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上灰蒙蒙的云随酷烈山风移动时,黑色阴影会投射在荒芜贫瘠的戈壁上,像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恐怖怪物,边缘模糊又扭曲,吞噬着地面上的一切。
阴影慢慢覆盖在白草黄地中,那唯一的青色上。
苏清寒一个人坐在原地,低垂着头,乌黑秀发挽成丸子模样,被青色的方巾包裹住。
让本就削尖的脸,显得更加小。
有几缕发丝不听话,从耳旁、脑后掉出,本该让她狼狈的,可她坐在这里,眼神凝望着什么地方,那忧愁与不解的模样,竟为她平添了几分凌乱之美。
她的脸上还有红晕,手指先是搅住衣服,后又觉得不够,便两手搅在一起,眼中又有些湿湿的。
她心中是庆幸的,萧憬的脾气果然很好,明明脸色都黑了,眼中也出现了凶光,却什么都没做。
没有凶她,也没有打她。
只是默默的等她吃完东西,才离开。
萧憬太为她着想了,即便自己不理人,萧憬依旧一日一日来找她。
为她带她绝对吃不到的吃食。
自己以前怎么会那么怕萧憬的?
苏清寒突然有些想不起以前的萧憬是什么模样了,她脑海中只能想到现在这个高挑、脸凶的女子。
这种变化让苏清寒忍不住缩起身体,脚要踩在地上,背要靠在戈壁上,才能感觉踏实。
因为她的心是悬空的,仿佛随便一跳,都能坠入万丈深渊。
她和萧憬本该是姐妹,本该是好友,本该是为生计奔波劳累后互相倚靠的两位普通女子。
可,萧憬为什么会生气呢?
为什么听见自己要去祭奠亡夫,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一言不发的离开呢?
乌云堆积在苏清寒头顶,周遭的空气还是一样炎热,她陷在沉闷窒息的泥沼中,不得方向。
她是个寡妇啊,来处不要她,去处无所有,只能住在王家,当着那个未亡人。
她没法不去做这些,这是她必须做的啊。
苏清寒心底有一层纱蒙着,隐隐约约透露出其中的不安,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萧憬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不敢确认。
也不敢去想那个可能。
她的手很烫,她的两只手都被萧憬摸过了。
她该对如此冒犯感到愤怒的,可……
想的越多,苏清寒的神色就越发低落,盈盈泪珠挂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不,她不能再误会萧憬了。
萧憬是个好人,两人曾在无数个夜晚,坐在同一张床上相处着。
萧憬从来没有过分的举动。
两人都在恪守着礼义廉耻。
她怎么会觉得萧憬对她有非分之想呢?
她不应该去想那个可能的。
她只是一个寡妇,没人会喜欢寡妇的。
她也不应该怀疑萧憬。
或许萧憬就只是在生气自己没告诉她实话呢?
想到萧憬比她小两岁,正是需要别人真诚相待的年纪,苏清寒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是她先与萧憬置气的,萧憬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这才是萧憬离开的真相,
其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苏清寒坐在戈壁上,看向萧憬离开的方向,也不想继续给羊剃毛了。
只想静静待会儿-
萧憬是在苏清寒吃过东西后离开的。
特意从草原上绕回来。
她一言不发,拎着篮子进到自己家中,把篮子放在灶台上的同时,另一只手拿起了灶台上的菜刀。
菜刀锃亮,银白刀面反射出萧憬黑沉的脸色,与阴冷的双眼。
任谁一看都知道,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妙。
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都在家里躲阳的时候,村子里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
萧憬面无表情,拎着菜刀踹开了张花狗家的门!!
张花狗的母亲早就去世,家里只有她和她父亲。
而现在,张花狗的父亲带着自家养的獒犬去放牧,只留她一人在家里呼呼睡大觉。
她以往都是和萧憬一起鬼混的,现在萧憬从良后,她无所事事起来。
其他人喊她,她都不想去。
熟睡中的张花狗思绪天马行空,一会儿想着红烧肘子有多好吃,一会儿又在想萧憬为什么会大变样。
睡的正香之际,突然就被“嘭!”一声吓醒!
怎么了怎么了???
张花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就从床上蹦起,站在地上一脸懵。
是什么东西塌了吗?
怎么会有这么大声音?
张花狗揉了把自己有大片胎记的脸,左看右看,确认自己是在家中,而不是随意醉倒在某处后,才大大咧咧朝着房外走去。
而张家院子中,萧憬看到张花狗走出。
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刀如疾风,砍在张花狗脸侧的木门上。
咚——!!!
