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紫色
程景知听懂了, 对方在夸她漂亮,下一步可能就要约她去喝咖啡。
其实他长得挺帅的,高鼻梁深眼窝,哪个角度看起来都像是上帝精心雕刻出来的作品, 但她没兴趣。
男人可能考虑到她是亚洲人, 语速很慢。但由于句式实在过于简单, 其实他说快一点程景知也听得懂的。
程景知摇头, 摆摆手, 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我听不懂,你会说中文吗?”
男人回答:“我会。”
腔调古怪了一点,但能听懂。
程景知愣住, 有些尴尬, 正要开口胡诌, 老鹰先上来了,他直接拦住男人,用英语说道:“先生,请你远离, 不要靠近我们太太。”
男人用古怪的中文口音重复:“太太?她结婚了?”
老鹰用英文回答:“是的,你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
程景知看着两人一个用中文答, 一个用英文问, 顿时觉得有些好笑。静静站在一边等老鹰处理。
老鹰个头很高,常年锻炼身上的块头也很大,眉头一皱说话一板一眼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发怵。
男人没有多待, 很快便离开了。
见老鹰交涉完,程景知便接着逛街。老鹰抬手擦了擦脑门的汗, 还在苦恼等会儿怎么和老板交代。
程景知有些报复性地刷着楚熠的卡,有很多东西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 但她就是要买,还给很多人买了礼物,直到身后两人实在拿不下,她才就此作罢。
中途楚熠打来电话,她没接直接挂断了。
一直等到吃午饭的时候,老鹰找到机会给楚熠打电话过去,解释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楚熠说:“你把电话给她,我要和她说。”
老鹰又把手机递给程景知,程景知连眼都没抬,对老鹰说:“我在吃饭,现在没空,让他晚点再打过来吧。”
由此电话挂断,程景知自认胜了一筹。
比起早上的大肆扫购,程景知的下午可以算得上是清闲得有些像退休老人。
她提出想回家把她昨天没画完的画画完。
老鹰对她的决定很是赞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再从伦敦回到白金汉郡,繁华与热闹都逐渐远去,剩下的只有归于平静的乡村。
她说这里适合拍寂静岭也不是开玩笑,比起国内的农村,这里的确显得更加荒凉。
到家时,正好听见Jane在大发雷霆,好像是在厨房骂人,叽里咕噜听得程景知头疼。她让阿珊去问发生了什么,自己先回房间休息了。
半个小时后,阿珊回来,告诉她是厨房有人在偷家里的食材被Jane发现,Jane很生气,在训斥。
程景知了然,这种事以前家里也有发生过,不过后来用的人熟悉了也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那看来家里这些佣人并不是老人。
她该去问问Jane具体的情况。但她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以什么身份去问,她既不是女主人也和家主之间的关系莫名其妙,还是算了。
下午她在房里待着画画,晚上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程景知已经睡熟了,忽然听见楼下一阵轰响,登时被吓醒。穿上衣服正要出门看看,阿珊已经先她一步敲响了房门,嘱咐她把门反锁好千万别下楼。
她只敢靠近窗户往外看,只知道楼下闹哄哄一片,后来警察也来了,来的速度并不算快,所以等到所有事情处理结束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程景知想到的事情不怎么好,她怀疑是楚斯柏找来,很害怕。
后来阿珊回来,告诉她是因为昨天去逛街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这群人一直跟着我们到了白金汉郡。老鹰发现得及时,一直保持警惕守着,怕她害怕就没告诉她,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这件事的发生让程景知瞬间对逛街失去了兴趣。
她面色难堪,对阿珊说:“我以后还是要避一下谶,这个嘴巴不能再瞎说了。”
阿珊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她指的是刚来的第一天就说这里适合拍恐怖片。
那天,楚熠打了个电话给她,她还是没接,不想接不想和他说话,她在熬,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回国后她便会和楚熠完全断掉不会再有任何交流。
这里气温下降得很快,天气总是阴郁,她没有别的出行活动,人已经快要抑郁。
其实家里有很多可以玩的东西,但更多时候她选择了自我封闭,就连阿珊想与她聊天都被她拒绝。
Jane来找过她几次,和她说话的时候语速特意放慢,程景知慢慢能听懂一些。她知道了这间房以前就是楚熠的房间,楚熠有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也是她在照顾,再有更多的,她便听不懂了。
三天后的某个深夜,她戴着耳机在床上看书,眼皮已经逐渐开始往下耷,就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程景知遽然清醒过来,摘掉耳机问:“有什么事?”
