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开始做生意了


    林宝儿上学之事,有林如海亲自登门拜访,旧情犹在,对方也隐约听到点风声,事情没有波澜就确定下来。


    每日马车需要一刻钟左右才送得到,院子里这便养了两匹马,未来林如海去点卯,林宝儿去上学,算算时间,都是差不多的时候。


    随后,林如海带着薛元娘四处走动起来,一来介绍给大家看,二来也为薛元娘正名,薛元娘的确没有那些夫人那么咬文嚼字,跟贾敏也截然不同,在外倒还算是个爽朗的模样。


    别人隐晦的话语,她全当不知晓,只要脸皮够厚,谁笑话她,她就能笑话谁,千万别想着她会给谁留颜面。


    直到快走那日,需要筹备一个小宴,林如海邀请了不少同僚和同窗,翰林院和户部、御史台的人都有,大家也明白有御史在场,需要注意点分寸,剩下的便是让薛元娘安排席面。


    林如海本想请个人帮忙,结果薛元娘并不需要,席面什么模样的,外头酒楼一清二楚,他们的厨子常年给各个府里帮忙,什么规格的手拿把掐。


    也就那顶级勋贵家中的规格要高一些,像林如海这等还未归京的三品之家,含蓄一点,不要过分张扬才好,再给两个特色的菜,一桌八个人,准备十二个菜,荤素汤品点心小菜搭配着来,应该简单。


    酒楼给出来的价格还算合理,试过菜后也还行,如有问题林家的厨子也能做,实在不行向其他酒楼借厨子,总不能让她被临时撂摊子。


    曾经几千人的大场面也办得齐整,现在上百人的小场面不会害怕。折腾得差不多,女眷那儿也隔得仔细,切莫冲撞了。


    引导的上菜的,还有惯席面,应付客人失态的,全都安排到位,林如海没有插手,林府登门那日,就只在大门口迎接。


    客人下了车,就有仆人帮忙牵引马车去后门停靠,林如海笑脸相迎,女眷在二门处被薛元娘引到内院安排好席位,陪伴的丫头就一直在不远处,只照看那一家人。


    人来人往的,后院坐镇的邓老封君终于到来,辈分高,家中子嗣出息,能被林如海邀请来,还是看得林老太太的脸面。


    黛玉和宝儿收拾得干净得体,两个天仙班可爱白净的童子格外惹人怜爱,林府的子嗣一直都艰难,能有一对儿女尚且难得。


    邓老封君拉着薛元娘,一一介绍了各家的夫人,为了方便记住,暗地里都准备了画师,简单画一点画像,后头方便回顾。


    薛元娘到底是没有请戏班子,只是安排了不少花来赏玩,投壶之类的游戏也备着,瞧着大家玩得还算开心,她心心念念的那几个夫人也在,今儿先打声招呼,后头再细聊。


    一场不大不小的宴席,办下来不算轻松,至少没出什么事情,考虑周全外人也没得说,就算是个乡下妇人,能办好席面能撑住场面,把两个孩儿教养得不错,当个正头夫人也是合格的。


    前院林如海对薛元娘也提过几嘴,全是夸赞,没有半点不高兴,别人瞧得出他是真心实意的,还惊讶于林如海突然续弦的太太竟跟贾敏完全不同,且还一样受到重视。


    也不知是不是林如海比较体面,对太太一直都如何不错。


    几个御史仔细看过,没挑出什么毛病来,虽说妻孝没守多久,但也听说是岳家安排的,岳家有意如此,外人更挑不出理来。


    一番叙旧,拉近十来年未曾相处的生疏,大家问他后面如何打算,他只提一嘴会回京,众人便心中有数,就看陛下后面会动哪里,大概率本该是户部,但户部两位侍郎年岁都不大。


    有些在吏部主事的,一想到吏部最近的变化,心中猜测,若是林如海当真去了吏部,那真是前途无量。


    等人一家家送走,仆人在门口一家家对着名单数,确认全部送走,院子里才开始收拾,林如海笑眯眯回到后院。


    “今儿席面置办得不错,没出什么乱子,听说指引也很到位,不少人夸赞你周全会办事。”林如海想着之前贾敏置办的席面,场面比如今的要华丽不少,基本都是按着勋贵的做派来,什么好的都往上放,无形中拉开了他和同僚们的距离。


    今儿的就很好,不过分张扬,也不会太过简陋,有两道还不错的招牌菜,前院还给准备了好酒,噱头是给足的。


    邓老封君走的时候,还特意跟他说,他的新太太会办事,知道给他做脸面,而不是彰显自己的脸面,如此,做林家的太太是合格的。


    薛元娘才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事情完成了,没有人找她的茬就行,林如海马上要回江南去,行李什么倒还好,宝儿上学接送也有人送,主要是他学习的事,得眼里教导起来。


    看管人读书,这就是个头疼的问题,轻重都不好,时常出去走动放松放松是必要的,这也得好好规划一下。


    山林野趣,鸭舍果园,慢慢弄起来,别有一番意趣,主要还是自己也想去玩一玩,一直带在林府多无聊?跟别人一起干事情轻而易举被人逮到。


    去城外踏青,相约游玩,就不容易被人看到行踪。


    自己研制,或者在外头购买了些许,手头上的硝石已经有几百斤的量,大概可以做出百斤左右的冰,如果再加上她挖地窖藏的冰,维持不全部化掉的程度,大概也能有个上千斤冰。


    硝石还可以反复利用,继续囤积便好。


    一两银子一斤,那就是上千两的利润,多来几个人一起干,把方子掩护好,利润她少要一些,再没有比跟她合作更有前景的。


    大不了她出库存,做批发生意,一斤半两银子,至于怎么卖,他们自己看着办,相信她们至少能卖到三四两一斤,她还可以帮忙送货,多省心省力。


    不能多赚,方子也不是多秘密的事,不少人家都有,不过是个稀罕物,找几个搭伙的,有人背书,赚几个零用钱而已。


    为了卖得噱头,卖个冰激凌、卖几个雪糕、做点冰碗,搭配着一起卖,也可以往酒楼送冰激凌求,这就很好。


    总之不会亏本,可以做两季的生意。


    带好了材料,选定了铺面和仓库,验收过都不错后,第一个就往工部侍郎府上送帖子,工部侍郎府上原本与林家交集有一些,但并不多,非年非节要上门拜访,本还在犹豫的。


    不过好在林如海可能要升迁回京,又听闻是第一回送帖出来,于情于理不好开个坏头,也就应下了。


    薛元娘准备很充分,笑眯眯带着样品上门,进门送上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再让徐嬷嬷抬着木盒子去后院见工部侍郎陈夫人,陈夫人娘家是御史出身,性格比较直爽公正,侍郎大人也是干实事的人,鲜少有空在家中。


    正因如此,一直都没有什么进项,


    陈夫人对她的来意不是很了解,见她提来一个大箱子,便更是惊讶。


    做生意爽快利落些,也省得让人觉得心有算计,薛元娘见她往来,便把箱子打开。


    “陈夫人,我今天来呢,就是想找个人一起搭伙做一门生意,给自家多点进项,像布匹棉麻、粮食造酒之类的都不太擅长,便只想做个冰的生意,夏日里自己也要用,买又很贵,自己做也要费点功夫。”


    一听要做生意,陈夫人本心是拒绝的,薛元娘挥挥手,压下她的顾虑:“您先听一耳朵,若是不好,我当场就走,也不多劝一句。”


    “你说吧,我听着。”陈夫人教养还是极好的,微微一笑,由着她说。


    “这东西的方子古书上就有,虽说各家都藏冰,那也不是想怎么用就能怎么用的,想用来冰镇着屋子,一日日一缸缸地用,铁定是不够的,我便想着自己造一些,咱们开个冰饮的铺子,做点这个冰丸,十几文一个的东西,普通人家也能尝一尝。”


    薛元娘递过去一小串,用蛋卷裹着,也就两指大小,拿着就能吃。


    “铺面后头开个仓库,专门卖冰,一斤半两到一两银子,咱们一日可以卖个百来斤,也不多卖,不影响旁人卖冰的营生。像这种冰的吃食,我还准备了不少,你看着一盒子甜水,加了牛乳、糖和一些果子,冰镇后挖一勺,就可以直接吃,送去给酒楼,再送几斤冰,半卖半送着来,一盒就卖十到十五两银子。”


    “若是开个胭脂铺子、花儿朵儿的还需要那么多原料,这个只需要一点这个就行,还是古书上记载的,主要就是价格低廉,咱们主要还是做个花样,赚个运送和制作的劳苦费。”


    “夫人您看,一年如果按几个等级来卖的话,赚个四五千两没问题,咱们找四五个人,一人一年也就一千两银子的生意,少些麻烦,添个进项。”


    陈夫人看着账,按着她们往日买冰的惯例,半两银子一斤绝对是便宜的,大多数都要五到十两银子一斤,她们家的藏冰做得并不好,到夏天顶多能维持一月左右,还得在最热的时候才可以取用。


    老太太身体大了,这些年夏天是真的难熬,她们又没银子买冰,老爷是咬着牙一年买个十来斤,就给老太太做一点子冰镇果子,尝尝味而已。


    一年一千两的生意不算大,再如何被人置喙,也才一千两的生意,半两一斤这么卖,就真的只是赚个辛苦费,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卖得那么便宜,就不怕别人说吗?”陈夫人很不理解。


    薛元娘微微一笑:“我们又不做零散的生意,都说了是赚个辛苦费,她们自家成本应该也有上百文,我们一百斤以下的都不卖,只卖给那些专门做冰块生意的,还有用量大的人家,像能买得起一百斤冰的人家,若是按市价卖,那得是什么人家?大概率也就卖个一两左右,咱们定在一两不到,他们也还有得赚。”


    “这个成本怎么样?”


    “就是水和这个材料,还有些车马费。铺面和仓库都选好了的,我就拖大一些,全部由我这边出人出力,咱们按照市价给租金,到时候按月咱们分银子。”


    “你明明可以一个人做,为何……”陈夫人不明白。


    “我一个人做是好,但是后头也怕有人找茬,如果有四五家一起,那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规模,谁敢来找我们的茬?”薛元娘很坦荡道,“工部侍郎你们家能直管徭役,地皮流氓不敢闹到你们那儿,我还准备找一个御史家、兵马司李家,还有国子监祭酒家,都是清贵门第,但是不好做生意的人家。”


    “尤其是国子监,里面读书的人家多,一般不会得罪他,御史也是,闹得太难看会被告上去的。”


    “我也想好了,咱们几家都不算太富裕,才图这千两银子的进项,到时候各家半卖半送一些,面子上过得去也就好了。”


    陈夫人点点头:“这倒是,总比送我家老爷的字要强得多。”


    “咱们成本不多,一月三百斤的供应是可以的,五家就是一千五百斤,咱们合伙做生意,规定好的,就按部就班地做,到时候丑话说在前头,铺子开起来,每年都有进项,多好。开到一半崩了,再一人一家去做,也是麻烦事。”


    “很是这个理。”陈夫人点头,“一月三百斤怎么也够了。”


    至少老太太那屋里今年夏天可以多安生点,大不了就在主屋和老太太屋里弄两个凉些的屋子,她们家还有藏冰。


    “这个原料,你是从古书上看到的?”


    “对的,水我到时候都用煮沸的水来做,如果要好点的,就用山泉水,当然,这个得加价,我那个院子里就有井,不缺水的。”


    一同安排都很妥帖,陈夫人还是没有直接拍板,这才刚刚新年,她得跟她家老爷说一声才行,想来她家老爷孝顺,不会拒绝这个事情。


    出师大捷,也是坦坦荡荡不怕人说,铺面和仓库随时可以去看的,如今已经开始在大量藏冰了,不求它能藏到什么地步,有个现成的冰库就好了,省得到时候化得快。


    林如海还没走,就已经弄成一件事,等他差不多要走的时候,才跟他提及此时。


    五个夫人,工部、御史、兵马司和国子监祭酒家,再有一个吏部侍郎林家,天然就可以形成一个同盟,都还是苦哈哈的人,都是坚定的保皇党。


    不说立场全都会走一起去,至少会留点情面,否则生意难保,分崩离析,再想越过她去做这个生意,只怕还不好办。


    她可都是打上标签,熟悉了客源,一应都是她送得货,服务必然是最到位的。


    第82章 生意日渐红火


    林如海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心里惊涛骇浪无法平静,闷声干大事,利益上的同盟他是不信薛元娘会就此罢手的。


    有些事,有了开头,就会一而再再而三,这几个人原本也是清廉之人,也是坚定的保皇派,在如今的朝堂之上,左右逢源不了。


    这种事情就算没赚到银子,自家有点冰块也是好的。也不知道薛元娘哪里看来的方子,记得古书上的确有记载过,但具体从哪里找,实践一下还是极少会真的去做的。


    再说,古书也珍贵,现在做冰块生意的人家不是皇商,便是大户人家,普通人估计连原料都弄不来。


    “你能做成也行,做不成也无所谓,我这边也在规划。”林如海这几日走访各家,本身就是为他回来后造势,好更快地融入进来,相应在江南自然也会有所部署。


    十来年在江南,不可能不留下一丁点东西的。


    回江南的官船之上,林如海看着岸边越来越远的薛元娘,两个儿女都没接回来,也少些离别的伤感。薛元娘根本没有丝毫伤感之意,甚至还更显轻松,少了个人管束,也少了需要照应的人。