木门被砍出一条极深极长的缝隙,尖锐木头碎屑飞溅,在张花狗脸上擦出一道血痕。
疼痛让张花狗双眼瞪大,眼珠子朝自己脸庞抵着的刀面看去,双腿打颤,吓得都快瘫软在地上了!
不是!谁又惹这位姐了!?
天呢!?谁来告诉她萧憬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以前的萧憬胆子就和自己一样,打架倒是行,但根本不敢动刀啊!
这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杀气腾腾的?
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张花狗闭上眼睛,脑袋偏向另一边,脖子伸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努力说服自己接受当下的情形。
这才颤颤巍巍道:“憬憬憬、憬姐!您看您这是干嘛啊!”
“以我俩的关系,我就是为您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的啊!”
“您动刀是干什么啊!”
张花狗身体慢慢朝下滑,想要借此逃开菜刀的威胁。
可萧憬只是冷哼一声,她就被吓得僵直在原地,是一点都不敢动了。
“你前几日,欺负过别人?”
张花狗一听见这话,急的立马喊冤起来,“没有没有!我这几日都在家中睡大觉,根本没出去过!怎么可能欺负别人!”
她可太冤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憬姐!您都从良了,我怎么好再干坏事?”
“我这还打算跟着我爹去放牧呢!”
“您行行好,放过我吧!”
张花狗连声哀嚎,嚎的萧憬面色越来越黑。
又是咔嚓一声。
萧憬把菜刀从门上取出,刀面按在张花狗脸上,沉声道:“闭嘴。”
张花狗噤声,不敢再言语。
“带我去找那两个男的,你知道是谁。”
苏清寒有说过是两个混混,既然张花狗不是其中一个,那么剩下的两男一女中,那两个男的看起来关系好些。
只有可能是他们。
她知道是谁吗???
张花狗在心里骂了萧憬无数遍,但脸上却不能表现出疑惑。
她努力调动起生锈的脑子,不断在记忆中搜寻自己可能知道的男的。
还真就被她想到了!
张花狗不知萧憬找那两个男的什么事,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事,她连忙点头。
答应带萧憬去找。
那两男的平日里闲不住,基本都是在村子里乱晃,这个人惹一下,那个人惹一下。
现在正是太阳最盛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在……桑塔塔河旁最大的那颗树下!
桑塔塔河的河水曾湍急汹涌,它周围的植物是整个草原上最茂盛、长势最好的。
那棵树,也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繁茂大树。
张花狗把萧憬带到这里,果然看见那两个混混了。
那两个混混倒是过得好,翘着二郎腿躺在树下、河旁。
灼热的阳光被茂盛的树叶遮挡,热风吹过桑塔塔河的河面,变成凉爽带着水汽的微风。
让人舒爽无比。
这里是整个草原上最凉爽的地方。
这两个男的占据着这里。
张花狗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爽加重。
她大中午被萧憬拿刀砍,她流大汗苦哈哈被萧憬压着带路。
而这两挨千刀的货,竟然这么享受?
张花狗眼中冒火地瞪着他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该死啊。”
“去。”萧憬拿刀抵了她一下,让她上去问这两人是不是前几日欺负过其他人。
那两个混混有些睡懵了,看到喊他们之人是张花狗和萧憬,还以为她们两人和以前一样。
只是来询问“战绩”的。
便没有隐瞒,先是嘿嘿一笑,“哪里是欺负,我们分明只想同那寡妇玩一玩。”
后又换了个姿势,双臂枕在脑袋下,骂骂咧咧道:“那寡妇真不识好歹,居然敢反抗!看我们下次堵到她,怎么教训!”
大言不惭的话语,听的萧憬手中的菜刀柄吱嘎作响,似乎要被捏烂了。
原来这两人不仅欺负人了,还欺负的是苏清寒。
这让萧憬想起上一世,在海拔三千多米、几乎垂直于地面的悬崖峭壁上,生长着一种珍惜植物——石斛。
它全株小巧,叶片窄又翠绿,与普通的杂草别无二致,但它根系却极为粗壮,从险山缝隙中钻出,朝四周生长,努力抓紧周遭坚硬的石壁,长出茂盛的花与叶,同云雾并肩。
它美丽、坚韧、强大、勇猛,萧憬几乎想用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去形容它。
但当她带队跨越山河万里,攀登悬崖峭壁,想去收集和保存其种质资源时。
石斛却被人恶意盗采,只留下几条断裂的根系。
她那时怒不可遏,恨不得把盗采者揪出来碎尸万段。
而现在,她也是一样的感受。
苏清寒是她找到的花,是绝不能被人盗采的花。
萧憬从口中挤出二字,“找死!!!”