过了会儿,阿珊的声音传进来:“程小姐,衣服洗好了我送过来了,你开下门吧。”
程景知疑惑,平时不都是白天送过来吗,今天怎么晚上送。
她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去开了门。
门一开,没有阿珊,许久不见的男人站在她的房门口,并没有旅途劳顿的风尘仆仆,是依旧矜贵而帅气的模样,只有眼底的乌青让他看起来略显疲惫,不过这一点对他的颜值影响并不大,只是程景知过于震惊才看得仔细了些。
楚熠一手拿着一叠衣服,一手牵着达克,因为他没有什么表情,而此刻他身后的走廊灯光并不算明亮,她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下,总感觉他周围带着一身模糊灯光,看起来好不真切。
只有达克很兴奋,一直甩尾巴,要不是被楚熠牵得紧,它马上就要跳到她身上。
程景知把门“彭”的一声关上,她揉揉自己的眼睛,总不能是太想他了所以把阿珊看成了楚熠吧,这有点太离谱了。
做好心理准备后再开门,楚熠还站在门口。
“坏了,这下我真成神经病了。”她喃喃道:“阿珊你把衣服给我吧,然后你能不能和楚熠说一下,帮我约一下心理医生。”
楚熠原本平静的脸忽然拧起了眉,他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程景知扶额,“阿珊你别和我说话,你现在和你老板长得一模一样,看得我心情很复杂。”
达克急死了,叫了程景知两声,大力挣脱了楚熠的牵制扑到程景知身上来。
这一扑把程景知扑清醒了,达克一直在舔她的手掌心,湿润触感是不会有错的。
她笑起来,抱住达克,口水弄得她手上都是。
等和达克联络完感情,她站直身体,收了笑意看着楚熠,问他:“你怎么来了?”
楚熠没有因为她的变脸而生气,他径直走进屋内随后把门关上。
房间明明很大,但程景知这时忽然觉得房间很小,小到整间房子都是楚熠的气息。
她想让楚熠出去,但她说不出口,她害怕一张口就会哭。手掌依旧是半湿润状态,提醒她还有达克的口水没洗。
她转身走去套内的洗手间,刚进门就因为地面还没有干的水摔了一跤,她感觉脑子都震了一下。
楚熠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她回头,看不清他的脸,眨了眨眼,脸颊上就有了两串温热的泪水。
“疼不疼?”他问她。
程景知摇了摇头,手掌无措地举在半空中,她不想用被达克舔过的手碰自己。
楚熠蹲下把她抱起来,正要出去,程景知低声说了句:“我还没洗手。”
楚熠把她抱到水池边放下,让她洗手。
等洗完手,她觉得自己可以正常走路,走了两步屁股疼得厉害,一瘸一拐往外走。
楚熠轻叹一口气,又把她打横抱起,迳直走到床边就要把她放下。
她又急忙喊道:“别去床上,我裤子湿了。”
“湿了就湿了怕什么,等会儿换床单好了。”
“我不要!”
楚熠顿住脚步,看见怀里的人脸上还挂着泪,眼底是一片红,心就被掐出了一滩水。
“那要怎么办?”
“你把我放下来,我换套睡衣。”
楚熠把她放下,觉得屋里热,把外套解开扔在一边的椅子上,接着往衣帽间走。
他边帮她拿睡衣边问:“内裤要不要换?”
程景知点点头。
不一会儿楚熠把头探出衣帽间,遥遥望向她道:“内裤要换吗?”
她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点头他是看不见的。
“要。”
楚熠又回去,不一会儿把衣服都叠好拿给她。
“你回避一下。”程景知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
楚熠觉得好笑,“有必要吗?又不是没看过。”
“有。”
楚熠点头说:“好,那这样,我现在去洗澡,你在外面换可以?”