    既然出来了,薛元娘没准备直接回家,转头去了荣国府后门,将林黛玉和三春都接出来,硬扯上王熙凤,一道去郊外参观她的鸭舍。


    她后买的庄子不太能种地,都是沙地和山坡,再带上一小片中等的良田,水源一般,并不怎么好,还得打井和引流一下,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能干的事。


    山上的草和果子树都是种好的,刚发了芽,瞧着光秃秃的。沙地在研究怎么种西瓜,估计产量也不会有多好。


    鸭子是真没少养,鸭毛都要处理好藏起来的,隔壁不远处还有个猪圈,专门养猪,瞧着一整只一动不动躺里面,不是吃就是睡,估计用不到一年就能出栏。


    那真是挺好的。


    稍微远一点,靠近水源的地方,准备种麦子和玉米,北方种稻米估计是不太能够。这里的农具是不缺的,有专门的匠人去制作,纯流水线的产品,出来特别快,培养能干的匠人也快。


    暂时还没有准备去外头售卖,准备自用先。


    东西没多少,景色还不错,弄个小小的野炊,东西都是现成的。


    小孩子嘛,还是要跑跳玩的,又是在自己的庄子上,喂喂鸡鸭猪,看看大鹅,都挺不错的。


    真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在草地上放着风筝,王熙凤都觉得日子一下子惬意安祥起来。


    到时候圈出个小马场来,就养些普通的马,多搭几个观众的台子,能办个小型的蹴鞠活动,总比在家中办宴席要有意思一点。


    京中大部分人家都会办宴席,难得的交流时间。黛玉也得多亮相,表现出足够优秀,再铺垫好,把合适的人招婿,打出名头不想让血脉外流,也免得别人多嘴多舌。


    她们这些夫人们往后走动肯定频繁,完全不必拘泥于林如海的社交圈,估计也不会有人说她跟谁走得太近,是因为夫家的原因。而且人人都走得近,那基本也就没人跟她走得特别近。


    维持一个周全但没什么文化的人设,跟王熙凤走一个风格就好。


    再做个相亲场所的负责人吧,这是她给自己的定位。活动啥的她都可以办,免得姑娘家出行不方便,姑娘家喜欢的秋千、毽子还有叶子牌都准备一下,还要有小孩子玩的,有孩儿的太太姑娘也能过来。


    这些都是后话,先留着地再说,至少三四年以后,林如海站稳脚跟,才能办个大点的宴席,在此之前厉害点的人家未必会给她这个面子。


    在院子里烤肉已经是难得的体验,三春几乎没有接触过田间,玩闹起来笑得格外开心,王熙凤被薛元娘拉着来当帮手,规划好那块地要干什么,这么好的能人,可不能把她放过去。


    被拉着到处跑的王熙凤没比小丫头们好多少,算是服了她的,点子真多,还稀奇古怪的,瞧着却能办成功,若是有这么个好玩的地儿,能跟闺中好友相聚聊天,那真是舒坦的。


    贾琏如今一直在家中,薛元娘催着她多运动,赶紧生个孩子,免得后面累够呛身子骨吃不消,趁着年轻,想生的时候就赶紧生,她们家老太太还是喜欢嫡出的孩子。


    若是贾琏一直没有儿子,老太太也会改变嘴脸,甚至会拿捏着这个,让王熙凤下不来台。


    就算她不想贾琏袭爵,老太太估计也不太可能让贾琏断嗣,只要王熙凤身子骨不好,可能就会让她悄无声息地没了,再抬回来一个小门小户的,如邢大太太一般的人家。


    人肯定是没有王熙凤体面的,王熙凤又不能跟薛元娘一样出去抱养一个,该生还得生,趁着贾琏每日在家中读书的时候,免得他又出去外头浪荡。


    满面春风的王熙凤竟也有羞涩的时候,估计最近被滋润得不错,气色好了很多,邢大太太管家还是有一手的,老太太当初选她,就是因为足够小门小户但还是会管家的,大太太抓住理就是一顿狠手。


    该打的打,该训的训,该罢免的直接罢了,就像迎春身边那个奶嬷嬷,没什么用还偷鸡摸狗的,直接就给打发去做粗使婆子,半点脸面没给。


    没了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挟制,府里的丫头婆子好管很多,总不至于天天要去主子那里告状,告了一次被拦下,再来直接发卖出去,也就安生了。


    王熙凤看着大太太管家的那一手功夫,暗叹她自个还是太要脸了,大太太这种直接撕破脸的打法,她总不愿意干。


    府里赖家和周瑞一家都已经处理掉了,剩下的轻轻放过,但又准备恩放一批,上了年纪的大丫头们还没找好人家的,基本都恩放出去嫁人,嫁个平头小子军户屠夫之类的绝对没问题。


    按荣国府如今的情况,养太多奴仆确实不能够,赏钱更是少之又少,自家主子们想用点好口粮都不太能够,再荣养奴仆根本说不过去。


    节省一点,日子还能富贵潇洒着过,还想维持老荣国公在世时候的风光富庶,那是万万不能了。


    朝廷把宫里安排省亲的事都一一告知后,最终还是允许各家借银子建省亲别院,只要娘家人去宫里提议,建好别院安排出宫的时日,便可允许将银子借走。


    这不,省亲之事人尽皆知,只有半年到一年的筹备时间,虽说不拘泥于别院的等级,但太差肯定说不过去,娘娘从宫中回来,也颜面无光。


    所以,大多数人家还是选择建至少公侯级别的大院子,本身也都借了户部的银子,白得的一处寨子,还肯定没人想过要还,那么多人都借了。


    宁荣二府借了二十万两银子,算上之前的八十万两,一共欠户部百万两银子,贾珍父子美滋滋无所畏惧,从未想过要还银子。


    贾赦手里拿出大观园的图纸,自己单独出了五十万两,要建这个皇家级别的别院,贾珍觉得他是疯了,要建这个别院,那不得倒贴钱进去?


    二十万两银子已经能建一个不错的了。


    可消息上报上去后,元春的位分又提了提,变成了贵妃,甚至还给了一点宫权。这些都是陛下亲自恩赏的。


    大多数人觉得,陛下如此,便是在奖赏宁荣二府忠心,能建如此高规格的省亲别院。


    不知其他几家如何说,反正后头建了高等级别院的人家,基本都升了位分,京中各种物资紧缺,王熙凤原以为她们一起建的窑厂会出问题,结果并没有升起什么波澜。


    等农闲之时,整个窑厂没日没夜地干着,家里老人孩子都出动,多造出一块砖瓦,就多分一点银钱,想自己造好了去卖的,想想那个运费,还有自己能不能卖出高价,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她们家这个分三六九等的砖瓦,还是中低档的卖得多,高档的也有买,到底只有一个窑厂,两个村子的人就算每日这么干,也只能做出来那么一点。


    那些村子里的人也做个计算,就这么点时间自己单干,或者半辈子在窑厂里都有的干,肯定是后者更好,现在只需要做,就能分到不少银子,主家结算都可以用银子,不需要用铜钱去换银子,那肯定能节省许多花费,交税的时候就容易许多。


    时日炎热的时候,冰场也终于建好了,冰激凌球很是吸引一波风潮,她们卖得价格有高有低,有精品有老百姓也能吃几口的,传播的范围极广。


    冰块批发的生意做得也顺理成章,有几个大户人家觉得很便宜,便从她们这儿定下几百斤的货,每日给她们早晚各送十斤去,按这个量送,一个月的冰都需要三四百两银子。


    偶尔送一些新品的冰激凌过去,再按时送过去,这些人家也没什么话说。


    这才五六月,等后头越来越热,冰块生意肯定会更加好办。


    看着一月就入账两三千两银子,扣除掉所有花费,各家一分,到手也有四五百两,冰激凌的生意其实做得更好,那铺子里的银子照样分,只是分的比例她要到四成,到手竟也有上千两银子。


    跟她合作的夫人们看着手里几乎是白来的上千两银子,再看着每日早晚各给送来的五斤冰,还有些试吃的冰激凌,瞧着生意应该是相当不错的。


    等薛元娘又拉着她们一道去做布匹生意的时候,抵触小了很多。薛元娘有江南的货源,能将江南时兴的花样送过来,但她必须组合着才能卖,买多了还可以陪送一瓶香油熏衣服。


    那味道比一般的熏香要清淡一些,就算熏的时间短,倒在衣服上也不会留下多少痕迹,留香也很久。


    这香油是非常贵的,外头铺面里卖得至少三四十两一瓶,没在铺子里买够个三五百两,那肯定是不送的。


    如此一个掌握着稀缺货源的铺子,可想而知生意不会差,连外头极为难买的蜀锦她都有,可见在江南也找到了帮手,旁人是比不得的。


    薛二老爷从善如流跟着她一道进了京城,酒楼和铺面原本就有的,跟薛元娘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结合,生意更加好,也方便他们跟忠顺亲王再处处关系。


    仅有两个铺面,一月已经能进账上千两,以后稍微不是那么火爆的时候,一月上百两应该还是做得到的,银钱肯定不会缺。


    薛元娘这么倒腾出来风潮,也让不少人看在眼里,眼红也没有用,她们暂时没跟林家有什么深交,而且也就上千两的生意,对那些顶级勋贵人家,还不够一年的月例银子。


    第83章 贾政VS薛元娘的娘家,都头疼不已


    在这种忙忙碌碌的生活中,薛元娘在京中也算是个人物,大多数人都慢慢知道有这么个利索人,也有嗤笑她爱做生意这种事情,大体不过是嘴上酸着,挨不着她什么事。


    待林如海再一次带来近千万两银子,被陛下安排做吏部侍郎后,才真正地有了自己的地位。


    林如海本身就是懂科举的,也是从翰林院中打拼出来的,该读到什么程度,能够给自己积攒名声,没有日复一日的苦功是万万不能的。


    虽说林宝儿才三岁,但他本性并不好动,坐得住,只是背书上需要引导,好在夫子讲学生动有趣,并不是外头那些呆板教学之人,引经据典生动非常,更喜欢看人家挖空心思辩论。


    文臣哪有嘴皮子不利索的,一个课堂之上,人人进度不一样,但对这个互相斗嘴的阶段尤为欢喜。


    大的展现了才华,小的愿意下苦功好好嚼碎书中之物,对经义文章破题都有大大的好处,文风很好,教出来的学生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愿意努力用功的,也待不了两年,自动就会退去。林如海当初便是里面的杰出人物,宝儿也不能坠了他的名头,原本不在还好说,如今已在身侧,怎么能不日日检查他的书背得如何。


    他本擅长破题,自然能从各个角度问询,并不比夫子差不多,宝儿进学半年将蒙学学得七七八八,进度算是快的,基础没打磨完全之前,只能稍稍了解一点其他的杂学。


    薛元娘一概不知,黛玉两头住着,王熙凤的意思,也没必要这么整天来来回回搬家,老太太还是喜欢姑娘家去府里玩的,说不好三天两头地来接,还要专门安排屋子。


    不知怎的,宝玉还是跟她玩到了一处,不求上进的宝玉嘴巴是真的甜,对每一个人都很好,但都比不上对黛玉的,最主要的,他能感知到冷暖,会察觉到黛玉的问题,能把自己当姑娘家去揣摩。


    黛玉自知这点,有意思地问他要不要走经济仕途,听闻他极为反感,便更觉得有戏。


    相较其他不求上进者的容貌和秉性,宝玉当真算得上好的,就算日后分家出去,五品小官的嫡子来给她做赘婿,那也是她赚了的。


    老太太更加欢喜看到两个玉儿走得近,林如海如今是个如日中天的模样,有这样的岳父帮衬,再没有不妥帖的地方。


    年纪还不算大的宝玉正是好颜色的时候,满屋子的漂亮丫头,身边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嬷嬷都没有,王氏和老太太都疼他,就算二太太再做错事,也赖不到宝玉头上。


    唯一让他不舒坦的,应该就属荣禧堂的那个小书房,自从贾雨村来了以后,读书有贾琏看着,贾兰和三春、黛玉都进学了,男孩们自是要学一整日的功夫,姑娘们一日就学一个下午。


    就这一日的时间,宝玉得了贾雨村和贾琏更多的关注,至少不能发出响动影响旁人听课。每个人的进度都不一样,其他人都是按部就班推进,唯有贾宝玉的进度一直落在后面。


    贾雨村有心好好教,却也实在没那个能力改变贾宝玉的本性,还不如在贾琏这个看看能不能得到好处。


    几个姑娘明显都更加聪慧,每日只学半日,蕙质兰心的姑娘们进度也没有比别人落下多少,早上学习女红管家,都忙忙碌碌,没有时间多想。


    要论努力,贾琏和贾兰是不相上下的,都憋着鼓气,家里人不说什么,机会难得却是深刻了解的,只要是贾雨村让他们做的,没有不努力完成的。


    唯独这点,让贾雨村还有些许欣慰。


    林如海带来的银子,再一次将国库填满,旁人再想借银子,那绝对是借不到的,有了银子,各部都松泛一些,宫里也无需那般节俭,宫妃们的首饰也敢带出来。


    竟真有一副难得的盛世之像,至少上皇是如此想的。


    整个朝堂谁不感念他的仁德,京中热热闹闹各处都是修整省亲别院,各大商铺都想着分一杯羹,怪石花草都有些供应不上,京都附近的百姓都得了好处,各处都要做工的人。


    日子越发炎热,屋子里有冰也还是闷热一些,没有空调的地方,夏天想舒坦那绝对是不能够的,想避暑也不行,林如海还在呢。


    薛元娘心里烦躁,想着找点事情做,就使唤人去老家那边看看,半年过去,不知道那边变化怎么样,柳氏偶尔使人送来零星一点消息,她后娘老蚌生珠,又得了个新儿子,她大哥摊上了官司,在牢中受了罪,脚跛了。


