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去告诉王熙凤,就说我快死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你没有死的必要,你活着更好。”薛元娘露出大大的笑脸,“你要不在,各种各样的麻烦肯定又会来找我的,总见不得我过得好。”
林如海对着她翻白眼:“我才不信你的鬼话。都没见过你多在意我。”
“这么大个人了,我没有给你安排好吗?你吃吃喝喝那样没给你弄?”薛元娘也跟着甩脸子,“我给你出主意呢,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要是你不愿意去说,别人又知道你在这里等着,你自己想不表态会是个什么场景。”
眉头深深蹙起的林如海抿起嘴,薛元娘冲着他翻白眼:“现在又想事情了是吧?越离谱越是真的,你懂不懂?以你林如海的人品,怎么会说这么离谱的话?”
“你说得对。”林如海对这句还是颇为认同的,“这事的确需要有个交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正常。”
“对,咱俩啥也不要说。”薛元娘心脏怦怦跳,但嘴里还有很大的诉说欲望,“你说上皇会不会真的离世?”
“如果是准备多时的致命一击,应该会死。”林如海这辈子没见过贾赦这样的疯子,怎么能疯到这个份上。
“死了会乱一阵吧,那些不甘心的都会拼死一搏。”
林如海的瞳孔骤然放大:“不破不立吧。”
“有没有可能四王八公也掺和在里面?造反总要兵马钱粮吧。”薛元娘伸出手指比划四根,“这四样能提供的,愿意提供的,是不是四王八公?”
“对,陛下讨厌勋贵,所有的勋贵都没落了,还依附着上皇。”林如海怔怔然看向薛元娘,“所以你的意思是,四王八公还会想着帮某个王爷造反?”
“想想京畿大营的王子腾。”薛元娘有些顾忌,“京畿大营现在还在四王八公手里,如果王子腾真的倒戈,京城必出乱子,陛下若是能想到此事,并提前部署的话,王子腾必定升迁。”
“你说得对。”林如海深思着今日之事,“多事之秋啊。”
“那你好好想想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是多事之秋哪能显得你能耐?”薛元娘拍着他的肩膀,笑得贱兮兮,“再进一步到内阁,这不是你从小的心愿吗?可别说是我想要的。”
“上皇已经快不行,陛下也登基多年,我自是要为陛下分忧。”这事本来也不是陛下的问题,完全是上皇和贾赦的旧怨。
“我想着林家的宅子还是人少了些,要安排点壮实些的护卫来守着,明儿我就以修缮为名义,再弄两支巡逻的护卫队来。”要是真的逼宫,免不了京中混乱,还是要守住大门才行。
“你思虑周全,府里的事你来安排,黛玉的确不适合在贾家继续待着。”
“不管抄家还是分家,二房一家子绝对会分出去,两家势必不会同时过的。”薛元娘撇撇嘴,唏嘘着,“我觉得会是抄家耶,他们家欠了户部一百万两,而且还涉及谋反,贾赦身体不好的话,其他人推主谋必定会推他没跑了的。”
“抄家?荣国府?”林如海惊讶万分,“还真有可能,玉儿的东西得收拾一下带回来,省得被抄出去,又要受到波及。”
“那我现在让人去梨香院收拾行李,把黛玉的细软都收拾出来。”薛元娘格外重视地走出马车,对着马车外看热闹的徐嬷嬷道,“徐嬷嬷,让林笙家的把姑娘的东西都收拾了带回家去。再让一个小厮去府里要辆马车来。”
“好嘞,太太。”徐嬷嬷指着身边一个丫头一个仆从就去办这件事。
梨香院独门独户,收拾东西带走也无人发现。
荣国府里宴席依旧,元妃走后还在听曲唱戏,浑然不知贾赦做出何等天翻地覆之事。
唯有贾琏,三魂七魄都尽皆吓没,赦大老爷吐着血还在笑,看他七窍流血,就知道上皇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贾琏撑不住,又不敢跟旁人说,连最亲近的王熙凤都不敢跟她说,她到底还是王家的人,会向着王家很正常,但凡把赦大老爷的事情传出去一丝,他们荣国府只会满门抄斩。
外头寻来的大夫,贾赦并不想看,也不允许人靠近,贾琏想着,让他又去自个屋子,给琏二奶奶看看胎位正不正。
琏二奶奶走得也早,本身喝不了酒,坐在宴席上什么都不吃,多惹人厌烦,元妃一走,她便跟着走了,现在正在自个院子里休息。
“二奶奶,二爷请了大夫来看看。”屋外小丫头一声通报,二奶奶诧异得坐起来。
“好端端的日子请什么大夫,说不好就冲撞了元妃省亲的喜事。”琏二奶奶不是很理解,“让他进来吧。”
大夫走进屋,什么废话都不说,把脉之后,点点头:“这一胎养得不错,胎位正,孩子也有力气,好好养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就好。”王熙凤心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平儿,送送大夫。”
“好嘞。”平儿笑着引人出去,看着人走远后,又转回来,“二奶奶,我瞧着送那大夫出去的好像是东院的人,没准是大老爷那儿请的大夫,顺道来给二奶奶您看看。”
“大老爷又怎么回事?二爷呢?”
“跟着去了东院,到现在还没回来。”
“去叫叫,这都多晚了,大老爷喝成那样了吗?若是不回来,让他提前说一声。”
“好的。”平儿将旺儿叫来,让他去东院悄悄,二爷回不回来,都说个准话。
东院那里,大老爷如今模样,他自个也知道不能治,也治不好,躺在床上,让贾琏去准备寿衣,他要穿好了再走。
“这么快的吗?”贾琏不敢置信,“那上皇……”
“上皇死不了。”贾赦冷哼,“现在就让他死才是便宜他了,我就是要他躺在床上,看着身后之事,再油尽灯枯而亡,现在不过是毁掉他的身子骨。”
“那父亲你为何要准备寿衣?”
“傻货,当然是让人以为会死,才肯放手一搏,两方都毫无准备,造反这一方可准备许久,仓促之下也不怕陛下会准备得更好。”贾赦冷笑,“我倒要看看,这一次王子腾倒戈不倒戈,去告诉王熙凤,我快要毒死了。”
“何必呢,何必把她牵扯进来。”贾琏不同意,这故意告诉王熙凤,王熙凤若是通知了王子腾,王子腾不管他如何作为,王熙凤都讨不了好。ór
“你给我去,我荣国府的媳妇,她若是不一门心思,你往后还要小心着王家吗?”贾赦咳着血,厉声呵斥,“薛家大老爷是怎么死的?你以后就会怎么死。”
“什么?”贾琏怔住,“薛家大老爷?您是说薛家大房?”
“废话,薛家大房说是陛下干的,远在天边去整治一个皇商有什么必要?还吓得四王八公全都说他刻薄寡恩,还不是王家那个蠢妇觉得她家大爷得罪了所有人,又妨碍她捞银子,在外头出事的时候,连找都不找一下,直接到处宣扬他已死。”
贾赦摇头无语:“王家那时突然多出来几十万两银子,把我这边送出去的军户全给笼络了,你说银子从哪里来的?”
听闻这些,贾琏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可她图什么呢?”
“图什么?你再看看二太太,她倒卖祭田,又图什么?把姑娘送去宫里做婢女,她也干得出来。”贾赦越说越激动,“我是不准她用荣国府嫡长女的名号入宫的。我疯了去给三哥送侄女。”
“三……”贾琏愕然,他到现在竟然还是这般叫的,“陛下就不知道你在干的事情吗?”
“废话,当然知道。”贾赦瞪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怎么提前做准备,我给他来一个痛击?把他打到两眼发蒙?好让造反成功?我二哥都没成功,他们这群废物还想成功。”
行,主打一个我做不到,你们也别想做到。但我做了的事,你们有这个心就得去做。
“至少王熙凤,别把她牵扯进来。”贾琏还是坚持,“试探成不成功,我往后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你小子……”贾赦很像给他一个爆栗子,“也罢,你直接跟她说明白去,娘家和夫家,看她自己怎么选,也没多少日子了。”
信送出去,必定会速战速决,需不需要王子腾反应,其实不重要,他早就被架空得差不多,在养他的兵而已,京畿大营从头至尾,在荣国府两任国公和废太子手里,何时轮得到王子腾做主?
如今,也是时候交给三哥了。本来也交给他了,是他老实不敢要。说不定也是在等他干掉上皇,再顺理成章接手,他很能忍,才能最后荣登大宝。
他是不会入朝堂的,也不会帮他做事,行事风格都完全不一样。
如今也真的到要死的时候了。
宫里宫外,全都乱了套,贾琏拿着贾赦给他的敕封圣旨回了自己小院,路上遇见了旺儿,旺儿的话没说出口,他便行色匆匆离开。
“二爷……”旺儿无语,又赶紧跟上。
琏二爷走到自个小院外头,屋里灯火通明,一进去就迎上平儿微微不悦的脸:“怎么去了东院如此久?大老爷可有事?”
“都出去。”琏二爷脸色很难看,身上竟还有血点。
“二爷,你这……”平儿吓坏了,“可是有什么大事?二奶奶身子重……”
“快点出去,平儿,在门口守着。”说罢,贾琏就走进屋,平儿发觉事情不简单,让屋里伺候的全都出去,远远地站在,一个都别靠近。
琏二奶奶躺在榻上,外头的动静她听见了,贾琏露了个头,便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贾琏身上有血,身上酒气味道也重,手里拿着的,让琏二奶奶吓一跳。
“这是……”明黄的东西,除了是圣旨,还能是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圣旨?“这可不能随便乱拿。”
“看看。”贾琏坐在床榻边,又平静下来,“大老爷的意思,是让你告诉王家,说他病得快死了,全身流血,已经不省人事。”
“什么?”王熙凤骇然,“前头不还好好的?这么突然吗?”
打开圣旨一看,封伯爵!竟然是贾琏封伯爵!还盖了两任皇帝的大印,拿出去绝对不能说是假的:“怎么回事?”
“上皇来了,跟老爷喝了杯茶,老爷得了这个,人就不行了。”贾琏到底没有说得那么明白,“你去王家报丧吧,就说大老爷病得快死了,要开始收拾后事。”
第92章 义忠亲王当机立断
“我去王家报丧?”王熙凤愣在当场,心中莫名浮出一丝不安,本是个周全人,生了颗玲珑心,再去打量贾琏,身上的血迹、满面的愁容,甚至还有些闪躲和不安的眼神。
应该是大事。
“到底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对吧。”王熙凤坐起身,拽住他的衣袖,“跟我娘家有关系,你想让我告诉他们,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是吗?”