程景知愣了一下,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他们之前闹得那样不愉快也睡在一起,于是她点了点头。
楚熠说:“谢谢。”
他这才又重新打开门,把廊外的行李箱提进来,打开箱子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程景知等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才准备换衣服,结果一看,达克就趴在她身边看着她。
虽然是小狗,但是也不能偷看别人换衣服,没礼貌。
她牵着达克到房间角落,那里正好在衣帽间的拐角处,她指着达克道:“在这里坐着,不许过来,我让你过来你再过来听见了吗?”
达克立刻背过身去,面向墙壁。
程景知这才回去把衣服换了。
楚熠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检查过一遍自己的屁股,一片青紫色十分瞩目。
程景知看着他有些愣神,因为他的睡衣和自己的是情侣款,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她的睡衣也是他在衣帽间选的。
他头发已经吹干,见她还站着,靠近了些,轻蹙着眉问:“怎么站着?”
她说:“屁股疼。”
“看了没有,摔成什么样了?”
“看了,紫了。”
“我看看。”
他说着就绕到她身后,用手指头勾开她睡裤的裤头,果然看到一片紫。
程景知还没时间思考他为什么这么自然拉开她的裤子,他就已经自如走到一边给Jane打起了电话。
他的口音要正很多,虽然是很正宗的英式口音,但她大概能听懂,他在找Jane拿药。
电话挂断,他走过来,“总不能一直站着,去床上趴着。”
这话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程景知想到以前,他也是这样,轻拍她屁股,让她换趴着的姿势。
“你要在这里睡吗?”她问。
楚熠回答她:“我们好像一直都在一起睡。”
程景知不说话了,想起这里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于是慢慢挪到床边趴上去。
刚趴上去,门便被扣响了,楚熠去开门,从Jane手里接过药膏,还和她说了两句话,这两句程景知没听懂。
楚熠拿着药膏走过来,靠得她近了些,就要去拉开裤子。
程景知慌里慌张爬起来,动作爬得太快脸都涨红了。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楚熠想像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太方便。”
“没,没关系,我自己可以,不麻烦你了。”
楚熠看了她半晌,把药递给她:“好,那你自己来,我去衣帽间待会儿。”
“你别偷看哦。”
楚熠想笑,他还用得着偷看?
还是给出郑重承诺:“绝对不偷看。”
程景知有些鬼鬼祟祟,又等了会儿才脱下裤子开始擦药。
如楚熠所说,她的确是不太方便,虽然也可以涂,但自己涂的这个动作就有点像是抠跳蚤的猴子。
她觉得自己好笑又难堪,本来今晚可以对他甩脸色,结果她被迫和他好好说话,这样也好,她感觉楚熠的态度也比之前好,只要不吵架就好。
等擦完药,浑身都是药味的她连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她拧紧药盖子,去洗手间洗手,打了两遍洗手液,再去衣帽间叫楚熠。
他可能是困了,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见她过来,他睁开了眼,问她:“擦好了?”
“嗯。”
他边走边说:“擦匀了没有?”
“嗯……”程景知思索了一下道:“要不你还是去别的房间睡吧。”
“为什么?”
“药味挺大的,可能会影响你的睡眠。”
她又开始客气了,要是以前她一定会逼着他闻。
楚熠觉得胸口实在闷堵,一把抱起她走到床边,让她侧坐在他腿上。猝然坐下,程景知疼得往他怀里一倒,骂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楚熠没想报复她,只是看她走路难受,想抱着她,当然私心占更大一部分。
他陡然加大力道揉上去:“对,我没安好心,我故意的,我想疼死你。”
“你轻点,真的疼,我没骗你。”程景知疼得眉头皱得很深,倒在他怀里倒吸一口气。
楚熠松了点力道,轻点揉:“这样好点吗?”
“嗯……其实不用了,我觉得去趴着会更好。”
“好。”楚熠又把她放下,看她自己爬到一侧趴下。
他关了灯,留了他这一侧床头的,替她盖好被子,也为自己盖好。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房里安静得可怕。
程景知转过头来面向他:“她和你说了什么?”
楚熠知道她指的是Jane,“她说你太太很不开心,总是不说话,你要好好陪她。”
“那你解释了吗?”
