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又来一个强力帮手


    “什么巧宗?”王熙凤正愁手头没有赚钱的门路,她跟贾琏就是因为如此,才被人治得死死的。


    “宫里大封后宫,听说还想恩赏勋贵之家,让勋贵们也能感受一下圣眷。宫里准备着不少出宫的依仗,什么级别都有,还不仅仅是妃位上的娘娘,你道是什么巧宗,猜一猜。”


    薛元娘没有提前说起,只让她自己猜,才会发现更多的问题,自己凑上来跟她合作。


    “你是说……要省亲?”王熙凤的眼神瞬间亮起,“此前接驾的时候,可建了不少别院,现在省亲是不是也得建别院?还不限制妃位上的娘娘,岂不是想回家的都可以回?”


    “我也怕出事,所以只调了最常用的泥瓦匠的门当,木头生意薛家已经在做,现在再想收些好木料却是难得很,我手头倒有成套的家具,顶多混上点生意,所以,还是泥瓦最有可能,只是得建窑厂。”


    “这倒是个巧宗。”王熙凤心里盘算着,“咱们府上便有不少不错的匠人,若想开窑,就得在京郊那便做,而且还得来来回回得运,有个铺面能够卖,难怪你还想着拉我合伙。”


    “我也不让你吃亏,建窑的地方我找着了,是京郊一个村子外头,原本的窑厂建的砖瓦都不怎么样,普通人家又买不起,所以,我便想着盘下来,只做倒手的活。”


    王熙凤还是第一回听说窑厂还可以倒手的。


    “就是这样倒手的,咱们的东西也可以分个三六九等,价格不一样,但都刻上咱们得标志。最好的价格昂贵,由咱们府上给王府做的那些砖瓦师傅做,普通的就看不同等级的师傅做,外观是一样的,但内里不一样。”


    “那些拮据些的……”王熙凤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比如荣国府这等人家,不愿意买好的,又非得是用好的才体面,说他们买的是顶级货,别人是相信的,但内里却不是,“现在勋贵之家大多如此。”


    “是的,能省点就省点,品质好的货咱们其实也不好做出来,大多数还是要靠普通师傅的产量,我已经去雇佣了几十个人,除了手艺好外,还要他们村里人帮我找合适的土,我按市价给,说好的最多翻一倍价格,最少要给我提供多少,否则我便把白纸黑字送官府去告他们。”


    “你怕他们加价不给你土?”王熙凤眉头一挑,“你现在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然等开工以后再做,别人也不是傻子,赚肯定是有得赚,而且我囤了点盐和粮食,也在兑换碎银,如果真的闹起来,我用这两个的市价兑换,或者铜钱按市价换碎银,他们不会拒绝的,我让得利不算小,现在官制的铜钱一吊钱换不到一两碎银。”


    “那时候又正好要收税,缺银也缺粮。”王熙凤懂了,“你这让利让得不算小了,再闹肯定不合适。”


    “我们又不是要银子不要体面的人家,打招牌打响来,以后还能长久地供应,这不就是个营生吗?只赚这一波我买现成的不好吗?”薛元娘微微一笑,“赚得再少,一年有个一千两的进项,就足够我们府上花用的。”i


    “这倒是个好主意,名声也够好。”王熙凤如此想着,她败坏名声去倒腾例子钱,一年也不过两三千两。


    “也就几千两银子的生意,我们自家做也就够了,三个村子最多也就能置起个百来户人家闲暇之时来干活,先把名声打出去,后面再开别的厂,人家才愿意来,咱们价低也能抢到人。”


    王熙凤受教地点点头:“还得是你打算长远,这事我过后详细跟你商议。”


    “你跟黛玉商议,她现在管着这事,我让徐嬷嬷和林笙家的带着她,有什么无法决断的,自会来跟我说,往后黛玉是我们林家内宅的脊梁骨。”薛元娘说罢,王熙凤不敢置信瞪圆了眼睛。


    “啥?你让黛玉全权负责了这种大事?那么多人家……”


    “她又不差这个银子,不会做得太过,如果对方欺负了她,我再以长辈的名义出手,也好站在高一点的辈分之上,大不了窑厂一关,换个位置做又不难。”薛元娘挑了下眉,“主要还得培养一下人才,黛玉从头到尾参与一遍,见过里面的事情,就不会忘记了。”


    “你……”王熙凤震惊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地步,“你真的很大胆。”


    “现在兜得住的小事不让她做,往后还能直接让她掌管整个林府?她自个不战战兢兢的吗?要我说,你把迎春和探春都拉来帮忙,往后都是你大房的人,嫁出去也只会成为你大房的门路,如果琏二爷要读书的话。”


    王熙凤吞了下口水:“你确定不会被人摘了桃子?”


    “摘呗,如果她想从此跟我断绝往来的话。”薛元娘眉头一挑,“反正我睚眦必报,从我这儿得了好处,回头我一定让她下不来台。迎春和探春拿了你的好处,你帮她们找了好婆家,这辈子,她们就无法真正摆脱你,只要你还有用。”


    “好,我觉得可以。”王熙凤也不是扭捏的人,“难怪你能这么快接手林家,这么培养林妹妹,林姑父应该会很放心。”


    “都是我的儿,我都要留在家里的,这事我只跟你说过,你带着她们三个,别说是跟我做的生意。”薛元娘拍着她的手提点道,“王氏到底是你姑姑,王家你也斗不过,安分点,更加安静点,就说是大老爷的生意。”


    “为何非得是大老爷?”王熙凤突然又想起那些时候的事,“难道……”


    “宁荣二府也要建省亲别院,让你降价出售,你愿不愿意?四王八公都是亲戚,你降不降价?唯独你家大老爷是个滚刀肉,闹到他面前去,大不了就不卖咯,别人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滚刀肉当然比你们体面人更能享受生活,也少些被挟制住。


    “有理。”王熙凤的脑子瞬间跟开了光一样,“这么说起来,大老爷的名义的确好用。”


    “当然,你下次试试让大老爷给你个私章,看好不好用。”薛元娘拾掇着她去谋求一番,“反正也是给贾琏铺路的,求一求再试一试,咱们不亏本,丢个脸算什么?你不要跟我说,你分不清里子跟面子哪个重要。”


    “原先我分不清,现在我分得清楚。”王熙凤被她噎得差点没挂住笑脸,“你瞧着好了,几个姑娘有我带着,定不会有差错。”


    “别给整你们家那一套,你知道我抄出来多少东西?规矩定下,是谁都没脸越过的,伸了手就得考虑后果,当然,要给银子,就光明正大得赏,赏多赏少都可以。”


    “我懂得,只是府上所花算数的不是我,我也没法子一来就大改。”王熙凤环绕着四周,“如今总是好过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问题,我竟没有察觉到。”


    “看点律法吧。”薛元娘也去看周围的东西,“旁得还好说,我就怕有人在这屋子里用什么秘药,或者给的药材里加了点或者少了点份量,就足够让人致命的,你倒贾敏和林珏的死因是什么?查出来了,就是用了过量的人参,林如海一个个带去牢里审的。”


    “什么?”王熙凤不知话题怎么会转移到这处,“就这么简单?”


    “嗯,前头一直传言是食物里面下了药,什么秘药都在传,一直查不出来原因,也就不了了之了,结果是因为用了非常好的人参,大夫开的药是用普通人参的量,还是日常吃的补药。”


    薛元娘啧啧啧得摇头:“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吧,吃错了更坏事。”


    “竟是这样的?”王熙凤震惊,“那每次用药都得问清楚药效咯?”


    “那是肯定的,成不成让大夫去抓,让他煎好了送来,出了问题他跑不掉,也推不开责任,才不敢乱来。”薛元娘这般说着,“往后黛玉若是要用药,就得这么干,否则林如海发起疯来,只有比在江南的时候更绝的。”


    “别说她,我这儿都后怕着呢,一直都是吃着药房的药,竟也没想过对不对症。”王熙凤已经知道王氏会对她下手,如何还做得主,“看来还是得花银子养个大夫。”


    “该省的省,不该省的一点都不能省。”薛元娘继续往前走着,“越是大家族,感觉秘密越多,越不敢偷一丁点懒。”


    “平儿,去把迎春叫来,让她陪一陪黛玉,对了迎春身边的嬷嬷让她小心点,莫要让我再看见她乱拿姑娘的东西。”王熙凤若是不愿意管,迎春怎么样只要她自己不说,那便当没看见。


    平儿点点头,这里离荣庆堂还有些距离,等带着迎春过来,估计都见不到林太太她们,府上出了事,再逗留太久并不合适。


    “你也是懂人情的,咱们可以多走动一二,我也正愁着没地儿走动,京城这里的圈子我根本进不去,得等我家老爷回京述职才会有改善。”薛元娘把能说的基本都如实告诉给王熙凤,王熙凤已经知道林如海要回京之事。


    “年中看看能不能功成身退,这时候最是风头盛的时候,吏部空缺的位置可以争一争的。”


    王熙凤眉眼瞬间亮起:“那我们家二爷真的应该好好读书。”


    “肯定得读书的,就算你们二爷袭爵,一个三等奖军的爵位,在京都算个什么,他若不拼,就让你儿子拼,不然就回归白生之家了,就像林家也是五代列侯,到林如海这儿就没了。”


    “这倒是,林姑父好歹年纪轻轻考中探花,如今又能回京进吏部。”王熙凤心里还是震惊不已的,原先在她观念里面,还有老太太和太太嘴里,林姑父顶多算是个有点本事的穷书生,被荣国府捧起来的小白脸。


    真的算不上多能耐,结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还不一定的事,吏部的职位很多人抢,得看上头的意思。”薛元娘摇着头,“谁知道下一步又要走到哪里,要是命里没有,那便是没有。”


    今儿个也是刻意来道喜的,午时用过饭,下午将大件的东西搬过来,往后只需要带着常用的来即可,钥匙已经在手上,林府的下人都已经在梨香院安顿下来。


    没多会儿,黛玉拉着迎春走过来,迎春有些闷不做声,平儿今日去训斥过她奶娘,她也无动于衷,她年级比黛玉还要年长好几岁,却瞧着没有黛玉大房。


    “这便是二姐姐吧,长得真好。”迎春的容貌同样不俗,荣国府里的姑娘瞧着都很不错,刚刚见过的探春也很好看,“往后可要多多往来。”


    “是的,多走动,整日憋在家里也不是个事。”薛元娘拍了拍黛玉的肩膀,“她肩膀上的小担子刚刚好,等过会儿卸下来一点,又给她垒上,总不会有空闲想东想西。奥对了,上学的地方可筹备好?”


    第72章 贾政一走,天都倒了


    “今儿就开始筹备,二老爷正好出门,荣禧堂那边的书房便空置着,拿来做学堂正好合适,我准备让姑娘和小子都去,束脩我定给他准备得足足的,到时候让二爷去管这群人。”


    “你家二爷?你倒是个会找机会的。”薛元娘揶揄她,“还得给块肥肉吊着,人家奔着这个来的,顶多能在你这儿待个一两年,能学到多少算你们自己的能耐。”


    “开智启蒙足够的,若能读书,再专门找师父。”这样也能有点功底,找起来会有底气一些,他自个看书也能学到不少。


    “那行,你心里有数就好。”薛元娘还是很相信王熙凤的能力,她自己想做的事,自然会认认真真完成的。


    又逛了一下之后,大件的东西陆陆续续搬完,薛元娘带着林黛玉姐弟回到荣庆堂,老太太不想见她,只有鸳鸯出来说她正在睡觉,黛玉什么时候上门,跟琏二奶奶说好即可。


    今日贾府丢了人,贾老太太颜面无光,就等着她早点走,好关门处理完剩下的事。


    坐上马车离开的薛元娘甚是高兴,今儿个可让她逮到把柄,往后再想在她这里逞能耐,怕是不好使了。


    不声不响的,王熙凤就给她送来这么大一个礼,二太太若是没有王子腾和贾元春的力保,想要出来不太可能,就算出来了,在宁荣二府肯定没办法再托大。


    这样也好。


    林家的人走后,王熙凤又在自个住处歪着,今儿发生的事与她无关,谁也别找到她这儿来,就算是老太太,也断然没有颠倒黑白的能力,尤其是二老爷已经离开,二房没有了主心骨。


    荣庆堂中,老太太何尝不知,今日所有事情都是王氏做得太过导致的,非要在老二的饯行宴上闹出这等丑事来,让老大当场发作出来,还让宁国府的贾珍抓到这么大个把柄。


    宝玉也被吓得不轻,薛元娘大喊大叫的时候,就已经把宝玉吓得不敢乱说话,后头大老爷来喊邢大太太,让他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两祖孙睡在一处,不想多余的事情。


    贾琏倒是从王熙凤嘴里听说这一遭遭的事,冷哼着,对王氏这位叔母只有鄙夷和嘲讽,对于读书之事更加上心。


    便是这样的两个人,压在他们大房头上作威作福,岂不可笑?