“……”这话多多少少有几分质问的嫌疑,贾琏胸中有气,闷不作声,甚是憋屈起来。
“你说呀,你若不说,我怎知该不该告诉?我若是往后心生悔意,又该如何?”王熙凤扶着自个肚子,“我总希望你好了,我才能得安稳,这圣旨怎么看都来得诡异,大老爷又病得快死了。但涉及我娘家,我难以周全,只能尽最大的力气,不偏帮便是。”
两边都不偏帮,实则两面都讨不到好。
但贾琏听在心里,撇过头看她:“你竟不帮你娘家?你不常说你们王家……”
“哼,那是因为你靠不住,我才央着王家好让你有几分忌惮,你若真心护我,我何必整日把娘家挂嘴边。”王熙凤美眸剜了他一眼,“再说那是我二叔的家,也是我亲哥哥的家,我过得不好,他们总能给我条退路,总好过如今李大奶奶那样,受尽磋磨无人垂怜。”
“那可不一定,你瞧你那好姑母,不就把你拿捏住了?”贾琏摇头,完全不信,“想靠娘家,我觉得你也悬乎,还不如靠我更贴切些,你若一心护我,我定也能给你带回来个诰命。”
圣旨就在手里,贾琏是伯爵,王熙凤可不就是伯爵夫人,一样是超品的诰命。
“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少知道得好,我只能告诉你,大老爷病得很厉害,上皇来看过,王家若是来问,你想告诉他就说,不想告诉不说也行,他们自会打听,跟你也扯不上关系。”贾琏还能跟她说大老爷对上皇下毒,再把自己也毒死了吗?
“上皇来过?今天吗?今天元妃省亲,上皇这般偷偷摸摸是想做什么?”王熙凤有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忍不了大老爷,准备赐死?大老爷身体本来挺好的。”
“赐什么?”贾琏眼睛一转,对呀,为什么不能是上皇来赐死的,还最后给了个恩赏,“你说得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不能说出去。”
“我懂,我不会说的,不然你这伯爵可坐不住。”被上皇赐死的人,那都得算是枉死吧,反正以大老爷的体格,应该还能活好一阵子。
“不对呀,大老爷若是离世,荣国府还不得分家?叔叔住在侄儿家里可不像话。”王熙凤的神色看向荣禧堂,“琏二爷,你觉得呢?现在可正是时候,公中银钱基本都在。”
贾琏的目光同样看向荣禧堂,不安道:“老太太不会同意的,至少宝玉还要在这里住。”iōr
“一个同辈小孩,住着就住着了,不碍什么事。”王熙凤笑起来,“关键是长辈得走,二老爷和二太太,银钱花不少,辈分更高,我们对他们毫无办法。”
“也是。”贾琏重重点头,又摸了摸王熙凤的肚子,“我倒更怕她在你生产的时候动手脚,伤了孩子也伤了你。”
“哼,算你有点良心。大老爷的事我听着就头大,反正他们也能问到,我掺和进去没半点好处,总归他们是要眼见为实的。”王熙凤明白她二叔的性格,“我直接告诉他,他又不会信,回头还不是会让姑妈去东院看,姑妈那里说不好还有他的眼线。”
“你这儿没有?”贾琏狐疑,“他就没放一个人在你这儿?”
“没有,人都是我选的,但凡有一个,都被我弄走了。”说到这里,王熙凤还重重瞪他一眼,“我那几个陪嫁,除了平儿,剩下三个都是我叔母安排的,你是没经过我同意就受用了,她们一个两个都指着我叔母的体面,我还不收拾她们。”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会儿还提,我不是已经变好了吗?往后再也不敢。”贾琏经过这么一遭,总觉得自个小命不保,爵位更是难保,那些事哪有后半辈子安详快活重要?
“行了,去大老爷身边侍疾吧,我这儿有平儿看着,你放心便是。”王熙凤冲他甩甩手,扶着肚子慢悠悠坐下,“我身子重,完事不理,只好好养胎。”
“我都不敢掺和,你便更别提了。”贾琏走出去时,脸上全都是笑,心中那点憋屈和猜忌,终于烟消云散。
王熙凤等他走后,重重一叹:“哼,还来试探我,不像我告诉王家,直说便是。”
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平儿也瞧了眼外头:“奶奶,二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你自个瞧着。”圣旨还在手边,她竟也有一天能做伯爵夫人,还以为能有个三等将军便顶了天。
平儿打开一看,吓得美目瞪圆:“这……这是圣旨?怎么会有这种圣旨?两个大印,两位陛下都同意让琏二爷做荣伯爵?”
“还能伪造不成?”王熙凤越想越开心,“大老爷病得厉害,没想到体面依旧,临走前还能让贾琏得个好爵位,咱们之前真的是看走了眼,二爷跟着谁都不如跟着大老爷。”
“大老爷?”平儿脑中那个爱玩丫头的大老爷,竟还有这份体面?
“平儿,清点下公中的东西,我记得老荣国公走的时候,家财已经分过,咱们该得的部分若是少了,就得跟二太太讨要,尤其是铺面田地,一丝一毫不能少。”
王熙凤的心思昭然若揭,分家分到家财全分,二房就没有必要留下。
“好嘞,这便去。”
“等会儿,门口安排些个人,我总觉得会出大事,府里巡逻的都让他们紧着点皮,尤其咱们院子周围,务必让人多看着,半个外人不许靠近。”
平儿点点头,走出去时,还在想能有多大的事?
半个时辰的工夫,黛玉被林家接走,老太太本想留下黛玉的,可林家说上元节还是要留在自己家才好。
两大箱子的东西搬上马车,刚到家中,就发现外头有了声响。
竟如此之快。薛元娘目瞪口呆,加紧速度吩咐人把门窗都挡住,院子里的人都出来帮忙守着,莫让歹人真的进来。
外头兵戈马蹄声此起彼伏,全城到处都是身穿甲胄的叛军,喊着陛下弑父的名号清君侧。这得多没信心,才能当晚就发作。
城中四王八公都还没有得到消息,忠义亲王已经带着京畿大营的人谋反,平安州藏着的军队也已经整装待发,最迟明天晚上就能到达。
只要今晚能守住宫门,明日有上万的援兵,再怎么样也不会输,即便兵败,带着援兵离去,还能做个裂土之王。
宫里,御林军早有准备,宫门口全都看得严丝合缝,强行突围不容易,京畿大营的人来得也不算多,才不过两千人,全都是义忠亲王自己的亲信,甚至都不如王子腾的亲兵厉害。
城里几乎乱了套,外头的百姓四散而逃,好好的上元佳节,弄得风声鹤唳。荣国府在听见马蹄声之时就已经着急万分开始关门,好些没能进门的,都躲回自家小院,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熙凤听到消息,琏二爷还好走得早,不然非得堵在半路不可,竟然就这么乱了?为什么?如此突然。
等王子腾听到消息时,人都几乎要厥过去,他掌管着京畿大营,竟然被人带走两千兵马去造反,他这个失职之罪是绝对跑不掉的,被革职查办都有可能。
义忠亲王估计就是想这样将他拉下水,才先斩后奏,趁他不备。
实则也不尽然如此,两千人离开的动静不小,他毫不知情,定然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早就做好准备,让他不得不反,更由不得他做两面派。
义忠亲王没这个能耐,他贾赦怀恨在心多年,能不帮他搞定这个事?银子、军户和未来都已经铺平,造反也有倒戈的后路,他们完全不用害怕。
“到底怎么回事?”王子腾气得满脸火气,“人怎么就跑了?还带齐了甲胄刀兵。”
“那几个守卫也跟着跑了。”来报的副将战战兢兢,“守着兵器的更是不知踪影,他们早就合计好,若非换防时没看到人,空荡荡没半个人影守着大营,竟无法发现。”
狡猾,太狡猾了。
“废物,全都是废物。”王子腾全身没一个地方是好的,“去几个人到宫里要调令,若是被围,还能有出兵的理由。”
“是。”人急匆匆离开,王子腾的眼皮一直跳动得极为厉害。
到底该怎么办?反还是不反?义忠亲王为何在今日孤注一掷?
王家的随从急忙过来,手里拿着封信:“老爷,二太太送来的信。”
“她这个时候送信过来做什么?”王子腾拆开信件,顿时暴起,左右踏步不知所措,“贾赦要死了?上皇还去见过他?上皇怎么敢去见他,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贾赦想要弄死他吗?”
王子腾完全不担心上皇会想弄死贾赦,想要的话他早就能这般做了,何必等到今日。
上皇要死了吗?难怪义忠亲王忍不住,有心算无心,的确有很大的把握。
赌还是不赌?
念及陛下的行事作风,王子腾的拳头捏紧了许多,陛下根本容不下他,今时今日被逮到这么大一个把柄,陛下不会轻易放过去。
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地位,再下去,他受不了。
再想一想义忠亲王的秉性,软软弱弱优柔寡断,十分好拿捏,如果兵权在手,贾赦也死了,他顺理成章就能拥有更高的权力。
贾赦!都是因为贾赦!
第93章 是你下的毒吗?
不想掺和?那也不行,整个平安州都是他的把柄,书信往来甚至是各种账册名录,王子腾还没有跟陛下倒戈之前,想跑也无用。
陛下不接受他的倒戈,这才是王子腾最难受的地方,从陛下登基后,就一直在拉拢,陛下避嫌得非常厉害,好像很怕得罪上皇,阳奉阴违都不会去做。
原以为只是刚登基地位不稳,忌惮上皇会将他赶下皇位,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陛下早已今非昔比,依旧将他视为洪水猛兽,如何都不正常,原因不明,心里便不安稳。
就在王子腾犹豫之时,京畿大营的其余侍卫听说有两千人偷偷摸摸出营,已经去围攻皇宫,副将已经告知王子腾,王子腾竟毫无反应,其心可诛,竟是准备带着整个京畿大营一起为造反添砖加瓦。
暗潮涌动之时,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将,得了调令,将王子腾直接拿下,调动五千人的精兵,前往皇城救驾。
京都之内,哀号遍野,也不知是叛军还是土匪,冲了不少府邸,将当家人和女眷们纷纷抓住来带走,荣国府外头同样不消停,大门口几乎是仆人们围着防御,才没让人一下就冲进来。
东院贾琏从小花园趴回荣禧堂,着急上火安排人守卫,隔壁宁国府同样如此,这会子还真得靠跟随在老国公身边的仆从组织起来,守护院落。
林如海这边院子也没消停,到处都在抓朝廷大臣,辨不清到底是叛军还是别的人。
皇宫反倒是最安全的,准备极为充分,御林军反复演练过无数遍,宫门没破之前,宫女太监们也不敢乱动,四处的宫妃一齐前往上皇的宫里,今日陛下定在上皇宫中侍疾。
上皇的状态明显比贾赦更差一些,油尽灯枯十分明显,人没了血色,愈发苍老,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却没有死的迹象。
宫外造反的声音传来之时,上皇放空双眼,看着床帐发呆。
汲汲营营,第一回逼疯自己培养的太子,第二回恩赏勋贵,让勋贵们却又一次起了谋反之心,江南竭泽而渔导致兵变,只为他恩赐勋贵办一场盛大的省亲盛宴。
毁了,全都毁了,不该对他们仁慈的。
陛下坐在床边,无悲无喜批阅着奏折,边境有了牛羊交易,用的是羊绒做的毛毯和毛衣,洁白如雪的东西,不耐脏正好象征富贵,在草原属于一等的好物,比丝绸不差多少。
还有一些风干的鸭子和咸腊肉,比较便宜又耐放,还有不少盐分,在西北很受欢迎,怀疑是有专门的人饲养而成,而且用的盐都是好盐,在西北当地做的,大家都看得到的好。
身后背景请求陛下彻查,若无问题可向军队供应,以补足盐分和油水。
更甚者还是那个轻飘飘的冬衣,针脚细密也不厚实,穿起来十分温暖,价格比普通的冬衣便宜,里头塞得都是鸭毛,还有粗糙的羊毛制成的背心,穿着一件能抵一块皮子。
查了一下,都跟薛元娘脱不开关系,她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尝试的性格,在自个庄子里弄了不少异域吃食,还跟番邦人结交,要各种种子和工匠。
包括番邦的琉璃,她自己找番邦人合作办场制作,听闻的确制成了不少。
那这些东西都是从番邦打听来的,并跟着一起制作。
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又多了几分,外殿的宫妃们一个个坐不住,站在宫门口四处观望,一旦皇城突破,一切都跟着要完蛋。
陛下似乎毫不在意,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上皇:“父皇,什么都想要,那么什么都要不到。一个老七,一个侄儿,两个都靠着外人,企图染指皇权,是你纵容的。”
“你终于忍不住了吗?”上皇很平静问道,“贾赦一早就跟你串通好……”
“他没有跟我串通,我也不干涉他的事。”陛下好笑地摇头,“一个一心想死之人,唯一的愿望便是让你遗臭万年,兵权、军户甚至是二哥的人手,他全都交到我手里,若你能早些离开,没准他还没来得及下手,你便已经跟着二哥离去。”
“所以你就看着我自取灭亡?看着他一门心思筹谋?”