    具体没说明白,她颇为好奇。


    上任吏部侍郎后,林如海去衙门没多久,便主动为她求来诰命,这个诰命下得很快,三品的夫人,只要林如海不获罪,能保她一世都不会被随意对待。


    打探详情的还没来,老家那边的消息陆陆续续又传来一些,说好的一年一千两银子,却怎么也不够花似的。


    她的卖身银子五百两还能好好积攒家私,这一千两置办了大房、买了仆婢,也不在乡下继续待着,半点活是不准备干的。


    到了县衙,有林如海这等岳家,得了不少人的讨好,自然日渐嚣张起来,口袋里剩下的银子不多,想去柳氏的铺面取银子,连柳氏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人轰出去。


    闹肯定是闹过的,柳氏的铺子,又不是薛元娘的铺子,闹起来直接让人把他们丢出去,半点情面没有,平白丢了个大脸。


    等贾政上位后,想着是原配娘家人,刚有些顾忌,歇了闹腾的心思,可囊中实在羞涩,便盯上了一家铺子,想着先盘下来,等年后的花用到了,再给人家银子。


    对方也不吃这套,没见着银子是不肯卖的,压价也没有任何可能,一家子青壮惹不起的。


    最终,又盯上了商户人家,只守着个姑娘过日子的一对母女,这俩可都是凶悍的,眼光也是高得很,断不可能跟他们这一家子结亲。


    事便闹到了刚刚上任的贾政这儿,县衙的师爷刚说是薛元娘的娘家人,最好别下死手,可那对母女却狠心,真的在衙门口撞晕,哭喊着求告无门。


    简直是将贾政的脸往脚底踩,成了一副欺压百姓的模样。贾政在那一刻,感觉所有人都在指着他护着薛元娘的娘家人。


    再一想薛元娘那泼妇做派,根本配不上林家的家风,贾政打心眼里厌恶这一家子。


    原配家的兄弟护着继室家的人,怎么想都不太对。


    这不,就传唤上公堂,两母女有人证有物证,连媒婆都反水做证,说是被薛元娘的大哥逼迫着上门说媒,一副要逼着人绝户的架势。


    贾政何时处理过这些事,人证物证都有,师爷也说该判的,这便当堂将薛大哥给押入大牢,关满半年再放出来,薛家其余人尽皆赏了十个板子。


    事情传出去后,一听前后,大家都以为贾政是青天大老爷,往日积压的案子,一件件翻出来。能犯事一直处理不了的人,不是当地的地头蛇,便是匪徒,连乡绅之家都是可以处理结案的。


    解决不了,人群散去,贾政焦头烂额,总觉得心里不舒坦。可守备也说地头蛇难处理,想要一网打尽,只怕不易,还会惹上麻烦。


    薛家大哥入狱,其余人基本都挨了板子,正把薛元娘一家子吓得够呛,寻了柳氏想要打听薛元娘的住处,她们是想举家去寻薛元娘的。


    至少有薛元娘在,还能给她们跑动一二。


    柳氏哪肯让他们去,面都没出,警告她们再闹,往后的银子自己去找薛元娘要。她的码头建得好好的,贾政刚来不久,就要歇一会儿,传出去便是银子周转不过来。


    事情报到贾政耳中,贾政一问,可能要耽误很长时间,说不好会拖到几年之后,他这政绩就白白要送给下一任的县令,这如何使得,便做主可以提供银子,他也不吃亏,要加入进去,到时候一起管辖。


    一两千两银子可不够看,没得办法,便向家中讨要。


    柳氏也没完全指望他,装着样子去找本地的乡绅,各家都得了提点,荣国府金银不缺,他们何必多费这个银子,码头建起来,总是能分到一杯羹的,倒不如在码头旁边多建几个商铺。


    这些个商铺建造的权利,张县令在的时候就已经批准过的。


    张县令是临时被撤换的,积压了那么多案子,又批准了很多东西,带着满满的银子,在贾政到了后,迅速离开,没有半点停留。


    贾政原以为会有一点交接上的问题,结果什么都没有,府衙内的库银和粮仓都还在,这些东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张县令不敢动的。


    交接明白后,人安心上路,剩下的烂摊子都是贾政的。贾政要名声不要银子,又不懂庶务,身边连个明事理的幕僚都没有,口袋里还全是银子。


    码头那边开始动工,各处都开始哭银子,贡院要翻修、街道要修补,还有善堂要请人,一桩桩都要银子,府衙的银子不凑手,旁人送来的又不敢接,暗自伤感着。


    却又听闻狱中出了大事,人竟然在里头被其他犯人打残了,狱头也没当回事,真正发现人快不行的时候,再去请大夫,腿是完全保不住的。


    好不容易留了条命,才敢往贾政那儿报,一听打残的是薛元娘的大哥,就在牢里关三个月就能放出去的人,竟然在里面出了大事。


    仔细一查,才发现是那对柔弱的母女干的事,几两银子,就能让薛大哥在里面受尽折磨,据说等他出来,还有好看的在后面。


    看起来那么柔弱无依的人,下手竟如此歹毒,把贾政吓得把人找来,那对母女哭着说委屈,她们只是害怕他们出来后报复,才想撒几两银子教训一二。


    没有任何证据,拿了银子的是谁也没人说。


    但薛元娘的大哥在牢里残了,这件事就没有办法解决好,可关押的时间还没满,只能换个牢房,又架不住那对母女会疏通关系,摆明了要让他死在牢中。


    薛元娘一家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那母女能一直安生着,就是靠得会哭手段狠辣,别人拾掇薛家大哥去,也是看在薛家大哥娘家有人,结果却不顶用。


    这不,她们家三天两头被人泼粪,地痞流氓时不时敲门,夜半被人套了脑袋打晕,拖到小巷子里去暴走一顿,都是常有发生的事,如今连出门都不太敢。


    根本就住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又回乡下去。


    第84章 你不给我活路,那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一家人灰溜溜回到乡下,在得知狱中薛大哥的近况后,几乎所有人的心气都被消磨殆尽,唯独薛老爹依旧叫嚣着要打回去,别人也就罢了,竟还被一对母女给赶回村子,连好好的大屋都住不得。


    本就没多大的地方,还要塞下去几个仆从,屋子根本就不够用,如今几个仆从挤在薛大哥的屋子里,若是薛大哥回来,他们肯定还要回那边的青瓦大房的。


    论起来,这个家里最受薛元娘看重的,不还得是他这个当爹的,非得他在世的时候,才会给他们家一年一千两,不就是想好好孝顺他老人家,让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过上有人照顾的好日子吗?


    如今,被人整得在城里待不下去,村里好事之人刚一打听,整个村子都知道他们被赶回来的事,讥笑幸灾乐祸的声音让他这张老脸如何搁得下。


    吹出去的牛,那就不能收回来,一辈子难得翻身,又怎能忍得了老邻居们再一次用不屑和厌恶的眼神看他。


    有倒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心里有指望,才更加受不得如今的待遇。


    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还得去找薛元娘,一年一千两瞧着是不少,家里头刚富裕,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往后少给点都行,先把架子打起来,有个富家门第的模样再说。


    要是置办齐全,怎么也得有个三五千两。


    薛老爹觉得薛元娘也不差这几千两银子,前头他可是听了一耳朵扬州城里的事情,送给薛元娘的礼,至少都是上万两银子的。


    她都有那么多银子,分一点给家里人用,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这个当爹的都舔着老脸找她要了,她能不给吗?


    要不是他们做的好媒,薛元娘靠她自个能有如今的好日子?


    去扬州找路途遥远,也怕路过有水匪盗贼,怕死又惜命的薛老爹不敢去,想着等薛老大好些了,就派他去扬州找薛元娘。


    倒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找得什么人,安排得什么铺面,怎么如此不给他们颜面?还有那个妖妖娆娆的柳氏,面都见不到,他们现在弄成这副模样,求上门去根本就不搭理,更别说给他们解决事情。


    像现在这样,穷到揭不开锅,远在他乡的薛元娘都不知道她老爹被人磋磨至此。


    薛老爹信誓旦旦地认为,薛元娘那么孝顺,一定会为他报仇的,只要薛元娘知道这边的事情,说不好还会亲自来探望他,最好把那个什么柳管事也骂一顿。


    可去的路费呢?去扬州的路引呢?


    薛老爹手头没有,就想着用之前积存的那些,薛元娘卖给荣国府的那五百两银子至少有三百两在他婆娘手里,花了一些,后面又得了一千两,不仅补回去了,还多给了她一百两。


    算下来,她手里应该有个五六百两,像她那等死拽在手里不放的性格,只有进的,哪有出的。如今屋里最有银子的,还得是他婆娘。


    可他婆娘怎么也不愿意出这笔银子,薛元娘才嫁过去多久?她一个当后母的都知道,新嫁娘哪有那么容易立足,已经给出来一千两,又要几千两,还要摊上这等人命官司,薛元娘那凶婆子愿意才怪。


    包括薛元娘孝顺薛老爹的事,她都不信,给一千两孝顺薛老爹?给他卖命还差不多。说了多少遍别那么嚣张跋扈,没一个听她的,还想她拿钱出来,那绝对不可能。


    想悄悄上京一事,在他们老人争执不休的时候,被那对母女派来盯梢的人听了去,嗤笑他们好大的本事,竟然没半两毛还出来做欺男霸女之事。


    她们也打听过,这家人的靠山就一个二婚的姑娘嫁到了巡盐御史府,那位大人如今卸任去了京都。


    天高皇帝远的,坐普通的小船过去,一来一回好几个月过去。


    本想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便就此揭过,偏偏贾政还要阻拦她们斩草除根,不但换了单人的牢房后,还勒令狱头看紧点,狱头借此向她们多要了一倍的银子。


    这一家子也不消停,还在想法子报复回去,那就不要怪她们不死不休了。


    前前后后的银子花出去不心疼吗?必须找补回来,还得让贾政无话可说。


    对付这等突然有银子就嚣张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带着他玩,勾着他去赌,只是她们家后台还没有被摸清楚,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动手,她们不介意做这个中间人。


    姓薛的以前没有银子,赌坊是完全不敢踏入的,现在听闻有个固定的银钱来源,也有几个小钱能玩一玩,最近又急用钱,等他尝到赢的滋味,自会欲罢不能。


    人选也好找,老的老小的小,刚长成的还没成家,一门心思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娘,赌是万万不敢沾染的,怕被那薛老婆子拿着凳子砸一路,本身朋友又少,不好下手,还是薛老爹最好下手,人也更硬气些。


    眼红薛老爷的同乡人是真的不少,随便勾一个换身齐整衣服,允诺事成之后给个二十两,先让他拿着十两银子去玩,输赢都作数。


    再跟赌坊商议好这肥羊的价钱,按部就班,人便在里头坐着了。


    刚开始只是看着同乡人玩,等十两银子变成二十两,眼红得他央求着分了一两银子给他玩,结果他竟然赢了十来两,非但还了银子,还白得了十来两。


    当天买了好酒好菜回去喝,一个人在县里的大房子里睡着。乡下的薛老婆子到处找没找到人,顺道来屋子这边看看,发现已经没人盯梢,才敢进门,才知道他原又回了大房子。


    薛老婆子有心想回来的,来来回回盯着好几日,觉得那对母女应该是不会再来找茬,这才趁夜偷偷摸摸带人搬回来住。


    这几日薛老爹常去赌坊,总有赢的时候,每回都能得不少银子,他却一个子都不想给薛老婆子,被人追捧着手气好的时候,更是红光满面的。


    日子就这么安生着过,薛老婆子懒得管他每天早起出去,晚上喝得烂醉回来,只要不找她要银子就行。


    偏偏就是这么一放任,薛老爹已经成了赌坊的常客,从赢多输少,变成输多赢少。


    等薛大哥被放出来时,薛老爹在赌坊已经输红了眼,近千两银子的欠债,还都是偷偷拿得家里的田契房契,真金白银的值钱玩意儿去抵押的。


    赌坊的人知道他有后台,没有抵押的东西,是绝不肯借他银子的,白纸黑字拿东西来借钱,谁也拦不住他们来收屋子。


    薛老婆子看到薛老爹还在求她要银子翻本时,才感觉天都要塌了,才这么点时间,薛老爹竟然染上了赌瘾。


    薛大哥一瘸一拐出来的,想要请个大夫好好养养身子,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赌坊的打手好声好气将他们的东西收拾出来放在门口,三天内必须搬走,否则里头还有什么东西没拿,那就不好意思了。


    那些打手就守在里面,随便收拾,他们不走却不行。


    跟薛老婆子下跪也要不到银子,家里的银子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在哪里,薛老爹赤红着眼,脸面都不要,赖在柳氏的铺面外头要银子。


    那铺面的管事翻着白眼,摆摆手让伙计们抬出去,有这么个人在,生意都不好做。


    薛老爹现在却怎么赶都不走,在铺子外面大哭大叫,骂骂咧咧都是薛元娘不顾爹娘死活的丑话。


    一直在看热闹的柳氏并不在乎,随便他怎么说,大哭也好大笑也罢,好日子还在后头。


    得了意的管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口老痰:“一年一千两还不够你花?你是皇帝老儿还是贵人出身?就算是县太爷家的公子,一月不过十两银子,还想要更多?怕你是没这个福气也没那个命。”


    人群中,不少人倒吸口气,那可是一千两,又有人说在赌坊看过他,赌得还不小,一副赌鬼的模样,一个月输掉近千两。


    哪家的孝顺姑娘能嫁出去后还每年给几千两银子的?夫家还能让她这么接济娘家?一千两真的已经是极限了,普通人家二十两一年,都够五口之家能常见荤腥。


    可薛老爹完全不管,在铺面旁边撒泼打滚,发狠了一定要掌柜的给银子,纠缠了七八天,看热闹的都不稀奇看下去。


    柳氏让管事的通知贾政,这不是寻衅闹事吗?


