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漱玉何时变得这么坏
陆檀礼抬手端杯,慢饮一口。明明是新下的茶,却无半点香气。苦的他舌根发麻,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咽下。
他清楚妻君跟傅家那位公子的所有过往。她虽提到过只言片语,但也能联想到二人青梅竹马,年少情深的种种过往。若没有其他差错,两人本该白头偕老。而漱玉品性纯善,即使他有意勾引,也断不会同自己在宫中有任何私情,
从前他没必要跟死人去争,显得自己没有容人之量。
可是谁不贪心,一旦尝过甜头,只会想要更多。
在得到漱玉夫郎的位置后陆檀礼就愈发开始想要独占她。打小学得三从四德也浑然抛却脑后,他身为正夫愿意为漱玉纳上几位貌美温顺的小侍,但容不下她心中有其他男人的位置。
尤其漱玉性情最近愈发稳重,让他有点陌生。尤其他总觉得漱玉时而游离的眼神是在透过他想着别人。
陆檀礼不免想到那日在郊外偶遇的小公子,就那俊脸身段,玉润冰清的好模样。是陛下的整个后宫加起来也比不上姿容。即使漱玉对那疯子冷眼相待,但陆檀礼仍不免胡思乱想。
哪有女子不爱年轻俊美的小公子呢,更何况又引狼入室一位不安分的货色。
陆檀礼随意一瞥,他的亲信便心领神会地将顾孙氏送来的酒给拿了出去。他温顺的蹲下为妻君规整衣裳,整理香袋。温润的眸色瞬间深沉,寻思找个时机好好料理那碍眼的人。
正往回走的顾孙氏顿感背后发凉,他没料到少君会懒得看他一眼。只能灰头土脸往小院走去,路上遥遥瞧见有女子过来,慌不择路躲在月洞门外,唯恐撞见对方被骂是丧门星。
从前在张家他也只能被束缚在小院内,若是冲撞了女子就会被痛打一番。毕竟自己始终是个外姓人,还是个克妻的灾星。那些人动起手都毒辣得很。有次他差点没了性命,如今身处姜家更是要小心翼翼。
一想到这,顾孙氏心口酸麻,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他如今只能盼望着裴儿早点到了婚配的年纪,寻到一个好妻君,才能不再这般寄人篱下。
而正往这里走来的姜豫华刚又被二姐阴阳怪气一番,正满腹火气。老远就瞧见道青影,只看侧脸就让她面上的怒容全消。容貌虽然算不上出挑,但浑身的气韵是那些小公子所不及的。尤其是眉眼里那股淡淡愁绪,让她忍不住想要前去呵护。
大户人家的公子打小就被调养得循规蹈矩,少了几分市井勾栏里的轻佻狂浪。在床事上更少了些许情趣。她一眼就瞧出这男人是个不正经的风骚货色。
姜豫华眸色兴味转头问到身侧的小厮:“那人是谁?”
下人远远瞧了一眼赶忙低声回道:“那就是张老送来的丧门星,顾孙氏。”
一听到是张老的人姜豫华瞬间没了兴致,即使再心猿意马还是性命要紧。好在今夜中秋没有宵禁她能去平康坊凑凑热闹。中秋佳节平日里千金难求的花楼美人都会出来露脸。她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难得这次漱玉旬休本想同她一起前去凑个热闹,但她却说要陪那新进门的陆氏,她便只好作罢。叫了马车就往平康坊那头驶过。
门口恭送的小厮刚要关上门,张管事神色淡然走来,漫不经心问道:“后院里那辆蓝顶马车呢。”
“不凑巧,二奶奶说难得中秋要去外头凑个热闹,前脚刚走。”
“哦,那少君等会儿怎么出门。前院的马车刚坏了,正逢中秋,城内不少人都前去凑个热闹。现在去哪里寻呢?”
“这……”
小厮支支吾吾不敢再多言语,午膳未用去找匠人修理。哪里知道平日里手脚麻利的人今日怎么拖拖拉拉,忙活了半日也只是修补好一处。他望着斜晖,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找少君请罪。
姜漱玉听到来人回话后只是淡然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知道少君不会怪罪但还是磕头请罪后离开。
铜镜前端坐的陆檀礼听到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清楚马车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姜家也算是京城的大户,平日里为达官贵人诊脉瞧病谁不敬重。若是真要去借,谁不给了颜面。想
来是怕自己出去被人认出,让人背地里看笑话。
陆檀礼起身温温一笑:“妻君,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在家赏月也好。”
“无妨,大不了我们步行前去。”
姜漱玉拍了拍他的手心,拉着他坐在妆奁前。选了件最出挑的白玉牡丹冠。玉石细腻温润,是难得的珍品,配檀礼再适合不过。
“这会不会太显眼了。”陆檀礼垂眸,今夜出门定是会碰上漱玉的熟友,若是被从前的人发现怎么办。
“你难得出门一次,显眼些怎么了。不然谁知道我娶了一个貌美夫郎。”
姜漱玉嘴上打趣,眉眼却愁。手温柔抚摸着男人的润泽乌发却不免会想到前世檀礼刚入府的那些年。他那时年岁不小,总是谨小慎微唯恐为自己带来祸患。她那时不通朝政,如今看来才知道他的忧虑是什么。身为陆家的男子他身上承担的家族荣辱,即使愿意为自己舍弃了地位尊荣,但难免小人在暗处窥伺。
陆檀礼垂眸浅笑,唤来服侍的人为自己重新梳发。妻君喜爱什么,他自然是要顺着她的心意。
姜漱玉静静坐在他身旁,秋日阳光总带着一股冷肃。但透过窗棂照在两人身上却带着一股暖意。陆檀礼本就温雅的容貌敷上脂粉后更显荣光。眉眼被细细勾勒后艳如牡丹。
他望着铜镜的自己面色未改但眸中不喜。刚成婚的新夫本应青涩羞人,他这样的气度一看就是嫁入多年男子才有的风韵神采。趁着妻君被张管家有事请去,他低声催促心腹为自己改妆,省得误了时辰。
姜漱玉这边也正急忙往偏院过去。原是洗玉闹了一日,午膳都未曾用过。秋闱将至,姨母便不让她再出去,让人一门心思放在书上。可她生性好玩怎么甘心被约束在家中。
“好姐姐,你知道中秋街上难得热闹,怎么就我在这里对着这堆书发愁。你就让我出去瞧瞧,不到一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我若是真放你出来才是害了你,”姜漱玉知晓秋闱事关重大,哪里会在这节骨眼上放她出去,脸色肃穆“你若出去定要去那平康坊瞧瞧。”
姜洗玉眼看心思被道破便只能委屈环住姐姐的腰,贴在她胸前小声嘀咕:“我就想看看那边的舞乐,只有到了中秋平康坊的头牌才会出来献艺,平日里砸多少银子可都瞧不见他们一面。”
“你若日后有个官身,何愁见不到他们,说不定假以时日还要主动向你这位大人敬酒拜见。”
姜漱玉耐心哄弄,洗玉还是小孩性子,要是今夜出去不知几天心思才能回到秋闱上。
好在洗玉也懂事听劝,闷声回到书房里点灯熬油继续瞧书。姜漱玉眼看时候不早,携同檀礼从正门往长街走去,两人并肩恍如玉人。
四周街巷都是认识多年的邻居,难得遇见姜家少君带她刚入门的夫郎,自然是要上去恭贺一番。
瞧见新夫那出挑的模样和浑身大户人家的气度。众人纷纷赞不绝口,心中寻思虽然大上几岁但这容貌确实令人难忘。
谁不知姜大人对傅家那早亡的公子一往情深,拖到现在才成了婚事。
“我说谁能有这样的好福气,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俊俏夫郎。”
“也是,不然怎么能配上姜大人。”
听到几人的恭维,陆檀礼眸中的悦色衬得人容光焕发,被人簇拥着往明晃晃的长街走去。
各色的灯笼交相辉映,坊间火树星桥,亮白如昼。难得能热闹一番,百姓都是拖家带口得出来游玩。稚童举着鱼灯,在冒着香气的摊贩前嬉戏。
陆檀礼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但是碍于规矩从未在中秋夜市上出行。各色古怪的玩意让他有点看不过来,街边的灯没有宫中的精巧却别有韵味。最新奇的还要属走马灯,这商贩别出心裁在里面写了灯谜。
姜漱玉看出檀礼的好奇,低声道:“不如前去试试。”
“算了。”
陆檀礼摇了摇头,那些灯谜在他看来不过是糊弄孩童罢了,自己出身名门陆家何必去争。再者自己在妻君面前出什么风头呢?
姜漱玉却执意如此,拉他步入人群猜灯谜。五文一次,连答九题便能得到一盏走马灯。若是中间出错可出上十文继续答题。
商贩瞧出两人衣料贵重,必定是饱读诗书的贵人。虽心疼自己的彩灯,但还是换好灯谜后抬手请人解题。
姜漱玉自幼在祖母身边教养,虽不精通翰墨,但也是读过些许文章。瞧着走马灯上缓缓游动的灯谜,只看一眼她便答了上来。
围观的百姓纷纷拍手称好,但等到最后一张灯谜姜漱玉却停住,佯装头疼道:“这最后一个我倒是有些头疼,可否能让我的夫郎代为解闷。”
“那自然可以。”
商贩心中一喜,如此聪慧的妻君都解不出来,这夫郎想必也是一知半解。
陆檀礼望着灯谜,上面只有四字。
【口吐文章,打一字】
姜漱玉瞧着男人脸上的霞色,压低嗓音道:“檀礼,还不帮帮我。”
“妻君你……”
陆檀礼哪里不知她是故意的,在后宫多年的沉静自持不知丢在何处。只能又羞又气的嗔怪看着她。他身为夫郎怎么能抢妻君的风头。
漱玉何时变得这么坏。
“口吐文章便是才,那便是团字。”
姜漱玉没料到会有人扫了兴致,看到那张脸后眼底一沉。
怎么又是他?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我怎么就会输给样样不如我……
赵青琅没料到他会如此冒昧,在众人面前直接点出谜题。每回见到姜大人他总是会失了分寸,只远远瞧见那道身影就没了心窍般走过来。
“公子真是聪慧,但这谜题是这位贵人夫郎的,不然我再出上一题。”
商贩即使恼怒这没规矩的,可众目睽睽之下自然得和气生财,只能笑脸相迎。
“不必了,许是无缘,就不扫各位兴致。”
姜漱玉看到赵青琅那张脸就深感厌恶。前世他做得重重恶行至今想来都令她作呕。当即转身拉着檀礼的衣袖带人离开,唯恐再在此人身上触霉头。
围在四周的看客也对冒出来的赵青琅指指点点。瞧着模样打扮也该懂些礼数,怎么如此不逊。
赵青琅后知后觉自己失仪,刚想追上赔罪就被比肩接踵的人群给冲散,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大人离开。
长街一串串灯笼的辉映下他瞧清了那男人的脸。容貌是不俗,否则也不会被姜大人中意。可自己的模样也是极好,也就弟弟怀逸能压上一头。
听爹爹说那新进门的男子比她还要长上几岁。身世更是不堪,只是名门陆家一个微不足道的旁亲,勉强沾亲带故。不像自己的母亲是太常寺少卿那般地位尊贵。
姜大人品行出众,怎么在娶夫上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赵青琅想到这眼底泛酸。出门前他光梳头就花了一个时辰,原本以为姜大人这样品性高洁的女人自然不像那些俗人般爱太过张扬的发饰。
所以便只用上好的绸缎绑在发间,身上的配饰也用素净高雅的白玉。但看到她夫郎头上的白玉牡丹冠才知道他的猜测太过可笑。
女人若是宠一个男人定是什么好的都给他。若是他嫁进姜宅,姜大人也会那样对自己。
赵青琅失魂落魄的模样被另一人瞧进去,站在高处的白影冷冷地瞟了一眼就扶好头上的帷帽,遮住下面那张漂亮的面孔。随后缓慢走到护城河上的石桥中央。长街不少人还着单衣,他却感到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梁渐渐爬上心头。
晦暗的目光始终盯着两人的身影,然后摸着自己袖中的短剑。
往日深幽的河水在万千灯火的辉映下,像是泼上一层浓厚的鎏金。仔细还能瞧见下面游动的锦鲤。几条画廊正悠悠往石桥下划过,隐约能听见里面的靡靡之音。
陆檀礼自小被精心教导贤夫之道,画舫都是女人们消遣玩乐的地方,他觉得有些稀奇便多看了几眼。
姜漱玉只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低声笑道:“不如我们上去瞧瞧。”
“在上头看灯就好,人多也热闹。”
陆檀礼知道画舫里坐得都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万一谁认出自己岂不是丢了妻君的颜面。更何况他一个男子怎么能去这种地方。
姜漱玉眸色微动,她不愿看他这般委屈自己。素日他在宫里就算是陛下也要敬重三分。而前世进门后不仅温顺贤
良又再三忍让,以至于最后连个名分都没有。
即使她无夫,但檀礼始终不是明媒正娶。姜氏族长不肯将他的名字放在族谱之上。她最后心一横,同族长撕破脸皮才在檀礼死后将他扶正。今生自然要好好补偿他所受的委屈。
“那边的灯看着做工精巧,我们去瞧瞧。”
姜漱玉抬脚往河边走去,陆檀礼看出她的心思,刚想拦住,但是奈何妻君走得太急。他身为男子应注意仪态只能小步跟着身后。
“这灯可真别致。”
姜漱玉瞧着商贩手中的转鹭灯不由走神,里面竟然用竹子雕刻着各色人物景致,烛灯下煞是好看,像是活了一般。
“哎姜大人您这边来。”
慈春堂在京城的名声有谁不知,姜漱玉还时常在城外问诊,是个顶好的善人。
所以女人赶紧出手拦住她过去,努嘴说:“姜大人您有所不知这男人命硬,刚嫁进门妻君的腿就断了。这么好的日子别沾上晦气。”
“我怕什么。”
姜漱玉自认她行医救人无术,身上的善缘怎么也能挡挡这所谓煞气。
她上前看着摊主用剪刀不多时就剪出一对鸳鸯来,淡声询问:“不知你能否剪人像。”
男人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那劳烦请你剪出一张我同我夫郎的小像可好。”
“嗯?”