“于我有利,我没有必要拒绝,你身强体健,我都未必能熬过你的长寿,孝道压在头上,行事多有不便,你的老臣我动不了,更使唤不动,你力保着他们,已有取死之道。”陛下慢悠悠说着,“应该会一个不留吧。”
“你……”上皇震惊,“你连兄弟都不留?那些勋贵子弟已经没落的人家,你也不准备留?”
“为非作歹、狐假虎威之人,已经从根子上改了秉性,何必留下为祸一方。”陛下觉得十分好笑,“富贵安宁惯了,早已失了最基本的防范之心,我把控朝堂多年,已经可以直接夺权,为何没有如此做?就是想让这些东西都挂在你的身上。”
有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能是他做的,便只能是上皇做的。
“现在老七得了假传的圣旨,势必会参与这场宫变,你的旧臣应该会跟随一道伏法,尽皆死于今夜。”陛下对宫变早有看法,只需要耐心等候即可,“去外面,赐毒酒。”
陛下身边的夏大太监得令,殿外立刻传来各种尖叫声,有些勋贵家中的嫔妃被一一赐死,剩下的那些都是出自铁杆之家。
被赐死的人里面,便有贾元春,高高兴兴省亲,归来时犹有失落,当晚便魂兮归去。
林府的下人趴在墙头偷看,那几户被破门的人家尖叫声传得老远,听一耳朵名号,便知是上皇的人,今夜的造反说不好还是个瓮中捉鳖的游戏。
说起来也吓人,陛下是从上一回宫变中最后获胜之人,带着军队救驾,比他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几乎全在那次宫变中被杀或被贬,他最孝顺,由此登基。
这一回,说不好也是筹谋已久,让他们不得不发动宫变。
夜晚的声音嘈杂,很多人无法安睡,清早起来,城里已经恢复秩序,宫门久攻不破,圈住杀大臣杀到大半夜,直到另有京畿大营的人来救驾,才锁着京都的大门开始防御。
事已至此,最后的奋力一搏是迟早的事,即便看不到希望,也得一条道走到黑,不惜一切代价。
贾赦的精神头比往日差了许多,满头黑发几乎发白,却难得笑容满面,他这一辈子讨厌的人几乎都有了好下场,剩下的事他也管不上。
反正陛下应该不会输,在上皇离宫的时候,他应该就会开始准备。
皇城戒严了整整三日,喊打喊杀声把所有人都震慑住,贾老太太在家中心急如焚,眼皮子跳得厉害,外头什么情况一概不知,直到外头敲锣打鼓,说着逆贼已伏诛,良久,一列列军队冲进荣国府。
“奉旨抄家,陛下口谕,荣国府所有人等就地囚禁,等候发落。”随后,便是按着名册点人,连在床上躺着的贾赦都被抬了出来,放在堂间,其余女眷包括王熙凤,无一不到场。
钦点人数齐全,官兵齐出扫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大,是不是你?你又干了什么?”贾老太太第一时间指着贾赦的鼻子数落,“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抄家的祸事?让你不要去户部借银子,你指使着贾琏和贾珍两个,非要去闹……”
“闭嘴。”贾赦喷着血,直接爆了粗口,“死老婆子,我忍你很久了。”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跟母亲说话!”贾政当即暴怒,“还不快……”
“你也给我死远一点,看见你就烦。”贾赦擦掉唇边溢出的血,“把我抬出来干什么?给我抬回去。”
“都抄家了,还不老实?”忠顺亲王从外头走出来,心情非常之美妙,一脚毫不客气踢在贾赦身上,其余人全都吓傻了双眼。
“好你个滚犊子,那对招子不要了?没看见我这正流血吗?”贾赦是真疼,搓了半天,又溢出好几口血出来,“悠着点……”
“把他抬进去,吐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忠顺王爷不太相信,真的没有解药吗?宫里太上皇已经能够下床走路,精神头不大好,油尽灯枯没多少时日,但的的确确没有死。
没有死才更显得造反之人都是胡扯,事已至此,上皇说是陛下谋害得他?手里的兵已经烟消云散,再如何说出真相,其实根本不重要。
忠顺王爷连夜赶回来,长途跋涉心里那个气,贾赦打个招呼就得让他跑断腿。
“逆臣说你下毒谋害圣上,有没有这回事?”忠顺王大声质问,“你用的什么毒?该怎么解?”
“谋害了,毒我不知道,是上皇带来赏我的。”贾赦咧嘴一笑,“他老糊涂我倒给自己喝,结果他端起来喝了半杯,的确是我的过错,我没有阻止他喝下去。”
“狡辩,上皇可不是这么说的。”忠顺王爷冷哼一句,“上皇说是回去的路上被人用毒谋害,在离开荣国府的时候完好无损。”
“那你还问我?”贾赦翻白眼,“闲得。”
“逆臣说的话,自然要问一问,你也是够能胡诌,还能更假一点吗?”忠顺王爷不想理他,“把王熙凤也扶进去,那么大个肚子。”
“你不抄家吗?谁你都费心思?”贾赦还不同意,“就让他们跪一块,好好醒醒脑子,把我抬去大狱,我禁得住拷问。”
“就你这样?下大狱?”忠顺王爷两眼望天,“陛下恩赐,你是选择恢复你荣国侯的爵位,还是让这个爵位传给贾琏?”
“传给贾琏吧,我不要这个侯爵。”贾赦冷下脸,“今日来抄家,以什么名义?”
“贾政任上鱼肉百姓,疏忽值守,导致码头坍塌。”忠顺王爷看向院子里的贾政,“发现疑似赃物流传至荣国府,刑部和户部仔细探查,要求返还户部的一百万两银子,并问罪此前贿赂官员帮人疏通导致人命发生的事情。”
“什么?贿赂官员帮忙疏通?我何时?”贾政不敢置信,“可我也不是荣国府的当家人……”
忠顺王爷回头又戏谑地瞄向贾赦:“可银子并非流入荣国府,而是流入王二太太和宫中,宫中的女官已经全部认罪,王氏也全都控告是荣国府来请求帮忙通融的。”
“府上管事的,是贾琏和王熙凤,又不是我们?我们只是隔房的人。”王二太太还在狡辩,“我只是用了公中的银子,并不知晓……”
“你放屁。”王熙凤瞪圆了眼睛,气得几乎要厥过去,“我的好姑母,这会子倒想让我给你担下这杀头的大罪。”
“本来就是你干的,你敢说你没有干?”
第94章 荣国府欠了整整一百万两
“我没有干过。”王熙凤死都不会承认,王夫人完全是将她作为中间人在指使,银子全没落到自己口袋。
忠顺王爷撇撇嘴:“大理石已查清楚来龙去脉,你想抵赖,拿出人证物证来。随意攀扯是没用的。今日抄家,抄的是荣禧堂和荣庆堂,大老爷的东院不在抄的范围之内。”
东院也没法抄,说不定能抄出多少谋反的东西来,陛下并不想杀他,最后几天的命可以活,就这样糊糊涂涂走完算了。
“老二,竟是你……”贾老太太不敢置信指着贾政,老泪纵横不知所措,“怎么会是你,荣国府竟然败在你的手里。”n
王熙凤拉扯着平儿,扶着肚子小心站起来,现在就怕有人狗急跳墙,她这肚子已经有点大,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如今隐隐有点难受,被刚刚王夫人的质问给气得不轻。
很有眼力见的贾琏很直接挪到她身前,跟平儿一道护着王熙凤的肚子。
整整要还一百两银子,荣国府没有分财产,自然将公中和老太太的银钱抄一抄,王氏和李大奶奶还能说能捏着自己嫁妆脱离荣国府,贾老太太如何都躲不过去。
贾赦又溢血不少,心情好得很。
“这么开心?都没多长时日可活,没有解药吗?”忠顺王爷提口气,蹙着眉啧了一声,“陛下的意思,如果有解药,吃了吧。”
“不行。”贾赦摇头,“我这种旧人得死,他才会安安心心去死,我犯下罪很重,一命抵一命我是赚大了的,我不后悔。”
“死驴一样,我都不介意,你何必非要念着这些事?”
“我死了,很多人身上的枷锁都会解开的。”贾赦深吸口气,“毕竟我是旧臣,就算是我放他们离开,只要我还活着,他们都会不坦荡,可我也不愿意倒戈。”
“倒戈?”忠顺亲王捏起拳头想砸死他,“你跟他是仇人吗?还用上倒戈二字。”
“难道不是吗?”贾赦面无表情质问,“我还能是他的属臣?二哥放我出宫的时候,就注定我没办法另投他人,至少心里那关过不去。”
“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才漏得馅。”忠顺亲王实在看不下去,“当初那些人多得是同压两头的,就算贾代善不来,父皇就不会叫他来吗?他死不死,也不妨碍上皇可以派人镇压。”
“你说再多也无意义。”贾赦摇头,“他放我生路,没让我参与进去,就是最大的错误。”
“你!”忠顺王爷要被他气死了,“你的遗憾是没参与进去?还是说你应该早一点做今天这个事?反正有人兜着?”
“对。”贾赦郑重其事点头,“早点跟他同归于尽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是疯子吧。”忠顺王爷扶额,“你真的比我还疯。”
“忠顺,你往后也可以去实现你自己的梦想。”贾赦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表交给他。
“这是什么?”忠顺不明白,打开一看,只是一个很简陋的两根针。
“指南针,你去攻打草原不至于迷路。”贾赦无语得坐起身,“还有这个,我一直藏在身上,说是行军干粮,一块能吃许久。”
“这都是什么?”忠顺信他,藏了一口,便有些许饱腹感,“这个能存放多久?”
“至少一个月,都是从番邦淘来的东西。”贾赦眉头深深蹙起,“薛元娘那人不简单,她对民生需要什么很清楚。我暗中找人盯着她,她买的东西很杂,良种、匠人什么都要,一年几熟的稻种正在大肆购买。弄得什么线,普通农人都可以弄出一大批合格的农具。”
“都是番邦的东西?”忠顺有些顾忌,“靠谱吗?”
“她有自己的想法,全都按自己的心意做事。”贾赦的眸光看向忠顺,“她连番邦出游的船都买下来,给她南北倒运货物,西北那边的缺衣少食,她能运送得很好。”
“她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薄利多销好像,说什么渠道比卖货重要,先开拓商路,慢慢再搞。”贾赦没做过商人,却也知道占了先机,的确有很多好处,再想加入进去,拼的就是人脉和货物,价格已经放在这里,高一点都不会有人要的。
“让我盯着她?”