    贾珍来东院找贾赦,贾赦冷眼瞧他,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被赖大这等管家吓得不轻,不由得摇头训斥。


    “你要是害怕,将他们一家绑了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一个孩童,又是一家子奴仆。”贾赦半点没放心上,“他家那宅院,说到哪里去,都是我贾家的东西。”


    “可我怕,他们兄弟在我们府上时日太长,赖嬷嬷又是……”


    贾珍心有顾虑,贾赦冷笑又鄙夷道:“怕她们把秘密说出去?行,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样的秘密,能倒逼着主子如此纵容。”


    “来人,去把赖二两口子绑了,贾珍,你让人去把赖大两口子绑了,就说家里遭了贼,怀疑是赖家人干的。”贾赦一声令下,贾珍一怔,连忙也跟着下令。


    “直接动手?老太太那边……”贾珍害怕。


    “我还很好奇,母亲为何如此纵容?”贾赦为自己倒了杯茶,“你且耐心坐下等着,几个奴仆而已,跑不掉的,赖家的确树大根深,但也有个人走茶凉的时候。”


    贾珍没多话,就听着,惴惴不安的。


    没多会儿,赖大赖二两口子都抓到贾赦的书房,赖嬷嬷也已经在来的路上,大冷的天一泼凉水从头浇到尾,绑在廊道的柱子上,嘴堵得死死的,也不问话,其余下人们自有定论。


    王善保这大房的管家还有林之孝这二奶奶的管家今日定是有了福气,一见赖家被抓,再结合二太太那边的事,心中有数,这是大老爷要发作他们,连根拔起那种发作。


    荣国府里羡慕他们的不在少数,那么大一座赖府竟然能安稳至今,全靠老太太这么为她们撑腰,谁不知道赖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


    老太太若是不保,赖家今日定要亡在大老爷手里。


    是赖嬷嬷一手买来放在宝二爷身边的晴雯听一耳朵,便直接走到鸳鸯身边,示意她跟老太太提一嘴。


    鸳鸯本不愿提,就当作不知道,往后便能少了赖家的掣肘,偏晴雯这个蠢货要提起此事,再不跟老太太说一嘴,回头老太太若是问起来,便是她一个人的罪过。


    “老太太,赖家出了事,可要问一问?”鸳鸯掀开床帘,轻声在老太太耳边说着,“大老爷将赖家两对夫妇都抓了去,只怕不能善了。”


    老太太觉一直很浅,比不得孩童的宝玉,鸳鸯一说话,便醒了,眉头蹙起来:“怎么又有赖家的事?”


    “估计跟二太太的事关联到一处,隔壁珍老爷来东院寻大老爷,之后便抓了人,堵上嘴绑在廊道里受冻,倒是没有审问的意思。”


    老太太坐不住:“快去让老大罢手,赖家算是我的陪房,岂是他能随便动的,这府里还有没有我老婆子的立足之地?鸳鸯,你告诉老大,若是要动赖家,我便回金陵去。”


    “是。”鸳鸯不懂,却不得不照做,出得荣庆堂,见到关心着的晴雯,眉眼拉拢着翻个白眼,自去东院传话。


    晴雯看得懂她的眼色,想着等赖嬷嬷来后,她便将鸳鸯的事告知,也甚得她在老太太跟前乱说话,让赖嬷嬷丢了老太太的信任。


    她能到宝玉身边伺候,还能做宝玉身边的大丫头,完全都是因为有赖嬷嬷的撑腰,赖嬷嬷一旦出事,她很可能就得跟着失势。


    府上同样有这种想法的很多,鸳鸯要去东府,便有不少人为她行方便,来到大老爷的房门口,瞧见被绑着的人,冲他们点点头,赖大赖二也知道,老太太还是看重他们的。


    这府里若是没有赖大赖二,老太太便没了手脚,很多事情也没有那么好掌控,荣国府三个大管家,赖二是老太太的人,周瑞是二太太的人,林之孝是二奶奶的人,王善保他们都只能退居二线。


    如果赖二和周瑞一道被抓,那王善保和林之孝出来管家,还有二房和老太太什么事?老太太年岁那么大,别人也怕得不到老太太的支持,还凭白得罪了后来的主子。


    “赦叔,你看,鸳鸯来了,老太太定不会同意……”


    “让她哪里来,滚哪里去。”贾赦不给面子,那便谁也没有面子,“王善保,怎么什么奴才都让靠近我的书房。”


    鸳鸯走到近前,被王善保直接拦下:“鸳鸯姑娘,听见没有,大老爷不见。”


    “那我将老太太的话带到,也不需要进去。”鸳鸯微微笑起来,冲着里头福身道,“老太太的意思,赖大和赖二两位管家忠心耿耿多年,赖嬷嬷也是老太太的意思放出去荣养的,若是大老爷非要不顾她的颜面,老太太只能回金陵老家去,再不叨唠大老爷。”


    “老太太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一个犯了事的奴才也要保,我看她已经老糊涂到需要静养的程度。”


    大老爷是真不耐烦,一个丫头一个嬷嬷,也能在他跟前闹那么欢实。


    “若再给我闹起来,我就让贾珍把王氏送去家庙里修身养性去,索性贾宝玉也送去给老二,这荣国府就留给她老人家一个人住,多有意思。”


    鸳鸯蹙眉听着,只觉得不像话,却没好再说什么,回到荣庆堂,老太太还面带愠怒等着她:“怎么样?老大有个什么说法?”


    “大老爷说,若是他不高兴了,就让东府的珍大爷做主,将二太太送去家庙,再将宝二爷送到二老爷身边,荣国府便留给您一人住着。”鸳鸯说完,急忙帮她顺着气。


    贾老太太眼泪当即掉落下来:“这是想要我的命啊,觉得我老婆子碍眼了,一个两个都觉得我老婆子该早点去地下,现在连一个宝玉都容不下,老太爷,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贾政不在,二太太和王熙凤也不在,连个捧场的人都没有,鸳鸯不敢说老爷太太们的不是,只会劝她莫伤心。


    一时间,空荡荡的荣国府,就算老太太辈分再高,无人来探望,依旧没任何用。


    宝玉还在睡,瞧着这稚嫩的模样,老太太擦了擦脸上的泪:“总说我不够疼你,没了老二,你又何曾真心体贴过,要是你祖母在时,你敢跟她这般说话吗?到底是没有感情的。”


    再互相挟制都是无用的,老大终究是袭爵人,王熙凤也是大房的人,王氏自己将人推到大房去,如今已经彻底控制不住大房,只能忍受着罢了。


    林府也完全脱离掌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薛元娘嫁给林如海开始,林如海又将老二调离京都,让贾琏夫妻跟老二一家离心,连带着王熙凤针对老二媳妇,才闹出今日这么大的丑事。


    归根结底,林如海是纵容的,黛玉那丫头也已经完全被薛元娘笼络住,薛元娘那厮没有生过孩子,一儿一女都非亲生,倒是没办法说她偏袒谁。


    林府如今竟无从下手,府上已经没有一个贾家的家生子,赖嬷嬷一家若出事,能给她悄悄办事的人都没有。


    赖嬷嬷是在家中被拿下的,赖府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捆了,赖尚荣母子贾赦没想动,丢到柴房锁着,其余人都是贾府的家生子,赖府伺候人的丫头都很多来自荣国府。


    如此离谱,家财是贾蓉和贾琏两兄弟亲自去抄的,万贯家财比他们兄弟都富裕得多,还有不少宁荣二府的极品摆件,不知何时被挪到此处,甚至还有不少田地铺面,有些甚至就是从周瑞那女婿冷子兴手里留出去的那些。


    狼子野心,噬主而生,赖家手里拿着这些东西,迟早都得背主,贾琏两兄弟带着东西回到东府,看向赖家的人,如同看死人一般。


    “老爷,您看,咱们家的祭田他们都敢买,一个伺候的下人,已经生了取而代之的心。”贾琏尤其将其中几分地契交上来,贾赦冷冷地扯出个笑来。


    “我知道,他们勾结忠顺王府,准备将我们宁荣二府卖个干净。”原本平安洲一事,就在考虑要不要让他们撂开这个火泡,现在不太想同归于尽,这等人也没有必要留了。


    “赦叔,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发作?还由着她们……”


    “我为何一定要发作?”贾赦翻白眼,“反正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赦叔,我不敢的。”贾珍面皮一下白兮兮,“我哪敢做什么,肯定也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她们都已经把秦可卿的身世泄露出去,你当我不知道?”贾赦从上到下打量着贾珍,“那姓秦的都不敢在我跟前露面,也只有你傻乎乎地巴上去,巴上去还想反悔。”


    第73章 赖家也处理了


    “赦叔……”被当面下不来台,贾珍尴尬无比,“我……”


    “我不管,因为那孩子根本不是太子爷的闺女。”贾赦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当初那姑娘有没有怀孕,我能不知道?太子爷当时中招,人是我选的,也是我亲自去处理的,还能让你捡这个漏?”


    “你真是好笑,凭我跟太子爷的关系,他的孩子还轮不上秦家那样的人家抚养。”


    “赦叔?这是什么意思?”贾珍震惊,完全没想过,竟是这样的结果,“那……那秦家……”


    “那孩子就是他们弄错了,虽然时间上的确有点可能,但你猜猜那姑娘为何不敢上门来找我?如果是太子爷的闺女,交给我不是更实在?从头到尾都是我处理的,跟我说一句她怀有生孕,我能不留在她?”


    贾赦当看傻子一样看贾珍:“你指望那孩子能给你带来什么东西?那绝对不能够,告诉你个秘密,她不能回宫,是因为我跟陛下说过,她绝对不是皇室子弟。太上皇亲自派的御医,下了药,等了一个月确定没怀上任何子嗣,才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脱了贱籍让她走的。”


    感觉到被骗的贾珍脸都挂不住,战战兢兢道:“这……这怎么可能呢?赦叔,你……你也没告诉我……”


    “你问过我吗?你们家娶妻跟我关系不大,躲着我却很难看。”贾赦冷笑着,“虽然不是太子爷的闺女,但是你们好像都默认她是,老太太也觉得她是,那么你对她做的任何事情,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的。”


    贾珍全身颤抖起来,狡辩道:“那不是很亏?”


    “亏吗?自己上赶着的。”贾赦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那嘴里全是欢天喜地,莫名其妙娶这么个姑娘做贾家的宗妇,还跟着老二和老太太一起瞒着我,我也乐得自在,乐得看热闹,乐得你们留下这么大个把柄,都是你们应得的。”


    “别呀赦叔,我……我这不是什么都没干嘛?还没干,真的。”贾珍吓得面无人色,“你瞧我是这等人吗?我哪敢呀。”


    “你有这个心。我本来一点都不想提醒你的,就看你能闯多大的祸。”贾赦翻白眼,“还能让老太太知道,是觉得宫里的贾元春出头的余地太少,好上宁国府架在火盆上,让她们向陛下卖好是吧。”


    “这……这怎么能……”贾珍的视线瞬间僵直,“不可能的,老太太怎么会出卖我宁国府,这事可是她牵头的。”


    “哈,她牵头的?”贾赦气得都笑起来,“你怎么想的?越过我,跟老太太联手,处理太子爷的事?你脑子呢?”


    贾琏和贾蔷面面相觑,贾赦这嘴里的话,听着着实让人意外,太子爷的事竟然越不过他去吗?


    “赦叔,你得救救我呀,我这什么都没做呢。”贾珍真的怕了,“我没这个心思,我哪敢呀,义忠亲王还好端端活着,我若是敢乱动,他不得杀了我?”


    “义忠亲王?”贾赦的脸又板着,冷哼一声,“秦可卿既然已经是我贾家的宗妇,你安分一点不行吗?贾蓉管不着你,你这做得也太过分,你们宁国府想死,跟我没多大关系,我这会儿只想处理掉赖家。”


    “对对对,处理赖家。”贾珍胸口怦怦跳着,还好贾赦今天提了一嘴,不然他们宁国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赦叔,以后老太太和政叔的事,我保证再不管了。”


    “你管得着吗?”贾赦呵呵呵地笑起来,“你还能替老二坐牢去吗?我还真想看看他有几斤几两,能在外地混出个人模人样来,就那点银子够什么用?”


    “怎么?政叔那事也有诈?”贾珍偷偷摸摸望了眼屋外,“赦叔你知道什么吗?”


    “你觉得老二那性子做得了县令?”贾赦幸灾乐祸笑起来,“他是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将法典背得滚瓜烂熟?或者身边有几个老道的胥吏帮衬?什么都没有,还敢在人家乡绅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他去的那个地方也在江南,政绩一直不好,教化也难出几个秀才举人,被金陵和扬州或者书院那边打压得很厉害,偏偏靠近水路,只能做个中转的码头,还有不少马匪和水匪,每一个县令到了那儿基本都得不到优秀,属于江南那儿最差的县令之职。”


    贾赦侃侃而谈,对吏部里面的门道非常了解:“林如海给他谋这个缺,一来替他太太薛元娘扫清障碍,应该跟那个张县令有点冲突,二来嘛,那片地划给了吏部侍郎家,老二要是伸手,就真的有意思了,呵呵呵。”


    “吏部侍郎?”贾珍诧异,“那怎么还能分给政叔呢?”