陆檀礼身为夫郎哪里能随意插话,只好由着她。
这男人的手艺也着实精巧,不多时就剪好,二人的身影栩栩如生,随后被小心放在竹灯里。他瞧着两人的小像眉眼愈加羞涩,漱玉如今愈发把自己当孩子对待。
不少人瞧见姜漱玉同夫郎恩爱的模样羡煞极了,两人容貌出挑。引得几个吃味的男人围在一起嘀咕。
“听说那位姜大人娶了个老男人,今个一看容貌也就那样,家世更是一般。怎么就能攀上如此好的亲事。”
“小地方来得,不懂什么规矩。哪里能跟我们相提并论,之前从未听过姜家要跟陆家的人议亲。说不定就是私底下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那种嫁不出的老男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可不是,说不定荒郊野岭就自己解了衣裳巴巴求人恩宠呢。”
陆檀礼即使隔得老远也能瞧见不远处那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抬手整理鬓边的乌发,并没有给任何眼色。
他们一瞧就是屋中失意的正夫,中秋佳节妻君不是在平康坊那温柔乡就是陪着侧室。
自己何须介怀。
陆檀礼警惕的心思也放了下来,便顺着妻君的心思,前去画舫上瞧瞧。正好有一艘正在靠岸,二人刚要上去,却遇见熟人。
华贵锦衣的男人正拽着身侧女人的手不松手,语气嗔怪:“你真有意思,来这种下作的地方故意气我。你若真喜欢,我改日给你寻个干净乖巧的在家伺候。”
姜漱玉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她,恭敬行礼:“乌老,我以为您已经出京。”
“原本是要出去,但是好戏还没看见,怎么能走呢。”乌素嗓音冷冽,带着浓浓的兴味。目光顺着姜漱玉滑到身侧的陆檀礼,看到他手上灯中的小像后,似笑非笑地扬了下唇角。
“檀礼带你妻君来这地方干吗,里面都是供女人玩乐的放荡货色。怎么是想给自己找个弟弟做伴。”
乌陆氏正好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他敬重妻君,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索性就拿这便宜侄子好好出气。
“若是我妻君真中意了,我自然是请新人入门啊。”陆檀礼面色从容,游刃有余地应答。他可不信漱玉会看上那种以色侍人的男子。
“什么新人?我们姜家哪里还养得起闲人。”
姜漱玉抬眸逗弄,引得陆檀礼面红耳赤。心里埋怨妻君在长辈面前太过宠爱自己,岂不是让别人心生妒忌。
瞧着自己侄子得意的模样,陆乌氏面色阴冷。他年纪小,还会伺候人,怎么妻君对自己总是冷眼相待。天天就想着往外跑,却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乌素不想再理睬,抬脚走人,乌陆氏急忙跟在身后,唯恐她又去寻欢作乐。
姜漱玉看出乌老对陆氏没什么情意,但同她无关。同檀礼走上画舫,正好能欣赏河两边的美景。
没承想竟然又遇到了熟人。
朱琰老远就瞧见漱玉,看到她身侧的男人气度不凡,浑然透着一股贵气。
她便兴冲冲上前:“漱玉,这是你的夫郎?”
“是,拙夫陆氏。这是我的同僚,也在太医署供职朱大人。
陆檀礼看见朱琰先是面色一白,随后佯装无事躬身行礼道:”朱大人好。”
“妹夫好。”
朱琰虽在后宫中服侍,但职位不高也不低,找她请安问脉的都职位低微。虽在宴席上见过曾经身为君后的陆檀礼,但都是隔着老远瞧上一眼,根本看不真切。
她随意一扫,不得不暗自称奇。漱玉的这位夫郎虽是陆家的旁支,但是满身的气度雍容,比后宫的名门公子还要高贵三分。
但她忙着去平康坊那边,只随意聊了几句,就出了画舫。
“你怕什么?”
姜漱玉看出陆檀礼眼底的惧意,甚至察觉到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于是便握住他冰凉的手背。
“妻君你就不怕吗?”
陆檀礼垂眸,轻轻靠在女人肩头。他鲜少在漱玉面前表现出脆弱,他抛却年轻夫郎的任性莽撞,表现的稳重得体。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优势。
“就算被人知道又如何?顶多私下调侃几句,你还是我的夫郎。”
“我还是担心。”
陆檀礼睫毛微颤,柔软的唇瓣血色浅淡。在深宫这几年,他看透人心。一个人只要有把柄就会被桎梏,他不想让漱玉受制于人。若是可以,即使一辈子不出家门也无妨。
姜漱玉拉住男人握着提灯的手,转过头向上看:“瞧烟花吧,等到明年元宵会更热闹,还会有鳌山灯。到那时我带你出来好好再看看。”
“嗯。”
“檀礼你是比我年长,但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有些小性子。”
陆檀礼愣住,无边暖意漫上心头。他没敢看向妻君,耳畔红得发烫。
姜漱玉眸色温情,含笑看着他:“其实你也可以叫我姐姐。”
“妻君你……”
陆檀礼温雅的面色满是羞红,眼眸流转煞是动人。两人立在画舫之外,并肩的模样就像转鹭灯上的小小纸人。就连河中的锦鲤相互转圈,缠绕在一起。
两人恩爱的模样被赵怀逸映入眼中,少年手指紧握袖剑,帷帽下的双眸红得刺目。
原以为是被别人抢了先机,现在看来漱玉是真心喜欢他啊。
凭什么,我怎么就会输给样样不如我的老男人。
赵怀逸咬唇冷冷地盯着那对璧人,无声的泪沾满面庞。如粒粒珍珠顺着下巴滑落至地。
前世漱玉从未用那种温柔目光看过他。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无缺的月却在有缺的时候出……
姜漱玉察觉出那道强烈视线,抬头就隔着帷帽跟对方四目相对。她当然认出那人是谁,毕竟前世成婚五年,对方身形不会轻易忘记。
她不由握紧身侧之人的手背。中秋佳节团圆夜,怎么偏偏会碰到这两人。原以为自己积德行善,所以老天垂怜得以弥补前世对檀礼的遗憾。她今生不想再跟赵家的两人有任何瓜葛,看他身形未动,便佯装未发觉继续同檀礼观赏河灯。
眼看画舫越来越近,她故意抬手为檀礼整理鬓边散乱的乌发。恰巧这时,一阵风吹起帷幔的白纱,露出下面猩红的双目。
赵怀逸眸中是森森的刻骨恨意,恍若泣出血来。那本是他的妻君,那顶牡丹玉冠也是属于他的,只要陆氏出事这位置就会还回来。
他从袖中缓缓拿出剑,只要画舫从石桥下经过,就将剑丢下去划烂那老男人的脸。
女人谁不爱年轻貌美的公子,更何况自己容貌出众。就在画舫马上就要靠近石桥时,赵怀逸缓慢拔出袖中藏匿的短剑。
“赵小公子好久不见。”
傅霖老远就看见赵怀逸,他的身形早就铭记在心。原以为他还在老家想不到已经回京。白玉一样的美人在中秋月色下更为清冷昳丽。若是掀开面纱,不知要勾掉多少贵女的心魂。
“走开。”
赵怀逸暗骂晦气,明明马上就要得手,却被不相干的人给无端搅和。便只能将袖中的剑先收回去。身
为男子若是德行有失他这辈子可就毁了。
眼看人要走,傅霖上前温笑:“漱玉都已经成婚,你就不要再惦记。不如看看其他人,你若是嫁给我,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呵,”赵怀逸明白这巧舌如簧的女人不过就是贪图他的容貌,冷脸回怼,“你怎么能跟她相比,一身的脂粉味,想必刚从平康坊的花郎堆里出来吧。”
即使对方动怒,傅霖仍旧不恼。若是将此等绝色美人娶回家,她的旧友们不知要有多艳羡她的好福气。脾气大点也好,她就不爱那太过规矩的男人,性子越泼辣以后过得越有意思。
傅霖索性先退一步,笑眯眯说:“你只要入了我傅家的大门,我定收心,日后只宠你一人。绝不会纳侍分夺对你的宠爱。”
赵怀逸听后只觉得恶心,他可不信女人能专情,除非是漱玉。要知道成婚后她等了两年才碰自己,还是在他的有意勾引之下,换作其他女人谁做得到。
若不是那作恶多端的赵青琅杀了他又逼着漱玉求娶。自己定会跟她之前那早亡的心上人享受着同样的待遇。
她会终身不娶,永远追忆他。情深不寿,至死不渝。赵怀逸莫名浑身发烫,面色愈加红润。想到那早亡的少年是此人弟弟后更是厌恶于她。
傅霖隔着帷帽的面纱浑然看不出赵怀逸的冰冷神色。见他迟迟不回话,只觉得是在害羞。刚要开口邀他赏灯,却被其他人给拦住。
“这位大人,时候不早我要带弟弟回去了。”
赵青琅知道傅霖身份尊贵,躬身行礼后赶忙拉着弟弟离开。男子未出阁名声要紧,他不能看弟弟给赵家风清气正的门楣抹黑。尤其这人之前就行事大胆地堵在家门口说要求娶。
今日之事若是再传到爹爹的耳朵里,弟弟必定会被重罚一番。幸好被自己先拦下,省得落人话柄。
赵青琅拉着弟弟时还不忘关切嘱咐:“今夜人多眼杂,弟弟可别被那些贵女们的话哄骗。我们男人清白和名声最要紧。若是被相识的人看见你跟女子单独相处,传了出去如何是好。”
赵怀逸冷嗤一声,压根不领他的好心,直接狠狠甩开对方的胳膊。
这人就爱装出体贴兄长的模样来讨得母亲欢心。可无非就是嫉妒他受人追捧,而自己却迟迟嫁不出罢了。赵怀逸自顾自向前走着,眼神不由停落在了画舫之上。
赵青琅顺着他的目光就看见姜大人和她的夫郎,两人凑得很近,耳鬓厮磨,共提一灯的情态恩爱至极。他眼疼得厉害,赶忙低下头,跟在弟弟身后悄然离开。
赵家的下人瞧见两位公子赶紧请上轿。赵青琅还未坐定,只感受到迎面一阵冷风。紧接着胸口一阵刺痛,险些呕出血来。
“我怎么就教养出你这种下贱东西。”
赵李氏气得身子发颤,大好的日子原本是想让青琅多接触几位女子,谁知道他竟这般肆意妄为,只待了一会儿便不知所踪。害得他给这贱息赔罪,丢尽了赵家脸面。若是被妻君的同僚知晓,岂不是让她在太常寺出丑。
“你想让你的母亲丢人吗?十九岁还没被嫁出去。以后我们赵家的男儿还怎么抬头做人啊,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顾着你弟弟的婚事。你不议亲他如何出嫁,这些话我都说了几遍,你还固执己见。”
赵青琅忍着剧痛,咬牙道:“我不中意。”
“这是否中意由你母亲决定,今年你必须出嫁。”赵李氏知道是自己将这孩子惯坏了,不能再由他的性子胡来。
赵青琅闷声不吭,恰巧这时两道身影并肩走过。而赵李氏也当然瞧见那就是赵青琅心心念念的那位姜大人,想必旁边的男子就是她的夫郎。
他冷嘲热讽地讥笑道:“瞧见了没有,你中意的姜大人宁愿娶一个年龄你大,身份比你还卑贱的男子。”
赵青琅默不作声,嘴唇被咬得泛白。一旁看戏的赵怀逸神色不定,随后眼眸渐渐明亮。
也是,漱玉定是为了她妹妹以后的前程才娶了那老男人。要是母亲不在礼部而是在户部该多好,岂不是也能帮上一把。
赵怀逸只能痴痴望着女人离去的身影,而姜漱玉也察觉到又有人在盯她。但人多眼杂,她也没再多注意。
“姜大人留步。”
姜漱玉循声望去,就看到酒肆二楼中笑容促狭的女人。她虽不再年轻,但那身上的气度令人无法忽视。身侧几个美人只裹着薄纱,跪在地上恭敬侍奉。
在看到郑扶蕴出现,陆檀礼便紧紧抓住妻君的手。郑扶蕴此人心思缜密,善恶两面。前半生造福百姓,无不称赞。后半生追名逐利,利欲熏心。就连他母亲也曾说此人不可过多接触,否则只会引火烧身。
姜漱玉看出来者不善,但对方位高权重。还是上前主动客套道:“尚书大人安好。”
“我自然安好,只是我那蠢儿身子可还好?”郑扶蕴面上在笑,但语气冷得刺骨。
陆檀礼瞬间听出对方话中的深意,转头看向妻君。姜漱玉目光闪烁,她虽从朱琰那里得到消息,但是难免郑扶蕴也会知道此事。若是道出昭仪已经不在,自己就是擅离职守。若是推给朱琰那她就是落井下石。
为了防止牵连她人,姜漱玉镇定回道:“暂且无恙。”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今早被噩梦惊醒,以至于现在还心神不宁。”
“妻君晌午才从宫里出来,昭仪定是平安康宁。想必正值中秋佳节,尚书大人心中惦念昭仪才这般忧虑。您同昭仪母子情深,着实令敝人艳羡不已。”陆檀礼柔声下气,欠身笑言。
他清楚昭仪已死,郑尚书估计得到风声。如今张老不在太医署,这罪责只能由妻君承担。而昨夜漱玉早早出宫,绝不能让她被抓住把柄问责。他会立即修书给母亲,让她在宫内上下打点。
郑扶蕴可不领情,目光锐利盯着那张温雅面孔,毫不客气道:“我们女人说话,你一个男子有什么资格插话。陆家的子嗣都这么没有教养吗?”