那两人还躺在地上,她抬脚重重踩在其中一人胸口。
嘭!
胸口剧痛袭来,那人没想到萧憬会突然发难。
他先是反射性睁大双眼,看向萧憬,眼中是难以置信、是惊愕、是痛苦、是害怕、是愤怒。
那情绪,比被劁的猪都多,眼珠子快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
后又因喘不上气,眼睛朝上翻去,跟死鱼一样露出眼白,不断挣扎。
萧憬见这人想用手来抓自己的脚,立马把脚挪开,又狠狠踩在这人手上。
“玩玩?”萧憬面色发沉,“那我和你们玩玩!”
她下脚更狠了,抬脚就往这人身上踹,踹的人身体蜷缩,口中哀嚎。
本还在躺着的另一人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萧憬你干什么!我们又没惹你!”
他们几人平日里经常混在一起,不说感情好不好,但至少表面关系有的吧?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萧憬会冲他们发难。
“快放开她!你这个疯子!蛮子!”
这人怒目而视,握着拳头,本来是因为萧憬手中有菜刀,不太敢上的。
但转念一想,萧憬要是真敢动刀的话,早就动了,根本不会拎在手里。
他只需要把萧憬手中的菜刀抢过来,就可以控制住对方了!
对!就是这样!她要把萧憬手中的菜刀抢过来!
他要教训教训萧憬!
不就是一个女子吗?
之前是她有工具,他们才打不过的,现在萧憬有工具也是摆设,他肯定能打过!
他大吼一声,冲了上来!
萧憬冷冷看向这个朝自己冲来的人。
她为了能更好的往山林里钻,为了遇见盗采者能制止对方,有练过一段时间的自由搏击。
正当她想活动活动身手时,她身旁的张花狗突然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率先和那个男的打在一起!
口中骂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恶心玩意!装什么装?就你这个怂的跟羊蛋似的狗东西,我都可以打过你!”
他们这几个人,说是一起混,但实际上关系最是表面,什么时候撕破脸皮都有可能。
萧憬和张花狗以碾压的姿态,把这两男的揍了一顿。
张花狗更是扯着那男的头发,把人按在了牛粪上。
还怪恶心的。
萧憬皱眉,离远了些-
苏清寒赶着牛羊在草原上走着,她们家的牛羊不算多,她和往日一样,边看着牛羊,边挖着野菜。
草原上还有其他人在,家里牛羊多点的人,会赶着牛羊群占据草原上牧草最丰盛的一块地。
其余人去理论,免不了又是一番争吵。
苏清寒不想惹事,没有靠近那些人,只在边缘处待着。
时间缓缓流逝,阳光刺的人眼睛睁不开,眼前似乎都出现重影了。
苏清寒眯起眼睛,朝草原上眺望,看见几个赶着牛羊群的人聚在一起,手动来动去,说些什么。
起初,她以为他们又是为牧草争吵,可看一会儿后她发现,有人指着桑塔塔河的方向激动到手舞足蹈。
其余人听完,全都跟着那人赶向那个方向。
连牛羊群都不管了!
看到这幕,本不会掺和到任何事中的苏清寒,心脏突然突突直跳,眉往中间蹙,眼底染上不安。
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看看桑塔塔河的方向,又看看自己身旁的牛羊群。
最终还是觉得牛羊群重要些。
她赶着牛羊群朝家的方向走,打算先把牛羊群关起来,再去看桑塔塔河边出了什么事。
而桑塔塔河旁,早已经围满了人。
粗略看去,村子里有大半的人都在这里。
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眼中全是看好戏的神情。
甚至有人还小心再小心的,从怀中摸出一个比巴掌还小的布包,细致地打开,露出里面一块豆饼。
这可是他偷摸从灶台上拿出来的,就是为了在晌午时抵饿嘞,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有了作用。
他粗糙有些泛黑的手指把豆饼掰成几块,边放进嘴中咔咔咔吃着,边兴致勃勃朝人群内张望。
人群最中心。
萧憬的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道:“再敢欺负别人,就砍手。”
只见她踩在一个人的手臂上,手中菜刀刀刃贴在那人的手腕处,把那处地方的皮肤压出血痕。
只要一个用力,锋利刀刃就能把那人的手腕给切下来。
看着不像是说假话啊。
居然真的要砍手吗?!
看好戏的村民们脸上露出骇然的神色,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身形不自觉朝后退几步,生怕被波及到。
什么时候萧憬变得这么凶狠了?