    “你还不明白?要让他背锅呀,当地任何问题,都可以说是县令造成的,而且他刚过去,身上必定有银子,老太太手里也会支持他,他们那边要建什么东西的话,就有人出银子啦。”贾赦挑眉,“多好的人选?前头那个张县令也吃过苦头,只是手头紧缺,被人抓到不少把柄。”


    “这些你都是哪儿听来的?”贾珍挠着脑袋,“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贾赦又冷下脸,无语道:“太子爷教的,六部我哪个没去过。”


    本身就是当心腹培养的,太子爷做得每一件事,都会手把手教他怎么思考,怎么处理,比教儿子都尽力,也是因为他们年岁差得不是太多,他也在成长,自己也在长大。


    真等到养儿子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赖家不是要勾结忠顺王吗?把赖大和赖二送去忠顺王府,赖嬷嬷送回老太太身边,其余女眷全都以背主的名义发卖,留赖尚荣母子净身出户吧,咱们人道一点,给个百两银子了事。”


    贾赦有了定论,其他人没什么好说的,甚至都不需要审问,赖大赖二丢去忠顺王府,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贾珍,你亲自去办。”贾赦看向他,“你是族长,你办最合适。”


    “行,那我去办,赦叔,若是还有什么问题,请一定提前告诉我……”


    “那尤家两个姑娘也被你接到府上荣养是不是?”贾赦冷眼瞧他,“别给我闹出人命来,什么能摸,什么不能摸,不清楚吗?”


    贾珍心里拔凉拔凉的,一摸头顶,全是冷汗:“还没有动手,真的。”


    “有那个心,动了手我就不说了。”贾赦似笑非笑着,“你们宁国府到贾蓉头上也剩不下什么爵位,至少留个好名声,别到时候想改换门庭,却发现自己名声败坏,连科举也考不了,甚至还把贾琏给带坏了。”


    贾蓉也汗流浃背,默默打量低着头的贾琏,以前也没听说,赦大老爷如此慑人呀。


    “我知道的……”贾珍都已经无法言喻,“赦叔,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父亲。”


    “你当你父亲不知道?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头一个该死。”贾赦白眼一翻,“你放心,你父亲死得比你难看。对贾蔷好一些,若非他老爹救了你父亲,还轮不到你袭这个爵位。”


    “什么?”贾珍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东西,“赦叔,这么多年,你怎么……什么都没说过?”


    “我为什么要说?我等着他早点去死呢。”贾赦咬牙切齿,“你不用每年去观里请他归家,他若敢回来,我第一个要他的命。”


    “赦叔,你……你开玩笑的吧。”贾珍和贾蓉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置信。


    “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贾赦冷着脸,“我今儿告诉你,识相的别什么事都带着贾琏,否则连你俩我也不放过,宫里已经准备省亲了,你给我去户部借十万两银子来修院子。”


    “十万两?户部还能借给我?”贾珍摸着自己脸皮,“这还能好使吗?”


    “好使得很,你去借,用宁荣二府的名义,分别借十万两,要现银。”贾赦的眸光中全是冷然,“你放心,户部一定借给你,若是不借,你哭哭穷,多求几回,守在户部门口,不出三日必有银子。”


    “赦叔……”贾珍气短,“户部那地儿……”


    “那就贾琏去。”贾赦看向贾琏,“不要脸,就能要到银子,一定打出宁荣二府的名头。”


    “好。”贾琏没什么不能做的,“我待会儿就去。”


    “蓉儿也去见见世面。”贾赦上下打量着贾蓉的模样,“连腰杆都直不起来,还指望谁能给你体面?”


    “是。”贾蓉心虚着,秦可卿的事情,他心知肚明,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跟着琏二叔去。”


    “他们两个小辈,如何能要来银子?”贾珍泄气道,“我去我去,还望赦叔多提点一二,别让我糊里糊涂成了别人的替死鬼。”


    “珍儿,这事儿给我办好,我保你既往不咎。”贾赦满意挑眉,“二十万两银子,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好嘞。”贾珍战战兢兢看着贾赦,不知为何他有这等魄力,觉得户部会出这个银子,也没听说有谁还能朝户部要银子,省亲也是,没听说过呀。


    贾珍父子离开贾赦的书房,贾赦又开始磋磨着他的玉扇,门口赖家两口子已经冻到面无人色。


    对付不了贾赦,还对付不了被拔了牙的赖家吗?


    “这俩,给我丢到忠顺王府去。”贾珍一声令下,赖大和赖二目眦欲裂,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还有赖家的女眷,除了赖嬷嬷和赖尚荣母子,其余全部灌了哑药发卖出去,王善保,你去办,卖得远远的,以背主的名义。”


    “好嘞,我这就去找人牙子。”王善保那叫一个高兴,周瑞和赖家全部被处理掉,那他不就可以做这个管家?


    “赖尚荣母子给一百两银子赶出去,把赖尚荣母亲的卖身契还给她。”说完,贾珍便朝外头走去,贾蓉也跟着一道离开,王善保高高兴兴跑回自家,寻来他媳妇。


    没多会儿,王善保家的急匆匆跑到大太太身边:“大太太,老爷让发卖赖家的人,包括在赖家伺候的那些家生子,全都以背主的名义,一个都不留。”


    “真的?真要把赖家处理了?”大太太那叫一个兴奋,“早就该处理了,在府里比我一个大太太还要体面,我见着她还得给几分体面。”


    “可不是这个道理,荣庆堂那位在大老爷这儿,说话好像不好使了,没有二老爷帮衬着,连二奶奶也退居幕后,她两个帮手都没有。”王善保家的也幸灾乐祸不已。


    “对呀,王熙凤那个蠢材,帮着老太太欺负咱们大房的人。”大太太眉开眼笑,“赖家的家财呢?”ňǒ


    “听说家财万贯,可惜咱们拿不到,几位爷去抄的。”王善保家的又指着后街的方向,“周瑞家的家私大老爷应该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都是大太太您的了。”


    “还真是个巧宗呢。”


    第74章 薛蟠又遭殴打


    大太太如今自然也愿意接手卖掉赖家家仆的事,本来就嫌荣国府下人太多,一个月的月银多到让大太太震惊的程度,满府才几个主子,竟要了那么多银子,也没见大房的几个孩子受到什么优待。


    不过都是些蹬鼻子上脸的货色,如果大老爷愿意她来管,且看她怎么整治。


    赖家的人没有多停留,人牙子一来,基本上一百文一个让她们都带了去,只有一个要求,卖到远点的地方,再不想见到此等背主之人。


    人牙子懂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不少仆人养得比富家翁都好,就算年纪大的亏了些,年纪轻的却能让她大赚一笔。


    早知道要卖得人多,人牙子带来了几辆牛车,药也带着,干净利落处理起来,动静小到几乎没有,赖嬷嬷被放出来,看着她这一家子被带走,气得直接晕厥过去。


    赖大和赖二被送去忠顺王府时,忠顺王府的王妃打听这事,还以为是贾府栽赃,故意扯两个仆人来给忠顺王府的门楣抹黑水,她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往常不过忍着不发作,两个仆人她还是能处理得起。


    午时是站着进得忠顺王府的门,晚上叫人牙子灌了哑药拉走,就得往那些没人愿意去的地儿卖,背主之人不配得到好的待遇。


    在宁荣二府如此有体面的赖家都分崩离析,其他人家如何还敢乱来?老太太的话已经不管用,大房和二房之间的那堵墙还没推倒,二房却已经完完全全被大房压下去。


    二太太若非有个妃位的姑娘,此番也轻易过不去。


    王子腾打听一耳朵消息,探听到是因为卖了贾家的祭田,让宁荣二府的爷们全体忍受不了,至今都有近两层的田地没有着落。


    他哪里敢出声,安安静静处理吧,不然他两个姑娘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江南,薛二老爷领了皇商一职后,再没有跟贾家的长辈往来,仅他一户人家也可以做得不错,手里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地位跟着甄大老爷同样水涨船高。


    正五品的官位一上身,甄大老爷每日的笑脸都多起来,往常甄大太太还嘲讽他,现在面也懒得见,心里盘算着要个嫡出的姑娘,好让自己的官位更稳妥一些。


    府上如今称呼那位平妻为大夫人,虽然手中没有掌家权,自个小院已经得了大老爷的吩咐,由她自个全权处理。


    嫁妆和聘礼送到她家中后,只留了个大箱子给她,值钱的都拿走后,换上些不值钱的给她做嫁妆,唯一留下撑场面的那一匹锦缎用在给大老爷做衣裳上,自然比不得甄家富贵。


    只是大老爷的体己比她想象中还要多,随意拿回来个一两千两,都够她从头到尾置办一遍,也知道大老爷希望她站到台前压制大太太,她一边温柔小意,一边又端庄体面,不争不抢,实则又争又抢。


    薛二老爷也是扶持她起来的人,送来的好东西不少,两家本是同盟,总好过跟毫无作用的王家联手。


    甄家大房的事,最终只局限在大房内部,大夫人和大太太之间的争端,连爷们儿女都不参与,大太太气不过想磋磨她,那定是不能够的,大老爷整日在她院中,也不会允许,更不会有人帮衬。


    甄王氏最终败下阵来,直冲薛王氏家中,跟她打了回大的,她好好的日子被糟蹋成这样,可不就因为薛王氏给闹得。


    被莫名其妙打一顿的薛王氏也气得不轻,甄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借口而已,甄王氏还当了真?


    可薛王氏哪管这些,这便是大老爷给出来的借口,也是甄家老太太不满她的原因,更是显露她对甄大老爷不上心的证据,如今甄家人尽皆知,如何能抵赖。


    脾气本来就冲的薛蟠带着人将甄王氏轰出去,甄王氏披头散发被拖出薛家的大门,一个不小心让门槛崴着了脚,被下人抬回甄家,眼泪不住地掉着,感叹自己早些死,也甚得碍人的眼。


    甄王氏的儿子却见不得这等事的发生,他家老爷另娶他们做儿子的无权管,但外人打自家生母,那简直就是在他们脸上甩耳巴子,顿时颜面无存。


    于情于理,都不能放过。


    薛蟠年纪尚小,也好动手,但哪里是这几位爷的对手,整个江南他们几乎横着走,早霸道惯了的,冲上门来一报名号,薛王氏就直呼不好,还想解释一二,被几位爷直接推翻在地。


    随后,便是一番打砸,十几个仆人将薛府花草摆件全给撕了,连窗户纸都要捅破好些,薛蟠带着下人想要跟他们对打一番,反被按在地上好不顿拳打脚踢。


    这几人带来的,全都是练家子,可不是薛家这群仆人可以比得上的。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错了,知道错了。”薛王氏哭得伤心,“大家好歹亲戚一场,都是我们的错。”


    “知道就好,还敢对我们母亲动手,简直翻了天了,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今儿个不断他手脚,我就跟他姓。”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一窝蜂离开后,薛蟠吐了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薛王氏吓得赶紧去请大夫,大夫看完后,只说内伤严重,没伤及要害,却疼痛至极,应该是练家子干的,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的。


    向来只有薛蟠在外逞凶斗狠的,回到家中父亲和叔叔顶多打板子,他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发了一阵高热,十来天才清醒过来,人已经瘦了好大一圈。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薛王氏和薛宝钗全都松了口气,一个个哭得眼泪停不下来。


    薛蟠迷茫着,突然想起父亲的话。


    “我若不在了,你一旦没了依仗,如何护得住母亲和妹妹?咱们是商户,做的是与民争利的勾当,谁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觉得我们可怜,你不读书,永远也就这样了。”


    别人打上门来,他都无可奈何。一滴泪滑落下来,再想上进,却难得很。


    “我的儿,你怎么啦?说话呀,别吓我。”薛王氏心惊肉跳,“莫不是旧睡撞了邪?”