“就是,还不如我们两人规矩。”服侍的男人挑起下巴加以嘲弄。
姜漱玉眉眼略有波动,随意扫了眼出言不逊的花郎。她容不得旁人诋毁檀礼,迅速将他护在身后,恭声赔罪:“是我管教无方,可他是我的夫郎,再如何不是也应该是我这个妻君教训。还望尚书大人海涵,我待他赔个不是。”
说完,姜漱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陆檀礼眼底逐渐泛红,垂首抿唇不敢再说只言片语。无尽的酸痛从心脏蔓延到手指,如今的他没有可以依靠的权势护住妻君,只能死死咽下。
郑扶蕴精明的双目逐渐变得浑浊,看着两人不免回想到从前。那时她还没有变成趋炎附势的小人,官职不高但夫郎性子和顺,日子和美。
可惜后来全变了,心变了,人也变了。
郑扶蕴回过神来,姜漱玉跟那陆氏已经不见踪影。她缓缓起身,眺望注视着月光下的两人。不多时便混迹在万千百姓中间,回到烛火辉映的家中。
“哼。”
不多时,有一女人现身在郑扶蕴身侧低语:“大人,昭仪没了。”
“没就没了吧,那孩子注定要死。只是选择了最蠢的方式。”
郑扶蕴深深望了眼天穹,无缺的月却在有缺的时候出现。好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但有些债迟早要还到作恶者身上。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姜太医巧
舌如簧,在太医署……
中秋刚过,京城坊市之间高挂的灯笼还未摘下。清晨寒风仿佛还带着昨夜热闹的暖意。姜漱玉带着重重困意乘坐马车往宫中赶去。路过府衙瞧见不少人围作一团在看邸报。
她也不免好奇是什么大事让百姓们成群驻足。让马夫前去瞧瞧才知道陛下竟然发了罪己诏。
“……黄河水患频发,双后仙去,昭仪故世。兹事体大,深感上天降罪于朕,遂大赦天下……”
姜漱玉听到内容后浑身僵硬,寒气从脚上爬起攀到发间,以至于头皮发麻。郑昭仪前夜才没,陛下今日就发罪己诏。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她正坐定沉思时一道身影大摇大摆走上马车,随意坐到姜漱玉的面前。
女人气质冷肃,悠然道:“赢粲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借着宫内三位贵人升天和黄河水患为由头写了罪己诏,想要以天意为借口变法。此招真是甚好,那些世家大族若加以反对就搬出陆儒和沈相还有郑尚书。这三位权贵的孩儿出事,定是无法在朝上表态。听从她们的官吏们谁敢辩驳就是对这三人不敬之罪。环环相扣真是精妙不已。”
“您是早就知道?”
姜漱玉神情淡然,但紧紧攥住的手心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情绪。她未接触官场不知其中险恶。乌老将她脑海里的一团乱麻逐渐理顺。可正因如此,她才不寒而栗。陛下到底何时布的局,她是先成为棋子再入的局,还是早就在棋盘之上。
“当然知道,陛下原本想指使我给昭仪下毒,可我觉得那是人命一条不肯下手。原本应该由君后当这把暗刀,偏偏那时你跟君后的私情被陛下察觉就加以利用。”
乌素眼神玩味盯着姜漱玉,对方的态度过于平静,没有她想象中的崩溃迷茫。这孩子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猜不出她话中的意思。
而姜漱玉的心境跟原先二十岁相比要更加沉稳。若还是当初的她定是要转头询问檀礼问清事情缘由。前世她过于注重贤良美德,眼中揉不得沙子。
可回顾往昔,她不是圣人只能先顾住小家。正是因为从前过于君子,才使得她一步错步步错。
姜漱玉想通后松了一口气,她只是太医署的小小官员。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就好,那些政事由文官和陛下去定夺。
乌素见对方迟迟不回话,首先沉不住气。在她眼中姜漱玉是个善恶分明的好女子,对谁都有一颗慈爱之心。哪怕对方是个身份低贱,品行有失的男子。
她明明应该立即去质问娶进家中的那位心机深沉的陆氏。莫非她就那么喜爱那个假死脱身的野男人,不过才成婚多少时日,怎么就跟下了迷魂汤一般。
就算她是为了趋炎附势,陆家只是仗着陛下帝师的名号和朝中学子甚多罢了。沈相和傅侯手中的权力不是更好。
乌素不甘心便继续冷言冷语:“你真以为陆氏不知情吗?”
“他那么聪慧,当然知情。”姜漱玉不懂乌老为何看不惯檀礼,明明她的夫郎也是出身陆氏。
乌素听后气急败坏,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她:“你是在助纣为虐吗?男人就该好好服侍我们女子,聪慧只会让他们有不该有的心思。”
“乌老,我不懂你为何找我撒气,”姜漱玉虽不在官场周旋,但医者需要望闻问切,她看人心是要强上一些,“你真正该问的是陛下,若非她那些人也不用死。你不敢对抗皇权便只能找我发火。”
“你……”
“我们的夫郎都出身陆氏,你就算再看不惯檀礼也应该顾及陆家的颜面。如若真的出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乌素眼见心思被说中,脸色又青又白。姜漱玉讲得确实没错,她就是无法反抗赢粲才想要离开皇宫。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换了刽子手。
“姜太医巧舌如簧,在太医署真是屈就了。你伶牙俐齿的应该进入前朝才对。”
乌素语罢便振袖而去,姜漱玉只是挑了挑眉,让马夫继续往宫中赶去。来到太医署一切如常。只是她的小徒儿钱芝看起来神色慌张。
姜漱玉原本是要为君后和郑昭仪请脉,当下没了两人倒是松散了些。只服侍李昭仪一人显然要轻松得多。
只是男人久居深宫太过寂寞,见到旬休归来的姜漱玉赶忙问道:“姜太医可曾听闻外面的事。”
姜漱玉温声回答:“是有些耳闻。”
“陛下在前朝忧心不已,听说几个大臣竟然还要反对。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那些前朝的女人怎么还不如我一个男子想得通透。”
姜漱玉听后莫名想笑,若是李昭仪知道这背后损失是谁的利益,哪里敢在这高谈阔论。这些年豪族一直土地兼并,百姓的私田是少之又少。被一层层扒了血肉怎么还能吃饱饭。
陛下新政伤的就是这些世族的气血,再给那些被压榨多年的百姓补上。
“哥哥出大事了。”赵才人风风火火跑进来,险些没看见姜漱玉。
李昭仪看他着急忙慌的模样忙问:“怎么了,吓成这样。”
“陛下说要大赦天下,狗宫内只要没被宠幸,年过二十五的都要放回家。已经有几个进宫后就被冷落充人才要上吊服毒。”
“算了这也是他们的命数,死后还能体面点葬入皇陵,”李昭仪唯恐姜太医误解,慌忙解释,“姜太医不知道,我们这些身在后宫的男人若是没有被陛下碰过是家族的羞辱。”
他不由感慨自己一大把年龄还能被陛下相中,还是要感恩陛下体恤。
姜漱玉不懂,只是静静聆听。
李昭仪紧接着叹息:“这样也好,宫里许久没有新人进来。等到年后我们又有弟弟能陪着热闹热闹。”
“哪里还需要年后,沈家已经送人进来,正陪着帝姬在御花园玩呢。沈后的命格撑不起这富贵,竟然这么快又送来一个。沈相还真是会起名,不是玉就是金。这么尊贵的字哪里是我们男人能够使得。起了花红柳绿体面点的名字就好。姜太医你说是不是?”
“嗯?”
姜漱玉有点错愕,沈鎏进宫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上一世就因为他手段毒辣使自己被迫娶了赵怀逸,又害得赵青琅堕落浪荡,以至于变得面目可憎。
赵才人话说得没错,接连几日她都在御花园瞧见沈鎏带着帝姬玩闹。孩子年纪小,早就将之前宠她的郑昭仪抛在脑后。谁都知道能抚养帝姬的男人就是凰后。不少宫人对沈鎏都殷勤得很。
让姜漱玉看着无端眼疼。
正好沈相早朝时咳嗽几声,陛下挂念她老人家的身子,立即让姜漱玉前去问诊。其实并无大碍,只是群臣激辩时说话太快,喉咙才干哑难耐。
趁着诊脉的功夫,姜漱玉正好询问:“沈姨,这几日沈鎏都在后宫陪着帝姬。”
“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他命好。璧儿没了,他的亲事不得不推迟。正好陛下也中意他,只是以后如何都是他的造化。”沈相眼底带着些乌青,这几日上朝吵得她眼痛心闷,满腹郁气。
姜漱玉淡淡一笑:“沈鎏性子温润,两任凰后都出自沈家,这是您的福气。”
“你是听说了什么吧,我也知道树大招风,”沈相清楚制衡之术,她只是陛下用来对付郑扶蕴的棋子,无奈摇头,“但没办法,即使沈家日后变成现在的郑家,也不是我能
决定的。谁让京中适龄又容貌出众还出身尊贵的男儿就只有沈鎏一人呢。”
姜漱玉这段时间也听同僚聊过政事,大家毕竟久居后宫,闲得没事也会暗暗谈论前朝。
“其实还有一人正合适,傅将军的小公子梓安正是芳年。”
沈相听后哈哈大笑,眉眼难得舒展开来:“梓安那孩子算了吧,他那脾气我还不知道。我那夫郎还说傅家的孩子就梓安脾气最怪。说以后的妻君不能纳侍,只能要他一人。京城世族中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女人有几个宠爱的小侍又算得了什么。这不是为了让他们更好执掌中馈。”
姜漱玉唇角微弯,温声回应:“梓安还是孩子心性,只是看了些杂书想得便多了。”
“你说得对,他就是书看太多。璧儿也是看了些什么野书后以至于三从四德都忘了。唉,若不是郑扶蕴作梗,我也不会让沈鎏进宫。说起来老傅跟郑扶蕴还是旧相识。”
“嗯?”