    薛老爹也很横,对簿公堂之事,还能义正词严说薛元娘让他找这个铺面的管事要银子,这个管事的肯定没听薛元娘的话。


    他们都活不下去了,竟还一两都不给。


    管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别人家的产业,只是代劳而已,只有一千两一年,都已经给了他,一分没留下的,再闹事,下回谁愿意给薛元娘送银子,就让谁送去。


    贾政被薛老爹这等泼皮无赖烦得要死,不仅柳氏告到她这里,那条街的管事都来上告,街边的小贩各个都不舒坦,暗地里骂他睁眼瞎,不顾百姓的死活。


    偏偏这个薛元娘的爹一副不给银子就死活不走的架势,问就是让薛元娘过来亲自跟他说,又哭自己可怜,生了不孝顺的儿女,除了银子,根本就说不通。


    柳氏这边态度也很强硬,她生意要做,这种泼皮如果府衙对付不了,就别怪她自己动手解决,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来,谁也不好看。


    最终,薛老爹被打了板子,丢出府衙。


    薛老婆子恨他恨得不行,来府衙搀扶着他回家,还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要不是为了薛元娘的银子,谁愿意受这个气。


    银子要不到,至少村里的院子还在,偏偏那带着他进赌坊的人又买了地,跟他说着运气真好的话等薛老爹身体好了以后,手痒难耐,想着他还有半年又有一千两,借一下又没什么关系,绝对还得起。


    赌坊不愿意借,别人说不准愿意借,而且用薛元娘的名义去借,真的一下子就借到上百两,在赌坊这么一赌,竟然真的翻本赚了一大笔,跟打了鸡血一样越陷越深,家基本是不回的,薛大哥去找他,他也嫌他烦。


    那对母女分了百来两的好处,乐不可支起来,大麻烦如今变成惹人厌的老爹,可再不能找她们母女的麻烦了。


    柳氏由着他去,没有帮忙的想法,薛元娘早就已经过继出去,卖了两次又收了一千两银子,早就不是他家的人了,染上了赌瘾还想攀附,那绝对不可能的。


    不出半年,还不起银子,还会出大乱子,她这边只能给一千两。


    倒是贾政这里,才真真儿有意思,为了搏一个好名声,自掏腰包填补各处的亏空,银子是给出去的,没有回头钱,势必不会放弃。


    那个码头本就是个烫手山芋,修建的人家都是柳氏的,价格提得高高的,直接拖垮贾政的荷包,贾政想要更快更好地完成,只能想办法跟出价低的商家搭上线。


    那一家也是柳氏专门找来的,跟师爷都谈好了的,她不参与进去,事成之后师爷得好处。对方给得价真的低,甚至比市价还要低一些,以次充好是肯定的,贾政的人又不懂里头门道。


    一次有预谋的坍塌,一纸诉讼告到知府衙门,知府衙门派人来彻查,一查更是发现此前的所有隐患。


    码头旁边的铺面都是以极低的价格卖的,还有不少田地交易都低得离谱,这边又有了实证说他用了低廉的商家。


    商家一推三五六,说这个价格只能有这种货,其余一概不认。


    贾政本是要帮忙建设的,银子大多是他自己出的,可知府衙门查出他这一年的账上至少贪了上万两,将它投入到码头的建设里去还好说,竟还要了不小的份额。


    贾政不明就里,不承认这事,各家得了铺面的人家信誓旦旦,都是府衙近期批给他们的条子,他们出的银子可不算少,错不在他们。


    各家出示的账册登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还不止一家。


    上任半年多,耗费几千两,落了个巨贪的名声,人证物证齐全,被知府衙门押着去知府衙门,知府衙门临时调任原本下放的张县令回来重新接手管辖。


    贾政如今才看出是怎么回事,上书辩驳,都是张县令在职时候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可毕竟过去半年之久,他又毫无察觉,甚至还被本地乡绅联手诬告,做实罪证,那也是无能的表现。


    至于那张县令,证据不足,但不妨碍知府衙门给贾家一个赔罪。


    谁不知道贾政是荣国府的当家老爷,此番抓住把柄,未来不一定能够起复,知府思虑良久,决定给张县令一个差的考评,如此,算给贾政一个答复。


    用张县令的未来,葬送贾政的未来,两败俱伤的结果,柳氏看得心花怒放。


    第85章 林如海亲自处理的


    像贾政这种烫手山芋,如此行事,总会有不稳妥的时候,张县令估计的的确确在里面做了手脚,顺水人情的事,就算荣国府就此没落,架子搭在那儿,难保哪天会去上皇那儿颠倒是非。


    知府不想过多参与进去,最好的法子,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吏部看到他的奏报,也会知道怎么发配张县令的。


    就算不知道,田侍郎和林如海都能保证他有去无回,这辈子做不了京官。


    县衙里,各家看着张县令回来,还以为张县令做得好,他原先在的时候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才被知府提回来的。


    只有那等消息灵通的,在瞧张县令的笑话,银子都是给了他的,不认也没关系,他们已经从贾政那里重新要回来不少,被批下来的东西县衙已经没有权利收回去。


    如今接二连三的事情过去后,已经渐渐无人提起薛元娘。


    薛老爹那样的赌徒,还有薛大哥那样的跛脚莽夫,回了村里,仆人都卖了,一家子懒汉紧巴巴过着日子,为了银子每日争吵,夫妻两个没少打架,甚至于去偷鸡摸狗,谁有心去管他们。


    只要提起他们,都嫌晦气。


    村里人都觉得薛元娘终归一个外嫁女,是个人都会离这样的娘家远远的。


    不知是哪里传出来他们家用一千两将薛元娘卖给了荣国府,荣国府又将她过继给薛家,早已不是这家的人,生养之恩也已用一千两买断,往后就是陌路人。


    薛老爹却不信,嘴里反复念叨着,等年底就有银子,年底薛元娘就会给他银子花,他会还掉所有的债东山再起。


    张县令着急上火,乞求再三,还是没能说通知府,他今年考评绝对会很差,贾政这样的破落户勋贵都能将他打压,心里不服气,想找人泄愤,便找到薛老爹头上。


    旁人不相信,他是相信薛元娘会给这个银子,她一向说到做到,也很会给自己做脸,年底一定会给,在他离任之前,绝对送她一份大礼。


    此前被薛大哥欺负的那对母女被他找来,用薛元娘的名义压迫她家姑娘嫁给薛大哥,那家人在张县令这儿没多反抗,转头求到柳氏那儿,确认是不是薛元娘示意的。


    柳氏当然说不是,薛元娘如今是高官夫人,买个丫头给薛大哥都可能,何必压迫一对可怜的母女。


    那对母女明白其中的意思,那就是张县令故意为之,非要刁难她们。有了主意,两母女哭着喊着到薛家闹,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还真的答应下来要结亲。


    薛大哥兴奋至极,没等同意呢,薛家母女说只能做上门女婿,一个跛脚的窝囊男人,只配做赘婿,一下将薛大哥的兴奋击得粉碎。


    就这,两母女还说薛大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整这出来膈应人。可这又让薛老爹支棱起来,因为薛元娘来给他撑腰了,薛元娘愿意给他们兜底,一家子仿佛看到了希望。


    张县令帮着薛元娘一家的事,跟着传遍县里,很多人以为他是故意帮着薛元娘,好打垮贾政这个原配兄长。


    连被抓到知府衙门的贾政在听闻此事后,都恨得咬牙切齿,若非薛元娘昔日那一顿闹腾,他又怎会不安排幕僚跟上,自然也不会受这等冤枉。


    薛大哥不愿意做赘婿,直接将婚退掉,那对母女偏偏要恶心人,给出百两银子,让薛老爹将儿子卖给她们做赘婿,契约都带来了,只要签就给银子。


    薛老爹眼睛都没眨一下,当即同意了这门婚事。


    当天,连酒席都不摆,薛老大被那对母女的人捆了扛上牛车,说是去做赘婿的。不过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人已经签了契,完全卖给了她们家。


    那百两银子在薛老爹手里根本待不了多长时间。


    薛老婆子看着薛老大被带走,薛老爹的眼神又一一在她儿女身上划过,顿觉心惊肉跳。再这样下去,薛老爹能将家里的儿女全部卖掉。


    当即找了里正,给了他十两银子帮忙办路引,趁着薛老爹没那么快回来,带上儿女,打听清楚林府的所在,带上整个家里最后一点银子上京去寻薛元娘。


    薛元娘听闻门口来了几个人,说是她娘家人,一看来人,竟还真的是她继母和她生的儿女,就觉得好笑。


    脏兮兮一家人,早已没了当年的心气,这一路的艰辛可想而知,如今只能盼望着薛元娘能将她们管一管,否则真的活不下去了。


    反观薛元娘身边仆妇一大堆,再也不是往日可以随他们摆布的小可怜。


    安排个住处本没什么问题,但考虑到升米恩斗米仇,说好的只给薛老爹一千两,那就不能多给一分,现在若是薛老爹在这里的话,没准还要蹬鼻子上脸,要这要那都非常能开得了开口的。


    只给安排了一间客院洗漱一把后,说等她们家老爷回来才能下定论,她也没办法不经过老爷的同意随便给娘家人安排屋子住。


    想住在林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林如海是个什么秉性,她们完全不知,期盼着能是个好说话的。


    薛老爹终于耍完身上的银子,一身晦气回到家里,一看东西少了,跑到里正那儿一问,才知道他一家老小进京了。


    京中的富贵,谁不想去,没想到薛元娘的命如此好,不仅去了扬州,又跟着一道去了京都,如今还是个大官的正头太太。


    薛老爹又到处借银子要去京中,这样的人柳氏怎会让他去烦薛元娘,以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说不好真的会给薛元娘的名声带来污迹。


    忙活那么久,终于到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那对母女早已等候多时,将被教训得没了心气的薛大哥放出去,两父子在码头边打得不可开交。


    薛大哥满身淤青,依旧将薛老爹打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薛老爹的腿也被他打断了,颤颤巍巍指着他,满嘴鲜血说不出话来,薛大哥将人捆回家中,那对母女就在他家门口等他。


    母女俩瞧着他家这一家子的现状,那薛元娘应该也不会再来报复,终于解了气,谈妥了给他半年的时间,可以用三百两银子将契书赎回去。


    她们也聪明,将事情全挂到张县令头上,连柳氏那边的说辞也没瞒他,薛元娘估计就是给个银子断绝往来,省得再去闹她。


    薛老大知道张县令跟薛元娘原本是一伙的,现在已经成了仇人,这才伺机报复,把他弄成赘婿,漆黑的眸子里全是仇恨,闷不吭声想要报仇。


    薛老爹是一个,张县令也是一个。


    薛老爹被绑在家中,等着年后还要带着他去领一千两给自己赎身。在此之前,他需要让薛老爹活得神志不清,免得又给他发疯。


    他不在,柳氏不会给银子的。


    去京中的后母未必能领到多少银子,他能不知道薛元娘到底有多讨厌她们?只是不好下手而已。


    只怕人也是有去无回的,还浪费一堆千里迢迢存下来的路费。


    在要到一千两银子,他重新买回屋子,安置个小本生意,往后就算脚跛了,好歹还能活下去。


    突然有点后悔没去接回他家那口子,让她带着孩子改嫁给个没孩子的屠夫,现在人肯定是回不来的。


    林如海还在头疼贾政的事情,便听说薛元娘的继母带着一家孩子来投奔,仔细一打听,她老爹和一母同胞的大哥没来,估计做主的是薛元娘的继母。


    家里出了大事,继母那一家子活不下去,才来求薛元娘。


    林如海刚一进门,就被徐嬷嬷带着回主院,薛元娘心情瞧着还不错,准备一大桌子的好菜等他用饭,一瞧桌上的东西,还有好几道是按着他口味做的。


    “怎么?有事求我?”林如海微微一笑,“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总要给你办一回。”


    “算你是个靠谱人。”薛元娘心情大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继母那一家子跟我如今不算正经亲戚,就算我亲大哥来了,也要不到一两银子,你帮我打发了出去,我给他们找个生路,京郊那边有不少上工的地儿,我再给个五十两银子,往后不会再给。”


    “断了亲?”