    “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薛蟠还是没想明白,“几位表兄为何会如此无赖?咱们不是亲戚吗?还有二叔,为何突然变脸?原先不是最照顾我们吗?皇商的名号,他拿去就拿去,我不要了。”


    薛宝钗苦笑一声:“现在说不要,不是自欺欺人吗?二叔已经得了皇商的名号,咱们想争,那也是争不到的,马后炮有什么情谊可言。”


    “好了,莫再提他,都是因为他想要抢皇商的职位,才招惹来那么多祸事。”薛王氏并不满意宝钗的话,“回头我书信一封送给你舅舅,他会给我们想办法的。”


    “算了吧。”薛宝钗还想劝一劝,“二叔还没跟我们闹起来,要是族里完全倒向他,我们只怕连家私都保不住。”


    “他敢。”薛王氏气得瞪圆了眼,“他要敢欺负咱们孤儿寡母,我就吊死在他家门口……”


    “母亲……”薛宝钗无奈,还想再劝,薛王氏又瞪她。


    “你也是,莫要长他人志气,他也不过就是个商户。”薛王氏话里话外瞧不上商户,“如何能跟你舅舅相提并论,你这几日也没睡好,回去休息吧。”


    “母亲……”


    “好啦,回去。”薛王氏不想听,薛宝钗低叹一声,只能告退离开,瞧不上商户,偏又下嫁到商户,儿女都是商户出身,是半点没有办法的。


    不怨娘家,只怨夫家,薛宝钗都看不下去。


    薛蟠依旧呆呆的,想着叔叔的事,又想起舅舅的事,从头到尾,只有叔叔会约束他,会跟父亲一样护着他,舅舅却总是要这要那,还瞧不上他们这些商户人家。


    林如海奉诏上京述职,抄了那么多家,也得将情况说明,证明银子来得堂堂正正,朝廷可以将他光明正大用出来。


    结果他还没到,宁荣二府去户部哭穷,第一日银子当然没借到,随后又是好多勋贵人家穿着破旧的衣衫去哭穷,一借便是上万两。


    进入国库的银子不过六百万两,各家跑来借银子的,总数已经得到两百万两之巨,瞧着竟然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上皇昔年是同意他们借的,只是有借无还,加之国库空虚,到处还需要用银子,后面也便慢慢没人敢再来借。


    今儿个一下子多出来六百万两,连王爷郡王这等,都没放过,薛元娘都打着林如海的名义想去借一万两。


    人多,法不责众嘛。


    刚要恩赏勋贵,就被闹这么一出,陛下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上皇商议着,是否现在就将省亲之事公布,也好有个由头同意他们借银。


    上皇却不同意,好不容易扯来的遮羞布,在下一任皇帝的任期将国库填满,之后国库再有空虚,跟他绝对扯不上关系,如今,却又来捣乱。


    恩赏勋贵的旨意是他下的,恩赏后宫允许省亲也是他同意的,两相一结合,不就成了他恩赏勋贵,同意勋贵人家再一次去搬空国库?


    上皇不同意,宫里要省亲的事,却不知怎么泄露出去,各家跑到宫里来问,便是想借着要建省亲别院的名头,倒逼户部同意给银子。


    宫里说得上话的太妃们一个头两个大,实在难以招架,而这时候,林如海进京述职,带来份名单,是甄大老爷这位新官上任之人点起的第一把火。


    还没动手,已经摩拳霍霍。陛下没说话,让他自去跟太上皇说起这事。


    第75章 林如海上京来了


    太上皇看着林如海送上来的折子,五家盐商,背后之人清清楚楚,两家是废太子昔年的旧臣,如今倒戈了陛下,陛下没有重用,但依旧作威作福,另外三家是史家的附庸,如今换了东家,还不知是谁家的人。


    史家昔年在江南有兵权之时,留下的盐商可不少,被甄家抢走一部分后,还有不少倒戈了旁人。


    这些都是上皇讨厌之人,五家无一不是戳在上皇气管之上,当年史家不愿上交兵权,史家三爷又跑去边境打仗立了战功,逼着他封侯。


    后来终于老实下来,也是因为在内斗,而不是因为忌惮他这个皇帝。最近他们很安分,跟别的勋贵不一样,已经完全听命于新皇,就等着他去死,好让新皇重新重用他们。


    就跟别提废太子的人倒戈新皇,废太子三个字,就足够让他今夜都不得安睡。


    上皇相信,这份名单的的确确是甄家给出来的,而且还在这个时候给出来,显而易见是准备为他善后,也知道国库有银子必会有人借银子。


    还是宁荣二府带得头,那必定是贾赦的主意,贾赦至今都想要挑破国库的问题,好让他下不来台。


    一数整个数,五家人几十年的积蓄,足足有近千万两银子,如此大笔银钱,的确不用在乎勋贵借的那一点银子,还能将恩赐勋贵的场面弄得十分浩大,没准还能有一番盛世之风。


    “这折子,陛下见过?”上皇又不放心。


    林如海摇头,将另一份折子递上:“这份是交给陛下的折子。”


    上头没有那么清楚地列举每一家的来历,只列举了罪名,的确可以拿下抄家的那种。林如海跟甄家在江南胡闹,竟是想通了,摆明了身份。


    “嗯,办得不错,想要什么恩赏?”上皇将不需要的那份折子递给他,“跟陛下说,我同意了。”


    “给朝廷办事,是如海应该做的事。”林如海谦虚着,“江南的同僚都齐心协力,想要为上皇和陛下做出一番亮眼的政绩,尤其是甄应德大人,感念这份恩赏,还想多为朝廷效力,该抓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鞠躬尽瘁,倒是不错。还想往上走一走。”上皇心中有数,“那你呢?”


    “如海常年在外,却也想回京教养儿子,江南的事一了,却也怕秋后算账,不敢在江南多待,京中六部,哪一出,如海都愿意去。”林如海姿态放得低,却提了怕秋后算账的事。


    毕竟动了那么多人的钱袋子。


    他的出身和背景,很天然是站在勋贵这一边的,却又中得是三甲探花,翰林院待满了三年,这样的人才对陛下灰心,倒戈了甄家,再去户部,的确浪费。


    礼部要举办科举,陛下定不会让他去,更无何时的位置空缺出来,以他的功劳,回来升到六部侍郎是可以的,只要有位置放。


    再一思虑,只有吏部更合适,吏部两个侍郎和尚书年岁已大,都是跟着他的老臣,却又两边倒,不再管事,导致吏部如今在陛下的掌控之中,进而影响整个朝廷的控制。


    “陛下可曾有另外的安排?”


    “陛下还未问到此等事情,应该过会儿才有安排。”林如海老老实实的,却还带上一番猜测,“不过下臣斗胆,要么进户部,要么进吏部,其余几处臣若去,只怕不服众。”


    也是没有功劳,凭空降下去一个侍郎的职位,本身又不熟悉,被边缘化的概率极大,三品官职被边缘化真的有点浪费。


    上皇点点头:“是这个理,你在外也有多年,是时候回京来,看看这边的风景,这几处做完,你便跟着一道进京来。”


    “臣谢主隆恩。”林如海郑重谢恩,在扬州待到妻离子散也回不来,如今风轻云淡,这么个好职位自当要奉还,他倒戈了上皇,上皇缺人手,才愿意让他高升一步,否则又是无线外放的命。


    他运气还是很好的,这时候进一步,下一次上皇驾崩,再进一步也极有可能。


    回到陛下那儿,将那两份折子一并上交,看到这份新名单,陛下微微一笑:“父皇允诺你什么了?回京进吏部?”


    “是的。”


    “这份名单谁出的主意?”陛下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人,要说最讨厌这些人的,绝对非贾赦莫属,“甄家自己想出来的吗?”


    “好像是的。”林如海不知具体如何操作的,他进京时甄大老爷给他的投名状。


    “吏部右侍郎的位置朕给你空出来,以后与田爱卿一道掌管好吏部,办完手里的事便进京。”


    “谢陛下。”


    林如海走出皇宫,回到林府,该给他接风洗尘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常服后,再吃一桌子好菜,女儿和儿子环绕左右,再不好的日子,如今也舒坦了。


    “黛玉,你去荣国府住半年,就当是去替母孝顺外祖母。”


    “她呀,还得跟琏二奶奶学习如何管家呢,半年时间刚刚好。”薛元娘甚是高兴,“你进京之事有了准头?”


    “两位陛下都口头允诺过,就算没有十成的把握,六七成还是有的。”林如海看她面前的又是小锅子,还是偏辛辣的口味,无语道,“你是吃不腻的吗?”


    “吃口饭你也说,爱吃也不行吗?还有腌制好的肉烤着呢,等会儿就送来。”薛元娘不惯着他,“黛玉在荣国府读书这事已经安排好,还是让西席教她,再教个一两年,四书五经读完,便差不多了。”


    “荣国府近日来可有什么变故?”林如海想起今日陛下提得那一嘴,若不是甄家出的主意,难道还有旁人在甄大老爷身边埋下暗手?


    “荣国府近日来可热闹非凡,他家二老爷离京之时,弄得席面相当不体面,还被大老爷带到二太太偷偷将府中家私盗走,还贩卖荣国府的祖产和祭田,之后听闻跟宁国府一起,抄了赖家,把赖家两个管家丢给忠顺王府处置。”


    薛元娘一边吃着,一边讲得开怀:“你说说他们这一出出的,事情真不少,宁国府那边倒是消停下来,荣国府那儿估计还有一场闹腾,王熙凤至今没有出来管家,都是大太太在管,你也知道那位大太太平日不管事,在家中却是个管家的好手。”


    “大舅母吗?哪日倒是没看出来,瞧着对我也不是很客气的模样。”黛玉对她还是有点影响的,“大舅舅也脾气冲,直接就闹起来,没给任何人留面子,让她们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处理得干净利落。”


    那一日的事,黛玉瞧得真切,荣国府那些下人一个个都是富贵眼,她这个正经亲戚登门,竟也要挑剔一番装扮,再发表一番见解,最后再去外祖母那儿夸一通。


    若是二婶子如此做也便罢了,一个个丫头竟然也对着她品头论足起来。她若是没有带着一整套玉石做的头面出席,指不定还会被挑剔是来打秋风的。


    “她呀,对荣国府的下人很不满意,回来就横眉竖眼的,说不高兴别人对她品头论足。”薛元娘几乎笑出了声,“等她进了荣国府,谁要是敢笑话她,她定不会平白受着的。”


    “那是自然,还能让那起子小人爬我头上去。”黛玉这番话,却让林如海微微愣了一下。


    在此之前,她还对贾府的下人听之任之,并不多在乎,也不跟她们吵闹。


    “既与你琏二婶子走得近,她教你,我也放心,一早便听说她是个能耐的。”林如海对王熙凤还是有几分好感的,“那贾宝玉可曾见到?”


    “见到了,一个花花肠子,一来便说与我见过。”黛玉翻着白眼,“让太太好一顿训斥,半个字都没说出口,听闻他长得不错,却不爱读书,七岁的年纪才刚刚启蒙,读书读得比我还少,我如何瞧得上他。”


    这时候腌制好的烤肉也被送上来,薛元娘爱吃这些,林宝儿也爱上了这些,黛玉不吃肉,吃点烤蔬菜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她们三已经彻彻底底被薛元娘带偏了口味,林如海口味比较清淡,跟着一道尝了点,便没多吃几口。


    用过饭后,便得思虑着如何跟京中好友走动起来,薛元娘不好出面,他却要主动出面的。


    屋内摆着两张床铺,榻上也有一份,她正睡那儿看书,没任何书名的书,林如海又想起那日看到的东西。


    “给我瞧瞧,你往日都读得什么书。”


    “诶,别动,可别污了你的眼。”薛元娘转身继续看,正读到精彩的地方呢,眼神炯炯有神仔细瞅着。


    林如海歪头看一眼,脸一瞬间红了个通透:“你说说你,怎么爱看这些?我也没瞧见你多在意这些事?”


    “你管我。”薛元娘瞪他一眼,继续看得精彩,脑子里的东西比身体上的也不差多少,要是有部手机能看男神跳舞,她会更心满意足的。


    啧。林如海有些无语:“你跟林老四也是这样?”


    薛元娘一听就不高兴:“怎么?你还要打听我跟我前夫的事?我都不打听你跟你前妻的事。”


    “我不打听,不过你确定一直要在这榻上睡吗?以后也一直如此?”林如海蹙眉,“我没想过要另娶,更没准备让你又变成寡妇。”


    “所以呢?你不是要为贾敏守身如玉吗?恨不能把我弄死?”薛元娘坐起来,“当初是谁找我茬的时候,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我跟你之间,不是只有合作吗?”


    “你还在意……”


    “当然在意。”薛元娘冷哼,“要不你也死一个,看看会不会记一辈子?”


    林如海无法反驳:“当时的确是我的问题,我听了谗言,以为……”


    “这些跟我有关系吗?我真的图你的一切,你就能对我下手?”薛元娘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我可以缩在你的后院安生过好日子,你们又不愿意了。”


    “那要怎样,你才能放下呢?”林如海坐在小榻边缘,“以后日子肯定要过,你揣着这份仇怨,总不会开心。我与敏儿已经是旧事,再想起多有遗憾,也有愧疚,你故意让我看到这些,不就是想要嘲讽我跟她并不合适吗?”


    “我管你们合不合适,再不合适,不也走过一辈子?”薛元娘躺下去又背对着他,“我也不想搭理你还爱不爱贾敏。你看上谁,就将谁纳进门,我也管不着你。”


    “我不信,你跟林老四也是这样说话的。”林如海多少觉得有点冒犯,“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直接拒绝交流吗?”


    “你真是……我跟林老四怎么样,你那么想知道?”


    “对,我很怀疑你知道的那些,并非林老四告诉你的。”林如海双眸直视薛元娘,“就算他告诉了你,你又怎么能跟我联手,将这些事情配合得如此好?”