“你不知道老傅曾在武安侯的手下历练过,对郑扶蕴自然是要敬重三分。陛下为什么畏惧郑家就是因为郑侯当初虽然交出兵权可军中人心还在郑家。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但也是相互桎梏,彼此利用罢了。”
“那梓安进宫不正好吗?这不也是傅将军忠心的表现。”
姜漱玉随口一提,沈相却记在心里。别人都以为沈鎏为后是多么大的恩宠。只有她心中清楚其中要付出什么代价。老傅为人刚正,她的儿子所为后也是陛下对她的恩宠。
“这……”
沈相想到这咬牙喝了一口补气血的参汤就准备继续回前朝去同人辩驳。
姜漱玉望着沈相背影微微一笑,刚要收拾药箱起身离开。温热的气息从耳后传来,惹得她耳尖酥麻。熟悉冷冽的气息将她身上淡淡的药香瞬间强势包裹。
女人嗓音又低又哑,带着点打趣的意味:“姜大人这样殷勤让傅家那孩子进宫为后,莫非是个难得的美人?”
姜漱玉手上动作一滞,药瓶滚落在地。
陛下何时出现,她怎么没听到丁点声响。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若姜大人是我的母亲该多好……
赢粲上前抬脚随意一踢,掉落在地上的白瓷瓶稳稳落在手心。姜漱玉转身刚准备接过,她却佯装手滑瓶身从手心脱落重重摔在地上。
姜漱玉垂眸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白瓷瓶,她知道陛下这是在警示自己。身为御医竟然敢跟沈相谈论政事,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被砍头都算是轻的。
即使她比从前要沉稳历练,但双手依然忍不住发颤。呼吸虽然平稳,可心跳得太乱。
在姜漱玉心中赢粲是个可怕至极的人。她待人温和,没有之前帝王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庄重。可手段却是最狠厉残酷,令群臣瑟瑟发抖。但她的功绩不可否认的及其出色,使得帝姬即位十年内政绩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她面对身后之人的试探不敢吭声,就如同前世赢粲问她谥号应该是什么。
那本是太常寺的事却让她一个毫不相干的御医去评判。是非功过应由后人辨明,那些官员不过是溜须拍马罢了。
“姜太医怎么不回话,那傅家的孩子是如何的美人让你都赞不绝口。”
赢粲眼底笑意更深,她喜欢聪明人,但厌恶对方自作聪明打乱她的计划。身为棋子就应该乖乖在棋盘之上被她握在手心操控,而不是试图反抗。
姜漱玉沉了沉气,转身颔首:“陛下之前见过傅小将军,她的弟弟自然有他姐姐的几分风度。”
“哦,是吗?”
赢粲原本听前朝的人太过吵闹,才来后殿看看,不曾想竟然听到沈相同姜漱玉谈论朝政大事。看她惊惶失措的模样觉得分外有趣,正好还能趁这时机撒撒气。
“姜太医成婚有段时间了,有没有感到厌烦。你现在看他这个年纪觉得有风情韵味,做事也更成熟稳重。可是过几年就会嫌弃对方年老色衰。你素日在太医署操劳也着实辛苦,不如我在后宫给你选一个佳人平日好生服侍,你夜里可借着瞧病的由头享得欢愉一场。”
“陛下!”
姜漱玉脸色又青又白,她对檀礼情深意切。即使她是陛下,也绝不允许赢粲随意戏弄两人的真情。
“生什么气,我在后宫什么样的男人不曾见过。只是可惜你还年轻,只尝过一个男人的滋味实在太委屈。”
赢粲最厌恶事情脱离法控。陆檀礼凭什么能让姜漱玉倾心相待,那样故作清高的男子不该有这么好的结局。他该短暂沉迷一时愉悦后发现所托非人,失魂落魄地回宫后继续被她利用。
她需要陆家的威望和名声,更需要一个全心全意不争权夺利的人帮她在后宫当眼睛。
“你还小,现在觉得那些小公子稚嫩无趣不懂事,等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他们的天真烂漫有多难得。若不是凰后需要为我打理后宫,我定是要选个年纪轻爱撒娇,脑袋空空只知道让我宠爱的美人。”
姜漱玉听到陛下的描述,不免联想到赵怀逸。他成婚后就知道围着自己转,一门心思想让她多宠爱他。身为正夫整日却像小侍一般殷勤照顾,疏于家事。
两人成亲前,赵少卿还专门同自己夜谈。她身为母亲也知道她儿子的品行如何。
赵怀逸自忖容貌出挑所以性格乖张。赵少卿挑的高官他嫌弃对方年纪大,若是嫁给同龄的女子又嫌弃对方官位低。他也不想想高官都是靠资历熬得,怎么可能两全其美。
赵明若为此操碎了心,因为赵怀逸美色而倾慕的女子有不少。但害怕他的性情日后伤了两家和气就一拖再拖。并特意叮嘱自己若是那蠢儿做了什么混帐事,她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绝不要怜惜。
姜漱玉直接不敬道:“陛下不是所有人都如您所想的那样,只看重年轻貌美。娶夫还是心意相通为好。”
“呵,”赢粲是女人怎么会不懂女人的心思,慢悠悠开口,“食色性也,何必约束自己的本心。你十年以后再看陆氏,难道不会叹息韶光已去,美人迟暮。”
姜漱玉神情一顿,她确实有可惜过。即使前世檀礼再如何保养,终究跟十几岁的小公子无法相提并论,以至于他有段时间一直跟自己分房睡。
“就算你的心不动如山,但陆氏呢?”赢粲在后宫见过各种各样的男子,知道他们只是表面看着骄傲,实则骨子里不堪一击,“他若是看见你身边年轻俊逸的小公子,难道不会自卑。”
姜漱玉哑口无言,赢粲身为帝王对人心真是看得太过透彻。前世檀礼抑郁离世的原因除了他心生怖畏曾经做的事,还有就是他看着她身边年轻的男子自惭形秽。
她只能忍气吞声,迫不及待想离开。但赢粲哪里会轻易允许她走,笑着下令:“姜太医就在后殿等候,一会还需要你呢。”
“嗯?”姜漱玉并未听懂。
赢粲心情大好回到前朝,头上的凤冠显得更加威仪不凡。此时群臣还在激辩,朝堂聒噪烦闷像六月蝉鸣乱糟糟一团。
她见时机正好,眼神示意自己的心腹开口。
沈相心领神会后率先出言:“诸位都是母亲含辛茹苦生下,不少也都经历过生育,自然知道人命来之不易。怀胎十月不就是希望孩儿一生顺遂。如今黄河水患,民不聊生以至于饿殍遍野开粮放仓不过是解决燃眉之急,我大虞国土辽阔,可是这地都在谁手中。
陛下新政利国于民,双后仙去这就是警示。我儿沈璧身子康健却因为急病一命呜呼,就连侍奉陛下多年的郑昭仪也突然病故。郑尚书您应该最高我感同身受啊。”
说完沈相就趴在郑扶蕴身上痛哭不已,引得不少人怆然泪下,就连陛下也为之动容目光闪烁。
“一想到凰后跟郑儿,吾也痛心不已,”赢粲说罢起身,沉声说,“这全是上天对我的责罚。”
郑扶蕴明知道两人是演戏,可是只能咬牙咽下。刚才占上风的老臣只能灰溜溜地闭嘴。素日少见的陆儒也在其中但处事不惊。坐在玫瑰椅子上饮着茶水淡淡看着这场闹剧。
“若上天真要惩罚,就把老臣的命拿走吧。”
几位老人双腿一瞪就要上前撞柱,好在有人拦住,但额头青紫一片,有位直接头破血流。好在姜漱玉
候着,赶忙拿止血药上前诊疗。
这场面着实可笑至极,以至于她出宫都晚些,还是坐着沈相的轿子一同出宫。
临别时,沈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漱玉,郑扶蕴此人心思缜密,而且睚眦必报。若是别人捅她一刀,她就算是将对方碎尸万段也不会解气,你要小心好自珍重。”
姜漱玉点了点头,她自会小心,又不忘问道:“下旬就是秋闱,不会因此事耽误吧。”
“怎会,礼部和吏部早有准备。有几个好差使早早就被人预备下了。你家洗玉性情温润,又聪慧懂事,定能中举。只是这样的好性子在官场中是万万不可,我手上有权,也难以伸进吏部和礼部之中,你要多做打算。”
“多谢沈姨教诲。”
姜漱玉又怎会不知此事,中举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后面的会试和殿试。五个举人中才会出一个贡生,殿试上陛下只会倾心前面的一甲,二甲进士。
她浅笑摇头:“我倒没有期盼洗玉能够点翰林,她若能中举就已经很好,若是当了贡生更是为我们姜家增光添彩。”
“天子脚下自然英才辈出。洗玉这孩子的文章我也瞧过,可圈可点,但有一些太过平庸。她太过年少,对一些局势看不透彻。需要请人给她好好开窍,增长见闻。”
姜漱玉知道沈相指的是陆儒,只是檀礼同他母亲瞧着生疏不少,她也不想再去麻烦陆家。
沈相知道她秉性纯良,再三提醒:“三甲进士只能任各部主事或去外地任职。不少人以为假以时日等到做出一番政绩后就能从穷乡僻壤一步步往上走。可是其中还有重重的姻亲和利益。但凡能留下的都留下了,但凡留不下的定会想方设法地先回来。”
姜漱玉怎会不明白,上辈子洗玉就是三甲进士,熬了半辈子才有机会回京赴任。
“之前陆儒也对我说过此事,愿指点洗玉,只是我顾虑同陆家走得太近,陛下会不会有所顾忌。”
“这你可放心,陛下只在乎一甲的进士。这二甲跟三甲,她又能记得几个人。说到底这些人到底能去哪里不就是看背后的家族势力。再聪慧的没有关系,还不是被随意丢到外头当个小小知县。”
姜漱玉眉心微皱,她确实该放下身段。前世已经看着洗玉在外受苦遭罪,这辈子既然有关系为何不用。那些好位置谁不是真金白银堆上去。
她边走边想,回到听雨轩看见男人在廊下等候,面色白得渗人。
陆檀礼清楚妻君已经知道陛下计划的一切,还有自己曾做的那些肮脏事,不知道漱玉会如何看待他。
会不会以为两人的相识就是一场陛下主导的阴谋。
姜漱玉定定地看着陆檀礼,她确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思来想去她又何必执着问清,各退一步对两人都好。前世他的恐惧不安或许就来源于此。
手上沾染太多罪恶以至于害怕被枕边人知晓。
她缓慢上前拉住男人的手,笑言:“宫里有些事耽搁了,晚膳是什么?”
