再看一眼脸色清冷严肃的喻梨,恭敬应了。


    剩蒋静姝抱着胸脯,一脸玩味:“谁天天给你送花,还亲手写道歉信,男朋友?”以为她有交往固定男友。


    “没有。”喻梨否认道,又看一眼她在家不修边幅的打扮,“你最近没通告?”


    “我也就过年能喘口气,休息几天。”蒋静姝叹口气,懒散得往沙发上躺,兜里摸出手机邀请她:“要不要打会儿游戏?”


    “我要出门。”喻梨已经换好出门的衣服。


    蒋静姝瞥她一眼:“去哪儿,不带星星吗?”


    “降温了,怕她感冒。不带了。”喻梨走到玄关换鞋。


    蒋静姝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那我带我她玩会儿游戏。”


    “别给她看太多手机。”喻梨交代一句。


    喻梨打算去看看周远。


    带了点茶叶当年礼,是她们公司合作的一个品牌,名气不大,但她知道周远不在乎这些。


    周远的小院子还是老样子,仿


    佛什么都没变,老槐树的冬日里只剩虬劲的枝干,光秃秃的,把湛蓝的天切割成块状。


    喻梨双手插兜,闭着眼睛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周远养的鸽子从蓝天扑腾着翅膀飞过,能听到鸽子振翅的声音。


    周远新娶的太太给她倒茶,又端来茶点,热情招呼她坐下。


    “谢谢许阿姨。”喻梨动手,帮她一起摆茶点。


    “不客气。老早就听远哥唠叨还有个女徒弟,现在有时候喝高了,还说‘你不知道,我那个徒弟,也就这么高点儿,上房揭瓦,爬树掏窝,野得很’。”


    把喻梨说得有些窘迫:“师傅只记得我淘气。”


    “那可不淘气,就我这院子,哪里还没被你祸害过,这门框的彩绘玻璃,是不是你淘气拿球砸碎的,我找人换都找不到原来的老玻璃,只能不伦不类的这样应付着。”周远穿着做饭的围裙出来,颇有些心疼道。


    喻梨彻底脸红。


    许阿姨就推了丈夫一把:“一块玻璃,瞧你给心疼的。人家大姑娘我瞅着温柔娴静,花儿一样的,越看越耐看。几百年的老黄历,你还拿来说。”


    “她……温柔娴静?”周远不可思议。


    喻梨喝茶不语。


    “菜都择好了?”许阿姨转移话题。


    “择好了,汤都煲上了。”


    “那我来炒菜,让梨子也尝尝我手艺。你们师徒俩说会儿话。”说完,示意周远把围裙给她。


    隔会儿,周远就坐过来,仔仔细细瞅她两眼。


    “您看什么呢?”喻梨摸摸脸,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是沉静了些,瞅着没以前跳脱,国外也吃了点苦头吧。”周远抿了口茶。


    喻梨就说:“先在国外待了两年,又去南城待了两年。这两年自己做点直播小生意。”


    周远有些嗔怪:“怎么想着去南城,人生地不熟的。”


    “我爸故乡在那里,他也是苦过来的,山里面,本来只是想去看看,后来就留下来了。”喻梨实话实说。


    提起喻父,周远有些沉默,摩挲着紫茶壶杯:“你爸确实挨过苦,能爬到那个位置,也不容易,但他确实做错事。”


    喻梨轻轻‘嗯’了一声,“我晓得的。”


    “你母亲身体呢,我听说了,目前怎么样?”


    “医生说也就这三四个月,建议保守治疗,动手术……没什么用。”


    周远就叹口气,隔了会儿说:“家里堆了不少东西,都是别人送的,有些野生药材什么的,我跟你许姨也用不上,你待会儿自己挑去。”


    喻梨笑笑:“那我不跟您客气。”


    “我这儿年年等你来搬东西,年年等不到人。”四年,喻梨也就过年打个电话,周远是嗔怪的。


    “抱歉,师傅。”喻梨有些愧疚。


    “你啊,就是犟,认定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我知道,得等你自己想明白。”周远叹口气。


    喻梨转移话题:“你跟许姨,你们怎么会?什么时候?”像是不知道怎么问,喻梨表达得有些许尴尬。


    周远看一眼厨房:“你到我这个岁数会明白,人啊,最后都得有个伴,以前的人当然不会忘记,但是生活总要继续。”


    喻梨沉默,师娘走后,师傅伤心了很久,一直没有再娶,没想到最后还是结婚了。


    “去看廷屹了吗?”周远忽然问。


    喻梨愣了一下,摇头。


    “没事儿就抽空看看,别躲他,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跟他讲讲,多看看就没那么伤心了,再想想他要是在,会希望你过什么样的生活。”说着,周远抬手给她续茶。


    喻梨望着滚烫的茶水,陷入沉思。


    晚上陪着周远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许姨想劝,周远不让,看她喝得瓷白的脸颊红扑扑,叹口气:“让她喝点儿,年轻人现在压力大,她把自己绷得太紧,家里又出事,还能有哪儿让她能放松放松多喝两口的地方?”