“不,合作吧,她也一直盯着我,百般拉拢我那儿子和媳妇。林如海能回京,少不了她的谋划。才一年多,在京中已经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做的生意都分别拉了人来给她当保护者,到处打一耙,每一耙赚到的却不多。”
“林如海呢?”
“他不知道。”贾赦说到这里,才真的想笑,“都是薛元娘一个人的生意。”
“厉害,手脚都伸到西北去了,竟没有让林如海知情。这个事我有所耳闻。”
“主要是这个眼光很不错,她又不能当官,势必会培养下一代做打算。”贾赦提了提下巴,示意他看贾琏,“那两不中用的中了她好几招,一点没察觉,对人家更是感恩戴德,完全没眼看。”
“你不教,还不许旁人教?你想死,她们想活得很。”忠顺王爷揉捏着手上的玉扳指,“三哥喜欢能干事的人,只要没问题,都能支持。”
“废话,我是说,你能趁这个机会,东山再起,去外头实现你自个的梦想,你不是说要当大将军吗?这里有人能搞定军粮和运送,你怕什么?”
“运送?怎么运?”
“海运。”贾赦自己心惊肉跳,“她买了条船,非常大,船坚炮利,一般人搞不定。”
“海运不是禁了吗?”
“她自己就有码头,新开辟的路,偷偷摸摸地都没让人发现。”贾赦摇了摇头,“说是禁了,那些琉璃和番邦之物又是怎么进来的?三哥好好保养身子,活得长才能干点什么事。”
“跟父皇一样?活成个老妖怪?你瞧我都多大年纪了?”忠顺王爷喝着茶,“你到底是怎么给他下毒的?”
“说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没了防备,我让他赐死我,他不说话,只喝茶。”
“在你这儿喝茶?”忠顺王爷无语,“还真是……你这层伪装很到位嘛,原先他肯定不会这样疏于防范。”
“他为什么会出宫来看我?”这是贾赦无法理解的,“因为江南的事?”
“那些许小事,怎么能撼动他前来。”忠顺王摇头,神神秘秘一笑道,“有人将隔壁秦可卿的身世告诉了上皇。”
“秦可卿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个孤女?”
忠顺王摇头:“你只能笃定她不是二哥的孩子,你怎么能笃定,她不是旁人王爷的孩子?她本是二哥出意外之时突然冒出来的人,若非你不依不饶,那孩子定然还要回来。”
“所以是谁的人?”贾赦疑惑,“之后还有事情?”
“是的,毕竟那姑娘也不是个蠢人,父皇和你赐了落子汤药,旁人又不知道,你知道是谁吗?”
“谁?当年我便没查出来。”
“老七,甄家的那位,一直假扮着蠢笨,甄贵太妃也是,对他下了蛊,非得她陪在身边才能安睡。”忠顺王嘿嘿一笑,“老七准备挑拨义忠亲王造反,再准备做那只黄雀,上皇吓得来找你,估计是在怀念贾代善的忠心。”
“怎么会?”贾赦不解,“他们就不怕事情败露?”
“不是没败露吗?她们一直在上皇身边安插了人,所以你和上皇都查不到,毕竟是出了奸细的。”忠顺王摇头好笑,“这事是我无意间听说,告诉了三哥,甄家肯定是要被一网打尽的。”
“这种蛊不会一直要用药才能生效?”
忠顺点点头:“薛二老爷是皇商,经常帮着送,久而久之得了药方,怀疑跟他家大哥的死有关系,便交到我手里让查一查,御医查验后,才知道跟蛊毒有关系,同样是宫中秘药,已经禁忌多年。”
“我都不知道该所什么好。”这时候被吓坏了?又前来送死,“他怎么不知道去找别人?”
“还能找谁?我三哥,还是哪个大臣?勋贵?”忠顺王摇头,“我告诉你,就是让你痛快点,别再折腾那么多,他的死跟你也毫无关系。”
“滚,我不想知道。”
“嘿,你还不高兴,你重重罪你背起来是高兴,没想过几个侄儿以后怎么办?”忠顺王无语,“今儿个抄家,一百万两银子肯定得还,你手头有那个银子?”
“刚花了一百万建院子,哪还有那么多。”贾赦咧嘴无语,“不过五六十万抄一抄肯定有,老太太的私房大把的银子起码有几十万两。”
“有五六十万也能交差,你也添点。”忠顺王嘱咐他,“你选择让贾琏做这个伯爵,这府里的牌匾我到时候直接带走。”
“嗯,丫头婆子全都拉出去吧,我们一房和祖母祖父身边伺候的人我都藏好了。”贾赦看向屋外,“这些人留下只会败坏我贾家的门风。”
“这可不是你写信去骂史家两位侯爷的理由。”忠顺王嘿嘿笑起来,“你真是做事做得绝,没写信骂我,我都挺开心的。”
心情大好的忠顺王走出堂间,大手一挥,将贾政和整个荣禧堂和荣庆堂的下人全部拉走,荣国府剩余的现银清点完毕,约有六十多万两,王善保又颤颤巍巍送上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四十万两的银票。
忠顺王爷回头瞪贾赦,不是说没有一百万两码?这又是什么东西?
他只收下一部分,多的那一部分退回去。ǖn
“走。”浩浩荡荡离去,留下一院子人不知所措,贾琏护着王熙凤率先离去,竟是谁也不管,王善保指派着人将大老爷抬回去,大老爷嘴边的血还留着呢。
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女眷和孩子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贾老太太拍着胸口,“政儿落了这么个名声,我的宝玉以后还怎么出仕?”
连李纨都在哭,贾兰也是一样的,有这么位祖父,以后非有大赦,只怕都难有机会科举。
“都怪你,可苦了我的兰儿。”一辈子孝顺媳妇如今再忍不住,“太太你就算是银子蒙了心,也不该堵上一家子的名声去干那些事,现在好了,全都名声尽毁。”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王二太太当即怒火中烧,“你李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你们王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兰儿,我们走,再不跟这样的爷奶同住。”李纨擦着泪,拉上贾兰的手,回屋里收拾她的嫁妆和体己,二房已经身无分文,留下还有何用,还不如回家求父亲能施舍一些仁义。
实在不行,她手里还有一套一进的小院,当年贾珠临终前偷偷塞给她的,就是怕她们孤儿寡母以后无处可去。
第95章 娘家又上门来,简直是来找死的
贾老太太看着王氏,再看看破破烂烂的荣禧堂,不由悲从中来,费心筹谋,落下个满目苍凉。
她算是看得明白,事情是由老大起得,最终却让老二去背,荣国府有不得不抄家的理由,老大也有被放过的恩情。
可她无法接受,如果贾赦一如既往保持着跟宫里的联系,也难怪元春一直都毫无动静,好好的姑娘白白在宫里当奴婢。
探春年岁不大,扶起一直没敢出声的赵姨娘和贾环,如今二老爷被抓走,那么大的罪责担下来,流放都是轻的,二太太也有过错,再跟着她们过活,没有任何意义。
贾兰已走,她们也必须得分家,好在这些年存了百来两银子,跟着林姑娘她们忙活,自己也分到一小杯羹,加上赵姨娘的私房银票,差不多有五百两的数目。
“娘,你带着环儿离开,书还是得读着,说不好父亲的事也不会祸及子孙的科考。”探春将一直藏在身上的银票交给赵姨娘,“我在外头有一座小院,是林姐姐帮我张罗的,你们住进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总好过被他们当奴才使唤。”
“姐姐,那你呢?”贾环拽着她的手不放,“你还要留下吗?”
“对,我要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她,以后帮衬着二嫂子,未来她们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把我送去,总好过如今出去,随意嫁了人家。”以她的容貌若是做个普通人,十有八九也长不大,还会拖累一家子。
“你……”赵姨娘抹着泪,“我跟环儿自会过得好,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想着给我们做点什么,若有难处,寻了来,没有不应的。”
“走吧,再晚一些,又不好走了。”探春推着他们赶紧离开,贾环又去贾政的书房搬出一箱子书,还有好些没用完的笔墨纸砚,军爷们看不上,他都是要的,跟赵姨娘一起抬出去,这些东西在外头可真是昂贵,至少二两银子一本。
邢大太太也在场,无人在意她,她便看着二房如此分崩离析,迎春战战兢兢站在她身侧,看看二太太,又看看探春和惜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荣国公府门前人声鼎沸,公府的牌匾被揭掉,拉出老长一串伺候的人,宁国公府更惨,连主子都没放过,全都参与到谋反之中。
贾珍如何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参与到谋反之中,直到被人告知秦可卿的真实身份,顿时天崩地裂,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甄家首当其冲被抄,义忠亲王死在昨日,妻儿全部贬为庶人,发配边疆,菜市口血流成河,秋后算账不可谓不激烈。
四王八公之中,只有史家一直安分,王子腾死在那晚京畿大营的炸营之中,王家倾家荡产赔上欠银,一家子在京中待不下去,一起回金陵祖宅。
浩浩荡荡的勋贵势利几乎扫荡一空,再次上朝时,已经看不到多少老臣的脸,有上皇自己的说辞和林如海的佐证,上皇是完好无损离开荣国府的,在路上发作,具体跟贾赦有多大关系,上皇自己并不承认,大臣们也无法说什么。
人毕竟还健在,只是再不出来搅和是非。
一桩桩一件件事,将上皇的脸面丢得干净,他似乎觉得无颜见人,史书笔伐不会是什么好评价,回想这一生,竟没多少留念,在睡梦中突然离世。
国丧期间,王熙凤剩下一个儿子,东院跟荣禧堂之间的那堵墙被拆掉后,贾琏带着一家子住在东院,让大老爷夫妻带着庶子贾琮住回了荣禧堂,老太太带着宝玉、三春和二太太在荣庆堂居住。
李纨母子和赵姨娘母子离开了荣国府,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薛元娘心中思虑着该怎么将宝玉要来,好让他跟黛玉配对,徐嬷嬷匆匆走进来:“太太,门口来了一些人,说是你父亲和大哥。”
“啊?”薛元娘不可置信,“他们怎么会来?”
“之前您的继母来了多回,一直在门口徘徊,现在跟他们相认后,在门口闹得更凶。”徐嬷嬷无语,“看着都破破烂烂,行同乞丐。”
真是好人活不长,坏人死不干净,王子腾一倒,竟让他们逃了出来,还沿路来到京都。
“洗干净让他们进来。”薛元娘撇撇嘴,如今攻守易行,她不愿意去出银子,十两银子打发走,她们又能怎样?
徐嬷嬷很清楚太太对她们的厌恶,一家子人刚要进门,就被她伸手拦住:“按规矩,如此破烂是不能进前门的,只能从角门进,收拾干净了,才能见我们太太。”
“我是她亲爹,她不来迎接,竟还敢拿乔?看我不揍死她。”薛老爹的心弦已经吊到极致,在王家人手里,几乎没一天好日子过,干着最脏的活,吃最差的馒头,还要挨鞭子,说是二太太想要泄愤。
都是薛元娘闹出来的事,却要他这个当爹的背,如今竟还如此模样。
徐嬷嬷冷笑:“如果是善客,自然扫榻相迎,若是恶客,那没办法,爱进不进。”
说完,转头便走。
“你敢走,我今儿就撞死在这儿,让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薛老爹眼睛全是红血丝,满面狰狞。
“怎么不得安宁?像你们这般闹吗?”徐嬷嬷觉得好笑得打着哈哈,“说句实话,我们太太已经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次两次还不够,还想继续打秋风?”