陆檀礼眉眼舒展,面上带着几抹羞怯:“我下厨房亲手揉了面,做得可能不好。”
“放心再难吃我都会吃完。”
“哪有那么不好。”
陆檀礼被妻君的打趣弄得面色泛红,两人一应一合步入房内。这幕刚好被葫芦门边上的人看在眼中,里面满是艳羡和憧憬。
若姜大人是我的母亲该多好。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容貌不如他出挑,年纪还那……
顾裴对母亲的记忆太过模糊,只记得幼时常常依偎在她怀中熟睡。听父亲说母亲仁善宽厚,是个顶好的君子。他不由就将姜大人代入,但也只是心存幻想。若母亲还在该多好,他同父亲也不至于寄人篱下,受尽白眼。
“你这孩子怎么在这里。”
孙氏发觉顾裴不在屋中便赶忙出院去找,看到人后又急急拉扯着往回走。如今在姜家的日子比在张家要好得多,但他可没有忘记刚进来那天姜家泼夫怎么对自己。若是被那人瞧见顾裴在少君院外附近逛荡,少不了被教训一番。
顾裴被拽得胳膊生疼,小声应道:“我听说少君今日旬休,这医书上有几处不懂便想去问问。”
“你这孩子怎么心思还全在医书上,我们男儿读书是无用功,能找到个好妻君这辈子才能有依靠。”
孙氏这段时间被旁人敲打变得安分不少,那是连院门都没再踏出一步。整日安安分分在屋内待着,不敢再有任何造次。
他后半生现在全要依仗顾裴,等孩儿寻觅到一个富贵妻君自己也能跟着享清福。所以这些时日一直教导他三从四德,好生养护顾裴的一身皮肉。
就算当不了正室,以后也能成为受宠的偏房。
顾裴对爹爹的话浑不在意,还满心惦念着医书。想着明日早点去在葫芦门那边等着姜大人,再向她好好求教。
但事与愿违,一侵早姜许氏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来到两人的小院,眼神满是鄙夷:“你们二人在我们姜家待得够久,现在也该走人了。”
孙氏拉紧顾裴的手满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陆檀礼是经下人通传才得到的消息。原是张家那边派人过来说张老已经回京,便要接二人回去。如今是他管家,按道理来说应先知会他但公爹正好瞧见,就半路拦下来自己先去料理。
正要同母亲去慈春堂的姜漱玉听后面色一沉,她知道父亲性情,定了定心后开口:“张叔,您同母亲知会一声,我今日就不过去了。”
“且慢,”陆檀礼温笑着给妻君整理好头冠,将衣袖梳理整齐后低声道,“这是家事,我去瞧瞧就好。妻君不用出面,慈春堂的事才最要紧。”
“也好。”
姜漱玉对他做事极其放心,便先同母亲去慈春堂。
陆檀礼送走妻君后就前去顾氏二人的住处,果然一进院门就听见许氏正命人搬东西。他再不喜还是强压下怒意,和颜悦色地送顾氏父子出门。
他原本是要去库房里挑选些东西当赔罪送去张家,但那里面大都是贵重药材。个个都是稀罕物,不是银钱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陆檀礼直接从自己的陪嫁里挑出些不俗的金玉送过去。
许氏不知情,瞧见下人往马车上搬着樟木箱子,就直接呵斥:“真是败家玩意,哪里有个管家的样子。”
陆檀礼面色沉静,风轻云淡回道:“父亲这都是我的体己。”
许氏一愣,转而摆起公爹的架子骂但:“既然进了门,你这衣裳选得要有分寸。什么青的蓝的俏丽颜色都是小公子穿的。身为人夫要稳重,有个主事的模样。”
“可是妻君喜欢,我总得顺着她的心意。”
陆檀礼的话噎得许氏无言可对,他现在没了管家权也神气不起来。只能硬生生看着姜家抬轿将人风风光光送回去。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姜家要纳人才搞出这等阵仗。
一行人的轿子路过慈春堂时,二楼的姜漱玉正好瞧见。看到那樟木箱子就知道是檀礼陪嫁。她眉眼舒展但又心疼他总是太过隐忍。
“家里的事有男人们管着,你何必操心。”
姜舒华表情冷淡,她其实不愿女儿用情太深。傅家那位就是前车之鉴,娶个家世相当的男子婚后相敬如宾就好。情情爱爱不过是过眼浮云。
“母亲教训的是。”
“好在我们把地出手得早,陛下新政一出要伤了不少商户和士族,门路广的自然有其他法子。就是那些没官府姻亲的人要倒霉,只能贱卖土地。”
“说是贱卖,不过就是赚多赚少罢了。”
姜漱玉明白里面的利害,姜家身为后者能独善其身已经不易。她抬手抿了杯茶,眼神却被道蓝影晃住。
明明已经过了中秋,他还穿着薄衫。层层叠叠的绫罗被风一吹恍如仙人,更不用提那优越身段。即使带着
幕蓠也能瞧出是个美人。
他怎么在这?
赵怀逸是故意在此处等候,本想看一眼漱玉。但他远远瞧见姜家的轿子,后面下人还抬着沉重的樟木箱子后就开始胡乱猜测。
莫非是要纳侍进来。
想到这赵怀逸心情松快不少,妻君同他成婚五年都都宠爱依旧,这新人过门还没多久就要纳侍可见漱玉对那男人不喜。
容貌不如他出挑,年纪还那么老,定是强行逼迫漱玉娶他。赵怀逸浑然忘却中秋那夜二人耳鬓厮磨的场景,紧跟着轿子看看去往何处。
上天对他不薄,自然会让那鸠占鹊巢的男人早死,好再风光迎娶自己。但这新进门的人他定要看看是谁,等到进门后再好好收拾掉。
他偷摸的身影正好被成衣铺里的赵青琅瞧见,忙说:“父亲,弟弟又偷偷出门了。”
赵李氏瞧见也只是爱搭不理。
谁知道不过短短几个月宫中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眼瞧着凰后的国丧要过,君后竟然也没了。
他儿青琅的婚事可不能再拖。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让青琅嫁给姜家那位大人。虽然只是太医,但跟如今的张院判是世交,等过几年熬出资历院使职位岂不是手到擒来。以后宫里也有一个能说话的近臣。
赵青琅看父亲迟迟不吭声,只好先跟在弟弟身后。看准时机随后一把拽住。
“弟弟,你怎么又偷跑出来。”
“什么叫偷跑,我难道不能出门吗。”赵怀逸看到兄长冷脸相待,刚要继续追上去却撞到了人。
“哎哟喂,这谁家的小公子这么莽撞。”女人年纪大了走路都有些迟缓,幸好旁边的人扶着不然得摔得不轻。
“实在对不住,我代弟弟向您赔罪。”
赵青琅这边在行礼致歉,而赵怀逸满心都是姜家,掀开幕蓠面纱一角,看人没事就急急忙忙就走开。
女人认出这是赵少卿的孩子,摆了摆手:“行了,走吧。”
扶她的同僚脸色怔住,眼神还在回想面纱下的那张脸。她文采斐然还是翰林院出身,竟形容不出那人的容貌。
胜竹高雅一分,斗雪冷清二分,比莲清濯三分,又赢牡丹艳绝四分。
真是世上少有的美人。
她喜不自胜,问道:“大人您认识那孩子。”
“他就是赵少卿家的公子。”女人扶着腰面有痛色。
“我怎么听说赵少卿家的公子年过十九都没嫁出去,她老人家还没少为此操心。今日一见那公子容貌简直是仙子下凡,怎会没人中意。”
“你说的是刚才没长眼的那个,”女人叹了口气,吃痛说,“那是赵家老二才十六岁,人家还没定下。他呀性情怪异,明若也操心不少。”
“这么好的容貌就应该进宫呀,”她是礼部主事,正为新人入宫发愁,忙说,“您改日牵线搭桥让我见见赵少卿。”
虽然礼部和太常寺总有往来,但她一个小小主事自然见不了少卿的尊容。
“进宫?就他那性子万一哪日得罪了陛下。你这是想让赵少卿掉脑子吗?”
“陛下就爱这样性烈的美人,冯姑姑特意叮嘱过我。”李主事知道后宫如今就剩几个年纪颇大的旧人,要早点让新人进宫服侍陛下。那赵家二公子就是最好的人选。
女人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这样的道理,这赵怀逸脾气不好,但话又说来就那小脸哪个女人愿意忍心苛责。
她当即同意改日引荐赵少卿给李主事。
赵怀逸不知自己要被人送进宫,正紧跟着轿子。看到人送去了张家,立马想到前世张老不安好心说自己不得漱玉心意,要将她的什么侄孙塞进来。
现在那孩子算来不过十一,怎么是要给漱玉当儿子吗?
赵怀逸神情不好,张家主夫更是怒形以色。
瞧见两个丧门星回来,说话不免夹枪带棒,满眼轻蔑:“回来了啊,你们两个身上的料子可是难得的珍品。这是去做客还是当侧室了。
张老看不过去,背手呵斥:“行了。”
她赶紧把好事告知顾裴:“我这次是为旧友看病,她对你母亲曾极其爱护。知道你年纪小便让我带你去相看她的孙女。那孩子身子不好,正需要有人在旁边好生调理。你的医术虽然浅薄,那被我调教一段时日也能成些气候。”
顾孙氏心中一惊,这不就是去当童养夫。而顾裴只听到后半句,只要能学医他怎么样就好。顾裴刚要点头答应,就听见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
黑压压的人群迅速涌入府中,张老看来人对装束满眼疑惑。从前叫她进宫的人穿得可不是这身衣裳。
她客气道:“诸位是……”
领头的女人神色漠然,高声宣令:“太医署张院判,意图谋害郑昭仪现在捉拿归案,现交予大理寺审理。”
张老浑身僵住,她走时郑昭仪还好好的自己怎么就谋害了。但她还没张口申辩就被人给利落押走。
她夫郎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上前试图拦截,可一把老骨头被人一推就狠狠摔倒在地。
男人灰头土脸地起身,先是恶狠狠瞪了眼丧门星。但他顾不上处置两人,直接对着下人嘶吼。
“还不快备马去姜家。”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妻君喂得自然好吃
慈春堂内浓重药香萦绕屋内,女人长身玉立的出众模样,引来不少人在门口观望。几个未出阁的小公子戴着帷帽,巴望着瞧上一眼后就捶胸顿足地失落离开。
姜漱玉早能独当一面,但母亲还是让她在身后看着,方便随时考问功课。宫里都是富贵病,瞧的左右不过是那两人。不益于增进医术,所以即使是难得的旬休姜漱玉也要来慈春堂坐堂问诊。
刚送走病人姜舒华接过女儿递过的茶,润了嗓子后神色肃穆道:“你现在的医术虽然大有长进,但不能过于自满。我们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学到些皮毛,真正能领悟贯通的少之又少。你在太医署要谦卑,即使是不起眼的医士也有所见闻。”
姜漱玉垂眸颔首,淡声应道:“谨遵母亲教诲。”
姜舒华知道自己过于严苛,太医署的事虽少但事项繁杂,各种医案少不了翻来覆去的折腾人。素日她也鲜少坐堂都是在二楼翻阅医案。
她语气柔了些:“时候不早你也乏了,回府好好休整。”
“是。”
姜漱玉刚出慈春堂便松懈了口气,特意先去临街买了檀礼爱吃的盐渍梅子。这家是老字号,掌柜瞧见姜大人亲自来买就多问几句,知道是给新进门的夫郎买后便连夸男人真有福气。
她也不由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姜大人这样宠爱。只听说是小地方来得,年纪大了些但还没见过真容。但看姜大人的神色,定是个哪都出挑的美人。
正如她所想,陆檀礼确实是美人,但比起容貌他身上的雍容沉静的气度更是难得。那是只有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的清贵从容。他自小被精心教养,家世和学识带来的底气让他从未高看过身旁的同龄人。
但最近看到铜镜的自己,他愈发担忧。就算精心养护依旧改不了他二十五的年纪。男人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完全不似少年时的柔软青涩。他眸色一暗,想到了之前遇见的那位愚蠢货色。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为何不能属于自己,陆檀礼身处后宫多年从未见过骨相清冷又皮相冶艳的男人。
他不免心慌,若是再过几年自己这样脸容颜渐去后,漱玉是否还会钟爱自己。
陆檀礼心神不宁时,他的陪房阿顺进门说少君已经归府。他抬手抿了下口脂,又往脖颈和手上擦了香粉才赶紧起身相迎。
姜漱玉进门瞧见陆檀礼先抬手拿起手中的纸袋,笑言:“这家梅子味道做得很是地道,你尝尝。”
陆檀礼乖乖俯身含住,双目温情脉脉笑着回应:“妻君喂得自然好吃。”
两人亲昵的模样落到阿顺眼中虽欢喜,但又伤心主子怎么还不让少君把自己收进房。他隐藏起的那份妒意在陆檀礼眸中是一览无余。
他眼底笑意渐淡,在为服侍妻君更衣时轻声说:“我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虽然顾氏父子他们是客,但终究我们理亏。张老对姜家早些年多有照拂,怎能让外人说不是。好在人已经送回去,这事就算了结。”
姜漱玉伸开胳膊方便他整理袖
口,叹了口气:“父亲他没有难为吧。”
陆檀礼看到旁边的阿顺要上前服侍,目光淡淡扫过,对方向前的步伐只能缓缓退下。
男人优雅跪在地上为她整理好玉带,随口笑言:“公公只是心急口快,但心里是个善人,同我一起将人送至门口。”
姜漱玉知道檀礼是在维护父亲的面子,他的性子莽撞定少不了对二人夹枪带棒。好在那孙氏这么多年心性早就磨出来,顾裴自小见惯人情冷暖后还能养成那般好性情,能看出是个纯良温善的好孩子。
想到顾裴的艰难身世,姜漱玉便思索怎么给他物色一门好亲事。以他的身份理应嫁给正经人家当正室,可惜命格让不少人避讳。
陆檀礼看出妻君身子乏累,刚要用膳,张管事神色不好急匆匆而来,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
“少君不好了,张家那位过来在闹事。”
姜漱玉同陆檀礼都是一惊,两人来到前院还没见人就听到有人在高声谩骂。
张老的夫郎是个粗人,跟妻君青梅竹马多年共患难过来。即使不懂朝政,但大理寺的威名还是晓得。清楚进去的人就算出来怎么也得扒掉一层皮。
他因此太过心焦,左脚刚迈进姜宅就直接痛快开骂。
“你们姜家能有今天还不是靠我们张家提携,不然现在还是个破卖药的小商户。竟然放那两个丧门星回去,活生生把我妻君克走,真是养了一群不熟的白眼狼。”
许氏听见对方这么侮辱妻君,当下不乐意,上前与之粗着嗓子辩论。
“那还不是你们家无能。”
“呵,我们家无能,真以为太医署那么好进吗?没我妻君上下打点,她凭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太医。原本郑昭仪也是由她同妻君共同料理,怎么一人出事就我妻君被大理寺捉去了。”
此话说得不假,但许氏性情怎能允许王氏诋毁他的宝女,当即冷笑:“明明是你家擅离职守,凭什么迁怒到我家漱玉身上。别说得我们姜家占了你们张家好大的便宜,明明是你女儿医术浅薄,不然张老怎会帮外人。”
“你放肆!”