    “早就说好的,只奉养父亲,其余人没有奉养的必要,我每年给他们的银子,足够他们富足半辈子。”薛元娘冷冷一笑,“贪心不足想多要一些,那肯定是不行的。”


    “你想好就成,你父亲和大哥没来,想来是在家中,等着你来年的银钱。”林如海摇头发笑,“我听了贾政那边的消息,说你父亲如今是赌坊的常客,天天闹事,还用你的名义去借银子。”


    “真好笑的,我又不在那地儿,一个外嫁女给他还赌债?”薛元娘翻白眼,“现在好了,他们肯定是来不了的,这边又如此模样,一家拆成两瓣,我哪里管得了。”


    “行,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给你去办,省得她们攀附上来没完没了。”林如海知道这是她的底线,处理不好又会出现很大的麻烦,好歹夫妻一场,这些许的小事,该干还是得干的。


    如今的林如海可不管岳家是什么样的人,一个都别想来倒腾他林家,有一个荣国府就够让人恶心的。


    算算时间,贾政也差不多要被押解回京,只一条疏忽,让当地的县衙损失不小,就够让他罢官的。


    且等着吧,回京后连原本的工部员外郎都保不住,那位置早就有人顶上去,他又是荫封的官位,吏部那边本就没有他的功名,白身一个,候缺都轮不到他上。


    用过饭后,林如海稍作休息,在正堂又见了薛老婆子几人,薛老婆子那一套唱念做打在他这里毫无作用,当官多年早已见过太多世面,哭一哭就能让他心软的人早就走了。


    薛老婆子哭着念着竟没得到任何反应,眼瞧着林如海快不耐烦,终于收了累,老老实实道:“我们来是实在没有办法,若再待在家中,只怕这一些儿女全都要散尽,只求林家能给口饭吃,别的绝对不敢多想的。”


    “来。”林如海好似一句交流的话都不想有,“给一百两,以后莫要上门,京中最近找活容易,总能养活你们自个,明儿就走吧,我们也不好多留你们。”


    “一百两?这……”她们来的路上,都花了近一百两。


    林如海冷哼一声,直接转身就走,林笙管家脸顿时难看,怒骂道:“你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就算是来打秋风的亲戚,给个十两银子就够给面子的,如今给了一百两还嫌少,索性咱们这样的人家伺候不了你们,现在就给我走。”


    “别啊,银子要的,都是要的。”


    第86章 宝玉不爱学,却也不让其他人学


    既然已经没有希望,那便更加没有上门打秋风的心思,这一次能要到百两银子,还是看她们远道而来,打发了免得人家说嘴,下一回若不是活不下去,只怕要一两银子都艰难。


    薛元娘送了信给柳氏,往后一千两改成五百两,若是再不知进退,改成一百两也足够他们过日子的。


    消息清清楚楚传过来,她亲大哥要重新过好日子,把家里最不安定的老爹给绑了,等还了欠债,娶上一个厉害点的寡妇,日子肯定还能继续过下去。


    一年五百两送给他们,穿金戴银的日子都是够用的,还不需要跟谁家分。


    银子少的时候不出事,银子多了反倒坏事,薛元娘早就知道这点,这种肥羊最是容易挨宰,只要她不帮衬,迟早有一天会自作自受。


    这都还没撑到别人报复她,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本来这只是最后的闲棋,贾政这没能力的蠢货,连一个地痞无赖都处理不了,她都给他送去那么大个把柄,竟然还没有把人处理掉。


    还是得王子腾或者王二太太亲自出手,薛大哥的想法是好的,但如今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世道,公然将父亲的腿打断,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怎么处理。


    王家若是插手,一个地痞无赖整日闹事,一个殴打父亲的不肖子孙,关到大牢里去都没什么问题。


    王二太太一直在等消息,却一直没等到她想要的消息,由着大太太带着荣国府的人将日子越过越好,俨然不把她这个太太放在眼里。


    薛元娘没有闭上嘴之前,她是无颜也不敢出门的,贾政本要去的,还是被薛元娘得罪死了的,结果上任一年不到,被罢免官职不说,薛元娘的娘家人都过得好好的,没一个被逮住,要求薛元娘闭上嘴。


    贾政还未到,二太太的书信送到王家,王子腾也没想到贾政如此靠不住,这等小事都需要他亲自出马。


    安排人指点县衙的师爷,以张县令厌恶薛元娘的做派,抓住把柄抓人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抓住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被抓到王家的庄子上,张县令就算知道,也会乐见其成。


    根本不会有人去寻他们父子,就算突然消失,别人也会以为他们在牢中,或者去京城寻闺女去了。


    等按了手印的书信送到薛元娘手里,薛元娘看着里面凄凄惨惨的近况和王家的要求,二话不说送过去一百两银子求情。


    很显然,人绝对要不到的,嘴肯定会闭上的,如此,薛家这两口子才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眼前,王二太太的把柄才会烟消云散。ǜ


    而这个时候,省亲别院差不多建好,贾政唉声叹气回来,前途尽毁,只能留在家中看顾庶务,将贾琏彻底释放出来,贾琏拖了身,终于能够喘口气,躲在自己小院看书不再出来。


    这么大的工程,足足投进去上百万两,预算都算得清清楚楚,大太太和王熙凤的腰包鼓起来,上万两捞到手里轻轻松松,王熙凤拿着这个银子跟薛元娘合伙的那个窑厂,这一年进账也差不多有一万两。


    利润在这一年里真不算少,市价提升了两倍不止,人工才提升一倍,卖得又多,将库存几乎卖得干净,农闲开始到年末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做,大家都赚了不少。


    往后应该就慢慢清闲下来,新的砖瓦估计订得少,破损的零星几片应该会随时都有,过个几年翻新一下,也是常有之事,不怕做不下去。


    有了稳定的进项,王熙凤心里头舒坦,看二房最近那凄凄惨惨的模样,更是全身舒畅,加之休息得好,在中秋之时,终于又有了身子,可把一家子乐呵到没边。


    贾宝玉还是那个爱拈花惹草的模样,越长大越喜欢姐姐妹妹,大家都在读书,他只喜欢《诗经》里面的优美词句,四书这等是一点不愿意沾惹的。


    贾兰和贾环的进度都比他快的时候,王二太太实在忍不住,压着两个小的在正堂抄经文。贾兰和贾环惯常是被王二太太欺压的,所以才得了机会好好读书。


    偏王二太太并不允许,只乐意宝玉读书上进,李纨这个做媳妇的心疼儿子也没能去劝解,赵姨娘那破嘴却忍不住,若只有贾环一人,贾政未必上心,加上一个贾兰,那可是嫡出的孙儿,贾政完全忽视那也不可能。


    贾兰的学业可不差,有贾雨村的耐心教导,贾兰的学问远远超过贾环和贾宝玉,是二房最争气的那一个。


    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贾政倒是狠罚了一顿贾宝玉,王二太太让贾兰和贾环给贾珠和老太太佛教,贾政却不管,一番告状非但没起到作用,还被训斥一顿不知孝顺长辈。


    恨得赵姨娘和李纨暗自落泪,王二太太也更加明目张胆拿捏着两个孩子,时不时找理由将人从学堂请回来。


    最后还是王熙凤给李纨施个恩,想着结个善缘,跟老太太提了这事,再怎么说也是贾家的爷们,能读书愿意读书是好事,哪有这般总拉人回来的情况,外人瞧了去还以为王氏容不下两个小爷呢。


    而且贾兰还是嫡出的晚辈,贾珠唯一的儿子,如此薄怠,贾珠在底下该有多心疼,他自己一辈子都想考上进士,儿子身子骨更好些,说不准能完成更换门楣的事情呢?


    不愿意读书的,便不要强求,她们这样的人家,分到的家财,都够宝玉一辈子享福的,有老太太和王二太太帮扶,没有考上功名又有什么要紧。


    贾老太太的确如此想着,宝玉她的确寄予厚望,但能不能行真的说不准,贾兰倒像他父母,瞧着是块料子,还是嫡出,对贾珠,贾老太太如何不心疼。


    这事在贾老太太这儿过一道手,每日晨昏定省让王氏都来,道几句希望儿孙都有自己的出路,王氏若听不明白,那就多来几次,听得明白,自然知道该收手。


    除了王氏这儿,贾老太太还让鸳鸯去跟贾政说,往后书房这儿就尽量不要留后院的人,府里断然没有让儿孙不读书纯粹抄经的习惯,若是真孝顺,好好读书上进,比什么都强。


    她是不许小辈给她抄经的,想要抄经多得是丫头帮忙,字还更好看些。贾珠也是,让李纨多烧几根香,甚至让她自己抄,都比让贾兰抄更妥帖些。


    李纨是愿意抄的,主动开始替儿子抄书,眼泪汪汪在佛前跟贾珠告状,他唯一的儿子都快别人踩到泥地里去,还是被自己亲祖母如此对待的。


    这个情,李纨打心底里认下了,当初贾雨村来府里教书,也是王熙凤提议让所有适龄的孩子全部去上课,贾琏提醒贾雨村可以适当考虑每个孩子的进度,价钱都是好商量的。


    知道是他们故意为之,李纨还是感念无比,至少让贾兰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好好读书,有个进士出身的夫子耐心教导,这一年里贾兰的进步是看在眼底的,远比在族学要好得多。


    赵姨娘没好意思直接跟王熙凤道谢,却让探春多帮衬着二奶奶,说说好话,绣个鞋面给二奶奶,探春虽说对贾宝玉很看重,对贾环同样看重,尤其是进学后的变化,她时常都是会关注贾环学业的。


    贾雨村布置给贾环的课业,探春一五一十都要求他完成,将自己的笔墨和纸张都匀一些给贾环,让他多多练字,比不上贾兰,却绝对能将宝玉甩得远远的。


    再多学几年,考个秀才应当没有问题。


    她的婚事如今也不着急,老太太说了,府里的丫头她来找婆家,二奶奶也说了,以后会找一些合适的人家帮衬琏二爷,进士出身的人就极好。


    包括迎春和惜春,一概都已经被王熙凤纳入麾下,二奶奶说,她们一个都跑不掉,都得拉着女婿跟娘家走动一二的,不是四角俱全的人家,姑娘嫁过去没一点用处。


    体面的嫁妆也已经开始筹备,都走公中的账,还有近十年时间,每天攒一点,都够她们一辈子富足的。


    直到府上丫头婆子和小厮掌柜一一被清算,田地慢慢买回来,府里的进项能恢复到一万四五千两,支出省到五六千两,公中越来越富足,荣国府才终于恢复往日的平静。


    大太太管着家,大宗的支出都是不许的,贾赦配合他,贾政想说什么,也被大太太几句话羞得无言以对,这荣国府终归是大房的,贾政大手大脚花银子,花得都是大房的银子,大太太不给也正常。


    原先等着贾政回来后好回府的三个清客,贾政自己是请不来的,书房也被当成学堂,想找个闲谈的地方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请最要好的那一个清客,待在正堂跟他聊聊天。


    老太太看他实在无聊,在外头买了个懂些诗书的漂亮丫头,陪着他红袖添香,日子也好过一些。


    贾老太太就算在心疼他,贾赦和贾珍都死死盯着呢,她不好明着帮衬。


    等省亲之时,娘娘回府,大家知道二房的前景依旧光明,自然就会好起来。


    到年底之时,建好省亲别院的人家终于一个个上书约定好时间,贾家也约了,就在上元节之后,是四个妃位娘娘里头最晚出宫的一个。


    前头三位娘娘家中要不是手握重兵,要不就是一品大员,基本都生育过,只是年纪都不大,比皇后娘娘所生的太子差得有点远。


    上皇年纪很大,新皇年纪也不小,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太子的地位明显更加稳妥一些,近些年已经入了朝堂,还没有开始培养心腹大臣,等上皇走后,皇权稳固,估计就要开始准备这些事情。


    新皇的身体明显不如上皇那般硬朗,想活到上皇那个年纪,只怕是不能够的。


    三位娘娘的地位远不是贾元春这个新晋宫妃可以媲美的,所以晚一些也正常,时间基本都定在正月里。


    今年的年对于京都的百姓来讲,便是富足又欢乐的一年,各个手里赚了不少银钱,从年底开始,集市灯会庙会各种活动一直没停下,城里都不设宵禁。


    贵妃省亲开始,更是一路都撒着铜板和糖角,热热闹闹好不引人围观。


    贾琏这一年学习很努力,发誓定要有一番作为,送年礼之事,终于悄悄去见了那位传说中的舅舅,舅舅一看便是个儒雅人物,抚琴赏花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身旁跟着两个年轻的弟子,仪表堂堂姿容卓越,似乎名声响亮,在酒楼之时见过他们受人追捧的场景。


    见他来,两位弟子自动推开,他们跟着先生学了近十年,先生的身份自然心知肚明,先生没有儿女,贾琏勉强只能算半个。


    贾琏一看到这位舅舅,温和模样并没有赦大老爷说得那般可怕,想起故去的生母,竟无半点印象,红了眼眶神情难免露出委屈姿态。


    第87章 用功读书,一出场就必须是高光


    “乖孩子,过来。”张家三郎腿脚并不利落,流放之路遥远,伤着了没有及时整治,便落下了这病根,天气尚好之时还无妨,一到天寒地冻或是阴雨季节,脚便不良于行。


    乖乖的贾琏走上前去,张三郎摸一摸手指,便知进学不久,手指上没有常年握笔留下的烙印:“你如今过来,可是想读书?”


    “是的,外甥还是想好好读书的。”贾琏擦了把泪,“之前猪油蒙了心,让人哄骗了去,这一段时间苦读在家,只求舅舅能教上一教。”


    张三郎瞧着贾琏的模样,有他妹妹七八分的长相,跟贾赦着实像的不多。


    “你父母都是玲珑心思,竟生出你这么个榆木脑袋。”张三郎无语又好笑,“与我学只能学点学问,论人心还得跟你父亲学,甚得他一了百了,倒叫我无处去回敬他这些年的照拂。”


    张三郎对贾赦,那是绝对没有好脸色的,当年信誓旦旦说要对他妹妹好一辈子,前些年跟他生母闹,把小妹夹在中间,到底小妹没受多少醉,后面离世得突然,贾赦无法接受,闹得再响亮,又有何用?