    被许姨嗔怪地拍了一下手臂,见喻梨明显有些醉的模样,拍一下老周手臂:“那也得看是什么酒,这酒烈着呢,你这师傅当得,就是不着四六!哪有这么给徒弟灌酒的。”


    周远点了根烟笑。


    沈砚到得很快,穿得很正式,三件式的西服外随意搭了一件呢绒外套,明显是刚从比较正式的场合下来的。


    周远正坐在院子里摆着棋盘自己跟自己下去,见他步履匆忙,随口问了句:“刚从局上下来?”


    “是。”沈砚颔首。


    周远捏着棋子:“那算给你添麻烦了?”


    沈砚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带着颗粒感:“不麻烦,人在哪儿?”


    “里屋,你许姨刚给她擦完脸,你轻点儿。”


    “嗯。”


    喻梨正歪在沙发上休息,睡得小脸粉扑扑,发丝陷进脖颈里,仿佛觉得不舒服,不时皱眉挠一下。


    沈砚低眸有些贪恋地瞅了片刻,星星眉毛和鼻梁的部分像她,皱眉的时候也很像,仿佛总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喻梨。”他轻轻拍她肩膀,柔声提醒她,“起来,回去了。”


    大约他声音太温柔,跟梦境里的人重合,喻梨睁开眼,有些迷茫得看了他半响,忽然冲他伸手:“那你抱我回去。”


    沈砚整个人僵了片刻,些许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像是被人开了一枪,心脏狂跳。


    喻梨已经搂住他脖子,娇憨得呢喃:“你抱我嘛,廷屹。”


    她身上沾染着酒气,混合着香水的味道,胸脯贴上来,简直跟要挂他身上一样,暖烘烘得凑近他,那样全心全意的依赖。


    可她叫他廷屹,像四年前,将他认错那样。


    “好。”沈砚喉结滑了滑,跳动的心脏慢慢凉却,却也舍不得推开她,抬手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走到院子里时,许姨追出来:“还有包。”


    沈砚抱着她,腾不开手,看一眼怀里熟睡的人:我让人来拿。”


    说完,抱着喻梨跨出院门。


    剩许姨拿着喻梨的包,感叹一句:“还从没见这位有这样的耐心,听说不少想跟沈家结亲的,还有不少人打我主意,想找我撮合呢,没想到……”


    周远落下一子,冷笑:“那也得他肯。”


    许姨倒一时有点看不懂了:“你不是说小梨子跟廷屹……”


    周远不想下了,把棋子扔回棋盒里,叹口气:“都是命。”


    许姨不说话了,很快有保镖进来,问好,恭敬地带走了喻梨的包。


    沈砚将喻梨抱到车上,她坐得歪歪扭扭,等他上来,很快倒在他肩膀上,又像是不满足似得,往他怀里靠,咕哝了一句‘热’。


    沈砚就吩咐司机调低点温度。


    又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她没说话。


    隔了会儿,又像是觉得不舒服似的,往他怀里拱了拱,沈砚把大衣脱下,折叠,给她当枕头,这回她舒服了,小脸都舒展开,抱着他腰肢,像是把他当成抱枕,整个上半身躺在他怀里。


    好在加长轿车空间大,够她折腾。


    沈砚轻轻帮她捋了捋不安分的发丝,看她难得睡得香甜,微微一笑。


    豪车外灯火阑珊,夜色璀璨。


    司机很有眼色的,开得缓慢且平稳。


    她不知道做什么梦,忽然叫他:“沈廷屹。”


    他喉结滑了滑,没有回答。


    “沈廷屹。”又叫一遍。


    沈砚冷白的手指蜷了蜷,依然没吭声。


    她撇了撇嘴,仿佛梦里都觉得不甘心,非要叫他答应:“沈廷……”


    这一次,被他堵住唇,她呢喃声变了调,很快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