两人不知怎的就动起手。王氏即使被许氏大上几岁,但身子骨硬朗得很,当下就摔得他一身泥泞。
姜漱玉刚要前去,被身侧的人拦下。
“漱玉这都是我们男人家的事,怎需你插手。”
“也好,你先去看看。”
姜漱玉脑子一片混乱,前世张老并未入过大理寺,莫非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她。
陆檀礼怕妻君多想先柔声劝她先回去休整,刚从慈春堂回来,还没用膳就碰到这烦心事。应该让张管事避开妻君同他说就好。这实在是他身为夫郎的不是。
来到前院两人还在纠缠不休。他赶紧让下人将人拉开。内院的事他们男人出面就好,不该让妻君再劳心伤神。
他先给男人端了杯茶,温声道:“张老是我们姜家的贵人,她出了事我们自然是要帮上一把。只是现在事情还没弄清,还不能操之过急。我妻君一直将张老的恩德铭记在心,刚才听闻笑意已经前去打听究竟怎么回事,等她回来我就差人给您回话。”
“总算有个规矩人,”王氏虽气性大也知道收敛,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又粗声粗气道,“那这两人……”
陆檀礼微笑点头:“在我们姜家继续住下就好。”
“哼。”
王氏这才仔细看了这新进门的陆氏两眼,只听说是小地方来得。没想到这浑身气度风范竟像是清贵世家正经养出的贤淑公子。举止言语都让人如沐春风,这么好的男子若是我家女婿该多好。
他知道再闹也是无济于事,冷哼了几声便转身走人。
而许氏瞧见这两个丧门星只觉得晦气,但如今管家权不在他身上也只能罢手。
这场闹剧传到了姜顾华的耳朵里,她本人淡定得很。偏偏小妹姜豫华知道后对陆檀礼赞不绝口。
“今天这事若不是有陆氏在不知怎么收场,漱玉真是娶对人了。”
“别高兴得太早,这人太聪明可不是好事。你还是担心一下洗玉的秋闱吧。”
听到二姐又在阴阳怪气,姜豫华直接白了她一眼。可又担忧若张老真的出事,会不会连累姜家的营生。
她正要出门去问问情况,就看见陆氏的陪房急匆匆进门往听雨轩走去。
阿顺一进门便低声禀报:“主子查清楚了是乌素的手笔。本想借题发挥将姜大人给逐出太医署,只是没料到陛下将此事顺水推舟到张老身上。”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陆檀礼黑眸微扬淡然描眉,语气悠然,“明明就是乌素想要院判的位置,也是张老倒霉在这节骨眼上竟然出宫离京。被人抓住机会生事,妻君即使在宫内整晚在郑昭仪身边看顾,还是无力回天。”
阿顺立刻懂主子的意思,赶紧点头:“您说得对,我现在去办。”
“别让我妻君发现不对之处,她太过心善,万一为了张老做出傻事就不好了。”
“是。”
陆檀礼想到此处低眸沉思,总觉得这件事还有郑尚书的手笔。可惜妻君太重情义,连饭都没吃几口就又出门而去。
姜漱玉心中挂念张老,去找宫中的熟人问此事。但是大家对此都讳莫如深,只是说张老得罪了人,让她千万别插手。
不过片刻,京城的官僚已经知道此事,纷纷开始隔岸观火。太医署院判的位置可没明面上那么简单,赵明若也在酒肆跟友人商谈此事。但她身处太常寺,手上没有实权,不过是个体面的虚职。看这件事也是一头雾水。
“那是太医署的姜大人吧,看她神情应该是想找人救张老。”
“是个重恩情的好孩子,但张老这次恐怕是要遭难。陛下明摆着是想扶持乌素上位,借机拉拢陆家。”
赵明若一愣,追问:“张老不是陛下的亲信。”
对面的同僚言语意味深长:“她是个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你可瞧不出她是哪边。”
赵明若听到此话想得头疼,这朝政太复杂,不像礼法简单易懂。了然一笑后便继续同友人饮酒作乐。
“少卿大人真是久仰大名。”
顺着声音往回瞧赵明若看着来人眼生,便看向她身旁的礼部侍书。
对方笑着解释:“这是我的主事李信,正好在此遇到,有好事要跟您商议。”
赵明若听后一愣:“好事?”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他以后还是不要靠近姜大人……
赵明若回府时面带郁色,李氏以为妻君是在操心青琅的婚事,为她更衣时满脸自责:“都是贱身的不是,没有教养好青琅,让他挑挑拣拣现在还没定好人家。害得妻君您在外受人指点。我已经看好几户人家,只等着改日议亲。”
“不是因为这个,”赵明若揉了揉眉心,接过许氏给的茶,长叹一声,“是怀逸的婚事。”
“怀逸?”李氏脸色稍霁,语气略显犹豫,“怀逸的婚事倒是不愁,只
是这孩子性情不够稳重。就怕日后生事,亲家那边会说我们赵家管教无方,连累了妻君您的清誉。”
毕竟赵明若是在太常寺供职,若是被外人知晓她的儿子是个不知礼数的妒子,那岂不是落人口舌。
“倒也没有什么亲家,今日路上偶遇到礼部侍书李信,她正为陛下的后宫操心。不知何时遇到怀逸,一眼就中意他,想让他进宫侍奉陛下。”
赵明若清楚怀逸的容貌即使放在京中也极为出挑,只是世家议亲更看重的男子品行和执掌中馈的本事。那孩子打小就性情孤傲,暗地里又总是青琅攀比。若是进宫后,怎么会甘心跟那么多男人一同争宠。
“妻君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氏喜不自胜,恨不得赶紧把人送进宫内。谁都知道能服侍陛下是家族莫大的荣耀,若是能受到恩宠说不定还能助妻君加官晋爵。这官位越往上越看重人脉和关系,妻君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坐了多年,下面的人都上去了,却迟迟不见她被器重。
怀逸的性情若是当主夫确实不够稳重,若为当宠侍却是最好不过。他打小就爱跟青琅争强好胜,进宫之后岂不是如鱼得水。凭借他的姿容,陛下怎么会不动心。妻君的仕途也能更为平顺。
他赶忙笑道:“妻君,怀逸的性情冷僻些,但若是能助你官运那也不枉您这般疼爱他。”
“可进宫哪里是个好去处。”
赵明若知道进宫的男子下场大多凄惨,凰后跟郑昭仪就是最好的例子。再如何宠爱,即便能抚养帝姬,陛下最先看重的始终是朝堂利益。真心疼爱孩子的母亲哪里会让孩子去那地方受苦。而且怀逸性情孤傲,怎会愿意跟其他男人分夺妻君的爱。
她只是担心李信直接让怀逸选进宫,看来是时候先给他定一门好亲事。只是青琅还未议亲,怀逸先看了人家,外人更会议论。
赵明若正发愁如何两全其美时,一道身影直接无视下人阻拦猛然冲进屋内。
“您是要让我进宫!”
赵怀逸本以为自己从那道观里出来后乖巧不少,只等漱玉休了那老男人好迎娶自己,哪里会料到竟然要被母亲送进宫讨好陛下。
他素来敬仰母亲,将她的话奉为圭臬。期盼着能找到像母亲这样品性纯良又身居高位的女子成为妻君。没承想却被如此对待。
赵怀逸眉梢夹杂着深深恨意,冷言道:“孩儿素来认为您是个好母亲,却没想到也会卖子求荣。”
“放肆。”
许氏对妻君格外敬重,哪里允许怀逸说她的不是。便直接失了礼仪,抬手抡起胳膊一巴掌结结实实扇过去。赵怀逸这些时日又清减不少,直接失重摔在地上。即使半张脸高高肿起,可依旧是个漂亮少年郎。
“行了。”
赵明若看到夫郎粗鲁的模样愈发头疼,她怎会让怀逸进宫,说不定至死也见不到一面。瞧着地上双目泛红的小儿,因为心疼便斥责起李氏:“你平日就是这么管教孩子。”
李氏被当场噎住,只能悻悻低头认错。但赵怀逸却真的上了心,为此闹死闹活。不仅打骂下人,甚至屋里的东西都摔了一半。
赵青琅得知闹剧后专门带着上好的膏药前去瞧他,好心安慰:“放心母亲哪里舍得你进宫,她是怕陛下选秀所以才为你忧心。”
赵怀逸对兄长的好意浑然无视,趁着屋里无人看守直接从后墙又翻出去。他本不知要去哪里找姜漱玉,没想到一拐弯正好瞧见女人的身影,便赶紧跟在身后。
女人长街骑马,他就小步跟随。走了两条街脚都走出血泡,看到她停在沈府外当即变了脸色。
京中能挂沈府匾额的也只有沈相,前世他没少被沈后奚落,据说曾经爱慕妻君。赵怀逸本来发麻的脚逐渐刺疼,便蹲下歇息。
“你跟着我做什么?”
姜漱玉老早就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原以为是郑尚书的人,没料到会是他,帷帽被风一掀就看到下面的红肿的面容。
她知道他最爱美,就连身子都保养得极好,整日用珍珠粉擦着。这辈子见过他最狼狈的模样就是为他收殓尸身时。但即使半张脸被血污,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被谁打了?
赵怀逸一看到那张沉静似水的面容羞羞答答地低下头,秋风凄冷他却满身燥热。早就入了秋日,他还是穿着显身形的薄衫。重重叠叠的三层宝蓝纱衣被风吹过皱起恍如一汪泉水。
身为大夫姜漱玉不免话多了些,淡声提醒:“寒露将至,不可贪凉。”
“嗯。”
赵怀逸眼眸湿润,眼底快要泛出水来,他支支吾吾道:“我是从家中跑出来,顾不得多穿衣。”
姜漱玉微微抬眸:“嗯?”