“我是她亲爹,你让她出来,薛元娘,你爹来了你都不出来迎接?你还算是个人吗?”
“骂吧,你也只有今日能开口说这话。”徐嬷嬷当着他的面,跟身边的下人说道,“既然有人不想要好好说话,那便准备一副哑药,灌下去,就清静了。”
“你……你敢,我是……”
“我知道,你是太太的生父,太太已经过继,另有父亲了。”徐嬷嬷翻着白眼,“对你们这等人家,两三千两买断前缘,那是绰绰有余的。”
“老头子,我们从角门进。”薛老婆子扯了扯他衣袖,“见到人再说。”
“哼,等我见到你,有你好看。”薛老爹气愤无比,忍着口气从角门进去,没走几步路,被兜头泼来的热水冲了一遍又一遍。
徐嬷嬷挑着眉,打量着已经关上了的角门:“给他们好好洗洗。”
毛刷子加上烫烫的热水,几人尖叫着满身狼狈。
“给你们去去晦气,什么人,也能直接往太太跟前送,要是沾染你们家的倒霉气,那不得倒霉一整年。”徐嬷嬷又让人端来火盆,“跨了这火盆,去柴房换了干净衣服,再去见太太。”
薛老爹又要发作,薛老婆子忙拉着他:“等见到人再说,她还是要名声的。”
“你说得对。”薛老爹愤愤不平,走进柴房,看到手里的下人袄子,顿时又暴怒,“你们让我穿下人的衣服?”
“不比你身上那件强?”徐嬷嬷笑着,“要不还是穿你自个的?”
“我……”薛老爹气到想打人,徐嬷嬷后退一步,身后站出来好几个青壮。
“换吧换吧。”薛大哥瓮声瓮气第一个进去换,如此冷的天一身湿透,多穿一会儿都怕熬不住。
换好后,薛老爹也冷得受不了,几个爷们一同进去,才轮得到外头的姑娘老婆子。
直到所有人收拾干净,跨完火盆,徐嬷嬷才带着他们去见薛元娘。薛元娘早就知道徐嬷嬷在折腾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黛玉听一耳朵,亲自前来看看这薛家一家是何嘴脸,只是没想到,他们一进屋,有几个人眼睛便黏在她身上,很是轻慢的那种渴求和打量。
“你进去吧。”薛元娘没有让黛玉接触他们的打算。
“太太,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亲戚,如此登门拜访,好无礼数。”黛玉不走,倒要听听他们是何想法。
“好姑娘,我们是你们太太娘家的人,家中出了些事,实在没办法,才上门来求个活口。”薛老婆子觍着脸讨好着,“您看我这几个儿子,各个都能干,你想怎么指使都行。”
“我指使他们?”黛玉一听便懂里面的意思,“他们也配,太太,打发了吧。”
“打发?”薛元娘摇摇头,“不能,随便在外败坏我的名声,我是无法忍受的。左右得给他们找个活命的法子。”
“我是你爹,你就这样阴阳怪气跟我说话,你还是不是个人,你给我过来。”薛老爹如今脾气硬得很,“你给我三千两银子,我立马就走,你要是不给,我今儿就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索性跟你拼了。”
黛玉一听,也愣住了:“太太,他说的什么胡话?一个两个我都听不明白。”
“能明白吗?”薛元娘只看向她大哥,唯一一个没开过口的人,“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帮我解决掉他们,我记得你还是个买了身的下人。”
薛大哥抬眸:“你都知道。”
薛元娘点头:“我当然知道,我看你们自己斗得厉害,只有笑的份,早就说过你们能一块儿穷,却不能一块儿享福,我薛元娘做事从来有头有尾,既然别人解决不掉你们,那就让你们自己解决掉自己。”
“旧有的条件不变?”薛大哥直接问道。
“哪一个旧有?我亲口承诺的节礼,还是那一年一千两?”
“你愿意一年一千两?”薛大哥有些哑然,“要我怎么做?”
“如果你想要一年一千两,当初是怎么卖我的,就怎么卖他们,一个都别想跑。”薛元娘笑弯了眉眼,“作为家中长子,你应该有资格。”
“你……你敢。”薛老爹怕了。
“好,我答应你。”
“很好,父亲也交给你,我干过的活,他们两个老家伙都要干,我要他干到崩溃干到死为止。”薛元娘的恨意,是代表原主给的,“你若是做得到,我一年给你一千两,你有足够的人手,去盯着他们干活,盯着他们不准跑。”
“你们干什么?”薛老婆子这一次真的害怕起来,“元娘啊,我们只是求口饭吃……”
“你们在外头没饭吃?我给你们的一百两不够你们安家?”薛元娘玩着自己手上的镯子,“我给过你们生路,也给过你们银子,为何那么贪得无厌?真当我是好惹的?”
徐嬷嬷端着两碗汤药上来:“大哥,这是两碗哑药,一千两在这儿,你亲手灌下去,回了老家,每年年底都有一千两的节礼。”
“到什么时候为止?”薛大哥眯起眼睛。
第96章 你简直不知羞耻
“到老爹死为止,或者到你孝顺他们为止。”薛元娘的话刚说完,薛大哥早已按捺不住,对薛老爹毫无丝毫情谊,第一个拽住他就是灌。
黛玉吓一大跳,捂着嘴看着冷然的薛元娘,薛老婆子一家想跑,几个婆子小厮早已等候多时,一个个按住捆起来。
尤其是薛老婆子,被徐嬷嬷亲自压住手脚,薛大哥灌完一个,又来灌薛老婆子,还没灌完,薛老爹就已经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嗓子沙哑着好似烧坏了。
灌完两个,薛大哥深深呼吸着,拿了一千两,要来绳索将几人全部捆一块儿牵出去,不用怀疑薛大哥会心软放过他们,他自个如今都是个逃奴。
“徐嬷嬷,去租辆马车送他们回乡,告诉我大哥,我要他们分散开来,永远不得互相帮助,嘴里更别说出我的名字。”
“是。”徐嬷嬷带着下人离开,薛大哥有人送,他也不愿意浪费银子,带上除了薛老爹和薛老婆子以外的人,索性找了人牙子,要他们灌了哑药,远远得发卖。
薛老婆子如何哭求,都毫无作用,跟当初押着薛元娘回家时一模一样的毫无办法。
哑药是当着薛老大的面灌下去的,这几人又不识字,能说出薛元娘名字的概率不大,没要一文的卖身银子,直接白送给人牙子,人牙子喜得厉害。
像这样的哑奴,有时候也好买卖的。
再走时,薛老婆子的头发渐渐发白,双眸失去了生机,回到乡里,薛老大第一时间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又在县里买了个小院子,买了两个下人,轮流干活和看着两个老人家干活。
他自个也做点小手艺,眼珠子死死盯着两个老人。
一千两银子还剩下两百多两,足够支撑到下一年到来,他还得预留一点给老爹看病,决不能让他死得太快。
至少要活上十年,等他娶妻生子有了大房子有了田地,才能让他去死。
不能冻着不能伤着,只能不停干活、吃最普通的东西、穿最普通的衣衫,只要没挨饿受冻生病,就一直干着活。
当初薛元娘是怎么在家里干活的,薛老大很清楚,如今让他们干活,同样没有任何难受之处,外人问起这两是谁,他也只说是买来的下人,很喜欢偷懒,所以得盯着。
柳氏偶尔也会安排人打听一二,听到这么一出,突然有了个绝妙的计划,她出现在柳家门口时,柳家一家子都惊呆了。
花枝招展的做派一看就不是好人,可她手里有吏部田侍郎的拜帖。
再一次回到家中,家里早已物是人非,她也不再是原先任由人磋磨的傻姑娘,手里有了足够的筹码,才会坦坦荡荡出现在任何地方。
她谁也不会害怕,因为她有足够的价值,她甚至还敢深入草原,去跟草原人甚至是番邦之人交易。
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而她也不拘泥于名声。
就像薛元娘说的,只要我银子够多,用处够大,只有她让别人下不来台,而不是自己下不来台。
到了柳家,柳家的老太太、太太和几位爷们都在,恶客上门,尽皆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她此前做过瘦马,也做过张县令的外室,如今更是不堪,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都这样看我做什么?”柳氏美眸含笑,“我是来送好处的,都不欢迎吗?尤其是婶子你,我记得你还给我补过鞋面是吧。”
二叔母哪敢应声:“我……我只是……”
“不管你是好心还是坏心,我要报答你。”柳氏拿出一封引荐信,“林府林大人的引荐信,送你了。”
“你……”二叔迫不及待上去拿,仔细核对上面盖印,的确是林大人的私章,“你怎么会……又是田大人,又是林大人……”
“我还有很多,你上峰我也能帮你疏通一二。”柳氏笑眯眯挑眉,“上一个台阶没问题的,你只需要帮我办一件事。”
“你说。”二叔没有半点犹豫,“我定帮你办成。”
“我想让得了便宜的人,没有好日子过。”柳氏的要求非常简单,“四叔,你是做生意的对吧,府里的开支都由你出对不对?”
“是的。”四叔心跳得厉害,“我认识不少皇商,你帮我供货,就不要再给家中银钱可好?”
“皇商?”四叔迅速点头,“你放心……”
“老二、老四,你们……”柳老太太气得狂拍桌子,“她说什么你们都信?”
“为何不信?赌一把又不差什么,总比跟着看不见希望的人要强吧。”柳氏玩着自己的帕子,“我走南闯北一年多,自己报复你们很简单,但我不够解气,我要你们自家人对付自家人,才能让我开心。”
“二叔、四叔,你们虽然对我漠不关心,但好歹没有真的磋磨过我,我母亲在时你们也没有多刁难,所以我才愿意帮你们一把,若是做不好,我也不会客气。”柳氏看向她生父,“你被罢官了吧,挺好,在家里安度余生吧,我会把你最看好的弟弟远远地外调。”
“你……你个逆女!”
“不仅如此,你的女儿一辈子也无法回京都,她的夫婿也会一直在外任官,除非被罢免了无处可去。”
从柳家走出来时,柳氏胸中那口恶气终于消散,眼神更加坚定地干自己的事,现在的她还只是靠别人的名声,未来她自己就有足够的能力让人折服。
柳家人全都不知所措,她们也都清楚,林如海唯一的儿子便是柳氏生的,能要到林家的印章,就说明薛元娘还认她这个生母,未来她还有好日子在后头。
柳氏求见时,薛元娘没有拒绝,再见她,发觉她眼神都变得自信起来,从头到尾无一不精致,她便是用这样的容貌去得草原?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什么事都敢做。”
“不做怎么能有足够的价值。”柳氏坐得端正,“我不比你有想法,你的点子就是安身立命的法宝,我也就混一个做得成的名号。”
“想法哪有做得成有用。”薛元娘耸耸肩,“我俩追求完全不一样,怎么能玩到一块的。”
“你懒,我愿意做,不就是绝配?”柳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瞧你在教黛玉丫头,怎么?要不要我松松手?带她学一学,开阔眼界。”
“等大一点成了婚吧。”薛元娘噘着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个上门的丈夫。”
“贾宝玉吗?我听闻贾政被判了流放,甚至遇赦不赦,但念起祖上功德,不祸及家人。”柳氏觉得有些意外,“荣国府不是贾赦的吗?贾赦怎么毫发无伤?”