大家眼神扫来扫去,心中各怀心事。
听到萧憬这么说,张花狗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但周围有那么多人在看,面子上还是要维持住的。
她也是踩在一个人的手腕上,狠狠撵了几下,厉声道:“听到没!再敢乱欺负人就砍手。”
这两男的被揍得毫无反抗之力,害怕到调动起全身的力气点头,胆子都被吓破。
他们那儿敢啊,今日都快成他们的忌日了!
见这两男的怕的不行,萧憬心情才算好一点。
在村长赶来劝说之际,把这两男的放了。
听见村中出了大事,村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已经做好劝不听、劝不动的准备了。
结果这会儿看萧憬这么配合就把那两人给放开,便不打算再多干涉什么。
反正这四人都是村里的泼皮无赖,他们互相闹翻打架,村里其他人就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找麻烦。
最好这几人再打得厉害点,躺个十天半月,村里其他人的日子都能好过些。
“散了散了都散了!”
“今日活没做完,晚食吃着都不香,散了散了,快去干活去。”
村长挥着手,让村民们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凑热闹。
有什么好看的,要一不小心惹到萧憬这蛮子,可有的受。
村长口中持续说着让大家散了的话,手撵着人往外赶。
最终的结果就是,等苏清寒赶到桑塔塔河边时,一切都结束了。
村民们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边说着刚才的事,边离开。
苏清寒眼中露出疑惑。
这是怎么了?
怎么都散了?
她不想和其他村民有接触,怕惹上什么麻烦,便没有朝里走,而是身子朝旁边避让,站在一棵不大的树后,踮脚朝人群最里面张望。
她看见有两个男的躺在地上,仔细看去,应该是那天欺负许望梅的那两个人。
萧憬也在最中心,和一个脸上有胎记的女子站在树荫下。
对方似乎在兴奋地朝萧憬说着什么,还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萧憬没有理对方,反倒是朝自己看来,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住了她。
萧憬怎么知晓自己来了?
两人对视,苏清寒心神被烫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就低下头去。
不与萧憬对视。
也不知在心虚什么。
她慌乱转过身,随着人群往外走,只留个背影给萧憬。
周围还在谈论刚才的事。
苏清寒被灌了一耳朵。
“你可不知,那几个混混打的可狠了,往死里打的!”
“萧憬把那两个混混打了!蛮子果然是蛮子。”
“没想到这群混混还有闹掰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最好打伤打残,不要霍霍其他人!”
听着听着,苏清寒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那两个混混躺地上是萧憬的杰作。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在自己说了那两个混混欺负人后,萧憬就把他们找出来,打了一顿?
一想到萧憬有可能因此受伤,有可能因此惹上麻烦,苏清寒的小脸就皱在一起,情绪低落下去。
全都是因为她,萧憬才会这么做的。
而现在,也是因为她,萧憬才会被周围的村民说着风凉话。
什么叫蛮子就是蛮子?
什么叫萧憬本就那么冷血凶残?
什么叫要是萧憬也被打伤打残就好了?
苏清寒眼眶泛红,一直压抑着的泪水,此刻悄无声息从脸上滑过,在土地上溅起尘埃。
她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么爱哭。
她有些替萧憬委屈。
难倒村子里的人,被那两个混混欺负的就少吗?
晒的干草药被偷、晒的羊毛被烧、家门被石头砸出凹陷、牛羊群被吓……这是每个上河村村民都经历过的事。
也是那两个混混所做过的事。
苏清寒知道萧憬曾干过的坏事比之这两个混混,不遑多让,但至少在萧憬教训这两个混混,让大家都免于折磨时。
她无法在心安理得的听着别人骂萧憬。
苏清寒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上前去安慰萧憬,很想告诉大家萧憬有在变好,不是以前那种人了。
可她不能。
谁都可以站在萧憬身旁,独独她这个寡妇不可以。
心中愈发难受、无力,她只能低垂着头强撑着身体,神情麻木、狼狈不堪的随着人流朝外走去。
她会去找萧憬的,她晚上就会去找萧憬。
苏清寒抿唇,倔强想到。
桑塔塔河边的风带着点微凉,树叶沙沙作响,花香清浅。
随着人群朝外走的时候,苏清寒还在人群中看见了许望梅。
许望梅冲她挥挥手,挤开其他人走到她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又小声又兴奋道:
“我们运气真好,那几个混混居然会打在一起。”
“那天欺负我的那两个混混被打的可惨了,估计他们以后也不敢再来找我麻烦了!”
“你不知道萧憬可厉害了,打的那两混混还不了手,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闹翻的。”
听到许望梅这么说,苏清寒心中忍不住担忧起来。
萧憬身上的淤青还没有好完,会不会因此再加重?身上有没有再受其他伤?