“母亲想让我进宫,我不想听从。”赵怀逸小心翼翼,故意装作可怜模样。
“那挺好。”
姜漱玉听到他要进宫舒了一口气,想到赢粲竟莫名觉得两人也挺合适。
赵怀逸听后当场愣住,但想到她刚才关怀自己不免觉得她是在吃味。正要大着胆子开口相约,眼前的人早就入了沈府的大门。
姜漱玉前世未参与朝政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前去求助沈相。女人神色不好,朝堂上波谲云诡,陛下暗地里对她多有指示,让沈相身心俱疲。几名同僚刚走下人又通传姜漱玉在侧厅等候。
姜漱玉刚坐下,下人就端来刚进贡的正山小种。沈相摆手道:“去换成顾渚紫笋。”
“晚辈不才,所以还望沈姨指点迷津。”
姜漱玉起身拱手行礼却被沈相拦住,她叹气道:“我知道你的来意,可朝政一事谁能看懂。今日她跟她是同盟,可难免哪天就突然翻了脸。一切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我知道陛下想要变法,但张老身处太医署怎会涉及其中?”姜漱玉这点着实不懂,
“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的变法涉及户部兵部工部,百姓没有银子买地所以官府就要出面捉钱,那么多银子从何而来,为此只能减少军部的开支。”
“可这跟张老有何关系。”姜漱玉对此还是一知半解,她前世只倾心医术,并未涉及朝政之事。
“哎,你这孩子,”沈相为她倒了一杯茶静心,直接点明,“朝堂的局势你不要想去窥清,只需要记得陛下的话就是圣旨。洗玉马上就要秋闱,其他的事你勿要挂念。”
“可……”
姜漱玉忙活半日,早就身心疲乏。她同大理寺的一位主簿是旧相识,对方口风很严,显然是被人敲打过。最后只是说了一句人会安然无恙,只是京中恐怕会待不成。没想到沈相口风更严,她谢绝对方留客,浑浑噩噩回到姜宅。
她一眼就瞧见洗玉正站在院门内,神情局促不安。
“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姜洗玉听见有人吵嚷,但下人都瞒着自己,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没事,你安心秋闱。”
“是。”姜洗玉听闻姐姐的话后才继续安心读书。
姜漱玉回屋后,陆檀礼看出她的神色不对,为她揉肩捏背放松筋骨,柔声安慰:“这件事与妻君无关,不必太过伤怀。”
“我只是猜测郑尚书会不会原本是想对我下手。”
“不,郑扶蕴此人做事,她不会让痛恨之人轻易死掉。张老应该只在大理寺待上几日就会安然无恙地出来。”
“那就好。”
姜漱玉寻思过郑扶蕴是知道昭仪之死是陛下的手笔,报复不得便只能对张老下手。
陆檀礼瞧见妻君忧思的模样就心痛难当。张老不过是个假仁假义的笑面虎,哪里值得妻君敬慕。可又不忍心告诉真相后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能亲自去小厨房盯着下人做碗安神滋补汤。
姜漱玉正发怔听见门口传来响动,但只瞧见一方衣角。
她轻笑道:“你站在外头做什么?”
屋外的人这才缓慢移动脚步,露出乖巧的稚嫩脸颊。顾裴垂眸咬着红润的樱唇怯懦道:“大人,是因为我同父亲太晦气才惹得姑奶奶出事吗?”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过错。”
姜漱玉心疼这孩子身世可怜,说到底还是她牵连了顾裴,不免心中愧疚。虽只大上顾裴九岁,但她心里只是把他当作晚辈,怜惜这孩子无人照应日后应如何自处。
她便抬手揉了下顾裴的发间让他不要担心。
这一幕正好让陆檀礼撞见。女人笑容温润,低他一头的孩子面色纯真。虽无一点狎昵之色,可他只要瞧见比自己年轻的男子妒意就如燎原般升起。
妻君见惯风花雪月,自己那点微末手段又算得了什么。他屏
气凝神故作平和瞧着少年,借口怕公公生事亲自送顾裴回院。
姜漱玉深感他持家稳重。却不料行至半路,陆檀礼佯装无辜道:“放心张老福泽恩厚不会出事,这是我特意去外面庙宇求来的平安符,必能好生保佑你。你就放心住下,缺什么就差人给我说。”
顾裴看着平安符不知该不该接过,他知道对方是好意赠送。内疚自己身上的晦气,但还是乖乖咬唇接过。
明亮的眼眸逐渐暗淡,他以后还是不要靠近姜大人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为妻君纳侍是夫郎的本分……
张老被抓进大理寺一事太医署众人早就心知肚明,再加上原本要告老回乡的乌老突然要暂管院判之位。下面的人见此情况议论纷纷,明眼人都看出这是乌素要借机上位。
朱琰本就忌惮乌素,如今整日看她在太医署待着,做事更是小心谨慎。但难免被抓到错处,光这几日就被痛骂了四回。
她一对上女人冷锐的目光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着头皮被乌素责骂。
朱琰不由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同僚分外感慨道:“还是张老好,不过看现在的态势,以后咱们太医署应该是乌素掌权。”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乌素竟然用栽赃陷害这种手段。要知道当初还是张老引荐她入得京,不然哪里能进这皇城。郑昭仪的身子本就不见好,可惜张老那日偏偏不在京中,被这小人抓了把柄。”
几人窃窃私语,姜漱玉充耳不闻只是伏案整理。这几日她过得提心吊胆,好在檀礼特意询问过他的母亲,说张老不妨事这几日就会被放出。现在洗玉正在秋闱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暂时隐忍,等到风头过了在托大理寺友人的关系前去探望。
朱琰看姜漱玉怏怏不乐的模样,小声道:“漱玉,不如我帮你整理医案。”
“没事,我可以。”
这些医案都是几年前的,乌素今早突然指明让她亲自整理,这种杂活都是吏目做得,这明显是在羞辱姜漱玉。
但她不觉有异,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来。
“怎么你想跟她一起整理吗?”
乌素板着脸过来,把朱琰吓得够呛。好在一位平时不太亲近的同僚开口道:“不如我帮姜大人一起整理,晚辈才疏学浅还能有所见闻。”
姜漱玉和朱琰都愣住,这位平时跟二人都不太熟络,没想到敢为漱玉当面顶撞乌素。
“你随意。”
姜漱玉表示感激,这位同僚姓王还是张老举荐上来,靠着一手好针灸在金陵极其出名。只是太医署人才济济,王御医显得有些平庸,熬了十几年还只是小小御医。
王御医看见乌素走远便小声道:“我知道姜大人你心系张老,我在大理寺有一远亲。听她说张老今日未时就能从大理寺出来,只是得罪了郑家的人,以后是无法在京城立足。只能回到老家颐养天年。我心中挂念她,不知这一别何时能见面,想着前去大理寺门前瞧她一眼。姜大人意下如何?”
姜漱玉手中笔迟迟未落下,她淡然一笑,避重就轻道:“张老能全身而退就很好了。”
王大人神色哑然,原以为依照姜漱玉的性情会立马答应,毕竟张老对姜家恩重如山。她祖母急病而去,姜家险些被旁人夺走了皇商的名号,还是张老从中周旋才保下。她叹息一声就拂袖而去,姜漱玉神色如常继续整理医案。
忙到午时她特意告假出宫。今日虽不是初一十五但为了祈福,全家还是在城外施粥来保佑洗玉能秋闱中举。城外不只姜家,京城中有名望的世家豪族为了结个善缘全都在搭棚施粥。出手阔绰的甚至从秋闱第一场开始施粥。
今日是最后一场,姜漱玉心中挂念洗玉便也来到城外瞧瞧。遥遥就瞧见檀礼在亲自施粥。她虽有官位在身,但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御医。在世家眼中姜家还是个抬不上门面的商贾。就连施粥的棚子也总是被挤在偏僻角落。
鲜少有士族过来攀谈,今日却少见旁边都是几位德高望重的世家。这倒是显得姜家门楣也鲜亮不少。
陆檀礼瞧见妻君的身影赶紧停住手上的动作,起身迎上去言:“妻君你在宫中事务繁多,怎么还过来。”
“没事,你累不累。”
姜漱玉看出他神色疲惫,想必是操劳不少。
陆檀礼这几日都在亲自施粥,若是旁人早就让他人代劳,但为了以表诚心他一直亲自施粥。从容雅致的神态使得旁边的世家纷纷打听这是谁家的夫郎,出身哪里。在得知是陆氏后众人纷纷赞叹不已,更是让自己的孩儿好生学习。又叹息一个旁支都能有这样的气度,她们怎么就教养不出呢。
许氏几位交好的夫郎夸他真有福气,女婿做事稳妥周到,他也能松快松快。
这是对夫郎最大的夸奖,可姜许氏只是冷哼了一声,他的漱玉那么好的女子。就算是皇亲贵胄那也多得是想进姜家的大门。
他本就不喜陆氏,偏偏旁边几个世家贵人吃酒闲聊。无意中提到了陆氏引得他的警觉。
“姜家那位在宫供职的大人性情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娶了一个陆家旁亲的老男人。”
“说不定是哪日遇见被勾引了,瞧那满身风韵能没个一年半载的私情。”
“也是,那种年纪的男人还没经事,骨子里早就按捺不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氏本就觉得婚事蹊跷。之前从未听说陆家有个远亲,怎么就突然火急火燎的刚订亲就成婚。许氏越想越气,越想就觉得是陆氏那老男人嫁不出去,所以才放荡不羁勾引了宝女。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青涩纯真的男儿,心想这才是漱玉该娶的人家。
这几个世家男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不知从何处寻到只风筝。在空地肆意乱跑撒野,这没规矩的模样引得家中人不喜,管教严得直接一巴掌狠狠打过去。却没想到风筝无人控制,顺着秋风直接往人的脸上挂去。
正在闲聊的赵李氏面门差点被划到,但好在人摔倒在地逃过一劫。
“爹爹您没事吧。”
赵青琅赶紧前去搀扶,而赵怀逸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遥远地一抹人影上,
赵青琅看爹爹疼痛难忍的模样,忙说道:“不如我去请姜家的那位大人瞧瞧,以免有什么闪失。”
“那不如我去吧。”赵怀逸赶忙争着要去请人过来。
但赵明若一眼就看穿怀逸的心思:“青琅,你性子稳重去请人过来。”
“是,母亲。”
赵怀逸看见暗骂母亲偏心,可是他内心敬畏又不敢自作主张。
姜漱玉在看到赵青琅那张面容时,神色闪过几分厌恶,不由退了一步。
赵青琅瞧见以为是自己举止引来不喜,欠身道:“我爹爹刚才摔落在地,所以想请姜大人前去瞧瞧。”
“嗯。”
姜漱玉冷淡应和,她对赵明若还是敬重几分,便随人过去。陆檀礼看来人有点眼熟,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世家公子最要脸面,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他正要继续施粥,亲信阿顺匆匆而来附耳道:“主君让我给您知会一声,张老今日要被大理寺放过,即刻逐出京城,永不能回。”
“嗯。”
陆檀礼长睫微扬,笑容依旧温煦为前来讨粥的穷苦百姓盛上满满一勺。
“可是……”
阿顺清楚这几日大人夜不能寐,说不定此生就只能见张老一面。若是她知晓定会前去相送,若主子未免也太狠心了。
陆檀礼看他迟迟不走,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阿顺面对主子的笑容只觉得头皮发麻,躬身退了一步后不敢再回话。
姜漱玉查看过赵李氏的伤势,发觉他无碍后,给了几副膏药便起身离开。
赵青琅目光始终痴痴盯着她的背影,赵明若看出他的心思意味深长道:“姜大人容貌好,性情好又有什么用。妻君得看重她的家世,姜家祖上三代连一个举人都没有,你就算真的嫁过去又能如何。等过了十几年就知道跟同宗里其他兄弟
差距甚大。”
赵怀逸听后心中得意中又带着愤恨:漱玉当然是最好的,不然前世怎会被赵青琅害死夺走了主夫的位置。
赵青琅听后赶忙辩解:“可是母亲她很好,房内连一个小侍都没有。”
赵明若顿时神色不喜,难得板起面孔冷声教训:“为妻君纳侍是夫郎的本分,你嫁到高门要管家,妻君怎照顾得过来。只有家贫的女子才会只有一个夫郎,你自小的三从四德真是白学了。身为贵夫怎能有这种狭隘的心胸。”
赵青琅鲜少见母亲愠怒,他也不敢争辩。
母亲再如何宽宏始终是个女人,哪里明白他们男人的苦楚。谁不想妻君独爱自己,看到自己年老色衰新人却入府,谁会心中欢喜。
“妻君都是我的过错,您别怪青琅。”赵李氏赶紧起身想为儿子辩解。
“你也觉得我不该纳侍吗?”