“病得有点重,放过了吧。”薛元娘唏嘘,“他要是不死,估计会是另外一种场面。不过也可能是假死,谁知道呢。”
“假死?为什么?”
“你等着看他过世后有多少人去为他上香,你便知道他有多少后手,我听闻忠顺王爷去见过他,便知道我猜测的应该没错。”薛元娘嘿嘿一笑,“反正贾琏夫妻肯定是跑不掉的。”
“我听说了,王熙凤也是个利索人物,荣国府几个丫头全都才情不错,值得培养。”
“嗯。”薛元娘点头,“你要不要去看看宝儿?”
“不了,等他大些吧,我怕看到他舍不得走,知道他过得好我便放心。”柳氏灿烂一笑,“交给你,我放心,你不把他培养成才,以后就得自己劳心劳力。”
“滚一边去。”薛元娘不想听到这些,“就不能说几句吉祥话吗?”
“那祝你跟你家林大人百年好合?婚后这么久,还没走一块?再大的心结,也能解开了吧。我听说,他都没给贾敏点长明灯。”
“你事好多,不想见宝儿,就快点走。”
“好没礼数,难得见面,都不留顿饭。”柳氏起身就走,等她离府之后,薛元娘还不是很高兴,跟林如海之间的关系,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但她不敢生孩子,风险太大。
可林如海好像真的不太能生的样子,要不避一避孕?如果一直不在一起,时日长久下去,也会出问题。
还是避一避吧。
薛元娘翻找出她珍藏的避火图,又准备好肠衣,今晚准备给林如海一个暴击。就当解决掉生理需求。东西都要她亲自检查过没问题才能用,这种事情谁安排的都不能让她安心。
当夜,林如海回到府里,看见披头散发的穿着轻飘的薛元娘,屋子里的炭火很足,他从外头进来被扑面而来的热风激得一个机灵。
“你在干什么?”林如海有一瞬间,想要溃逃。
“你说呢?”薛元娘嗤了他一眼,搂上他的脖子,“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为何转变如此之大?”林如海没想明白,“可别又让我回头后悔。”
“后悔什么?”薛元娘无语,“我转变那么大,还不是怕你又看上哪个,然后脑子进水一样,不管不顾破坏掉现在的美好人生。”
林如海无奈:“我就那么差?让你觉得如此不靠谱?”
“哼,你靠谱是挺靠谱,不靠谱的时候也懒得费精神。”薛元娘抬眸,直勾勾望着他,“等你哪日在我这里吃过苦头,就不会念我的好,只会觉得我太刁蛮任性。”
“我哪有。”林如海觉得委屈,“我还能如何脑子进水?这么难得的美好人生,有一双好儿女,我唯一剩下的心愿,便是守着你们,等着儿孙满堂。”
林如海倒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贾敏离开后,他连妾室都没留,这两年同样身边没有一个人,竟然还说他会看上别人。
感受过绝望,才会对阳光明媚的日子更加珍惜。
那日,那个大和尚说他死劫已过时,身上顿觉轻松不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薛元娘有那样一个娘家,她需要自己,同样的,自己也需要她,能够不管何时都不用担心家中会出事。
“看看这个。”薛元娘掏出避火图的时候,林如海的眼睛突然瞪圆。
“你……你不知羞耻。”林如海后退几步,“你你你……你怎么能……”
“哟,你是什么黄花大闺男吗?老菜帮子一个,我还瞧不上你呢,哼,不试试拉倒。”说得好像是她很想一样。
这么好的避火图,她的珍藏版,他还嫌弃上了。
“你敢说你不想?你瞧瞧你看的书,这个,还有榻上那个。”
“你又偷看我的话本。”薛元娘叉腰不高兴,“我的话本好看吗?下次我就请个说书先生读给我听。”
“你你你……你简直……”
第97章 不接受也没有办法
“我简直什么?”薛元娘觉得他老古董,“又不是没有成过亲,你们之前难道都是搞纯爱吗?每日你侬我侬,搞得风花雪月全是感情吗?”
林如海的脸霎时爆红,下意识咬唇抽气。
“真的是啊?”薛元娘震惊,“我服了,我真的服了,你白长这么长的须。”
“我青年时候已经开始蓄须,已经十来年,自然会长一些。”林如海觉得有点热,褪去身上的外衫,“你也小心点,莫要着凉,你有这个心,不再跟我保持距离,我便已心满意足。”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薛元娘叫了膳,“都是你爱吃的,我慢慢会上心,再照顾好两个小家伙的时候,也会关注一下你的爱好,今年我准备把我心心念念的马场建起来,我弄到一批好马,绝对卖得出去。”
“你哪来的马?”林如海诧异,“你现在都能做马匹生意?我说家里怎么又多了一辆马车?”
“现在你俩整日要用,还不许我也有一辆马车吗?我又不缺马。”薛元娘那叫一个高兴,“马是西域来的,我订购了一大批,用我做的羊绒外加一些丝绸茶盏换的,我顺道开了个窑,允许定制花纹,番邦也有自己的花纹想要做,尤其是他们的神明图案,卖得格外好。”
“我……下次我是不是可以去礼部?”
“我为宝儿打下的基础,他可以去礼部。”薛元娘笑眯眯,“你没发现宝儿也会去看番邦的书吗?完全不一样的东西,的确很稀奇古怪的。”
薛元娘大咧咧坐在林如海怀中,不断挑衅着他,林如海颇感不适,架不住她不撒手,当着他的面翻着避火图。
“我跟你讲,这可是我千挑万选的,今天晚上的汤我加了不少补气的,你多喝一些,恢复年轻活力。”
“你之前是怕我身子骨不好吗?”林如海诧异了一会儿,“觉得我会死在床上?”
“我又不是妖精,能让你死在床上。”薛元娘又在他腰间拧了一下,林如海愕然,放下碗抓住她不规矩的手。
“你简直两个极端,要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要不热情得让人无法招架。”林如海想象中的并不是如此模样。
“我想通了,自然大大方方,难道还藏着掖着?虽然是有点变巨大,可我成过亲,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并不多纠结。”
“你等我用完膳不行吗?”林如海深吸口气推开他,“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没到休息的时辰。”
“我让人去烧热水,你吃完洗一洗。”薛元娘站起来,趴在他肩头嘿嘿一笑,“我还挺期待你的表现哟,不知道文质彬彬的林大人是不是什么时候都不紧不慢的。”
“你……”林如海听不下去,薛元娘却很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年头的青年人全都有蓄须的习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年轻小伙儿都是未长成的,仔细看看,林如海舒张开来后,的确不愧是林家的人,长得好看。
尤其是眼睛,跟黛玉一样,直勾勾盯着的时候,非常吸人。
林如海努力保持平静,受不了如此奔放的薛元娘,想跟贾敏对比一下,又觉得这种对比不做也罢,连他也不敢如此奔放。
难怪有人跟他说过,乡野出生的女子不讲究男女大防,会明显主动一些。他现在才理解,什么叫明显主动一些。
当晚,暗流涌动,第二日林如海精神饱满按时离开,薛元娘同样一如既往睡到天大亮才起床,徐嬷嬷没敢打搅她睡觉,昨夜的孟浪已经不少人听说过。
主子们相处得和谐,这一家子才真的有了着落。恰逢荣伯府的贾老太太又要邀请黛玉过府小住,她的心思昭然若揭,不就是想撮合两个玉儿吗?üň
王家没落后,准备上京来的薛家没了指望,一听王子腾已死,还牵扯到宫变中去,薛姨妈如何还敢进京来,王家一家老小如今靠着王老太太的私房过日子,还了欠债后,当真有些拮据,还是王熙凤给了三千两银子,勉强能过日子。
王子腾的两个闺女如今更难找婆家,本来想要留一留再嫁人的,结果还不如早点嫁,总好过被无人问津,只能远嫁。
无计可施的王二太太每日愁容满面,指望着王熙凤能搭把手,这两个堂妹她却不敢沾染,脾气并不算好,性子更不周全,往日在家时就话不投机半句多,此前王二太太是准备过招婿的,现在还招婿,能招到就怪了。
别说王二太太找不到好对象,就是找到了,王仁又怎会愿意多养两户人家,当初王二太太保管着家中钱财,对他最是吝啬,要不是王熙凤和王老太太是不是接济一二,他身上没多少银子花用,出去都挺不直腰杆。
如今家中的花用还是靠得王熙凤接济,王仁多次感慨过,还是亲兄妹靠得住,他如今只剩下这么个做伯爵夫人的妹妹,手头还有不少银子,不跟她处好关系自然不成的。
黛玉又去荣伯府,这一次薛元娘决定跟她一起去。
贾宝玉已经沦落至此,若非真的懂如何照顾姑娘,又很好拿捏没有上进心,他一个白身想做黛玉的夫婿已经是不太够格。
连王二太太如今都只能低声下气,盼着两个玉儿能在一起。元春和王子腾都已经身亡,王二太太一瞬间苍老许多,再看膝下,只剩下一个宝玉,她的嫁妆还在,够宝玉过日子,也顶多是够用而已。
薛元娘上门来时,便知是来者不善,贾老太太还能端着她超品荣国公夫人的体面,但屋子里的拮据场面,跟当初她第一回上门时的富贵无双,差距不是一般得大。
端上来的茶水还有茶梗,糕点也只有最常见的豆糕、米糕之类的东西,记得贾老太太爱吃甜的,糕点总会多放些糖,现在尝着,却觉得没多少甜滋味。
贾赦应该是没有搭把手,荣禧堂住着,对老太太没多大孝顺意思。
前些时候,王熙凤已经在筹备贾赦的身后事,贾赦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人完全下不了床,血倒是没有继续冒。
估计没多长时间的活头。
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孙辈还要依托她,她自个的私房被拿去还了荣国府的欠银,现在就算再不舒坦,也得舒坦着过,多活些时间,撑到宝玉长成,否则宝玉也只会分出去,成为普通的白身门户。
薛元娘坐下时,王二太太热络着让人给她端茶,再无旧时的嚣张神色。
“不知林太太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贾老太太总觉得她来者不善,两个玉儿就在旁边玩着,宝玉将黛玉满心眼地放心上,黛玉也愿意跟他相处。
“也不为其他事,主要还是孩子的事。”薛元娘示意了下宝玉和黛玉那边,“我总觉得他们俩相处得好,不过我家是准备将姑娘留在家中,并不准备许出去的,就怕你们不知情,这才来告知。”
“你说什么?”王二太太直接厉声站起,“你想让宝玉给你们做上门女婿?”