    想着要报仇,把贾琏教养成这样,还说是他自己的选择,跟他赦大老爷无关,当真是一张破嘴怎么说都有理。


    贾赦那点破心思不说人尽皆知,当年剩下的老人们大多都知情,义忠亲王都不如贾赦更嫡系,上皇抄家那么多户,却从未想过要动贾赦。


    要知道上皇有多疼爱太子,几乎到时刻得拿着太子的衣服才能睡着,嘴上念叨着,心里挂念着,后头训斥他太过重权,罚得也多是跟着的人,对太子最终的不过是训斥。


    换成其他几个皇子,哪个没被冷待过,就算跟太子争的那几位,如今也都圈禁起来,当年不过是磨刀石,磨到最后太子接受不了逼宫造反,上皇都只是说要罢免太子的头衔,亲王的头衔还是有的,依旧住着东宫,跪上十来日,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太子带着自家妻儿一道离世,上皇做这个皇帝太久,太子也做了太久的太子,太子本就比贾赦大近十岁,那时候贾赦连贾琏都有了,二十好几的人,太子差不多快四十的年纪。


    瞧不到希望了,如今贾琏都二十多,上皇还好好活着,太子若活到现在,都要六十多岁高龄,还有什么争抢的必要。


    贾赦是太子心腹里头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也是唯一一个不要命想为太子报仇的,上皇疼太子疼到心眼里去,万般滋味,也不知该如何破解这样的困境。


    直至今日,上皇的权欲依旧不减当年,贾赦的愤恨同样未曾褪色。


    一个施恩勋贵,一个把勋贵往火坑推,大厦将倾不想着明泽保证,还上户部借银子筹备省亲,烈火烹油肆无忌惮,等宫里的娘娘失宠或者没了,早已远离朝堂,将手里最后那点资本都拿去赌下一任帝王是谁。


    “是你家老爷让你来寻我的?”张三郎还是要确认一遍,“你家老爷准备让你走仕途了吗?”


    “是的,老爷让我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他的期望。”贾琏老老实实躬身,“还请舅舅教我。”


    “若在我门下读书,舅舅二字便无需再提,叫我老师即可,我也让你知晓我是如何教授的。”张三郎示意贾琏推他出去走走,“我走过大江南北,目睹过太多民间之事,圣上重才取士,话里辞藻不如胸有算计。”


    “想碌碌无为平安在官场待着,眼色不可缺,若想节节攀升,气节名声不能少,你如今年纪,又出身勋贵,想要让人服你,书你要读得比所有人都好,不仅本经要学会,其余都需要一一通读,谁与你争斗,你都要做到胸有成竹。”


    “你师兄几人中,家境一般的,从小苦读取仕,一本正经读完,剩余开阔眼界,邸报、朝堂之事,均要通透。”


    “若家境不错的,想要成为名士,力压群雄的,从幼时起,便要刻苦,早一些比大多数人成才,十岁之前考中秀才,有个不错的名号在身,极为有利于此后的名望积累。”


    张三郎说着经济仕途的事,讲着往后的选择,贾琏是勋贵,从来都只有一条路。张三郎为他举了个例子,就宁国府的贾敬,费力考上进士,依旧不被认可,优评也较别人难得一些。


    所以,名望是进入清流的请帖,众人认可他的学问,自愧不如,次数多了,自会改观,想靠在官场上叫人信服,既无接触,又心生抵触,上下级关系明明白白的,谁会改观?谁又看得上他?


    他们张家曾经辉煌,名声已达到巅峰,即便在野之人,依旧是大儒,无一不是进士,父母均不溺爱,从小苦读没有空闲,唯一清闲的时候,父亲会带着他们去四处看看。


    形形色色的人,各种阴谋算计,朝堂的挟制手段数不胜数,唯一需要恪守的,便是欲望,若非上皇硬要父亲做太子太傅,他父亲是不会主动接触任何一位皇子的。


    废太子与他们不亲近,一样逃不过上皇的清算,认为父亲未尽到教导之责,那也好过教导废太子逼宫要强,等上头需要之时,起复是顺理成章的事,唯独要守住残躯,等到那个时候。


    张家全员流放,算不上多文弱的书生,在路上还有不少同窗徒弟接济,他一直在野,从未进过朝堂,曾经年岁最小,也格外叛逆,不愿意做这等沽名钓誉之事,躲起来做个普通儒生,寄情山水独来独往。


    大厦将倾之时被从家中拖出,昔日好友尽皆消失无踪,人人唯恐沾染上谋反之事,无人照拂,多是唾弃之声,独自流放,这才伤了脚,不良于行。


    贾赦找到他时,他几乎已经奄奄一息。


    再见到父兄时,他们都放下往昔一切,各自隐于民间,或教书或与人做幕僚,总有自己的出路,并无对流放一事耿耿于怀。


    这才知自己有多可笑,起起落落对于他们这等文臣实属平常,能留下个好名声,保全了家族的儿女,就还可以东山再起。


    张家抄家之时,贾赦还是让他家军户偷偷将他家的藏书一一搬出来,这些才是他们家的底蕴,这个情他们家是认下的,虽然是因为对妹妹的愧疚。


    贾琏默默听着,仿佛看见了当初鼎盛的张家,变成如今的普通门户,一家六个进士,老爷子还是一品太子太傅,内阁的阁老,桃李满天下。


    做到他们这等地步,坚定保皇党是被允许的,可被上皇强迫站队,上皇又长寿,教导成年后依旧无法辞掉,更不让辞官,耗在家中,也阻挡不住被迁怒。


    “想要写出有内涵有文采的文章,言之有物,说辞恰当,了解民生,精读律法,莫要急于求成,没有十足的把握,莫要去考科举,若要去考,必须要名列前茅。”


    贾琏深深鞠躬:“老师,琏会好好苦读,不急于求成的。”


    “现在也不适合你出仕,免得受到拖累。”张三郎又轻笑一句,“你科举之事还得有你父亲的同意,在我这儿学点学问,回家后,跟你父亲多学点人情通达,学点官场谋生,昔年的储君有仔细教导他,后期太子沉溺悲伤,太子党几乎以他为尊,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名望同样不缺。”


    贾琏愕然:“你说的是我父亲吗?”


    “废话,只有你们宁荣二府,还有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才瞧不起他。”张三郎叹气,“我本最厌恶他的,他未进朝堂,却参与夺嫡,算计之深,让太子之位在后期依旧稳如泰山,若非太子自己受不了这等事情,也不会自己谋划谋反之事。”


    有时候甚至想着,若是太子将谋反之事告诉贾赦,贾赦心知肚明,自会防备四王八公的救援,也能提前预防一切援兵,他学了他老祖母的周全,玲珑的心思也知晓人靠不住。


    若是提前拿住那群人的妻儿,太子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摇摆之人一去,还有什么好挣扎的?上皇毕竟老了。


    这些年上皇愈发怀念废太子,也是因为废太子被他培养得不错,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却也因为他,选择自尽身亡,他那个不周全的谋反,不过是厌了倦了,看天运在不在自己身上。


    天运最终还是站在上皇那边,他便自尽而去,不给上皇任何寻求心安的余地,


    也是个很有决断的人。


    贾琏觉得他心里有很多话憋了多年,想说又不能说,天然的亲近让他推着舅舅在阳光下多晒一晒。


    张三郎对他要求极高,甚至于比所有师兄们都要高,已经娶妻生子的年纪,不再是孩童岁月,管不着自己,便不要强求,碌碌无为也可过一生。


    贾琏读书比过往一年更加用功,几乎是手不离卷,日夜诵读,模拟着字帖,力求每一个字都到位。


    这般用功,倒让王熙凤和平儿看得心疼,不敢打搅,只一味给他准备东西补身子。张三郎要他练习的五禽戏也练着,身体有明显好转不说,精气神旺盛,读书也更有效果一些。


    贾赦难得来看过他两次,见他读得认真,笑着摇了摇头,又走了。


    黛玉将这一奇闻一并告诉了宝儿和薛元娘,薛元娘也震惊,贾琏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眼瞧着贵妃省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二太太终于走出院子,来到老太太那儿,哭着说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会如此放纵。


    管家之事,还是没落在二太太手里,但也归了一部分给琏二奶奶,琏二奶奶身子重,懒怠管事,大太太更上心王熙凤这一胎,听说是个成了型的男胎,有这一个降生,贾琏以后袭爵就更加稳当。


    相比让贾宝玉袭爵,还不如让贾琏夫妻呢。


    第88章 死劫已过,莫要走回头路


    如今的荣国府,贾政话语权也不多,出门极少,羞于见人,林家更是不敢去的,就怕被人嗤笑一句,府里不是二太太张家,一月就五十两银子的花用,再多的话,大太太让他自去问过大老爷。


    若大老爷同意,就可以取用,不过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贴补他不少,尤其是在任上之时,已经贴补了近万两,身上的银子不多,念着宝玉是幼子,二太太的嫁妆又被抄出来不少,大头得留给宝玉。


    这才让政二老爷两袖空荡,从未如此穷过。二太太手头银子不多,早已言明要留给宝玉娶妻用,她一个月也不过是五十两银子。


    大半辈子的富裕日子,真的没想到还能体验一把只有月例银子的生活。说苛待那肯定是没有的,谁家大老爷的月例不是五十两这个数,只是人家都有私产,而荣国府未分家,私产被王夫人要走的那些又吐了出来,如今还欠着不少。


    薛元娘不对外宣扬,手里还捏着她的老爹和哥哥,二太太心里总算顺下这口气,自觉林家应该在她这儿抬不起头来,再一看黛玉跟宝玉走得近,气得半夜睡不着觉。


    可老太太那儿偏喜欢这个,黛玉的身份也的确不错,可黛玉那身子早就不适合生养,又把宝玉拿捏成那副德性,未来她还怎么依靠宝玉过日子?


    不管怎么样都是不行的,二太太心里一合计,还是让她妹妹一家来比较合适,她们家没了皇商的架子,好歹铺面银子都趁手,只有一儿一女,嫁过来也不会亏待,对她这个姑母想必会更加恭顺。


    一封信写好,让人送去扬州。


    整个年节如此热闹,黛玉归家后,央着林如海带她们一家子外出游玩,京都多热闹,街头小吃都汇聚天下品种。


    她还在孝期,一直窝在家中,好难得有时间出来。


    林如海没有拒绝,去年的年节便是在外面游山玩水地过,今年有了经验,早定好酒楼的席面,好吃的好用的都预定上,一家四口人又不多,带上七八个侍卫五六个婆子,两驾马车全用上,随时可以休息会儿。


    宝儿三岁多,人还小小的,被林如海一直抱在怀中也不动弹,进过学也挨过训,三岁多的童子规规矩矩的,对林如海是格外亲近的。


    林如海总能帮他寻到好点子在学堂崭露头角,夫子对他多有夸赞,言说有乃父之风,一打听他父亲的壮举,崇拜之色溢于言表。


    年纪尚小的他跟林如海相处近一年之久,小时候的事已然忘记,林如海带着他去各家走动,唯此一个继承人,别人也没好说什么。


    黛玉留在林府招婿之事,众人听闻后,亦觉得正常。


    庙会办得很大,在外头都能看到各种活佛一动不动,烟雾缭绕的山看上去很是缥缈,直上顶峰之时,气喘吁吁,心情大好,一小僧尼对着他们行礼后,言说他家师傅邀请林家人前往一叙。


    邀请一家人?薛元娘心想难道是知道自己是异世之魂?要来驱赶她?现在她可是朝廷命官的夫人,想用鬼神之说动她,那是万万不能的。


    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作妖。


    寺庙后院没什么人,邀请他们来的只是个瞧着普通的大和尚,慈眉善目笑容和善,茶已沏好,每人一杯邀请品尝。


    宝儿无所顾忌,端起抿一口,心旷神怡,热水抚平有些凉的小手,眉眼弯弯,又多喝了几口。


    “大师傅,您好。”林如海笑着招呼,“不知找我们可有事?”


    “刚刚山下匆匆一别,察觉施主竟有改命之像,仔细一看,却未见任何诡异之事。”大师傅没有隐瞒,“贫僧观像多年,改命之说艰难,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却能在您一家人身上尽皆看见,可见苍天眷怜,留有一线生机。”


    整整齐齐一家子短命鬼,却愣是活成了富贵安详的命格。两个大人都是活不过中年的命,两小的更惨,活不到成年,偏凑到一块之后,全都消解干净。


    林如海心中有数,却不想到处宣扬,有意问道:“还请大师傅解惑。”


    “各位的死劫均已化解,贫僧不过锦上添花,嘱咐一句莫看回头路。”大师傅将两串佛珠赠予宝儿和黛玉,“佛前供奉过的,没什么大用,聊表安心。”


    林如海想要捐一些香油钱,大师傅并未接受,真的只是好奇看两眼一样,但林如海和薛元娘都知道,大师傅只怕是高僧,一眼看穿在场所有人都是短命之人。


    若是薛元娘没有穿过来,原主早就没了,宝儿成了柳氏的儿子,跟张县令纠缠不清,又受家里人磋磨,宝儿还真的可能长不到成年,黛玉便不用多替,泪尽而亡,都未曾到十八。


    “还挺相配的,不是吗?”林如海哈哈一笑,“没准就是命留一线,拿了人家的东西,捐点香油钱还是要的,不如再点一盏长明灯。”


    “好。”薛元娘这次没有自己点长明灯,而是让宝儿为林老四点上长明灯,林如海只为林老夫人点上长明灯,贾敏的便由黛玉来点。


    点完灯,好似全身都轻松不少。


    “往后,应该多是在京中度日,外放应该是不大会。”林如海又抱起宝儿,等着丫鬟去买素斋,“我瞧你忙忙碌碌,又在做什么?”