赵明若这才知道青琅为何迟迟没有议亲上,原来不是看不上人,是只想一生一世一萬人,都是被那些妄想的话本子看坏了。
她气得直接拂袖离去,留下满脸愧疚的赵青琅。他胸口酸涩难当,呆呆望着姜家那位新夫。
只差一点那位置就是他的了。
赵怀逸没功夫对出丑的兄长幸灾乐祸,他看到姜漱玉突然骑马往郊外奔去。刚想前去瞧瞧,却被母亲叫回到马车上回府。
他郁郁不安坐在进城的路上,一顶青色小轿正慢悠悠出城相错。
王氏在看到妻君消瘦的面色心疼得嗓音哽咽。张老始终闭目不言,到了郊外一条官道马车突然停下。
姜漱玉知道张老回故乡只能走这一条道,便来此地相送。看到人下了马车,先是躬身拜上三拜。
张老见人站在路旁热泪盈眶,摸了摸她的手感慨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她这些年在太医署与人为善,提携和教导不少人。临老却只有漱玉一人相送。
“我如今是自做自受,你不要挂怀。这几十年我在京城荣华富贵都享用过,如今走了也没什么遗憾。只是放不下顾裴那孩子,他身世可怜但老家又无法容他。”
“您放心,我祖母故去时若不是有您,姜家哪里会有今日的风光,”姜漱玉感激张老对姜家的恩情,“顾裴过几年到了年纪,我会为他相看一个好人家再备上厚厚的嫁妆送他出嫁。”
“有劳你了。”
张老最后看了一眼繁华的京城,她当年就是这样来的,想不到走时也是这样走。寻思半天老人还是留下最后一句珍言。
姜漱玉听后面色未变,只是淡然看着马车离开。其实这句话她心中早就清楚,张老只是做无用功。
陆檀礼并非良人。
第70章 第七十章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没想到会……
陆檀礼早就得知妻君她行踪,他虽面色不变但是阿顺唯恐惹火上身,嗓音发颤:“我并未同大人说过什么。”
“我知道你不敢。”
陆檀礼带着淡淡笑意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今日城外施粥是他难得在世家露面,所以事事要做到最好。那些烦心事他等到之后再好好算账。
他清楚张老从乡野游医走到京城太医署院使的位置,中间干了不少缺德事。她手上沾染的人命同他相比只多不少。陛下能让人活着就已经是她的福分。
要知道郑扶蕴的几位亡故的夫郎可全部是出自她的手笔。
郑扶蕴夫郎的母家一位比一位显赫,左右都得罪不起。若是成为平夫是打人颜面,便都选择为妻君的前路自戕,好给后面的新人腾出位置。
陆檀礼相当鄙夷这种小人行径,靠牺牲夫郎的性命往上走算什么本事。而郑扶蕴本就心知肚明,却还是在事后选择报复张老,顾裴那孩子的母亲就是因张老才会白白枉死,不然她怎会百般照顾,还不是因为心虚。
“好在主君那边托人捎来口信,张老因为擅离职守被夺去官位,没收其财产。陛下那边已经属意乌素接手院使的位置。等到假以时日,那位置就是我们家大人的。”
“那位置本就是我妻君的,只是母亲偏心舅舅,所以才给了乌素机会。”陆檀礼摸了摸眼尾的纹路,不知何时他愈发在意脸上的细小纹路。
阿顺赶紧曲意逢迎:“大人年纪轻轻就位居御医的位置,自然前途无量。”
“太医署那些御医不过是乡野之流,哪里能跟妻君相比。”
在陆檀礼眼中,妻君哪里都是最好的,她当然也值得最好。
“郑扶蕴此人也按捺不住,她的那些党羽倒不是省油的灯,让母亲多安排些人好生保护好妻君,切不可有什么闪失。”
尽管陆檀礼知道此人性情怪异,不会对漱玉动手,但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想让她更加周全些。不然他在外也心神不宁。
“你这孩子去哪了,有贵客来找漱玉,她人呢?”许氏刚才正满肚子怨气,在外人面前话里话外都在说陆氏看不住妻君。
“贵客?”
陆檀礼抬眸看向许氏身后的人,脸上的温笑顿住,嘴角逐渐往下。但身处后宫多年的他还是很快收敛了神色,但是这一点异样还是被许氏发觉。
莫非这陆氏认识她。
许氏心思简单便脱口而出:“你认识这位大人?”
陆檀礼眉眼低垂淡然一笑:“我自幼在家教养,未出过远门。来到京城终日也是在家中,怎会见过?”
“陆夫郎真是贵人多忘事,中秋佳节我们才见过不是。”
女人笑容粲然,从身后抱起拽着自己衣角的孩子。
看到帝姬时,陆檀礼面色绷不住。唯恐这孩子当着众人的面揭破自己曾经的身份。他知道自己母家能给自己在京城立足的底气,但害怕妻君被别人在背后的议论他不堪的过去。
即使先凰未碰过自己,但他也觉得不干净,
看着男人逐渐难看的神色,女人也不再说笑,正色解释:“那日漱玉也在旁边,我是太医署的朱琰,姜夫郎真不记得?”
陆檀礼手中的拳头紧握,明明陛下已经跟母亲做过交易,为何还会来找自己。
“那日人多眼杂,所以记不清了,真是失礼。”
他微微欠身,不想让赢黎瞧见自己的面容。但帝姬偏偏伸出胳膊想让他抱,陆檀礼见状想往后退,却被许氏推着往前。
“赶紧抱啊,以后你同漱玉有了孩子也定能像这般玉雪可爱。”
许氏看着孩子爱不释手,他刚才一眼就看出这女子不是凡人,想不到竟然是漱玉的同僚。
陆檀礼面色僵硬,只能伸手去抱。
许氏看赢粲没有男子跟随,忙问:“朱大人的夫郎怎么不在身边陪着照顾?”
“他几个月前急病走人,家中又无长辈,只好由我照顾。”
“朱大人这样通身的气派多的是好儿郎想照顾孩子。”
“借您吉言。”
看到公公跟赢粲一唱一和,陆檀礼面色阴沉,他不知道赢粲想做什么,但是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陛……”
姜漱玉没想到刚送走张老竟然转眼看见陛下,陆檀礼赶忙先解释:“妻君,朱大人经过此地特地来看看你。”
“姜大人的夫郎可真是贤惠,希望能借你的好福气也去娶个这样的夫郎。”赢粲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能娶到贤夫确实是我福气好。”
“那也是姜大人人优秀啊。”
姜漱玉知道此地谈话不方便,二人便来到僻静处。秋风渐冷,入目满是萧瑟,却没
有赢粲身上的气势冷冽。
“陛下今日怎么有雅兴带着帝姬出游。”
“冯姑姑这几日身子不好,帝姬又在宫中吵闹,便带她出来散散心。顺便物色下我的新后,你觉得那位如何。”
姜漱玉顺着陛下的目光看去,便看到那道雪青色的身影。
赵怀逸看到意中人向她瞧去,赶忙对母亲说:“姜大人刚才为父亲诊治分文不收,不如孩儿送去些糕点回敬。”
换作是从前赵明若不愿让他前去,但刚才训斥过青琅。便只好让怀逸这孩子前去,毕竟赵家是最讲究礼节。
赵怀逸端着食盒过去,来到姜家粥棚前先是行了一礼。那干净澄澈的眼神赢粲一眼就中意,难怪李信大力举荐恨不得将人给直接塞进后宫。
“姜大人多谢您刚才替我父亲瞧伤,母亲让我送些点心过来答谢。”
赵怀逸眉眼羞涩,不敢抬头只是虚虚望着。天真烂漫的性情加上这出众的容貌赢粲眉心一动。
“这位小公子是谁家的?”
许氏想做个好人缘赶紧引荐:“这位是赵少卿家的二公子,正是十六岁的好年纪,亲事还没定下。”
“是吗?”
赢粲看赵怀逸越看越满意,少卿没什么实权,若为凰后倒也不会生事。姜漱玉不想同赵怀逸多说什么,便让父亲去打交道。
赵怀逸目光接触到帝姬时,眼眸一顿。
赢粲慈爱的看向帝姬:“这是我的孩儿,可惜她父亲刚走。”
赵怀逸对孩子的父亲走没走浑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孩子。
他去寺庙烧香是想为妻君和腹中的孩子祈福,却连孩子都没见上一面就被赵青琅残忍杀害而后捷足先登。
原本他该同妻君琴瑟和鸣,一切都被赵青琅给毁了。
许氏笑言:“这孩子玉雪可爱,谁见谁喜欢!”
“别人家的孩子我为何要喜欢。”赵怀逸隐忍久了,也不顾姜漱玉在场,直接冷下脸来。
许氏没想到赵少卿身为太常寺的老臣所教导的孩子如此冒犯无礼,刚想出言教训人却自己跑远。
赢粲看到这一幕当即冷脸,再喜欢的美人若是对帝姬有一点不喜,她自然是看不上一眼。
她也没兴趣继续留下,直接抱起帝姬走人。
姜漱玉看出陆檀礼脸色不好,知道他看到陛下出现在此地受了不少惊吓,便先带他回去。
两人乘坐一轿,姜漱玉揉了揉眉心道:“檀礼,张老已经被贬出京,我想将今年慈春堂的分红尽数给她。她老人家在京多年,一切繁华成空就怕往后日子艰难。”
“我自然都听妻君的,银钱这东西事小,就怕张老回去后被人奚落。不如我求母亲开脸写一封路引,快马加鞭不到一日就能送到张老手中,那些路途上的官员大多是我母亲的学子,瞧见后自然会给三分薄面。”
“还真是有劳你了。”
“这都是贱身该做的小事,妻君今日太累,你靠在我身上稍作歇息。”
“也好。”
姜漱玉靠在陆檀礼的胸前闭目休憩,他身上的幽香格外安神。
轿外的阿顺看到两人浓情蜜意也不好打搅,他暗想自己再忍上几年或许就有机会。
陆檀礼瞧着妻君的睡颜神色更加得意,轻轻一想到张老离京心中便松快不少。可她始终是个外人,这些年在姜家也明里暗里得到不少好处。还是陆家自己人更容易放心。以后妻君也不用为后宫那些不甘寂寞的男人请平安脉。
姜漱玉这段时日本就无脉可请,因为张老的关系,李昭仪的请脉一事给了朱琰。
她知道张老成出京后太医署的形势对自己不利,没料到一大早刚到太医署王御医就在奉承乌素。
“张老作恶多端姜大人竟然还特意去相送,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你按照辈分来说还是姜大人的舅母,做出这事不是在打你的颜面?”
“姜大人可有此事?”乌素不喜欢虚头巴脑的那一套,直接来到人面前质问。
姜漱玉毫不畏惧,直视对方回道:“是,张老对我有教导之恩,我前去相送有何不可。”
“你若不送倒是罪过。”
乌素这人是直性子,对于王御医这种小人行径极为不齿。女人没料到乌素会直接在众目睽睽下问姜漱玉。脸上燥热悻悻然离去。
“冯姑姑的身子不好,你去瞧瞧。”
“是。”
姜漱玉提着药箱就来到冯姑姑的住处,老人精神矍铄只是劳累过度,稍作休整便好。
冯姑姑笑呵呵道:“陛下看重你,假以时日这太医署定能由你掌握。乌素的心思不在太医署,等过几年你当上院判的位置,院使一位不过是虚职罢了。”
“陛下若真是看重我,为何不赏我黄金万两。难道几句夸奖就要我感恩戴德为她效劳。”姜漱玉若是二十岁的心性,还真以为陛下重用她。可她前世的阅历见闻早就不是单纯无知的年轻人。
冯姑姑面色凝住,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没想到会从温良的姜漱玉口中说出,真不怕陛下治她死罪。
她嗓音骤然狠厉:“你好大的胆子啊,这是对陛下不满吗?”
姜漱玉往日不敢说这么荒诞的话语,但是今晚不同。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就在洗玉秋闱结束的第二日。
京城就有人谋反。
所以她笃定冯姑姑不敢动她,即使是陛下站在自己这话她也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