“别激动呀。”薛元娘笑着安抚她,“所以才要告诉你这事,不然你们稀里糊涂的,还以为黛玉会嫁到旁人家,可不就耽误了宝玉。”
“林太太,可是有什么顾虑?”贾老太太蹙眉一问,“黛玉嫁给宝玉,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妥之处吗?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自不会有差错的。”
“差错的确不会有,可老太太您也知道,黛玉身子骨不行,嫁到外人家只怕是伺候不好公婆,也无力跟其他人相争,我们老爷的意思,也是让她在林府当家,好歹将林家血脉延续下去。”
就只有这么一条血脉,还要往外头嫁,才是真正的不仁慈,在谁家还能比在自己家里更好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如海都已经做出决断,肯定是不会更改的,贾老太太重重一叹,倒是王二太太反应更大:“宝玉,你还赖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走。”
薛元娘只是笑着,看着他生拉硬拽将宝玉带走。她倒是不急,等宝玉考不上科举之时,他自己就会上门来做女婿的。
“老太太,你瞧她,反应如此大,我也是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来说清楚,若是等孩子再大一些,感情再深一些,只怕更不好处理了。”
贾老太太也没有心思多说什么场面话,黛玉不能做宝玉媳妇,那还要去外头另寻一个,前头倒是听闻薛家的姑娘薛宝钗还不错,可以提供不小的嫁妆。
近些时候也不知商议得怎么样了,宝玉若是考不上科举,被分出去就是个普通白身,身上的家财都十分有限。
若是她和王氏的体己还在的话,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再仔细一想,究其原因,不就是因为她吗?薛元娘倒腾着,就把王氏给掏空了。
不仅这事,自从她嫁给林如海,林如海便平步青云,连带着江南的老亲们都回归普通人,前阵子还说江南乱起来,竟被几个姑娘捞走一大笔。Ur
隐隐约约,都有薛元娘的影子在里面,如今贾琏夫妻也跟他们走得极近,若非如此,对她们也不至于如此刻薄。
自从贾琏继承了荣国府,对荣庆堂就有诸多苛待,一应都只用普通之物,连茶盏之类的东西都按着规矩来,她一个老封君想要什么东西,还得自己出钱去买。
越活越没有活头了。贾老太太心中不开心,对薛元娘也更不上心,装着有些犯困的模样,人好似迷迷糊糊睡着过去。
黛玉走到她身旁,轻轻唤了一声,没得到响应,拉着薛元娘离开,直奔东院。东院里头,王熙凤早就等着她,同样儿女双全的她还是伯爵府的夫人,伴身银子也多,唯一不足的,便是王家倒了,需要她接济。
不过接济她大哥也习惯了,一月五十两才有得长久,太多了她也出不起。王家一大家子纯靠这五十两肯定过不下去,还是要好好经营才行。
“来啦,坐吧。”王熙凤笑得见牙不见眼,“从老太太那儿过来的?”
“是啊,怎么那边变化那么大?也不怕人说吗?”
“嗨,现在谁还说他们,大老爷不允许我也没办法,反正上头有人顶着。”王熙凤耸耸肩,并没多所谓,“大老爷还说了,等他快走了,就送二房一家子和老太太一起回金陵,宝玉要考秀才的话,还得从金陵那边考起来,到时候回去也是个问题。”
“真的这么说?”薛元娘震惊,“你们赦大老爷亲自动手处理掉这个事情?”
“是的,怕他们起坏心思,又想着夺爵之事,我儿才多大一点,若是贾琏和他都没了,这伯府自然而然就到了宝玉头上,你说这是不是有风险?”
王熙凤一丝半点风险都不敢冒的:“再说了,老太太若是知道了,也只会帮着掩盖,难道还会给我们做主?所以我也想开了,大老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自己的好日子里何必要加几个糟心的人进去。”
第98章 又在搞事情了
赦大老爷已经决定好为他们小两口扫清障碍,两口子心领了,自不会去跟他唱反调,等老太太都离开后,王熙凤觉得他们的好日子才会真正来临。
“今儿个我跟她们说了,黛玉只招婿这事,她们挺不甘心的,二太太更是气到直接带走宝玉,如果她当真不愿意,那边罢了。”薛元娘也没有强求的意思,“江南那边稳下来后,咱们可以跟薛二老爷那边再紧密联系一下,多个进货的渠道,继续做点小本生意。”
“你的小本生意我爱做,找我定帮你弄得妥妥当当。”王熙凤笑得美滋滋,“你跟我弄的那个小窑厂,可是让我好好赚了好几千两银子。”ǐe
“都是小生意,先试试手。”薛元娘只是个出主意的人,她赚得更多,主要是闲得慌,每天都无事可干,睡觉吃饭一两年工夫,人胖了一圈。
“那等你有大生意的时候,可别忘了我。”王熙凤嘿嘿直乐呵,总比拿出去放例子钱来得香,心里也舒坦许多。
闲聊着,荣禧堂来了个丫头,说赦大老爷要见林太太,请林太太去前院看看。
贾赦竟然要见她,薛元娘有点好奇,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这便动身去瞧瞧。
躺在床上的贾赦并没有过多的病容,的确应了他的病因,只是老死而已。贾赦见她来,单纯只是打量了两眼,他们是没见过的,只是耳闻其详。
“没想到,你还如此年轻。看起来更普普通通。”贾赦稍微坐起来一些,带着满腔的疑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我一直都是装的?”
“很简单,我只看别人是怎么对你的。”薛元娘笑着应声,“一家子愚昧之人不提,就说如今史家和王家,包括隔壁房的宁国府,摊上大事以后,无人在意的更多,落井下石的也有,你本身在漩涡之中,却能安然存活,又不被人束缚。”
“的确,除了家里,没人怎么着我。”贾赦感叹着,“还是二哥为我留存了颜面,我倒更愿意随他而去,省得留下来一直苦闷。”
“你一定要自尽而亡吗?”薛元娘好奇,“你不死应该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现在没关系,不代表以后没关系。”贾赦好笑得勾唇,“那么大的罪不承担,以后但凡有点什么,就会被连带着清算,人心难测,也易变得很,物是人非之后,早点离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好吧,你自己说了算。”薛元娘觉得有些可惜,“你一生所学,为何不愿意效力皇家?戴罪立功也可以,出去走走也可以,自囚很没必要,每一任帝王应该都喜欢开疆扩土,死在征战的路上,好过死在家里强吧,名声也好些,省得人说你是因为交情才上位的。”
“开疆扩土?”贾赦直接坐起来,还真几分正常人的模样,“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就是想为我的粮食找销路,不知道你知不知晓我在弄各种养殖场,种田种地都是全用耕牛和农具的,我准备让我的佃户根据我的想法来大片种植。”
“你的那些番薯豆子?”
“是啊,做主粮差点意思,绝对能应急。”薛元娘笑起来,“现在规模还小,迟早会越来越大的,你呢,要不要在外面征战,我都没意见。”
“在外征战?”贾赦兴趣不是一星半点,“怎么个征战法?”
“外头海域一直在打战,正是大炮加利船的时刻,还只是初期,我那儿偷偷买了一份地图,都是那些金发碧眼之人探测到的国家图。那船我也花重金买了一辆,非常好用,一般的船对抗不了这种级别的钢铁巨兽。”
“我知道。”贾赦闻言点了点头,结果那张地图,看着上面画着的不少国家,他们只是偏安一隅而已,“有这么多国家?”
“是的,大多数都是物广人稀之地,离得也不算远。”薛元娘嘿嘿笑着,“这份地图你留着,我想着先修路,把路修顺畅来,事情才有得办。”
“你这一出出的,每一个都是大手笔。”贾赦有些震惊,“哪里看来的东西?都是那群金发碧眼的人说的吗?”
“差不多,他们到处跑,难道只是为了来感沐皇恩的?”薛元娘撇撇嘴,“人家发现了新的聚居地,等摸索得差不多,觉得有把握能拿下的时候,自然会大举入侵,现在人家已经大炮架上船,以后肯定更加厉害,手统人均一个的时候,打得过吗?”
“打不过。”贾赦走下床,“你一直在研究这些东西?”
“没有啊,就纯聊天,听了一耳朵,百年之后我都没了,愿意弄就弄,不愿意我也做不成。”薛元娘并不强求,“王家据说有好些懂开船的人,他们便是靠海运发家的,现在没落了,大概也是因为船跟不上外面的人,很容易就被击沉。”
“你说得对,江南那边的倭寇实力都不容小觑。”贾赦再坐不住,“你提醒的东西很重要,我要去见陛下,好好说说这个事。”
“反正别说是我听来的,就说是你自己听来的。”薛元娘无所谓,站起身准备离开,贾赦这时候又叫住了她。
“你最近不要冒头,你们的做法毫无遮掩。”
“我难道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我做了也就做了,不让做的时候,直接收手也行。”薛元娘觉得自己坦坦荡荡,“我又不是你们,我赚几个小钱花而已,赚大钱那种谋国之事,跟我半点关系牵扯不上。”
“谋国?”贾赦捏着地图的手都紧了些许,“王家的人吗?”
“应该说是王家的下人。”薛元娘说完,笑了笑道,“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批,我向来很缺人,认识字的更是要留下的。”
“你早就……”
“有利可图,我比谁都起得早,但也只是起得早,后面的事我无力也不想去做。”薛元娘耸耸肩,“本来跟我也没有多少关系。”
薛元娘离开荣禧堂不久,贾赦着急上火写折子送出去,正在读书的贾琏都被他拉过来准备行装,他要去投奔忠顺亲王,倒要看看是不是薛元娘说的船坚炮利。
没给任何人反应,贾赦坐上马车出城后,乘坐水路直奔忠顺王爷所在的水军。待陛下震惊地给出回复时,人已经跑远了,完全不让拦的。
要去海外征战,还不需要他们准备军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最好是能抢来大批的粮食,近期天灾人祸越来越多,国库依旧要紧着点花用。
感受过薛元娘新买来的船,别说贾赦了,忠顺王都震惊不已,尤其是打起船战的时候,火炮发威,将对方直接击沉。
这种等级的船,竟然是买来的,甚至还在薛元娘她们的码头附近继续建造新的,在铁都受到管制的时候,出现了大批外来的铁器,还都是精铁。
看到这些的时候,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是什么都能买,只要给足银子,连造船的人才都能帮忙送过来。
不是没有人想过用舶来品换取金银,比如琉璃这些就是,可像这种东西,真的没有人去倒腾来。
开了眼界之后,才会开始害怕和震惊,如果对方用这样的船过来打仗,他们有没有反击的措施?
周遭走一圈,清清楚楚,难怪薛元娘想让他牵头去做,这种等级的大事,她插手的确不太合适。
莫非是觉得东西太贵,要他们抓过来后自己造,价格就会便宜许多?