    第76章 气氛总有点不对劲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觉得这些都不应该是我可以知道的,我是个奸细,是什么人安排在你身边,好提点你做事的对吗?”薛元娘耸肩,“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真不是?”林如海坐到小榻边,“就算是个奸细,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奸细,不需要我吩咐,就能配合得如此好。你在京城看顾着玉儿和宝儿,我是放心的。”


    “哼,说这些,不就是合作关系吗?”薛元娘背过身去,继续看她的书,“你趁早死了心,我对你一点想法没有,也不想撬贾敏的墙角,你这么个大情圣我是无福消受的。”


    “可我们已经成了婚,以后要朝夕相处,就一直这样吗?”林如海揉了揉眉心,“我也没说要跟你怎么样,至少看着像是相敬如宾的夫妻,这样对你也好。”


    “谁还会到这屋里来不成?”薛元娘翻白眼,“大不了我早上将铺盖放床上去。”


    “玉儿和宝儿会知道吧,你既然已经决定好让他们都留在林府,林家的家仆多多少少还是会在乎主子们的关系,不要分床睡,一人一床被子,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林如海叹气,“你这样会显得我很想跟你怎么样似的,或者说你非常嫌弃我。”


    “那不废话吗?我肯定嫌弃你,一身病得不轻,胡子留那么长,跟我爹似的。”薛元娘捧起她的床铺,又一次睡到床里面去。


    有过一次这样的体验,林如海已经没什么特殊的看法。


    “最近吏部左侍郎那边应该会有变动,田侍郎和我以后会掌管吏部。”林如海同样睡好后,朝着里面轻声说道,“今日上皇看到甄家的折子,很是动容,也不知道是谁给甄家支的招,每一样都戳中上皇的嗓子眼,上皇直接就同意了甄家的请求。”


    “什么招?什么请求?”薛元娘好奇,“甄家还有这等高人?”


    “就是挑了几个废太子和史家那边的盐商,这两家的关系我懵懵懂懂知道一些,但不是很清楚,上皇看到这些的时候,呼吸都停滞了几息,瞧着是有些动怒的。”林如海偏头,询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贾赦的后手?能知道那么清楚的,也只有贾赦了。”


    “今儿个我还听说个事。”薛元娘坐起身,小声跟他商议道,“我听说宁荣二府去户部哭穷,接连哭了好几日,其他人家也跟着一道去了,你这里面有没有大批银子入账?我听说宫里要准备省亲的。”


    林如海偏头,神情震惊:“有的,甄家此次就提了个意见,抓几个盐商,再谋一千万两银子,好让陛下再给出一个官职,或者给甄应德记个优的品级。按你说的,他此番倒像是在配合上皇,又图什么呢?”


    “我总觉得借出去大笔银子不还,本身就有很大的隐患,若是朝堂有钱还好说,若是没钱呢?到底还不还,就看上面的意思。”薛元娘想着事儿,眉头深深蹙起,“我也跟风借了一万,好歹是在能还的范围之内。”


    “省亲势在必行吗?”林如海不解,“宫里已经决定好用这种方式来恩赏勋贵?”


    “嗯,宫里的太监一直在准备各种仪仗,这次不分等级,全都允许出宫。”薛元娘抿起嘴,笑得开心,“我让王熙凤带着黛玉在城外建了个窑厂,专门做泥瓦石砖的生意。”


    “什么?”林如海诧异,“你怎么会想到要做这个?”


    “为了有进项啊,多点进项不好吗?又不是什么大笔的交易,让黛玉跟着王熙凤锻炼一下多好,王熙凤管家还是干净利落的,要是没有人给她使绊子,大场面应付下来绝对没问题,这方面我就欠缺了,我连人都认不全,带她出门认亲都做不到的。”


    “这倒是我的问题。”林如海眉头微蹙,“还没带你去各家走过,你名分都不清不白的,我走之前安排场小宴,我邀请几个要好的同窗过来小聚,还有我母亲昔年的手帕交,那位伯母,我也带你去拜访一二,以后京中小宴应该会带着你出席。”


    “那感情好。”薛元娘莞尔一笑,“打不开这个社交圈,总觉得差点意思,等宝儿和黛玉稍微大点,先给他们预定下几个人,再好好培养感情,以免后面出问题。”


    “你想得也太远了些。”林如海无语。


    “你懂什么,从娃娃开始养起,那就是从小的情分,没有任何隔阂的一家人,绝对不会等婚后才发现货不对板,这个很有必要,情分深,感情也不容易瓦解的。”薛元娘觉得两小无猜多好,她两对一块儿疼。


    处久了本来就有感情,手心手背都是肉,养久了你一棒子打下去,人家也听你的不是?总好过做那等压迫人的大家长,像贾老太太那种,拿捏着孝道,让人不得不孝顺。


    林如海又一次感觉到薛元娘和贾敏的不同,从根子上就千差万别。


    “你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你不会又把我跟贾敏放一块比了吧。”薛元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让我知道你在打我的主意,我才不会跟你有任何过界的牵扯。”


    说完,又背过身去,抗拒之意表现再三。


    “什么叫过界?我只是觉得你很会顾家。”林如海叹气,“能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吗?整天看这些书的你,比我更加不单纯吧。”


    “你也想看?”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看?”


    “我看完的给你看也不要紧。”薛元娘故意讽刺他,“明儿你准备去哪儿?送黛玉去荣国府吗?还是送宝儿去学堂?”


    “先送黛玉去荣国府,再送宝儿去学堂,我在京城待不了几日。”林如海想着把事情迅速办完,“你多留意一下荣国府的消息,尤其是赦大老爷的消息,我总觉得不太简单。”


    “我也觉得他不简单,他们荣国府被他闹一通,荣国府已经完全被大房接管了,说他愚孝,我没看出来哪里孝顺,对贾老太太并不客气。”薛元娘将那日在荣国府的事跟他说一遍,林如海震惊万分。


    “连祭田也卖?真不怕出事?”林如海简直无法理解,“薛王氏也是,非要找薛二的茬,薛二已经在忍他们,她们还一副不罢休的架势,逼得薛二一定跟他们断个干净。”


    “谁知道她们王家的女人什么想法,王熙凤看见那种账本竟然也没闹开来,就这么一直给她们瞒着,完全是由着二太太搬空荣国府,给贾琏这个未来袭爵人能留下多少东西。”薛元娘对这点颇有意见,“赦大老爷罚她跪是半点没错的。”


    “这的确是,明显二房将袭爵人的东西搬空,老太太也没什么说法吗?”林如海最好奇的还是这点,“就由着她这么干?”


    “不然呢?还压着王熙凤管家,好给王二太太兜底,偏心太过容易出问题。”薛元娘摇摇头,“现在贾政在外头,府里只有大房和王二太太他们,贾琏夫妻不听他们的,老太太估计压不住,到老了,什么也没剩下。”


    “的确,贾政这个内兄我也不会放过他的。”林如海冷冷哼着,“那边已经提前部署好,贾家的铺子还剩下点儿,不过是刚刚倒戈甄家的其余分家的人,先花银子把码头建起来,再折腾别的。”


    “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还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又没有带幕僚过去。”薛元娘重新睡回去看书,想要交流的基本已经交流完毕。


    林如海也没再跟她说什么,安静地自己思考着,没多会儿笑起来,他感觉到未来还是很光明的。


    “元娘,你说上皇现在跟陛下还争什么?已经失去大半江山,非要掐着陛下的喉管不放。”林如海是想不通的,“这不让陛下痛恨吗?”


    “权力不想放吧,不过也快支撑不住了。你倒是提醒我又能怎么做。”薛元娘眼神一亮,“边境打仗必然需要冬衣吧,我瞧着可以去收一点棉花和鹅毛做冬衣,到时候肯定有人收。”


    “你真是什么都能做是吧。”


    “那当然了,有银子赚为什么不赚?而且还是好事,我倒是可以找几个庄子多养些鸭子和鹅,弄绒毛来做冬衣也不错。其实草原的羊毛也可以做很多东西,最好是要绒毛。”薛元娘只是提了一嘴,林如海微微一愣。


    “你是说羊毛也可以做东西吗?”林如海心中有了个大致的想法,“你觉得用经济战去对付草原人可以吗?”


    “可以,不过架得住人家拼命一搏吗?毕竟人家的牛马储备还是很可以的。而且未必有你想象中那么勤奋。”薛元娘眉头一挑,“弄点高端的茶叶珠宝刺绣,再加点羊毛和粮食生意,保证他们不会饿死,又有进项买高端货,再挑起一下他们内部的矛盾,这就很好内斗起来,能拖多久是多久,至少等到上皇归天吧。”


    “是有可为,粮食却不好弄。”林如海蹙眉。


    “有很多可以做粮食的,不一定非要是水稻小麦之类的。”薛元娘勾了勾唇角,“我看见人家种过红薯和土豆,这些产量比水稻高一大截,就是吃多了不好。如果不好卖,弄成粉,做成面食,这就好卖了。”


    “红薯和土豆?”林如海深思这里面的可能性,“如果再有点酒,至少能让他们大部分的战力消失,有得喝有得吃,反倒不太容易族群统一。”


    “等你这个吏部侍郎上位,就去做这个吧,我先买几个庄子种植红薯和土豆,酒的话不用粮食去酿没什么问题吧。”


    “不用粮食可以,你还会酿酒?”林如海好奇,“你先试试看吧。”


    “民间酒的种类很多,想要卖得好,得有个噱头才行,白酒我做不了,其他果子酒应该没问题。”薛元娘觉得大有可为,“有你在,销路至少不用担心。”


    “试试看吧。”林如海真心觉得,她这哪是要当富贵闲人?是她想动动嘴,别人跑断腿,再把好处到处分一分,她闲得没动手,富贵也自然而来。


    有点过分。


    是夜,薛元娘睡得安安稳稳,林如海却睁着眼,怎么也无法入睡,想着去年年底时的场景,再看今年年初的变化,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感觉。


    更甚者,心惊肉跳中。


    从今日入宫的事中可以看出,上皇对贾赦应该容忍度极高,宁荣二府带头闹事也没有处罚,即便猜测是贾赦搞事情,也没想过要将他训斥一顿。


    所以,此前的猜测都是对的,他林如海原本的安排,可能真的是死在任上,再让荣国府吃绝户,最后勋贵们一道陪葬。


    第77章 一晚上都睡不着觉的那种


    如今安排省亲,最是烈火烹油的时候。林如海偏头看向薛元娘平静的脸,越来越有种安心之感,有个人可以支撑他走过最艰难的路,而不是自己一条道闷着走,甚至于跟他闹起来。


    敏儿的确跟他心意相通多年,琴瑟和鸣兴趣相投,但这么多年下来,被人轻易算计到家破人亡,想起母亲临终时的交代,她总不能放心将家交给敏儿管,也怕林家的血脉断绝在他这一代。


    跟敏儿的婚事,母亲原本是不同意的,跟勋贵走得近对文臣而言,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像朝堂之事,他不可能跟敏儿说,说了她也听不懂。


    敏儿的事他没能察觉到,薛元娘对他防备很深,这个问题他既然已经察觉到,就必须要解决。他们从一开始相处就有很大的问题,也能看出薛元娘极度的不安稳,正是因为太聪慧,才发现依附于别人会有多大的问题。


    日子还得过,难得谋求来的安稳,他也很珍惜,互相扶持着下去才行。


    谋定主意,以后只能跟薛元娘好好过日子,林如海已经有了打算,去弥补一下薛元娘内心的防备。


    诰命是一定要有的,本朝还没有听说过得了诰命的夫人会被娘家绑回去再嫁,夫家也不能随意对待一个诰命夫人。


    她对她娘家下手也不仁慈,已经在解决她娘家的问题。那么大个活靶子,穷人乍富后又有女儿撑腰,定然会生乱子,碰上“刚正不阿”的贾政,借刀杀人的心思都要溢出来了。


    要是让贾老太太知道贾敏的事就是薛元娘提议的,而薛元娘每年又会给家里送一大笔银子,那场面会很好看。


    那张县令也是,县令之位旁落,他走之前定然会再捞一笔,否则去到下一个县,再想捞银子绝对不可能,这次的考评估计最多一个良。


    他儿子又在林府,薛元娘家能攀上亲戚,他一个县令反倒掰扯不上关系,隐晦的手段不会少,至少能榨干薛元娘的娘家。


    他林如海会去吏部的消息还只有有限几人知道,张家绝对不在知道的范畴里,主意应该还会打,不会这么甘心放弃。


    王家为了护住王二太太的名声,他们绝对不会放弃任何封口的机会,尤其是王子腾,他两个亲生的闺女都还没有出嫁,在场唯一一个外人便是薛元娘。


    若是让外人知道王熙凤和王二太太在贾家前前后后的事,在京城想找个好人家是不可能的,只能选择远嫁。


    对薛元娘或者林宝儿动手,天子脚下对高官家眷出手,这绝不可能,针对薛元娘的娘家出手,远在他方的庄稼汉,随便弄点是非都能送进大牢里去,才是最佳的谋算。


    薛元娘已经多次表示过对娘家的看重,银子没少给,甚至还要给到她爹过世。


    借刀杀人,还能留下个孝顺忠君讲礼法的好名声,再怨也怨不到她身上。


    难怪她名声一直不错,林老四却跟自家老娘一家人处得跟仇人似的,甚至谁也不能说薛元娘的不是。


    刚来的她还没有原形毕露,现在已经毫不在乎他的感受了,全都丢给丫头婆子管都可以,主要还是没办法牵扯开来。


    没准真的分开来,薛元娘已经将所有后顾之忧解决,她也不会继续被人左右。


    唉,这事难办,不该听信流言,连个机会都不给,想要眼不见心不烦,也的的确确高估了贾家人的秉性,她们送来的人,又想要把人踩到泥地里,说出去谁会信?