    “看热闹呢,京里很多宴席,我挑着去了几个,都没多大意思,相看人家也不让人看,偏还闪闪躲躲的。”薛元娘摇头,“婚前都见不上几面,没有多大感情,嫁了肯定出问题。”


    “所以呢,不要给他们创造机会?”林如海笑起来,“你不是喜欢当富贵闲人吗?怎么又做着这个事?”


    “富贵闲人就不需要吃喝玩乐了吗?不然在家里纯睡觉?”薛元娘撇撇嘴,“或者纯看书?看她们读书习字?然后跟媳妇一起闹?那肯定是不行的,我喜欢看热闹玩一玩。”


    “看来是没有我跟宝儿的存在咯,我们父子两个就只能读书上进,多多地干活。”林如海一边自嘲,一边愉快地笑起来,惹得黛玉也跟着咯咯地笑着。


    一家子正开心着,路上忙着卖香的一个小摊子上的人瞧见她们时,眼眶几乎要瞪出来,尤其瞧见蒙着面的黛玉时,那个身量明明白白就是个清瘦孩子。


    “闺女……”薛老婆子当即大喊,“闺女,我是你娘啊。”


    薛元娘听见了,当没听到,根本没想过要停。薛老婆子一路追着,好似看到了希望,却被林家的仆人远远拦住,眼睁睁看着几人走远。


    “你们拦我干什么?我是她母亲,我是她母亲啊。”薛老婆子大急。


    “你疯了吧,我家太太是金陵薛家的嫡支,你这算什么?”护卫冷哼一声,“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趁乱想抢孩子,好勒索金银是吧?”


    “我真的是……”


    “真的是也走开,我家太太早就被过继出去,现在看人家过得好,就来肖想,你收了银子还想要回去,好大的脸。”


    周遭之人也指指点点,卖女儿的人家竟然还想要回去,真的好不要脸。薛老婆子大喊说她没收银子,别人也不信她的。


    认得她的人趁着机会就酸她,说她拿了一百两银子来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拿的。


    远在江南的忠顺王正享受着年节的美好之时,手下突然冒出来,焦急万分道:“王爷,大事不好,水匪泛滥了,现在码头上正斗得激烈,知府衙门和守备都要求咱们支援。”


    “怎么回事?”忠顺王一下就醒过神来,“漕帮闹起来了?”


    “是的,不知怎的就开始集结人马,江面上小船到处都是,都在冲击某些个小地方,老奴瞧着,像是盐商的隐秘据点。”


    “甄家什么情况?”忠顺王头疼欲裂,“甄家那大儿子还在军中吗?”


    “在的,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点兵,说要拿下这个战功。”


    “什么战功?好好的江南闹什么闹?”忠顺王一个头两个大,为了一个官位,竟然直接打起来,吃相位面太难看,这是要对盐商下死手,完全把人家当战功看的。


    “还不止,漕帮也开始内乱起来,好几帮人在水面上打,前不久漕帮那位已经暴毙身亡,知府衙门还在查呢。”


    忠顺王无言以对,没想到官位如此动人心,有点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味道。


    风声鹤唳之时,盐商成了收割的牛羊。


    “盐市怎么样?价格有上涨吗?”


    “没有。”仆人摇头,“柳家那边一直在放官盐,那些盐商怕出事,赶在抄家之前,就将盐庄抵押在她那儿,盐都被柳家和甄家他们几家联合拿走,也不知是不是谈妥了什么,稳住了盐市,如今外头都是官盐,私盐查得很厉害。”


    能不厉害吗?抓到一个都是给乌纱帽镶金边的,林如海那边又安排下来一个官位,还是个实实在在的肥缺,盐道押运使,多好听的名字,损耗大部分都是可以拿走的。


    “外头的到底管不管?”仆人还是不放心。


    “照章办事,有调令就出兵,没有调令私自出兵,就算是本王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让守备多找些人去应付,或者拉出个位置先避免百姓受伤。”


    仆人点头,即刻就走,其实不用他吩咐,守备已经找了衙役守住各个出口,里面打得震天响,跟外面没关系。


    漕帮也不是一条心的,甚至还有人不赞同跟官府勾结。买惯了私盐的,也认为私盐很好,不需要一直去抓。


    总而言之,意见并不统一,而且领头之人暴毙身亡,按照江湖道义,谁为他报仇,谁才有资格上位,这才是直接导致这场打斗的根源所在。


    甄家二老爷趁机往上皇那儿递了份折子,说着江南已乱,抓捕太过导致盐商和漕帮打起来,水匪和倭寇趁机作乱,忠顺王在等调令,并不着手处理,军中还有不少勋贵之弟,可以在此次剿匪中立下战功,只是不知要抓到什么程度。


    是全部剿灭,彻底打压漕帮的势力,还是轻轻放过,让江南继续乱下去,他们沉浮着就好,由着陛下自己处理便好。


    柳氏手里的盐庄在这一段时间急剧上涨,她对甄家而言没有威胁,而且还是吏部田侍郎一边的人物,加上林如海这个吏部侍郎,上头吏部尚书早已不管事,对他们甄家是绝对的好事。


    甄二老爷看得到甄大老爷手段狠绝,迟早要出事,那还不如在新的巡盐运使到来之前,直接将事情闹大,最后一次性掀桌重建。


    抄家还是太过明显了些。


    另投到陛下麾下,就必须彻彻底底送上投名状,绝对不能当成炮灰,用最后的那点势力,在重建之时还能拥有不小的地位。


    再拖上一段时间,他们甄家可能就不能完全掌控全局。


    第89章 这场省亲并不热闹


    京都还在热热闹闹办省亲,好一片太平盛世,怎容江南这么乱起来,上皇亲自下令,将这些人都镇压下去,切莫再闹出乱子来。


    可真正交锋之时,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那些倭寇和水匪的实力不容小觑,南安王调派军队过来,都仅仅只能将其驱散,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这才建国多长时间,强大的南安王水军竟然已经如此不堪一击,连水匪都不能干净利落收拾掉,自己还受了点轻伤。


    战打成这样,妥妥打了上皇的脸,如果在他任上导致军队的实力下降,导致被外族入侵无法赶跑的话,后世之人评价他,大体也不会是个好结果。


    上元节这天,宫里终于传来消息,要安排元妃省亲,到家的时间几乎是傍晚时分,按规矩也待不了多久。


    富丽堂皇的大观园建好后,一直无人居住,但规格绝对是超品的存在,皇亲国戚都能住的程度,老太太有意让元妃指婚,便让黛玉也参与省亲,为了不那么突出,老太太又把史家的几个孩子都带来了,孩子多了也热闹。


    黛玉没什么意见,想来元妃也不可能直接指婚,她可是高官之女,宫妃想要随意婚配也是不行的。


    浩浩荡荡的銮驾归来,仪仗的确有,瞧着却不如前头那几位,单单人数上就少不少,而且她们都是午后离宫,在家待到快赶不上宫里落钥才回的。


    元妃看着富丽堂皇的家,她父母身上一点官衔都无,老的老、小的小,老爷和少爷们无一有功名在身,全是衰败下去的模样,靠着她最后那点体面过日子,也难以维系的。


    她的宫妃身份,是靠恩赏来的,陛下根本不看重她,宫里几乎将她当成透明人,皇后都不需要她日常请安,她在皇后那里做了多年的女官,皇后对她只有厌恶,没有任何情意。


    进了大观园,里面的繁华,是花了大价钱造就的,家里弄这么大的排场,只是想得圣眷,元妃能说得不多,守着规矩,想单独见一见父母祖母,说点私密的话,那都是不行的。


    “娘娘,您辛苦了。”王氏瞧她满脸辛酸,擦了擦眼角的泪,“家里一切都好,无需挂念。”


    “母亲。”元妃哭得有些失态,各种心酸无法诉说,老祖宗上前时,摸一摸她的手,就知在宫里没少干活,她金尊玉贵教养长大的姑娘,在宫里干着伺候人的事。


    甄太妃出尔反尔,没将元春安排给七皇子做侧妃,反而想着送给下一辈的太子,太子才刚刚成年不久,能瞧得上元春?就是陛下,也是克己复礼之人,对勋贵更是避讳至极,以表孝心的。


    好好的姑娘,硬生生蹉跎至此,受尽了委屈。


    老太太拉着小辈们一一过来给她介绍,宝玉和三春,还有林家姑娘和史家的姑娘,大家一团和气,笑眯眯为她庆祝着。


    黛玉还有孝在身,穿得素净些,依旧不掩芳华,被教养得规矩极好,举止大方进退有度,元妃是欣赏她的,只是老太太想要她撮合两个玉儿,只怕是不行。


    林家是跟随上皇的,宫里人都知道,她又是陛下的人,可想而知会有多尴尬,一整年之内,也不过见过陛下两次,还有一次是刚刚出宫时,陛下问起来,她才能得见。


    不得宠,在高位也不过是个摆件,无儿无女,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身边全都是人,有些话又不能说,憋在心里。


    再看到鲜亮的姑娘家,尤其是林家和史家的姑娘,个个明媚照人,没有一个会去攀附皇权,往后都在外头做正头娘子,跟她母亲一样也会有辛酸和苦闷,但比吃人的宫里,还是要好些的。


    元妃更想要的还是跟家人独处,办不到也只能按部就班,各个规规矩矩作诗、回话。王夫人跟她说了她的想法,林家的黛玉和薛家的宝钗,她还是更加喜欢后者。


    黛玉的确是个好人选,但宝玉被她治得死死的,她也不劝着宝玉多读书,整日跟他做些胭脂水粉,或者看些闲书,更何况她身子早就坏了,养好了也没别人好。


    元妃如今就宝玉一个亲弟弟,如果实在无法读书,的确不如娶个商户女,论嫁妆绝对是不会少的,薛家如今只有她们姐妹二人,手里的确很有些银子和产业。


    又是亲戚,对母亲也好些,若是娶黛玉进来,宝玉那屋子绝对每日都闹腾,没有完的时候,到时候宝玉夹在里面,可能还会更靠着些黛玉,让母亲更加难做。


    史家的姑娘却不是个好选择,一家子没了富贵之像,史湘云的嫁妆不会多,只有寡母一个,还跟叔叔叔母关系不睦,逢人便说她叔母的不是,往后嫁出去,也得不到史家的帮扶。


    薛宝钗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元妃点了头,王夫人心中有数,便让她也趁着机会赏一些给薛家,她们年后应该就会上京来,到时候免不了要住在大观园。


    元妃也是如此想的,这么大个大观园无人居住,那肯定是不行的,便提了一嘴,让各位姑娘都能住进去,黛玉念着梨香院的好处,只说住惯了的,她那地方东西多不便搬来搬去,王夫人也乐得如此,回头就给薛宝钗安排进去。


    赦大老爷还是浑浑噩噩的架势,喝了酒后不搭理人,贾琏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伺候,不敢在王熙凤怀着的时候乱来,否则她吃起味来还不知要怎么闹。


    宫里来的人几乎都不认识,几十年过去,变化之处也多,有些事情终究看得模糊。不过看品级,应该是皇宫身侧的人多些,好几个女官呢,稍微看一下,手脚干净柔软,没干过什么事。


    再瞧元春,那双在府里养出来的手已经有了些老茧,瞧着像用东西泡了去,一年时间还没有养回来。


    皇后宫里的女官其实干着粗活,王氏还巴巴得等着她获宠,陛下再不挑也会看重名声,一个干粗活的宫女都能爬龙床的话,宫里的宫女们一个个还不心思飘飞?


    喝了会儿,赦大老爷有意散去,这场省亲想要达到的效果已经完成,太平盛世之下,很多事情会暴露出来的,江南彻底乱起来后,也该奋力一搏,否则陛下就彻底站稳脚跟了。


    愿意跟皇位彻底告别吗?那肯定是不愿意的,除了史家,没一个能抽身。


    贾赦一动,贾琏跟着动起来,两个爷们离席,贾政和贾珍瞧着他俩,面面相觑之下,又摇头嘿嘿无语,大体是觉得他们二人在嫉妒。


    贾琏扶着贾赦,离开宴席的范围后,赦大老爷身子如常走着,不需要人再掺和,琏二爷悄悄打量他蹙眉的模样,总觉得跟外人说得完全不一样,老纨绔不还是那个老纨绔?


    “琏二,去平安州走一趟。”贾赦立下决断,“明日就动身。”


    “平安州?去哪儿做什么?”琏二并不明白,“可是要走访亲戚?”


    “送一封信。”贾赦突然有了点危机感,“二十来年过去,今非昔比了,该来的终归要来,该走的终究要走的。”


    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úīr


    没多久,元妃省亲的时间已到,一桌宴席都未吃完,这便又要回宫,距离宫门落钥还有许久时间,但女官说还要回去给陛下和娘娘回话,断不可在落钥之时过去的。


    元妃也没有那个底气跟女官们掰扯,再别荣国府,两行清泪滴落。


    省亲的仪仗来得匆匆,离开得也匆匆,长鞭子开道很气派,沿途撒铜币同样富贵无双,外人看来宁荣二府依旧是风光无限、无法撼动的存在。


    林如海和薛元娘没去赴宴,只是在宁荣街上围观,马车远远避让,从头看到尾,从仪仗到时间。这些薛元娘不懂,林如海却很懂,他在翰林院那段时间整理过各种文书,礼部的自然也有。


    有制式的仪仗都是礼部明文要求的。


    元春这个仪仗并不是全规格的,只能算半副贵妃标准,而且很诡异的是,里面还用了不少祭祀用的东西。


    “祭祀?”薛元娘震惊,“这么明晃晃吗?”