陛下对这些所见所闻是有些忧心忡忡的,国外的变化的确很大,已经大到需要遏制的程度,之前上皇一直采用紧闭海运的形式,现在要开始一定的。
干了这么大一件事的薛元娘依旧美滋滋在筹备春日宴,两年过去,她的马场修建得七七八八,终于可以公开亮相。
这也是她自己建的,不为赚钱,只为有个地方可以玩,骑马蹴鞠都是最基本的,吃喝玩乐都不能少,她期待已久的棋牌都得上。
想想都觉得舒心顺畅,这个地方她拉了十几个太太一起建,花了不少银钱,好在不少东西是自家有的,便宜一点弄成功,现在终于到收割的时候。
春日里阳光不错,借着长公主的名头举办的宴席,玩的同时,也安排了各路人的相亲,蹴鞠场上男女分开,均分配好时间可以玩,玩累了休息一下,隔壁就是各种聊天休息用饭的地方。
今日是宴席,自然费用都是长公主出,薛元娘只收了个成本价。
王熙凤早早前来,得知这玩意儿竟然也是薛元娘弄的,好一通抱怨她不拉上自己。
她们家最近热闹成那样,薛元娘都不敢让黛玉去她们府上,自从贾赦连夜逃跑,邢大太太直接硬逼着贾母分家,贾老太太不愿意,被她扶上马车,直接送去金陵。
马车都是从贾府后门被推出来的,老太太都被灌了药,等清醒过来时,人已经上了船,周围都是邢大太太的人,宝玉是没能跟上的。
家财早就是分好的,邢大太太不跟她客气,三进的院子给了二太太,之后她的嫁妆,贾政分到的家财,还要扣掉还户部的欠银和王氏倒卖掉的资产,最后剩下几万两银子,邢大太太没跟她多扯,爱要不要。
二房除了被王熙凤保下的贾探春,其余全部被赶出去,公中早为贾环和贾兰也安置了分家的费用,姑娘一千两的嫁妆,哥儿五千两的安家费,还有后面宁荣街一套二进的宅院,如此,全部分家成功。
对这些钱财,没有人去扣,公中还剩下不少银钱,户部欠银大头还是老太太的库房和大老爷的私库。
被分出去的宝玉失了人照拂,身边除了几个丫头,姐姐妹妹全都不在,人一下就痴了,哭着喊着要回荣国府,要去找林妹妹。
薛家母女是准备上京的,如今只能住在薛家的宅院里,甚至比宝玉住着的宅院都大,这还上赶着跟王二太太一起吗?只是个罪臣之后,跟荣国府彻底分家出去了的。
相反,薛姨妈又要去跟薛二老爷走近一些,薛二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地位也越来越高,家里子弟又在书院念书,据说这两年学得不错,似乎过两年就能下场去考一考。
薛家如今整个没有跟薛二老爷硬犟的资格,他一个人也能闯下越来越大的家业,手里的人手从来都不缺,愿意跟他混的年轻薛家人早已经跟着一起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还混上了忠顺王的船,跟着去外面见识一下。
就算二太太混到如今地步,依旧没想过让宝玉入赘给黛玉,她绝对不会同意如此作为的。
黛玉似乎并不在乎,她年纪尚小,以后遇见的人也多,未必只能跟宝玉配。
第99章 快要结束了
热热闹闹的开场,热热闹闹的蹴鞠宴,流水席上各家都有个位置可以说话,薛元娘自己也到处凑乐子,她又是东道主之一,自然都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长公主的宴席办得漂漂亮亮,又体面有意思,好几桌叶子牌上了后,再没有愿意动的,还有那些纸牌,看着一般,玩起来实在有意思。
酒水也与众不同,各种各样的果茶,有热有冰的,糕点更是没见过的不少,除了此处,外头全都买不到的。
就是这份买不到,才更显珍贵。
直到傍晚时分,薛元娘站在门口送着各家太太姑娘回府,每一个都是笑容满面,总能找到她们喜欢的玩一会儿。
到底平日闷在家中太过无聊,除了上香,出来的概率太少。
一经开张,顿时赢了个满堂彩,薛元娘的名号彻底打出去,有需要的总归想要借一借这个庄子办宴席,没人要用的时候,也会开放,只要提前一天告知,都可以进门。
不少做姑娘家生意的店铺找上门来,想要里面一个小屋子售卖东西,光租金一月就能给她不少银钱。
所以,还是做渠道最香甜,一旦做起来,能躺赢很长时间。
忙活到如今的地步,薛元娘终于满意地将自己躺平下来,衣食无缺、儿女双全,连丈夫也是知理明事之人,只要不找茬,一切都可以忍受。
这样悠闲的生活,想就动一动,不想就不动,多得是人帮忙的日子,是薛元娘梦想中的生活。
黛玉依旧忙,小小的年纪人情历练越来越多,迎来送往完全不是问题,薛元娘不管事的时候,有事基本都找黛玉。
林宝儿读书之事她比薛元娘和林如海这对夫妻更加上心,每日陪着学陪着练,林宝儿才五岁,已经跟黛玉一起学习一年之久,蒙学都快学习完毕。
只要愿意学,薛元娘没什么太多操心的地方,最怕的还是孩子厌学,那得带着孩子到处研学,培养兴趣,当真麻烦得很。
贾老太太回了金陵,黛玉的行囊彻底从梨香院搬出来,邢大太太同样搬到荣庆堂去,很识相没有出来折腾贾琏夫妻。
贾琏夫妻住上了荣禧堂,门口荣国府的牌匾换成了荣伯府,经过一年的清洗之后,江南稳妥下来,甄家最终被彻底革职查办,贬为庶人,倒是全家留下一条性命。
号称四大家族在经过这一场动乱之后,外加吏部调派新的知府知州和县令,早已物是人非,除了几户还有郡王爵位的人家,其他几乎回归白身,在后续的讨还欠银中,又倾家荡产,泯然众人。
其中就包括贾珍一家子,贾珍的三等将军爵位被抹除后,宁国府被收回去,倾尽家产换上了五十万两的欠银,一家子人不算多,住在一个三进小院子里,就是曾经从赖家抄来的那一座。
手头只有些地契店铺,富贵度日没问题,还想如曾经那般挥霍是不太可能的,贾敬的那座道馆也跟着彻底坚持不下去,从山上下来以后,发现贾赦跑了,这才安心在家中待着,只是常年吃了丹药,身子骨差了不少。
仅仅四年过去,黛玉十岁的时候,宝儿第一回考科举,回到姑苏时,偶尔听闻金陵贾家的事,这几年那位老封君依旧健在,只是身边没人照顾,跟族里关系不睦,一个人活了那么长岁数,头顶超品爵位,倒是无人敢不给体面。
再大的体面,独居一人,又无太多银钱伴身,能有多大意思?
可她大儿子就在江南,偶尔路过时,也没有回老家,总听人说赦大老爷厉害,就是不够孝顺,但也有人说是曾经愚孝太过,如今回过神来,对老人家完全没有了念想。
她喜欢的另一个儿子贾政流放到西北后,也不知角落在何处,至少识得字,应该还能有个地方糊口,不去找的话,想回来是千难万难的。
王二太太教养的宝玉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却没有回过金陵,已经十二岁的年纪还不能考科举,连贾环和贾兰都偶尔回来过,即便没考上,却也仅仅差一点。
今年再考,十有八九贾兰能考上。
仅仅碍于名声,贾兰才愿意住在金陵老宅,否则他这辈子也不愿意跟贾家人再往来。李纨知道没人会在乎贾兰,又住在那么个吃人的地方,便跟着一道来了,在贡院旁边租了个小院子,等快考前五天,就把贾兰接出来。
这一场考试,林宝儿一举夺魁,经过如此长时间的学习,终于不负所托考上秀才,虽说没有得到小三元,廪生却是拿到了的。
贾兰也终于考上童生,只差一点就能中秀才,李纨也劝他再磨三年,明年秀才还能考个好名次,以求谋个不错的名头,毕竟也不算大。
宝玉和贾环都没来考,贾老太太的开心很有限,等考完后,只通知了一下贾家人,李纨便带着贾兰离开金陵,回京读书。
回到京后,打听一耳朵贾宝玉的事,他依旧不爱读书,二太太用尽手段,哄着陪着,还是不愿意读,身边好看的丫头都被赶走,他便不吃不喝,人跟痴傻了一般,又记得林妹妹,偶尔甚至还会跑到林府门前,痴痴望着。
他如今跟林妹妹千差万别,招婿都不一定能看上他。可黛玉还是顾念旧情,将他放入府中,这一放,便彻底不愿回去。
经济仕途他不想要,只想跟姐姐妹妹一道活着,黛玉的身体被王夫人下过药,如今越大症状越明显,府医说了,她估计子嗣会很艰难,想要招婿,不上进不说,还满不在意后嗣。
可以挑选的人选又窄了很多,想来想去,都没有宝玉贴心懂事,黛玉偶尔还想,若是宝玉不听话,打一顿也行,压住他不难,敢在林家乱来,有他好果子吃。
王二太太上门来寻宝玉,宝玉死活都不回去,非要入赘给林家,再不跟黛玉分离,黛玉让人堵了他的嘴丢上马车,若再敢乱说话坏她名声,她是绝对不要宝玉的。
宝玉也清楚,没有搞定王二太太,黛玉不可能跟他再有任何交集。只是,王二太太身边只剩下他一人,很清楚黛玉故意如此,绝对有报复她的意思在,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这么一闹,又是好几年,宝玉来来回回在林府门前晃悠,林府并不让他进去,王二太太也由着他,反正绝不松口,等黛玉及笄那年,宝玉突然带着自己的卖身契到林府,想要将自己卖给黛玉做入赘女婿。
白纸黑字写着的,自己按了手印,王二太太知道的时候,急匆匆赶来,生拉硬拽依旧不走,口里只念叨着林妹妹要走了,要成为别人的人了。
铁了心不走,王二太太说什么都听不见,那卖身的契约被薛元娘做主拿下,又交给林如海,让他去官府过手续。
如此,宝玉终于是林家的人,薛元娘给了王二太太一千两银子,就当是买下宝玉的钱财。王二太太如何肯,哭天喊地要林家陪人,林如海看得舒心畅快。
他想要的不过如此。
最后的儿子也不再属于她,王二太太失魂落魄,突然能理解贾老太太此刻的心情,最终竟真的回了金陵,住在金陵老宅之中,贾老太太听见宝玉入赘林府后,并没有太大的伤心之处,宝玉一直没来考试,她心中已经有数。
老二那一脉有贾兰就够了。说到底,依旧只有珠儿一脉争气。
贾琏虽然没回金陵,但他本身有爵位,后头领了荫庇,去国子监读书,这些年的苦读下来,考秀才没有问题,随着舅家到处游走之时,学习到的朝堂处事也多,还需要磨砺一下,就可以直接考举人。
能考上举人,就已经是祖上开恩,他毕竟读书读得晚,比不得众位师兄们读得深入。
春去秋来,在一派欣欣向荣之时,贾赦跟忠顺王炸开一个大锅,浩瀚的船队带着无尽的财富和粮食归来,将周遭之人狠收拾一顿。
航海的地图越画越精细,大炮是有一个还想有更多,小口径上来就想来个更大口径的,国内不好倒腾来的钢铁,国外非常多,他们总能找得到想要的东西。
十几年的海上通行,两人见识都不太一样,一个热爱打仗,一个喜欢未雨绸缪,一拍即合全是奋斗之年。
最关键还是无人约束,远离过往的是是非非,全都烟消云散。就像薛元娘当初说得那样,还有大片沃土还没有被种上地,他们国内已经想买地都买不到了。
他们甚至都不明白什么是地广人稀的滋味。
登录好几天才能找到人的感觉,还有大片荒废的黑土,他们看得几乎要流口水,更别提自己就能长得极好的稻米,看到都是心动。
想要,也想得到,谁不给他,他们就开干。
所以,这次回来还要调集军队,大炮也得换新的,皇帝必须支持。
作为支持者,薛元娘赚得盆满钵满,她要的人都给带回来了,那可是人才啊,虽然正值落魄,她可以给予的支持绝对不会少。
也因为这样的暴利,所有人的眼光顺着就转移到海外,粮食不够就去外面种的呼声越来越高,气候眼见着不算太好。
礼部不经意间捡了个大便宜,跟番邦结交之事他们才是主力军,陛下言明国库空虚,只能拿回来,绝对不能拿出去,还有贾赦他们的船队肯定是供不起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要供应,连带着当初贾代善手底的培养出来的兵都被贾赦拉上来,最是喜欢抄过家的大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