    偏偏这些蠢人要这么动手。


    林如海又看着薛元娘安静的睡颜,筹谋那么深,表面很少显露出来,大智若愚的模样。可也真心感谢她,把他从那个泥潭里扒出来,他挣扎那么多年,也抵不过这么一两个月的工夫。ne


    不得不说,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他很安心,他心里长久的焦虑也有了依托。不用整日睡不着,去思考未来,去思考黛玉的后半生,去思考如何见列祖列宗。


    现在的他,只需要把身体养好,回京后做好分内之事,就足矣。


    夜晚时分,黛玉也睡不着,今日父亲已经回京,她去荣国府的日子肯定不会遥远,一想到那天看到荣国府的乱象,就十分无语。


    去荣国府哪有在林府舒坦?她跟太太提起过,不想去荣国府寄人篱下,但太太并不同意。


    半年的不舒坦如果能换来一辈子的人脉关系,这买卖并不亏,跟王熙凤住在一个屋檐下,往后来往也方便,最重要的是,王熙凤可以带她走亲戚,太太她还做不到。


    如果是薛元娘带她走亲戚,甚至是参加宴席,只会去参加清流门第的宴席,勋贵十有八九是牵扯不到的,王熙凤却不同,她只会去勋贵圈。


    她不能跟荣国府断关系,至少外人看来,她还需要替母孝顺外祖母,不管荣国府怎样对她,都逃不过去。至少半年,再短就不够孝顺了。


    好歹准备都做好,有琏二嫂子用心护着她,二舅母正值犯错,大舅母也需要有个人支撑她上位,谁也没有多少资格教训她,手中管事的权力发生交接,在这种冲突纠纷之际,没人会想着磋磨一个外孙女。


    连外祖母都不用顾虑二舅母的感受,她跟宝玉之间也没有直接的冲突。


    不像原先那般,避难一样被送到荣国府,除了依附外祖母,别无它法,府上的下人全都看二舅母的脸色行事,琏二嫂子也附和她,可想而知会有多艰难。


    一想到会是那么个结果,黛玉如何也睡不着,心里不是不想念母亲,而是根本不敢想。处理周嬷嬷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那么多下人的供词犹在耳边,她已经不敢风花雪月。


    太太会让她多看看世界,多结交一些人,才能站得高看得远,不至于拘泥于后宅内院,时刻需要人保护。


    她才刚6岁,本是天真的年纪,已经被迫思考这么多东西,可别人呢,一样得想后面该怎么做。


    比如迎春,据说是个呆木头,从来软绵绵不敢吭声,无人会为她做主,未来的日子肉眼可见不会好过,包括惜春也是,被兄嫂接回去后,那么小的年纪,还不是由着兄嫂怎么教养便怎么教养。


    她至少还有得选,连太太那样聪慧之人,都能被那等破落户绑了,一千两银子卖给贾家。


    想要留在林府过日子,就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而非寄居、更非依靠亲情关系厚颜强留,如果她自个就很强大,可以做到那等左右家族大事的人物,谁也开不了那么个口,让她赶紧嫁出去。


    太太也点过她,不要太风花雪月,期盼能有像父母一样的感情,那毕竟是极少数。


    在京都吏部侍郎不过三品,对外放的人家却很重要,不管她找什么样的人家,最好不要找有野心之人,林如海在这个职位上,就注定会有很多人奔着官位而来,花言巧语各种隐忍讨好,不代表登上高位后还会有这样好的嘴脸。


    父亲和太太待她极好,没准备将她嫁出去,她也不能只考虑自个,而对林家造成那样大的损失,不能太差,也不需要太好,林府有宝儿支撑,她也努力站起来,旁人便可以安生度日,太太若是愿意再生一个,可能林家会更加安稳一些。


    不过,太太好像并不愿意生,林笙家的说,太太屋里安置着两床被褥,跟老爷关系并没有多和谐的样子,父亲还是更加喜欢她生母。


    没准太太也更喜欢前夫,能为前夫上吊自尽呢。


    他俩的名声,其实在下人堆里瞒不住,住在一起也没有超过五个指头,不过是因为林老爷没有续弦或者纳妾的打算,但凡有个妾室在里面周旋,还真不一定能安生,以老爷的秉性,绝对是爱之深,予取予求。


    两个并没有感情,甚至还有排斥之心的人在一起搭伙过日子,想想都让黛玉觉得很头疼,她不懂也就罢了,懂了还得给她们遮掩一二。


    再不喜欢荣国府,她也得去,不光只为名声,也为拓展交际圈,给自己增添筹码。


    勋贵圈虽说没落了,但有些新起的勋贵并不差,除了四王八公以外,其余的勋贵也同样蒸蒸日上。


    原先跟着贾家浑的附庸家族,这些年没少崛起,林黛玉作为贾家的外孙女,天然有进入她们的优势,甚至还属于顶级的那一部分。


    如果只是作为林如海的女儿,这种顶级勋贵圈子那是绝对进不去的,多认识点人总没有坏处,届时结交几个不错的手帕交,这辈子都有人护着,都不需要薛元娘帮衬她,这些话听起来也没问题。


    荣国府里还有一尊大佛,林黛玉已经感受过其威力之大,太太说,也只有大舅舅敢这么去户部闹,也只有他闹,御史不会参他,两任皇帝都要考虑怎么应对。


    如果换成林如海,当天就被抓入大狱,第二日流放都是轻的,带头想要户部出银子,还拿捏着上皇的仁慈政策,一般人哪敢?


    他这一闹,还极有可能能成事,其他人才会愿意去附庸,同样的,荣国府贾赦的名号,又将是个禁忌很多年。


    琏二哥哥已经在读书,只要能读,至少这一代的荣光能续上,琏二嫂子也可以四处走动一下,带着她,也带着巧姐儿、迎春,未来这几个若是有出息,都是她的人脉。


    她也想心里稳稳当当在家里待着,而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如果选择亲上加亲,宝玉的确是个最好的人选,还能跟李大奶奶交好,贾家二房要不是宝玉继承,要不就是贾兰继承,贾环这个庶子绝对不用想。ǘ


    听说贾兰很想读书,宝玉却很不想读书,她的西席在荣国府里教学,对贾兰其实非常重要,太太说可以稍稍施恩,未来贾兰想不给面子,还得考虑李大奶奶的意见。


    李大奶奶的教养不会错的,她家的家风便是得知恩图报,更别说扶持他读书这等大事,犹如再造之恩,这辈子都得给她做靠山。


    黛玉心中思虑着未来的事,一晚上悄然过去。


    府上如今最轻松的,莫过于宝儿这个三岁的孩子,无忧无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他也没剩下多少安生日子。


    拜师的帖子已经提前送过去,若是时间合适,下午便要带他去拜师。


    黛玉要入住荣国府的事,早已经跟王熙凤商议好,就在林老爷回京之后,东西早就准备妥当,只等着人上门而已。


    这不,前脚将消息送过去,日上三竿春光正好之时,林如海带着林黛玉一道出门,这一次没有让薛元娘和林宝儿跟着。


    继室送原配的女儿去外祖母家,怎么看怎么别扭。


    第78章 黛玉进荣国府


    林如海已经许久没有去过荣国府,在扬州一待就是近十年,走的时候年少有为刚成婚不久,回来时,已经蓄着胡须,满面沧桑。


    黛玉依旧是清瘦的模样,浅淡的装扮,气色却很足,跟着父亲从侧门进入,身边只跟着林笙家的和后来提拔来的大丫头雪季。


    林如海亲自登门,贾赦却不愿意出来接待,权当不知情,府上只有贾琏一个爷们迎接,表情可想而知有多不自然。


    大老爷没来,大太太也不敢来,免得不好圆谎,更显尴尬。


    两家处得已经不算好,送女儿上门,在荣国府其余主子看来,真的有点断亲的意思,只是林如海要脸,给足了贾家体面,也没让黛玉真的受委屈。


    人一旦送到荣国府,何时回去,却不好说。


    就比如惜春,当时宁国府说不会教养,把人送到老太太那儿,若非王二太太这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也是不会接回去的,连名字都是老太太取的。


    贾琏夫妇带着父女二人走至荣庆堂,屋里除了老太太,其余的主子一个没有,王二太太不会出现,宝玉也被送去族学,要下午才能回来,探春一个二房的姑娘,没有太太带着,也不方便见林如海。


    偌大个荣国府,此时真没剩下多少人,贾政一走,好似将整个荣国府的生气都带走了一般。


    大房对荣国府真的没多少当家做主的感觉,贾琏夫妇也没有做当家人的自觉。


    最近一次见到岳母,她头上还是乌青的颜色,现在基本白了半头,见着他来,神色恹恹的,没多少亲近的意思。


    “来了,便坐一坐吧。”贾老太太的话语很疏离,“你也娶了新媳妇,将府中杂役遣散大半,如今,黛玉也送来我身边。不过你放心,她是我敏儿的孩子,终归我还是舍不得我的敏儿。”


    这番惺惺作态的哭腔,如若不知情,真的会被她说到无地自容。


    林如海只是淡淡笑了笑:“黛玉过来,全是敏儿的心意,她还想着多孝顺您,由黛玉替她承欢在您的膝下,想来敏儿也会放心一些。”


    “你放心,黛玉在我这儿,就跟我亲孙女是一样的,那院子你们也见过,有什么缺的跟她琏二嫂子说,端没有不上心的。”贾老太太语气有多慈爱,黛玉瞧着就有多恶心。


    能理解,但无法接受。


    “黛玉是个安静的性子,年纪小怕事,住在那个院子也好,她若是不敢开口,自个出去采买也很方便。”林如海没接这个茬,“本就是客居,又是来替母亲尽孝的,自然不能给主人家多添麻烦,黛玉,去给外祖母磕个头。”


    鸳鸯是时候将蒲团垫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瞧着她,一如瞧见当年的贾敏一般,身形瘦弱文质彬彬的。


    “黛玉给外祖母磕头。”黛玉平静地跪下磕头,对上她慈爱的眼神,也没有过多的动容,不至于生疏,更不至于依赖她。


    这跟贾老太太幻想中的模样并不相同,没了亲娘,又像是没了亲爹,即将寄人篱下,竟也不渴望得到长辈的疼爱。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黛玉在府上住着,却也不能一味索取,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林家是打秋风的人家。”盒子里放着的当然是银票,足足三千两,半年时间左右,绝对不超过一年,够贾家发一年的月例银子。


    王熙凤看了眼老太太,又微微一笑做主收下这盒子,顺道搭话道:“即是外祖母家,哪有收这些的理,黛玉爱住多久,便住多久,谁会嘲笑正经的亲戚?这些权当给黛玉存着,给她当零花用。”


    “让贵府破费,我这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林如海也是个装模作样的好手,“敏儿已经走了,还望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有心了。”贾老太太跟他说完这些家常,竟再无可说的,心中只剩下江南那边的事情,“如海,江南那边……”


    贾老太太起了个头,林如海一如既往看着她,等她继续说完。


    “我这儿收到不少信件,都是想要向你求情的,贾家十房都在金陵那边,我竟不知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被知府衙门喊打喊杀的,吓得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贾老太太又想着以退为进,并不想直接当面撕破脸。


    王熙凤挑眉看过去,莞尔一笑,没有搭话。


    林如海面容严峻点点头:“向我求情却是不必,他们的事我听了一耳朵,知府衙门那边的案子基本都有人证物证,估计只图个过场,将事情摆平,以免后面出更大的乱子。”


    谈到这里,林如海还笑了笑:“我倒觉得能在知府那边把事情都解决好,破财消灾,以后再不用为年少的荒唐事提心吊胆,倒是个好事情。他们几家能纵容孩子犯错,这次给足教训,又不伤及性命,说不好还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这话说得,竟还是个好事,那哪是破财消灾,那是破家消灾。搁这儿装傻充愣呢。


    “就没有个挽救的余地?不少人家中,只怕是没有多少存银。”


    “能拿得出来,应该还好。”林如海摇摇头,“真拿不出来的,人也出不来,知府衙门只是给个教训,并没想谋财害命,在年节之前就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现在银子都上缴到户部,追回来是不可能的。”


    “可那些产业……”不全让他们给吞了?


    “产业?”林如海挑眉,“不都已经卖了换成银子吗?我抄的那三家,产业也都是卖了上缴银子,总不至于让官府衙门去经营吧。既然府衙卖出去收了银子,如何好再拿回来?”