楚熠没好气地背对她侧躺着,“解释了,我说你不是我太太,我只是欠了你的。”
程景知觉得他不是这么回答的,听着不太像,但他都这么说了,程景知会当真。
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他的背影,“那你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干嘛还管我。这么大发善心干什么,我就是个白眼狼。”
楚熠可能被她噎到,好一会儿才说:“我就想管你,我要把你拴在身边耗着你一辈子。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就这么着吧。”
“你是不是有病?”程景知蹙着眉看过来,他还是背对她。
“是有点,”他说:“我自虐狂,非要找你虐我。”
程景知觉得他说话实在太阴阳怪气了,而且还一直背对着她讲话,她觉得被忽视了,心里很不爽。
“你能不能面对我说话?”
“不能,不想看你。”
“不想看我还管我?那你出去换间房睡。”
“不要。”
“你看着我说话,楚熠,你这样很没礼貌。”
“我一直没礼貌。”
“……”
程景知承认被他气到,忽然坐起来,她讨厌他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她。
也顾不上屁股疼,她站起来,从楚熠身上跨过去,躺到他面前。
程景知很生气,她躺着的地方没多少空间,所以和他挨得很近。
她声音大了些,“来,有什么话今晚一次性说清楚。别在那阴阳怪气!我求你管我了吗?我求你要带我来英国了吗?是不是你非要带我来?我来了我捞到什么好处了?你这和把我关起来有什么区……”
楚熠没听她说完又转身朝另一边睡,再次留给程景知一个背影。
程景知真的生气了,她重重锤了一下他的背,然后又不顾屁股疼从他身上跨过去躺下。
“你别躲着我,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说清楚。”
楚熠似乎也受不了了,一双眼透着股冷意,忽然抓着她的手往被子里伸。
程景知猝不及防摸到矗立着的,吓了一跳,就要缩回手。
手腕却被楚熠握得很紧,他猛地用力将她拉到怀里,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把她锁在怀里,他声音冷得像冰霜,“你想让我说什么。我现在满脑子只有想干你,就现在,不想你就安静点。”
第52章 景知
房里安静得可怕, 只能听见两人沉重的呼吸声。程景知觉得他的呼吸都变得滚烫而不可控。
尽管在他说出那句话后她也不可避免地错愕,但她的怒火并未平息,张口便是:“那你来啊。”
楚熠成功被她激怒,他低声沉沉说了一句:“程景知, 你别后悔。”
“不来就算了。”她见他开始之前还有这么多话, 就要转过身去睡觉。
但吻却似铺天盖地地来, 沉闷而热烈。
她喘不过气却也在热烈回应, 甚至伸手主动勾住他的脖子。
舌尖似利剑, 唇齿张开为两人提供广阔战场。与此同时,手掌成为探测仪,开始探寻湿地。
屋内热火无声高涨, 墙面上重叠而抖动的影子便是熊熊火焰, 炽热燃烧, 跳跃抖动,最后火势蔓延,直到整张床都被烧过。
依旧是不解气的,楚熠的火似乎比她的更大, 忽然抱着她下了地,到了穿衣镜前。他想要她认输, 让她看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依旧倔强不愿意吭声, 下嘴皮都快被自己的牙齿咬破。他怕她看不清,一手托住她一手拿来一把椅子,抱着她坐下, 面向镜子。
吞吐之中,冰淇淋不断化成了水。
程景知手往后伸, 撑在他的腿上,在洗手间摔跤带来的疼痛早已麻木, 被别样的感觉代替逐渐深入而清晰。她觉得楚熠有点变态,她并不想看自己是怎么沉沦的,也不想看到底和他有多亲密。她强大的自尊心迫使她也用上了巧力。
她要他缴械投降,说出去也是她上了他。
她听见身后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那人极速加鞭,大有即将投降之势,可马上胜利在望,楚熠忽然停了。他往前,指腹拨动湖面,激起层层涟漪,程景知招架不住,很快把不住阀门,先于他投了降。
穿衣镜上沾了水,慢慢往下滑。程景知已经顾不上羞耻不羞耻,她倒在他怀里时不时抽抽。
楚熠有些佩服她,在这种情况下,她硬是没有吭一声。
但远远没有结束,他短暂占了上风,勉强维持住了自己赢家的位置。
他又一次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大雾弥漫的秋夜里,气温骤降,寒冷空气因子被阻拦在窗外,浴室内氤氲着湿热的气体,盘旋着久久不曾散去。
·
程景知摔伤的地方非但没有好转,周围反而又多了些淤青。
你情我愿的事,责怪不了任何人,她不是没有享受。
只知道昨晚没什么力气和精神了,最后有人给她擦药,动作很轻柔。
她在浓浓的药味中醒来,睡了一夜,药物与她自带的沐浴香气融合,味道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刺鼻,反而有股木调的香气,大概与这管药都是植物制作有关。
她散了架似的,没有力气爬起来,一直睡到中午被楚熠叫醒。
“吃饭了。”
“不吃。”
说完,她拉好被子把头盖住,所有的声源全都被她隔绝在外。
楚熠凑近了些问:“我端上来?”