    “敲打吧,也不知道贾府的人看明白没有。”若是再张狂,估计便是个元妃暴毙家族受累,“她身边女官基本都不是自己能用的规格,想说点什么体己话都说不了的。”


    薛元娘点头:“你看他们撒铜币撒得那么欢实,看着像能瞧明白的样子吗?”


    “呵~”林如海无言以对,“老国公走后,很多事情都变得太快。”


    “连最基本的眼力见都没有了是吗?”薛元娘哈哈一笑,“算不算自欺欺人?”


    “从送元春进宫去就露了怯,二房两口子全是小家子气的人,没半点谋算,孩儿不好好教导,只想着攀附权贵,去搏一把皇权。”林如海对荣国府如今的门第,也多有吐槽,“差太多了。”


    “你瞧那边。”薛元娘突然指着东院门口进去的两个人,“偷偷摸摸进去干什么?”


    “那是……”林如海瞪圆了眼睛,“那不是上皇吗?还有那个身子佝偻一些的,明显是个老太监。上皇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要不要打听一下?”薛元娘也好奇,“上皇为什么趁乱来找?”


    东院,贾琏端茶倒水伺候着贾赦,没多会儿,竟看到两人偷偷摸摸前来,一路没有人通报,这府里的人呢?就这么让人摸着黑冲进来?


    贾赦看到人,就冷哼一声:“老爷子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许久没有人敢这么跟上皇说话,上皇下意识动怒,看见是贾赦,又无奈一叹,自顾自坐在一边,倒是好奇地打量起贾琏:“听说这孩子最近在用功苦读?”


    “是啊,他自个想上进,我还有什么好阻拦的。”贾赦示意贾琏去给他奉茶一杯,“您屈尊前来,可是又感念过去?觉得自己愈发不如从前?”


    戴权太监听得惊涛骇浪,老这个字已经是上皇的禁词,陛下都不敢提起。偏偏上皇还应和道:“是啊,老了老了,成了个令人讨厌的老人家,过往想放下,又总放不下,看到元妃省亲,你可有什么感触?”


    “哼,穷了,都穷得很,话不敢直接说,事不敢直接做,丢人。”贾赦的话让上皇颇为愕然。


    “你觉得他这个皇帝做得憋屈?”


    皇帝二字一出,贾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戴权更是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难道不是吗?”贾赦面红耳赤,“你瞧瞧我,不跟三哥一模一样?三哥不如我,他要脸,不敢直接翻脸,你如今来找我,可是要我帮你稳住江南的形势?还是要我帮你稳住京城的局势?”


    第90章 你怎么敢喝我的茶,忘了我想弑君吗?


    “我老了,只是想来看看旧人。”上皇深吸口气,“宏儿还是把你教导得出类拔萃,虽可惜,我却也不想随了你的心愿。”


    “你要杀我?”贾赦勾唇一笑,“来,我不会反抗的。”


    贾琏吓得面色发白,手都在颤抖,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你死不死,是不是都已经无关紧要?”上皇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你应该多考虑一下你的孩子。”


    “呵。”贾赦又笑得高兴,本身已经微醺,如今感觉自己醉得厉害,“我若是多考虑一下他,你会放过我吗?我若是不忠心耿耿,你能让我活到现在?”


    上皇端起茶,靠在椅背之上,没有回答。


    这种对话,不是任何人可以掺和进去的,戴权太监对贾琏比了个手势,听不得的话不用硬听,否则小命难保。


    贾琏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再不相信,如今也信了,还有什么比上皇亲自前来更有说服力。


    “今时不同往日……”


    “怎么不同?”赦大老爷挑眉,“你服老吗?愿意做个快活的太上皇吗?还是愿意松松手,不给三哥罪受?连二哥都受不住,也就三哥能忍。现在来跟我说,让我不要奋力一搏,以免让你晚节不保,你觉得可能吗?”


    太上皇眉头深深蹙起:“可以将所有都扼杀在前头。”


    “扼杀?自断臂膀?”赦大老爷愉快地发笑,“可以呀,把他们都杀了,剩下的就都是保皇派,您有意让权吗?新生的势力能斗得过已经成型的保皇党吗?”


    “你也别不服老,当初二哥的势力已经能够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皇帝,我带着他们全部扶持三哥,就是想给他们留条退路,也算是没白跟二哥一场。”赦大老爷摇摇头,“还想用我的名义去叫他们中立?不太可能的,我早就跟他们断绝往来,干干净净地断掉,三哥才会用他们。”


    “……”上皇沉默下来,慢慢喝着茶,似乎没有动气的模样,良久才欣慰道,“你果然得了宏儿几分真传,他那些儿子们都不如你贴心,你祖母教你也教得不错。”


    “也没什么教导不教导的,有这个心,就会费那个力。”赦大老爷不以为然,“刻意为之反倒不能成事,我在宫里时依附二哥,只是年纪小些,不要脸而已。二哥对我也没的说,将心比心,我自不忍看他每日苦恼烦闷,连个能说真心话的都没有。”


    “三哥也好,其他人也罢,大多不过是面子上的东西,我不是很在意,总有些人有些事忘却不了。”贾赦的面庞变得嫌弃和怨恨,“二哥想做个明君,并时刻为之努力,蹉跎之时总在说忠孝为什么无法两全,到死你都没让我看到他的遗体,我便知他定然是含恨而终,对不对?”


    “……”上皇深深吸着气,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晓,他就是不想活了,我如何劝都无用。”贾赦真的觉得自己醉得不轻,似乎看到太子最后的模样,风度翩翩的人变成一个披头散发不顾仪态之人,“谁都可以跟他争,不过是将国本分崩离析的前兆而已,尤其是江南,由着甄家蛀空国库,也不知你怎么想的。”


    “说那么多,你还是不准备为自己考虑一下?”上皇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拓印着他送去给平安州的信件,“那边什么情况你很清楚,人数不少,王子腾和宏儿的人帮忙练着,装备精良,几乎花光几大家族的积蓄。”


    “我考虑?我怎么考虑?他们又不听我的。”贾赦觉得好笑,“不是你让他有了希望?让他觉得你支持他上位?还有那戴大总管,往御林军送去多少人,想弄得御林军也形同虚设吗?两方打起来,你又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多好。”


    “好个什么?”上皇一声暴怒,“贾赦,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陛下,你不用忍耐我,随时可以把我砍了。”贾赦撇撇嘴,“我不过一个无用之人。”


    “非要趁现在吗?”


    “不然呢?等三哥料理了江南,彻底掌控了全局,再来造反?那不是找死吗?”贾赦觉得好笑,“现在国库有的是银子,也有钱出兵。”


    上皇再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两份诏书递给他,一封是他的,新写的一封诏书,是将爵位传给贾琏,敕封为伯爵。


    “身体不行了吗?争不动了?想要开始怀念旧人?”赦大老爷将它放在桌上,“当初我便不想要,现在一样不想要,尤其是你的敕封,我不更想不要。”


    “多考虑一下后人吧,还有你庇护着的张家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养着昔年被流放的人家。”上皇觉得好笑,“睁只眼闭只眼……”


    “那不是因为我还要帮你扶持忠义亲王那小子上位吗?别说得你好似很仁慈一样。”赦大老爷挑眉哂笑,“我父亲对你够好了吧,亲手断掉荣国府的后路,也没见你多宽容,死之前都没来看一眼。”


    “我来看你怎么弑父吗?”上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你小子那芝麻大点的心眼,代善好好的旧伤复发,根本没到要命的程度,突然暴毙身亡,我来看他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吗?”


    “他可没有死不瞑目,他后悔帮了你呢。”赦大老爷觉得好笑,“帮了你害了我,宁荣二府彻底没落,都是他的责任,我永远都会跟我祖父母说这事,他就算去地下也别想好过。”


    “你……”上皇气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老爷子,我嘴里全是酒气,今日元妃省亲,多么好的盛世之像,都是您赐下来的恩典,多好,多热闹啊。我可是传出去了,借了户部一百万两,全用在建这省亲别院上,多给你面子。”


    上皇站起身,就想走。


    “慢点,别给摔了,我可赔不起,只能赔条命给你。”


    上皇回头怒瞪着他:“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完全一副酒色掏空的窝囊样。”


    “我本来就窝囊呀,我敢对谁大小声?”贾赦觉得他说话真有趣,“我一个废物,你还能把我放在眼里?”


    “你……”上皇再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却被他叫住。


    “老爷子,后悔过吗?”


    上皇的脚步一顿,手颤抖了一瞬间。


    “对三哥好点,只剩下他还对你有几分真心。换作旁人,十几年的时间,下点药熏都要把你熏死了。”


    上皇回过头来:“你真的这么想?就不是他的伪装?”


    “能装二十多年,那跟真的有区别吗?”贾赦摇摇头,“反正二哥装不了十年,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成王败寇我也认。”


    “还有忠顺也是,建国到现在,仗还没打完呢,勋贵已经趴下了,你的儿子里面只有他还愿意去军队吃苦,换个旁人试试看,宗室没有兵权,皇权不会稳当的。”


    更多的话,赦大老爷没想继续说下去:“我累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纠缠的,你陪着我一起走吧。”


    “你什么意思?”上皇突然瞪圆了双眸,“你对我下毒了?”


    “废话,这么难得的机会。”赦大老爷端起他刚刚喝过的茶水,同样沾上一点喝下去,“我身边无人,但这杯茶一直都有,你怎么敢喝的。”


    “你……”上皇暴怒,“解药呢?”


    “为你准备的,怎么会有解药?想得真美。”赦大老爷又喝了一口,“放心,还有我跟着你上路,保证你这一路上定能寻到我二哥,我二哥绝对在地下等着你。”


    “戴权,回宫,快。”上皇吓得立刻离开,那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赦大老爷哈哈大笑,不知道有多开心,他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


    早就说过了,他想要弑父弑君,这么多年不许他靠近,年纪大了失了防备,真以为他变得圆滑了吗?


    中了毒的上皇急匆匆回宫,一口老血喷出来,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萎靡下去,陛下吓得不轻,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嘛?那厮竟然敢下毒。


    这边还没彻底乱起来,贾赦寄往平安州的信又送到了御案之上,清君侧吗?上皇敢说是他这个小子下毒害得他?


    而且本来也不是他下的手,二十多年没下手,怎么可能在上元节这天下手?


    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全都在上皇宫里,太妃们跪了满地,戴权吓得面无人色,明明中毒已深的模样,却查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足以说明这是种很难解的秘药。


    越看越心惊,在太医院很多年的一个老御医突然想起当初贾代善贾国公的脉案,也是如此诡异,明明气虚,七窍流血中,却查不出问题所在,只是油尽灯枯之象。


    油尽灯枯是无解的,毒入五脏六腑,慢慢消磨生机,只会是人老了的脉象。


    他不敢说出来,说出来估计也没人相信,在最后的时候,贾国公还能上书为两个儿子求情,说他中毒而亡,如何能说服人?


    上皇还不想死,人老得很快,用人参吊着命,进气少出气多,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活不下去。


    暗卫将二人的对话全部告知后,贾赦那个疯子,竟然想跟上皇同归于尽,并且还让上皇在死后都不得安宁,谋反乱起来,还有江南乱起来,都得扣在上皇头上。


    甚至之前国库空虚,江南却能随手收到上千两银子,都得扣在上皇头上。


    薛元娘和林如海没走,看完了整个过程,瞧着戴权扶着面色惨白的上皇出来时,上皇甚至都站立不稳,林如海目瞪口呆,都无法想象贾赦到底有多少个胆,敢做出弑君的事来。


    而后贾琏也出来寻大夫,竟是同归于尽。


    “真狠呢。”薛元娘无言以对,“这么恨吗?他这一走,荣国府就得换人继承。”


    “你别光想着荣国府,整个朝堂都要天翻地覆。”林如海头疼,“等会儿接了黛玉就回去,这几日我抱病在家,你帮我应付着点。”


    “这时候你还躲,你个傻缺,你得证明上皇没有从荣国府出来就中毒。”薛元娘推了推他,“现在除了你,还有谁会等在门口一直不走?难道是史家的仆人?史家仆人认得上皇吗?”


    “我疯了,我去做这个证。”林如海当即就想逃,“我绝对不搅和进皇权之事。”


    “你还想不想再进一步?你一个新来的还想当吏部尚书吗?”薛元娘嫌弃得撇撇嘴,“等勋贵们都被打压得差不多,你的功劳可就不好再寻,你的作用自然也彻底消失,这时候不为陛下正名,你想什么呢?”


    “如何正名?不是贾赦干的?”


    “你傻呀,贾赦干的,跟陛下干的有什么区别?贾赦不早就是陛下的人吗?很多人知道,只是人家不说而已。你证明了,那不就是上皇诬赖贾赦,又诬赖陛下吗?陛下那么孝顺的人。”


    林如海倒抽一口凉气:“你真的是……我半辈子清誉都得搭里面。”


    “你收了那么多银子,哪里还有什么清誉?”薛元娘笑弯了腰,“太要脸可不行,你得为君分忧,免得陛下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一直背负弑君之名,如何管理你们这群嘴巴厉害的大臣,回头你再去陛下那里求死,我保证你死不了。”


    “我觉得你巴不得我去死,好得了最后的名声。”林如海怎么就那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