    那铁定是拿不回来的,想都不用想,早成定局的事。


    “岳母你也无须担心,我瞧着还好,现在那几房人的作风的确还可以,不少人家也开始老老实实读书上进,若是能中举,在金陵那边依旧是个乡绅富庶的人家。”


    林如海每一句都是好话,贾老太太越听越难受,作风安分,乡绅富庶,可贾家原本已经是金陵钟鸣鼎食的豪门,回去做个乡绅,还要考中科举才行,跌得不是一般得重。


    “岳母,你莫要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往日嚣张跋扈,若哪日闹出人命,只怕更难脱身,荣国府也会因此担上责任。”林如海蹙眉,不是很赞同道,“知府衙门最近都在抓,盐税是一部分,江南的稳定也很重要,这些事迟早都要处理,放一块还能区分一下大小,普通的从轻发落,便放过去了。”


    王熙凤端起茶杯,演示笑意,虽然她们王家也是主要受害人,但好处她全没拿到,责任全担上了,这就很不公平,她哥王仁这几日还说处理得好,甚得整日倚老卖老,还在他跟前显摆自己有银子。


    王家最没银子的,估计就是她哥,除了祖母会给一点外,其余被二叔管制的极严格,她手头也有限,最近开始,她决定拉拢一下她哥,偶尔送个五六十两过去,兄妹情谊在,姑母再想拿捏她,她也是不怕的。


    谁不知道整个王家最终还是要落到她哥手里,连二叔母对她都一直还不错。


    那群叔伯被处理了,她乐得轻松自在,免得总要想办法为他们摆平事端,做完后还觉得银子给得太多,倚老卖老嘴脸难看,关键辈分大,她们做小辈的还不能说。


    林如海是不会松口的,口才好,任你怎么找理由,都没有办法。贾老太太是真的心凉一片,这个女婿以后是指望不了一点的,连她提出让宝玉跟着他学习,这么合理的要求,都被拒绝回来。


    “雨村兄教学还是很有一套的,他本心思活络,考取功名几乎没有走多少弯路,我瞧过他的见解和文章,都很不错,只有为人处世上尚且欠缺,有他教导,在考中举人之前都是够用的。”


    林如海是真心觉得贾雨村这个进士考得顺遂,才华也是真的有,不会为人处世这一点,基本断送他做京官的可能,但凡坐上高一些的官位,迟早也会被人弄下去。


    但贾老太太觉得他在推卸,一个教姑娘的夫子,能比得上做探花的高官吗?林如海不愿意,甚至没有委婉地拖一拖,未来基本也不可能教导宝玉。


    顿时,贾老太太的心更凄凉,若是敏儿还在,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个女儿嫁出去,竟是没得到多少助益。


    这会儿,贾老太太又忘记了,贾政的县令之职还是林如海给他的。


    林如海也懒怠跟她继续争吵,两家已经处成这副模样,岳母竟还想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能只是想伪装成她什么都不知情,全是王二太太做的。


    王二太太那时候也只是个新媳妇,她能做到吗?


    “我上京时间不多,待会儿还约了好友相聚,便只能先行一步。”林如海站起身开始告退,贾琏夫妇也不耐烦继续听他们扯皮,三人同时看向贾老太太,贾老太太还有什么挽留的余地。


    “路上小心些。”只能客套一句。


    林黛玉一路送着林如海走出花厅,来到二门的垂花门口:“父亲,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你也多照顾自己。”林如海看着亭亭玉立的黛玉,眼眶又通红一片,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放着一千两银子,“莫要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若是银子不凑手,打发人去林府要。”


    “我记得的,父亲放心。”


    “好。”林如海深吸口气,头也不回就走了,林黛玉眼泪忍不住低落下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远离家中。


    王熙凤是时候走上来,将她搂在怀中:“我的好林妹妹,以后就跟着我混吧,总要把你喂得胖胖的,才有脸见你父亲。”


    “你是想把我当猪养吗?”林黛玉破涕为笑,“一起去老祖宗那里吧,午时我可要去陪老祖宗用饭?”


    “要的,老祖宗喜欢热闹,现在院子里只有探春和迎春,我身子还没好全,暂时不去,大太太被免了去用饭的资格,你若去,还能热闹点。”


    王熙凤微微一笑:“你只管吃着,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好克化的东西,吃完饭你用红茶漱口,更养胃一些,那些药便不乱吃了,我现在心里都瞧着发怵。”


    “那麻烦二嫂子了。”


    “你呀,就该让我好生照顾,能把你二哥哥收拾得像个人样,我便心满意足了。”


    “二嫂子,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可不会放过你这个大忙人。”黛玉已经很亲近地搂上去,一个有心贴近,一个有心交好,一拍即合。


    第79章 不一样的管家方式


    “老祖宗,瞧瞧这林妹妹,生得如此标致,真跟我们家人似的。”王熙凤也不忍心让林黛玉在老祖宗这儿受气,她是做小伏低惯了的,信手拈来就应和上。


    “可惜她那狠心的爹娘,就这么把她交给我这个老人家来管着。”贾老太太情绪依旧还没出来,一时的落魄,这辈子来头一糟,“好孩子,以后跟着外祖母,断不会有人欺负你。”


    “外祖母。”黛玉附上去,想起从前,真给整出几滴辛酸泪来,“黛玉会替母亲孝顺您的。”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贾老太太欣慰无比,“你那儿东西也不缺,外祖母的心意却也不能少,鸳鸯,去给我拿那一只玉来,我出嫁时带着的那块,也给你图个吉祥如意。”


    鸳鸯将盒子小心翼翼捧来,一只金镶玉的玉蝉,雕刻得十分精美。


    “外祖母……”黛玉捧在手心,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这玉蝉如此精美,留在外祖母这边,也好逗个乐趣。”


    “你能吉祥如意,比这些玩意儿有用得多,小心收着,莫要磕着碰着。”贾老太太看见那玉蝉,也是一阵子心酸,“老婆子我带着多年,小心养着她,如今却有些暗淡下来,还是需要一个小辈,才能让它活过来。”


    “林姑娘,给了你就拿去吧,都是老祖宗的一番心意。”王熙凤示意她收好,鸳鸯也是时候出来应和。


    “是的,老太太疼你,可是将压箱底的好物件给找出来,你好生守着便是。”背对着老太太,鸳鸯的眼神看向王熙凤,又看了下那玉蝉,眼珠子一转转的,王熙凤心中已有想法。


    “老祖宗,您也累着了,先让林妹妹回去安顿,午时我让三春和林妹妹一道陪着您。”王熙凤突然搭上话,老太太也是微微一愣。


    “惜春回来了吗?”不是说被贾珍给带了回去。


    “回来了,他们院子里也没多干净,尤氏没生养过,根本不上心,就纵着她老子娘和两个妹妹戏耍惜春,惜春气急摔了杯子,把尤三姐的脸都给划破了去。尤氏没办法,让可卿把惜春送回来。可卿说,与其留在宁国府整日闹腾,不如回老太太这儿,千错万错与老太太没什么相干,午时我便去接,惜春也是愿意回来的。”


    “好好,都回来。”贾老太太擦着泪花,“尤氏也是个不懂事的,姑娘也养不好,还纵容自家老子娘和妹妹搅得天翻地覆。”


    “那还不是珍大哥哥给纵的,如今外头那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王熙凤借口不好仔细道来,拉着黛玉回梨香院。


    梨香院里有个年长的老女医,薛元娘这些日子一直花时间去寻找,像这种三姑六婆,大多数普通人家还是愿意供着的,可若是富裕人家,反倒会出现诸多是非。


    这位女医便是,儿子要考科举,丈夫要做乡绅,家里良田百亩,儿女俱全,反倒因为这名声累家中。


    那户人家倒也不是什么恶人,考虑再三,确定是因为女公子身体常年不好,才需要寻一位女医贴身照顾,而且出得起百两银子,不至于家境太差,才决定将她卖给薛元娘。


    她也乐意离开,不想再留在家里拖累满家的名声。


    那女医看一辈子病,就是因为没有太多避嫌,才坏了名声。她基本男女老少都看,名声在外,医术不错,比一些小药铺的坐馆大夫还好一些。


    看常见的病没什么问题,但看这种阴私类的东西,并没有那么熟练,只是闻了闻,就知被药物泡过,药材应该都是极为名贵的物种,她几乎没有见过。


    普通人家中哪会出现这种东西?还是送给小孩子的。女医也知道如何处理,直接放在水中养着便是,水本身也养玉,如果是外加的东西,泡个十天半个月,自然也没什么大碍了。


    “也不知老祖宗知道吗?”王熙凤摇摇头,却不觉得是老祖宗的吩咐,“若真是老祖宗的意思,鸳鸯便不可能提醒我们,非得是她不得不做,却也不想让老祖宗为难,才会如此。”


    “不用考虑那么多。”黛玉微微一笑,“想不明白的时候,多想会有什么坏处,谁得了好处,便知道是谁动的手。我讨厌或者防备一个人,并不需要证据,对吧。”


    “是的,你说得很对。”


    玉蝉被丢入鱼缸中,丫头妆点上一些水槽石头,弄成个摆件放在书房的窗户边,周围还用东西固定住,别真给打翻了去。


    黛玉一进门,小厨房便开始运作起来,林府采买好的食材一一从后门抬进来,没多时,简单的绿豆糕做好。


    平儿带着几个丫头抬着几本空账本来,迎春和探春被叫来时,还有些不明所以,探春更是觉得奇怪,也愤慨不服气,林家姑娘来了,就要她们走那么远来见,真是好生的霸道。


    等一进来,那么多账册摆开着,探春的脸霎时花开:“二嫂子,这是在做什么?”


    “来,都来给我帮把手,也别说我这个做嫂子的没有教过你们管家。”琏二奶奶一人一本新账本发下去,“账本子长什么样,这些十几年前的旧账,都好好翻一翻,若是做得好,回头料理外头的铺面,也带着你们干。”


    “二婶子,你可真是个顶顶心善之人。”探春发自内心感慨一句,“往后,我便听二婶子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这小嘴真是,得了便宜就像蹬鼻子上脸,甩都甩不掉是吧。”王熙凤笑得甜滋滋,“你们这三个,也就只有黛玉管过家,她家太太惯会做甩手掌柜,一年上万两的生意也交给她一个人处理,觉得她干不好,赖给我帮忙谋划。”


    “何止呀,我父亲抄家那会儿,买回府里的东西原是她选的,让我一个个装好盒子送到她手里,她是不管的。”黛玉也是羡慕,“我家太太命好,总有一个疼她的丈夫,我也跟着要孝顺她,让她衣食无忧,才好在林家一直过下去。”


    “你这丫头说得,明明你也乐在其中,整个林府都在你手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王熙凤翻着白眼,“你林家的账也是这样的?”


    黛玉翻看了两遍,蹙眉摇头:“瞧着不像是这样,我也带来了我自己的账,雪季,帮我拿我那铺子的账。”


    “哟,你还有自己的铺面?”探春惊呼出来,“现在就已在你手里吗?”


    “嗯,地契什么的,都在我手里拽着,太太自己也有,不与我争抢这些。”账本拿来后,给她们一一展示,“这是我家太太要我写的格式,一日一结,非常清晰明了。”


    每日收支分开记,结算里头,还有分类支出,和每日剩余,每一页都空出两页,方便她抽查的时候做表格用。


    上面有她模仿着做出来的红色表格,填充了数字后,单价、数量和折扣,再加上总价格,清清楚楚,再核算采买和剩余,一周一张表,更是清清楚楚用了多少,方便她去盘点库存。


    那一样多了少了,都要问清楚,问不清楚,那便一笔笔算,拿着那些盖了章的单子来,哪个有问题,那就罚哪个人。


    她需要做的,只是核算表,半月一次,填上数字,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问题盖个章,有问题就用红笔记录下来什么问题。


    大多数情况,甚至不用她自己算,对不清楚账在账房那里都要天塌了一样,他们也会算这个表,一日一清是必须的,一日想偷懒,后面账乱起来,就得扣银子。


    当然,活多了,月例提了三倍,一月五两银子,年节还有不少赏赐,额外盘算一次外头铺面的账,能多得十两银子,每年的银子绝对不算少,比原先到处克扣下来的还多,关键心里花着也安心。


    这些月例发下去,也都是记着账的,绝不会抵赖不给,自然也算他们自己的积蓄,买点好东西给自家带上,主家也不会说什么。


    王熙凤看着这账本,眼瞳都瞪大了许多:“我的好乖乖,我也没见过这等记账的法子。”


    “是啊,这是太太想得,我父亲已经用这种方式记过账,非常好用,抄家后的账本就是这种的,如今已经送去户部,户部的大人就算不会采用,也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来。”


    探春惊讶地围观两种账本,最终还是选了黛玉的,她这个上手极快,管得也妥帖,什么时候弄都可以,只是麻烦一些,若嫁到大户人家,这种账却也是必须的。


    “这个格子里的是什么?”探春好奇,“他们又是怎么算的数?”