没人回应。
楚熠这才下了床,把午餐端上来。
实在太香,勾着程景知的胃,迫使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楚熠给她摆好餐具,在她腰后给她垫了个枕头,让她靠坐着,便在一旁陪着她吃饭。
“这样坐着屁股会不会疼?”他问。
程景知眼也没抬,囫囵道:“习惯就还好。”
“要不要趴着吃?”
程景知终于抬眼看他,“我又不是残疾,趴着吃怎么消化?”
她对他的提议不仅嗤之以鼻,甚至是直接全票否决,通通打回去。
楚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因她如此鲜活地语气而感到欢欣。
比起前段时间听老鹰和阿珊汇报,说她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越来越不爱笑,像是被放在精致玻璃瓶中的玫瑰,静静等待凋零。此刻她便显得生动得多,会翻他白眼,会没好气地骂他,会对他嗤之以鼻。
楚熠没发现自己脸上正挂着笑,看她大口吃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其实他也很累,为了赶来英国见她,他将工作成倍压缩均分到每一天,结果便是睡眠严重不足,每天靠着黑咖续命。
知道她在英国遭贼,那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工作,匆忙申请航线,收拾好行李,带着达克一起飞来了英国。
在飞机上也在争分夺秒处理公务,他甚至没有睡多久,此刻已经很疲惫。但精神上却是十分昂扬饱满的,至少他是开心的。
程景知吃得差不多才抬起头,楚熠立刻敛去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张冷脸,把盘子都收起来送到楼下再回来。
程景知吃饱了去洗漱后,不想只躺着,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消食。
她的动作有两分笨拙,来源于摔跤遗留下来的疼痛和昨夜被楚熠拉扯的酸胀。
楚熠关了门,门锁的声音让程景知恍然回神。
她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和他说话,走到窗边看风景。楼下花园里,陈温纶正在草坪上给达克扔飞盘,达克在草坪上驰骋疯跑,它的毛长长了,脸也已经度过了尴尬期,现在不再是那只丑丑的小狗,长成了威风凛凛的帅狗。
楚熠静静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接着十分冷淡走到她身边,把窗帘紧紧拉上。
程景知猝不及防与窗帘的纹路来了个亲密接触,转过头,直直抬眼看向楚熠。
楚熠:“不好意思,我要午睡了,你可以下去玩。”
程景知深呼吸,看着他走到床边的背影,已经想要手刃了他。
“怎么还站在那?”楚熠坐下后看回去一眼,发现她还傻站着。
程景知:“在想怎么杀了你比较好。”
楚熠假意震惊,“杀人犯法,你思想端正一点。我要睡觉了,你自己去玩。”
他说完便合上了眼,看起来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程景知挪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暗自生气。听到他呼吸平缓而匀速,猜测他大概已经睡着,于是慢慢走过去,在床边站了会儿才俯身观察他的睡颜。
她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没反应。
就在她缩回手的一瞬间,楚熠忽然睁开了双眼,两人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楚熠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往下拉,另一只手掀开被子。
动作一气呵成,快到程景知怀疑他是不是去偷学了武功。
程景知一声低呼,人已经落在了他的怀里。他双腿把她的两条腿夹住,两只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令她动弹不得,就像是抱着一只人形娃娃。
她眨眨眼,接着就要破口大骂,楚熠温柔轻啄她的唇,却冷笑道:“干嘛,你还真想杀了我啊?”