有没有被打到?
可别伤上加伤,好不了怎么办?
“你怎么了?”许望梅看向苏清寒,感觉这人眼眶红红的,手指似乎还有些冰凉,“你被吓到了?没事没事,已经过去了。”
“又不是我们被打,别害怕。”
她以为苏清寒是被那种骇人的场景吓到,才如此的,当即放低声音,柔声安慰。
苏清寒胡乱点头,附和着许望梅说了几句自己确实被吓到的话后,便和许望梅分开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脚步有些凌乱的回到家中。
只是心里面依旧担忧萧憬的状况,只想着赶紧天黑下来,自己好去看看萧憬怎么样了-
另一边萧憬看见苏清寒出现在人群中,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眼神一直追寻着她的背影。
见有个女子直接走到苏清寒身旁,挽住了她的手臂,萧憬眉眼压低一瞬,扫视过那名女子。
心中冒出点微妙的不爽。
既然苏清寒可以同其他女子挽手,为何不可以同自己挽手?
为何她们二人就要如此避嫌?
萧憬眼神直勾勾盯着苏清寒,直至看见她同那女子告别,消失在回家的方向。
才缓慢把视线收回,看向自己身旁喋喋不休的张花狗。
张花狗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两人刚才的战绩,兴奋不已,结果被萧憬面无表情一扫,立马噤声。
人也朝后退开一大步。
怕萧憬对她动手。
萧憬并不想对张花狗做什么,今日的张花狗帮了她大忙,应当好好感谢对方。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张花狗帮她做一件事。
她对张花狗道:“我脸上没有伤。”
张花狗“啊?”了一声,不懂是什么意思。
没有伤挺好的啊,没有伤不就代表实力强吗?
萧憬平静道:“朝我脸上打一拳。”
张花狗被如此炸裂的言语惊到,“啊???”
怎么了这是?大白天闹鬼了?
不然萧憬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平白无故的要挨打做什么?
还是说萧憬已经看不惯她到这种地步了?想要找个由头让她生不如死???
“不不不不好吧憬姐?”张花狗声音有些磕巴,身体朝后蠕动,根本不敢对萧憬动手,“我怎么能对憬姐你动手呢?憬姐是不是不相信我?冤枉啊憬姐!我对憬姐的真心、不!衷心天地可鉴啊!”
萧憬那么狠厉一人,她哪敢动手呀?她怕动手后大半夜被萧憬砍。
“打。”萧憬懒得跟这人废话,直接道:“在我脸上留不下淤青,你就和那两男的躺一起。”
张花狗被吓地一激灵,哆哆嗦嗦道:“好好好。”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扬起拳头,跟没吃饭似的,轻飘飘一拳贴在萧憬脸上。
把萧憬恶心到了,眼神锐利如剑般朝她看去。
眼中全是不耐。
无法,张花狗只好咬咬牙,用力朝萧憬脸上挥去!
嘭!
嘭!
她连着挥了两拳,才在萧憬脸上留下一道不小的淤青。
停下动作后,张花狗身体怂地缩在一起,哆哆嗦嗦道:“好好好好了。”
萧憬点点头没说什么,也没有表露出痛苦的神色,只道:“明日来我家吃饭。”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张花狗一人在原地悲惨地猜测是不是断头饭。
回到家中,萧憬拿起以前碎裂后又被拼在一起的铜镜,对着自己脸上的淤青看了看。
露出满意的神色-
夜色悄然降临,广袤无垠的夜空上挂着几颗忽闪的星子。
一整天堆积下来的热气还没有散去,扰的人心燥乱无比。
苏清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子时,才坐起身,蹑手蹑脚朝外走。
她摸黑来到隔壁院中,推开专门为她留的门,走入属于萧憬的领地。
这屋子里没什么东西,空荡荡的,显得有些破旧。
但那唯一亮着的,小小一束油灯,为整个家带来温暖与静谧。
萧憬坐在床上,唇抿直,手指打开小药瓶,指尖沾上药,往自己嘴角边涂。
那里有一处鸡蛋大小的淤青,颜色很深,让她本来就凶的长相更加显得桀骜。
她似乎不能很好感知到受伤的地方,药被涂在脸颊上,换来一声不耐烦的,“啧。”
“萧憬?”苏清寒声音颤抖,极为轻地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药瓶。
她早就不怕萧憬了,相反很是担忧萧憬的伤。
“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怎伤成这样了?疼不疼?”