    在这里的没一个是蠢人,简单的数字和千以内的加法,有心要学,连迎春都不会错过,听得仔仔细细,包括她们身边的丫鬟,往后都是要陪嫁管家的。


    原本是王熙凤要来教导大家管家,现在成了黛玉来教,黛玉倾囊相授,一下子关系就拉近不少,隐隐成了人群中厉害的那个。


    端上来的糕点也不重样,屋里有丫头专门端茶水,换茶盏不需要人吱声,规规矩矩的屋子里,没有丫头们随意走动和出声,各有各的事忙。


    哪里有了问题,林笙家的就专找那人去,或打或罚没得辩解。


    这里头的门道,平儿里里外外看过,原先黛玉不在瞧不出来,现在却心惊肉跳,这些门道估计是林太太想的,懒是懒点,但一语中的,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偷懒,别人还无话可说。


    平儿还真的想用这账本子对大厨房下下手,一月用鸡用鸭几百只,是疯了吧。


    你还别说,黛玉还真有厨房专门的账本,练手多少东西,做菜多少东西,多少个菜,原料是什么,清清楚楚,用了就得有东西出来,想拿一整只出去玩耍那不可能,厨房被他一分为三,管食材的、做饭的、出菜的,第一种要对账房,第二种自己做,第三种要对主子,做手脚容易,吃落挂也是三家一道。


    让丫头婆子们人管人,互相监督,其实比主子一个人去管要强得多,也规矩许多。


    像迎春那种,被奶娘拿走银钱的事,管银钱的丫头第一个要吃落挂,她又岂会让那奶娘得逞?那奶娘干了那种事情,赔回来是小事,被名正言顺因为偷拿东西赶走才真的颜面无存。


    说什么要养家糊口,每月也没少给银子,府上吃喝都是包的,生活不会太苦,想吃酒赌钱绝对不能够。


    正聊着,林笙家的进来,说窑厂那边有主事的来回话,需要去堂间商议,屏风已经架好了,可要请琏二爷来坐镇?


    第80章 又开始筹划别的了


    “不用,就在院子里见。把屏风放在门口的位置。”黛玉不是第一回见窑厂的人,隔山差五得检查一下,可别让他们以为是姑娘家的产业,便没了顾忌。


    王熙凤也是一道要做事的人,这还是她第一回见到窑厂的管事。


    来人有三,为首的是穿着还算周正的老人家,后面跟着两个怯生生的汉子,扛着她要的账本子上前来。


    林笙家的把账本递给王熙凤和林黛玉,林黛玉冲林笙家的给了个眼神,林笙家的意会道:“都坐着吧,我们姑娘要好好看看。”


    账本都是按照要求做的,村子里的人不会做,是薛元娘把府里一个账房安置过去,专门在窑厂做账,顺便看顾一下郊外庄子的情况。


    账做得不错,林黛玉瞧见数量不少,说好的一月一结算,那便是得给银子的。点了头,林笙家的将准备好的银子再数数,交到他们手里时,写了个明确的数量。


    按件的质量给,三六九等的东西价格都不一样,这个便由领头的来判断,若是判断不准,便换个人,实在村里挑不出来合格的,再去隔壁村要一个都行。


    总之,还是他们自己管自己,银子和规则她定好,切记不要去挑战他们的宗族和礼法,手离远点,人也离远点,以免出现问题。


    王熙凤看林笙家的把三六九等的规则跟他们细说两三遍后,对方舔着脸又仔细问过,林笙家的最后把样品拿出来给他们带回去,对方才终于安心带着银子离开。


    “琏二嫂子,等窑厂安稳下来,就让他们去铺子里面结算。”林黛玉抱着那叠账本,“别看他们在我们这儿畏畏缩缩的,在村里一样不容小视。当初太太去建窑厂的时候,那些个地痞赖子来闹事,全给打折了腿丢山里面去,也没人敢去报官。”


    林黛玉叹了口气:“反正我以后轻易不会去城外的,我府上那些丫头婆子都说不能随便进别人地盘,尤其还是腰缠万贯的那种。”


    王熙凤点点头:“是这个理,管人不能太过仁慈,不然一个两个都仗着体面坏规矩,长此以往根本管不下去。”


    这些个事情她是深有体会的,荣国府丫头婆子们的体面,都快超过主子了,三春的面子都不如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强。


    探春没管过事,却是听说过也见识过的,赵姨娘每次仗着生母的身份,总要拿一些逾越之物,拿不到就来骂她无用,跟二太太闹得难看,最后她还不是因为规矩,被二太太抱走?姨娘再受父亲看重,蹬鼻子上脸也只会让人看低。


    一向眼光只在院子里的探春第一回接触到府外的事,好奇地四处观望,恨不能自己亲自上手多学些东西。


    黛玉又将窑厂刚健时候的事跟王熙凤说了些,因为没有男主人,都是管家出面的,薛元娘没出过门,就通过账本和时不时调换回来的人去了解进度如何了。


    现在窑厂已经重建得差不多,产量还不多,质量也把控不过关,马上要农忙了,大多数情况是老手艺的师傅带着半大小子在弄,妇道人家便去挖一些能用的泥,窑厂收了泥就会送到她家那地方去。


    泥的价格都是一样的,做出来的砖瓦价格分三六九等,自己摸索去,她是不管的,像偷师啊、偷学啊,这种事情她一概不管,闹出事来两家都不要,外头大把人等着。


    一个好的匠户难得,基本都有单独的工作间,他们没有田地,不需要春忙,窑厂现在的产量大多数都是匠户们出的,质量也还可以。


    这些匠户基本都是跟主家签了几年的协议,有数量上的要求,可以将妻子儿女都带过去分屋子住。


    窑厂周围本身就有不少房子,休整一下拿给匠户们住,再安排巡逻,窑厂外头扎了篱笆,相对而言是比较安全的。


    按量给也是没办法,除了农闲的时候,普通农人根本不会出来做工,又赖在人家村子里,可不会出现各种纠纷?给出一点利润出去,让他们里长出面弹压,危险就小很多。


    当初的窑厂开不下去,正是因为声音大,灰尘多,影响到村子,人家三天两头来偷鸡摸狗,摸不到就砸坏瓦片,抓人是抓不到的,这才灰溜溜地退出。


    要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在村里,在县城开个铺子,也得跟当地的地痞打好交道呢,外来人好欺负,没有人保护就是块肥羊。


    王熙凤有心做生意,一直没想到要做点什么,铺面的租金时不时就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黛玉看着她手头那个铺面,周围都是卖丝绸珠宝的,租她们铺子的也卖得是丝绸,听说没什么特色,需要有个招牌才能打响名声。


    “这样,我送封信去江南,问问薛二老爷能否匀一些好布料给我们。”江南的锦缎很多都是极品货,“若是可以的话,多招几个织女绣娘,自己染布绣花,在那个地段只能卖好的,差一点的人家不会跑那里去买。”


    “的确是这个理,府上买些好东西,也会去那里买。”王熙凤本来觉得那铺面应该挺值钱,但时不时就换人,租一阵子就干不下去,也是烦恼事。


    “先收回来,卖点新奇的吧。”林黛玉起身,从箱子里掏出一整套的蜜水,“瞧瞧这个,是我家小厨房做出来的。”


    “这不是玫瑰露吗?”王熙凤震惊不已,调上一杯,的的确确是玫瑰露无疑,“这东西可精贵得很,这小厨房能做出来?”


    “能的,就是用的东西太复杂,太太跟金发碧眼的人买了一套什么设备,花了一百两银子,也不给装好,还是太太摸索着装好的,之后就一直烧着,没有停过火。”


    林黛玉将玫瑰露给她们一人一瓶:“太太给了我,让我自己看着办,往后还有没有这种设备,得看缘分。”


    “这东西好。”王熙凤眼中的精光是藏也藏不住。


    “不仅这个,还有这个,你闻闻看。”林黛玉又倒了一滴精油出来,很香很好闻,淡淡的,用火一烧满屋子都是清香,“怎么样?咱们卖料子送一小瓶这个,可以吗?”


    “可以。”王熙凤笑开了花,“林妹妹,你简直是个小财神。”


    “都是太太教的,多接触新鲜的东西,才有可能发现更多的商机。”林黛玉完全佩服她家太太的,“每年折腾出来个五六千两银子,去哪里都不怕的。”


    “那是,除了这些,你还弄了什么?”


    “弄了两个庄子。”林黛玉的话,让探春都为止震惊。


    “你怎么能同时弄这么多东西?”贾探春都笑了,“每日都不睡的吗?不是说还要读书习字作女红码?”


    “每日都干,那些东西准备得差不多,就得考虑下面的东西,尤其是嘴巴这个东西,我家太太很上心。之前的都是小打小闹,这个才是重点。”


    林黛玉又翻着白眼:“要吃好的,牛羊肉吃腻了,她要吃鱼虾猪肉,这猪很腥不好处理,她让我找人煽一下,说试试也没关系,都是那地儿脏臭才让猪那么腥。”


    “我弄了,还没出栏,她有说要养山鸡和野鸭,还有些新鲜的菜,多多种上,明年冬天绝对不吃腌菜。夏日要冰,冬日要暖房种菜,鸡鸭要新鲜的,鱼虾要海产的,瓜果都不能少,很头疼呐。”


    林黛玉又把最近一个事情分享出来:“我家太太又看上一个沙瓜,说这个可能很好吃,可以在不好的沙地里种,然后找了给苗子的人帮忙种,让他带几个人来教我家佃户种,种活就给一大笔银子。”


    “那些人哪会种,给我家太太送来几个人,说是奴隶来的,赏口饭吃就行,户籍都没有。现在就安顿在那沙地里种,让我全权看管,她又瞧上一种红色的观赏小灯笼还是什么,说也要种。”


    “然后又瞧上花椒,唉~”个中心酸,黛玉吐不尽,“我不敢再跟她去坊间走动,去一次就新奇一次,而且专门找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最神奇的一次,我真的没想过,她竟然跟人家说要买羊粪,人家卖得是草原的牛羊,她跟人家说要多多的羊粪和牛粪,什么粪都要,给她晒好了,她想办法给她们运过来。”


    “粪?”王熙凤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还别说,我那几个庄子的个中粪都有人收,收好了挖坑一埋,说是农忙的时候可以去领,最近来领的人真不少,太太还规定了每亩地的数量,不能多领。”黛玉啧啧啧得没想过,“太太可能种过田,知道这个很有用,还说要多多的购买,再在西北那边打开销路。”


    “西北?”王熙凤震惊,“那里不是很贫瘠吗?”


    “对呀,所以才要这个东西,太太说先花点小银子利民一下,往后才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手伸那么远?”王熙凤都佩服着,“她一天一个主意?”


    林黛玉点头:“看到想到就让人去做,她手里还有很多闲置的银子,说要花出去换产业回来,父亲说让她做,又没有花林家的银子,正好给我练练手。”


    “你才多大的年纪……”


    “她手里有好些姨母跟着做事,我也不过是起个头,就像那个藏冰的生意,我让人选了几处阴凉的地方挖地窖,就不知道被谁接走了,反正今年夏天我们肯定不会少冰块的。”


    黛玉说得稀奇,账本子也好学,就那么几个数字,讲了两遍,剩下的自己回去学。王熙凤把听到的稀奇事告诉了贾琏,贾琏一合计,银子赚得不多,但利国利民之事可不少。


    薛元娘要做的那个鸭场和鹅场还在建,这个战略意义较大,不容有失,便没有交给黛玉去做,她的确手头缺人,林家人已经被她挥霍得差不多,脑袋已经动到贾琏夫妇上去。


    先看看窑厂那事能不能办好,这东西可考验人会不会跟普通农人相处,贪心不足的更是做不长久,柳氏那边也才刚刚起步,人手刚刚培养着,暂时只能给她送几个姐妹过来。


    有银子很多事可以开始干,在京都更是能弄点奢侈品出来,多多得赚银子,打响好些噱头。黛玉走后,脱离四王八公之人,薛元娘看着去户部借银子的那些人家,京中厉害的人家可远远不止他们四家人。


    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不少只剩**面的宗室子弟,还有些不懂经营的,明明家中地位显贵,就是没有银子入账。


    这些人家对她而言,就是个极大的靠山,不用太多,两三家就行,第一件事,便从冰开始吧。囤了那么多大粪,硝已经有些产量。


    还有冬日的那些羽绒服,已经做好了几件,她已经让小贩到处收毛,自己养的鸭和鹅已经快要出第一批。她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工部左侍郎许家,一家子小康,运气好碰上皇权争斗,兢兢业业又不敢乱来,如今终于受到陛下的看重,一路升迁。


    但穷也是挺穷的,女儿都没几件像样的头面。


    羽绒服的成本比棉衣低太多了,又不占用田地,鸭和鹅都能当肉食买,卖不掉还能熏制,总不至于浪费。


    包括粪都能有不小的作用,她只需要包一些山头,建一点木屋,雇点人将鸭舍打扫干净便好。


    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