“是啊,挺吓人吧,还不快把我扔出去。”
楚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觉得挺可笑,顺了顺她的头发,忽然想起严骞泽说他家那只猫拽得要死,不爽了还会张牙舞爪,甚至给你来一巴掌。
他觉得程景知现在和那只小白猫很像,炸毛的小猫咪,张牙舞爪哈气的小猫咪,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把她扣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睡吧小猫,昨晚闹腾一晚上难道不困吗?我已经很困了,昨晚出了很多力,我们暂时休战,睡饱了再战,晚安。”
他忽如其来的温柔让程景知觉得自己被小瞧,想抬手给他一下却发现自己真的动不了。再抬头,发现他其实是阖着眼睛的,好像真的已经很困了,但这么困竟然还把她抱得这么紧,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睡眠的真实性。
程景知又扭动了一下,换来的是楚熠更紧的拥抱。被子里很热,她已经渗出一些细密汗珠,逐渐放弃了抵抗,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他怀里蹭了蹭。
她能感觉到楚熠是真的困了,好像闭上眼睛就已经进入了梦境的边缘。但她睡了很久,现在还不是很困,于是抬起头来看着他。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程景知觉得他又瘦了,这种瘦是他整个人看上去清矍消瘦,当真正想要搜寻具体瘦在哪,她又找不到了。
看了许久,她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楚熠。”
他从鼻腔里用近乎气声回应了她,很轻很轻的“嗯”,只有她能听得到。
她觉得很有意思,又叫了他一声,得到了同样的回应。
程景知偷笑一下,又凑到他耳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一次,楚熠声音大些了,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嗯”声,并且还顺手揉了揉她的背,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程景知这次没敢再动了,生怕真把他给弄醒。
但念头刚起,楚熠就睁开了眼,还有些睡眼朦胧。
四目相对,楚熠问她:“叫我干嘛?”
程景知说:“这个姿势我不舒服,手很麻。”
“哦。”他调整了一下睡姿后又重新把她拢到怀里,“睡吧。”
他率先闭上眼,程景知又看了他好半天终于看出了一点困意来,这次闭上眼睛睡着了。
窗外又开始下雨,陈温纶叫达克回来,带着它往屋里走。老鹰和阿珊带着手下的人尽着自己的职责,守在院内。Jane正清点着厨房以及屋内各处的东西,达克被擦净了爪子后往楼上走,停在老大房门口,睡在门口的小地毯上,也开始了它的午休时刻。
……
程景知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时攀着楚熠的肩膀,两人抱得很紧。
她抬眼,便是他漆黑的瞳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就这样相看无言许久之后,程景知说话了:
“还要抱多久?”
楚熠约摸是真的睡醒了,又有了精神和她斗,他挑挑眉道:“天荒地老。”
“有病。”
“你是不会好好说话是吗?”楚熠问她。
“我不会好好和你说话。”
像是被她气到,楚熠松开她起了床。径直走去窗边把窗帘拉开,窗外有的只是渐深的天色,深蓝色的天光把屋子也点上一层微不足道的蓝。楚熠从窗台边走回来,随手拿起床头柜那儿的药膏,半只腿跪在床边,抬了抬下巴道:
“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程景知瞪着他,“我不要你帮忙,我自己来,把药给我。”
楚熠把手抬高,让她的手落了空。
“我给你擦。”
“我说了不用。”
楚熠:“一天要擦三次。”
“我知道,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么你可以。”
说着他整个人跪上去,并没有真的去勉强她,但嘴上依旧不客气,“快一点。”
程景知瞪了他好半晌,发现他是认真的,她没再扭捏,直接扯下裤头趴下。
楚熠开了床头的台灯,嘴里念念有词:“就擦个药怎么这么别扭,又不是没见过。”
他拧开瓶盖,把药膏挤到指腹上,开始均匀涂抹。
程景知也念念有词:“凶死了凶死了,擦个药也这么凶,昨晚要不是你我也没这么痛。”
楚熠问:“你念叨什么呢?”