看着那大片的淤青,明明受伤的是萧憬,可苏清寒眼中却露出委屈,心疼极了。
“你是为我出头吗?你不用管我的,那群人又没有伤到我。”
“反倒是你还受伤了。”
苏清寒想上手去摸那大片淤青,可当如玉般的手指要触碰到之际,又不自觉蜷缩起,慢慢收回动作。
转而用幽怨地眼神望着面前人,责怪她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看着如此担忧自己的苏清寒,萧憬没有说话,只是身体放松的靠在床边,眼眸垂下,让原本的狼眸变得柔软。
像一只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大型犬。
苏清寒叹口气,指尖沾了药,轻点在萧憬唇边的肌肤上。
“是我不该怨你的,你今日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谢谢你。”
声音温柔如水,潺潺流淌在萧憬身边,包裹住她,替她一点一点抚平白日里散发出的无数怨气。
不够明亮的灯光,让周遭的黑有些浓郁,不知其中是否藏着某一人见不得人的心思。
两人靠得很近,比以往都近,连对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苏清寒眼神不敢移动,专注看着那片淤青,为萧憬上药。
她不记得在桑塔塔河旁时,萧憬脸上有没有淤青了。
她低头的速度太快,竟然没能注意到萧憬的状态。
苏清寒在心中埋怨自己,同时动作更加轻柔,怕伤到萧憬。
她一直都觉得萧憬长得有点凶,眉杂乱浓密,凌厉地插在那里,鼻子很直,唇峰像弓,抿起时似乎有支蓄势待发的箭出现。
双眼深邃,尤其是那蓝色的眸子,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但这双眼睛的下缘的弧度又有些圆润,成了萧憬脸上唯一柔软点的地方。
让她在面无表情时如狼,放松时又显得很乖。
苏清寒神色也逐渐放松下来,眉眼缱绻,借着昏黄模糊的灯火掩护,不再躲避萧憬的注视。
她一点都不觉得乖这个词不适合萧憬,在她眼中,萧憬很乖。
苏清寒手指不经意擦过萧憬的唇,灼热呼吸让她指尖变得潮湿后,眼神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往萧憬的唇上瞟着。
那两瓣薄薄的唇,平日里都是抿着的,可现在那唇微启,几乎能看见里面的齿贝与嫣红的舌。
苏清寒有些恍惚了,手指轻轻按在萧憬唇角处,指腹能感受到那薄唇的软绵。
原来那么锋利的萧憬,脸上还有第二处柔软的地方。
苏清寒棕色眸子定定望着那唇,睫毛微颤,呼吸凌乱,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而萧憬呢?
她看着面前之人,用双眼描绘那蛾眉与倩眼,用眼神轻轻抚过那浓密又细长的羽睫,仔细在心中描摹苏清寒的模样。
她猜的没错,苏清寒会因为担忧她来看她,会因为她受伤而忘记避嫌都要帮她上药。
苏清寒是个心软的人。
嘴上说着不要见面,只当姐妹相处,可却总会为她破戒。
真的是为她破戒吗?
萧憬不再想去探究苏清寒到底喜不喜欢原主,只要对方现在看着的人是自己,那就足够了。
她会让苏清寒永远只能看着自己。
萧憬的眼神慢慢朝下,最终停留在那饱满又红润的唇上。
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空气凝滞,安静到落针可闻的环境,藏不住两人如鼓般震天响的心跳。
烛火晃动的幅度变大,两人的影子也随之扭曲、慌乱。
苏清寒抬起颤抖的长睫,同那双她以往不敢看的蓝色眸子对视上。
她在那双眸子中只看到了自己,一直都只有自己。
天地似乎为她们倾倒,让两人不自觉靠近对方。
越来越近。
就在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苏清寒未收回的手指,结结实实戳到萧憬脸上的淤青。
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发出。
苏清寒回了神,飞速收回自己的手指,朝后退了一大截,退到床尾处。
她刚才是在干什么呀!
苏清寒脸色爆红,心中崩溃无比。
她在朝萧憬靠近吗?她想要亲吻那薄唇吗?
不,她没有!她只是一时恍惚了!