“我说都怪你,全部都怪你,要不是你昨晚忽然过来我也不会摔跤了,痛死了!”
楚熠动作顿住,狠抓了一把道:“不是你自己没看路摔的吗。”
程景知低呼一声痛,“你不来我就不会去洗手,不洗手就不会摔跤。”
“这么大个人路都走不稳还赖我。”
程景知听到这句委屈更甚,头埋进臂弯里,好久才抬起头来,这回没再说话了。
楚熠擦好了确认已经让药充分被吸收后才起身,去洗手间洗手。
程景知拉起裤子站起来,直直往衣帽间去,弄出不小动静。
楚熠把手擦干走到衣帽间,见她在收拾行李,拧着眉上前抓住她的手,“又折腾什么?”
刚把人拧过来就见她咬着下唇,眼里波光闪现,豆大的泪珠就要滚落,他心里忽然被一把抓起,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又怎么了?”
程景知说:“我要收拾东西回家。”
楚熠低头看她,也不说话,最终叹了口气,一把抱起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我们好好谈谈。”
程景知擦了一把掉落的眼泪说:“随你。”
楚熠牵起她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道:
“我必须要承认,我还喜欢你。这份喜欢让我很矛盾,矛盾点在于我想和你继续走下去,但我并不确定你的心意。我很抱歉以前的不告而别,但我相信你已经从陈温纶那里听到了原因。我不想放你走,也不想再和你计较什么,但如果总吵架的话感情迟早出现裂缝。我承认我输了,我不想过这种总是和你吵架的日子。”
“所以我最后再努力一次吧。程景知,我请求你回头看看我。我的优势是很有钱,长得还可以,眼里只有你。如果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会把我的钱都给你,会让你过得很幸福,在我这里你不需要再装作知书达理的样子,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呼出一口气,有些紧张地说:“我没准备好,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我临场发挥的这些话可能没有百分百地展现出我的优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等会儿再好好汇总做成报告给你看,让你综合考量一下,又或者你可以问我问题……”
说到最后,楚熠越发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满意,想重头再来。
他看着程景知道:“总之我希望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我不想放弃,想尽最大的努力再争取你一次,我说完了。”
他充满希冀的眼神脆弱不堪,起初说完眼里还闪着光,随着时间流逝,程景知半晌都无言,他也逐渐变得没有了自信。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等待最后审判。
程景知低头思索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道:“有一点你忘了说,你没有明白你最大的优势。”
在这个封闭的衣帽间里,空气温暖,她手指张开钻入他的指缝。
“关于背叛,这件事我很抱歉,但并不是我的初衷。你为我做了很多,我帮不上你什么,所以想送你一份礼物,我有在收集和楚斯柏有关的证据,只是我没有你那样灵敏的商业直觉,在我刚开始行动时你就已经有了察觉。”
“我以为你对我恨之入骨,但你刚刚说想再争取我一次。如果重来一次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有裂缝就要修补。所以我要把话说清楚,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
程景知后面还要说什么,楚熠已经无所谓也不在乎了。
他急急应道:“可以接受,我都可以。”
程景知怔怔地看着他,没好气地笑了一下,“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对不起,你继续。”
“我是想说,这件事得你自己完全不再有芥蒂,如果以后你再拿这件事出来说,我会转头就走。”
“我不会。”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脸旁蹭了蹭。
程景知笑着说:“我还没说完,除了你刚刚说的那些,你最大的优势其实是,我喜欢你。”
她声音不太大,最后四个字被她轻轻带过,像一阵风轻轻飘扬,就在蓝天白云下。
楚熠听清楚了,这个衣帽间就这么大又这么安静,他却装作没听清,凑得近了些。
“你说什么?没听清,可以再说一次吗?”
她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喜、欢、你。”
楚熠却怎么都听不够似的,笑着又往前凑:“什么啊,怎么总觉得听不太清楚,可以再说一次吗?”
“……”
程景知捏着他的耳朵,“差不多可以了,见好就收。”
他笑着答:“好的,我也喜欢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