背对着萧憬,苏清寒眉头紧皱,嘴角朝下掉,眼泪欲落不落。
完全不敢承认自己刚才是什么心思。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该如此的。
她不能犯错,也不能让萧憬犯错。
苏清寒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装作镇定道:“你身上还有哪里有伤?我一并给你上药。”
她想赶紧把这件事揭过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苏清寒的背影,萧憬手指微微收紧,手背上青紫色血管凸起。
她闭上双眼,似乎在压制着什么,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好,那就麻烦苏姐姐了。”
声音是无尽的喑哑。
她不能着急,不能让苏清寒逃脱-
萧憬手上还有擦伤,那是揍那两混混时,打出来的。
苏清寒帮她把手上的擦伤涂了药后,没有多留,也不敢多留。
朝着屋外快步走去。
只在快要跨出屋门时,又轻轻道:“今日多谢你帮我出头,其他人也很感谢你教训那两个混混。”
说罢,苏清寒也没有回头,走入黑夜中。
萧憬从没有窗的窗户看出去,看着苏清寒回到王家院子,才收回视线。
一夜无梦,第二日萧憬起的比往日早很多,那只鸡都还没有开始打鸣。
泡了一晚的生菜种子,早就胖成球了。
萧憬把生菜种子捞出,来到院中田地旁,坐在矮板凳上,拿着小铲子,一粒一粒把生菜种在田里。
这片土地早就被她均匀划分为六百个小方块,她埋头种植,心无旁骛,速度倒算快的。
等到那只鸡扯着嗓子开始打鸣时,她已经种到最后五块田了。
手中种子还剩十六颗,她就每块田种三枚种子,最后一块地田种四枚。
刚好把所有生菜种子用完。
当她结束种植,站起身活动身体时,系统的声音跳出,开始“叮叮当当”播放着她获得了六百天的生命。
以及获得六次抽取奖励的机会。
隔壁院子中有了动静,苏清寒和王兰一同走到院子里,一人去洗漱,一人去做早食。
看见她们,萧憬没有立即抽取系统奖励,而是走到灶台旁做早食。
她从面粉袋里抓出两把面粉,放在盆中,加入适量水,用筷子开始搅拌。
搅到面糊中没有结块,再打入三个鸡蛋,继续搅拌。
这时,本还颜色粗糙的面糊,变成有些好看的嫩黄色。
往其中加入糖,搅拌均匀后,就可以起锅烧油,开始烙饼了。
油热,萧憬舀满满一勺面糊,以画圆的方式把饼的形状摊大。
而隔壁王家,王兰早就在前一晚就把今早要吃的东西准备好了。
这时,东西一热,她就招呼苏清寒来吃。
因着两人等会儿要去上坟,她们吃的速度很快,囫囵填饱肚子后,苏清寒把镇在水缸上的兔子肉拿了出来。
兔子被她们喂了这么久,没有胖但也没有瘦,有小半盆呢。
王兰:“就装一碗带过去,多了不方便。”
苏清寒点头,装出一碗兔子肉,放入三层木头提盒的最下层,接着又装入一碗浆果。提盒中层装入一碗鸡蛋,一碗奶皮子。提盒顶层则放入一碗米饭,一些香烛纸钱。
都是她们尽最大努力能准备的东西了。
装好后,两人就准备去上坟了。
出门前,苏清寒朝萧憬院中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和萧憬对视上。
遥遥相望好一会儿,苏清寒才收回视线,沉默地跟在王兰身后。
萧憬继续烙饼,每个饼都摊得很大,所有面糊用完后,她才开始慢慢吃着。
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
她昨日有问过张花狗,知晓附近大半的村子要上坟,都在同一个地方。
且都要先到黄沙镇后,再朝着西边的乌力吉雪山方向前进,才能到。
乌力吉雪山是连绵的山脉,长到周围的人不管走向何方,走多远,一抬头还是会看见。
吃完早食,萧憬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始朝村口的方向走去。
搭乘上村口的牛车,朝黄沙镇赶去。
她始终坠在苏清寒和王兰身后,跟着她们到了镇上,又朝西边走。
走了有半个时辰,才终于看见一片坟头。
她一点都不避讳,躲在别人的坟后,看着王兰和苏清寒坐在一个坟前,烧着纸说着话。
等她们祭奠的差不多,收了东西离开后,萧憬才走到那个坟前。
冷冷道:“呵。”
作者有话要说:
萧憬(抽象版):前夫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嫂嫂,嫂嫂也爱上了我。请你不要怪嫂嫂,嫂嫂人美心善、出水芙蓉、闭月羞花、如花似玉、仪态万方、卓越多姿、花容月貌、娇小玲珑、一笑倾城、沉鱼落雁、国色天香、楚楚动人……我会照顾好嫂嫂的!我和嫂嫂是真心相爱,你要是觉得我当小三不对,你和嫂嫂和离,把嫂嫂让给我,我不就不是小三了吗!如果有天我爱上了你的老婆~如果你老婆也爱上了我~前夫哥请你不要放声哭泣~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鼠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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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对不起大家,因为我两千两千的码会比较顺手一点,所以只能这样更了。但我一定会努力加更的!!![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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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乌力吉雪山山脚下的坟地,葬的都是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
大家不算富裕,有些会给去世的亲人准备一副棺材,有些就直接下葬。且立有木碑、石碑的坟也很少,大多都靠在世的亲人记下安葬的地点,往后好来祭拜。
王家大郎的坟前也没有立碑,王兰带着苏清寒在坟地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位置。
还不过一年,王家大郎的坟上就堆满了干枯的杂草。
王兰让苏清寒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在坟前,自己则去把坟头上的杂草给清理干净。
王兰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很复杂。
她相公和儿子都还在世时,她们家也算村里比较有钱的人家。
家里养着几十头牛、几十头羊和无数鸡鸭,三个人同心协力,日子越过越好。
她还想着攒点钱能让一家人去镇上住,儿子再娶妻生子,其乐融融。
可后来她相公死后,儿子也慢慢染上了酒瘾,不仅不帮着干活,有时不给他钱买酒,他还会偷家里的鸡鸭去换酒钱。
很快,家里养的牲口因王兰一人无力照顾那么多,而陆陆续续卖出去,家里攒下的银子也被王大郎偷偷败完。
王家从还算不错的家境,一落千丈成为村里最穷的那几户。
王兰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便趁着对方醉晕过去之时,把人绑在家中,强行戒酒。
效果是很明显的,几日后她的儿子就渐渐清醒,不再是那副醉酒的浑噩模样。
看着儿子在变好,王兰也筹划起了他娶妻生子的事。
成亲当日,王大郎以今日是喜日为由,想要喝点吉利的喜酒,还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喝多,只是尝一下。
哪想王兰只是在灶台旁多待了一会儿,就没看住王大郎,让他喝醉酒摔到河沟里去了。
喜日变忌日,苏清寒成了全村人避之不及的丧门星。
只有王兰心中明白,王大郎的死怪不到苏清寒头上。
从王大郎嗜酒如命起,王兰就知道自己儿子总有一日会死在酒上。
只是苦了苏清寒了,头一天嫁进来,就要守活寡。
苏清寒人好脾气软,干活也利索,有她在,整个家居然慢慢开始变好。
王兰意志消沉几日,便又缓了过来,觉得家里就算只剩她们两个女子,也能立足。
她私心里把苏清寒当自己半个女儿,同苏清寒相依为命,一起活下去。
清理完坟头的枯草后,王兰点上三炷香,插在米饭上,坐在坟前,边烧着纸钱边说着话。
苏清寒就坐在她身后。
她知道对于苏清寒来说,她儿子就是个陌路人,便没有让苏清寒说什么。
只自顾自的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又待了一会儿,才开始同苏清寒一起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收拾东西时,苏清寒始终觉得有人在窥探着自己。
若有似无,把她从头扫到尾,激的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坐立难安。
她无数次环视周围,入目除了坟还是坟。
那怎么会有被视线黏住的感觉?
难道是……她又慢慢把视线放在王家大郎的坟上,越看越是心虚。
越看越觉得那坟下一刻就会裂开,王家大郎会从中坐起,用可能青黑、也可能灰白的眼眶盯住自己。
口中大喊着她不知廉耻,成夜往隔壁跑,同隔壁纠缠不清!
苏清寒心中不安,忍不住猜想,难道王家大郎真要被她气活了?
想到这种可能,苏清寒打了个寒颤,小脸发白,烈日炎炎之下竟然觉得冷气横生。她背坐得直了些,闭眼双手合十,紧张的开始在心中默念道:
‘万事皆因她而起,萧憬只是她认的义妹,一切都与萧憬无关。’
‘萧憬是个好人,她与萧憬二人相处皆是问心无愧,绝无半点私情。’
……
一句一句的默念,也是在一点一点告诫自己。
终于,苏清寒只觉自己心安许多。
她和萧憬本就没有什么,她为什么要心虚?
而且她心中本也不想和萧憬有什么,不能说两人的姐妹之情浓厚,就说她们有什么吧?
不是这个理!
苏清寒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只要她坚守本心,就算王大郎活过来了,她也问心无愧!
跟在王兰身后回家时,苏清寒果然觉得那道一直黏在她身上的视线消失了。
果然,王大郎也觉得她没错!-
萧憬最终还是没对那坟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一个早死之人,苏清寒也同这人不熟,完全不用担心她是否有余情未了。
况且就算这早死之人能诈尸活过来,她也照样能把人砍回去躺着。
更不用说其他了。
萧憬冷哼完,就跟在王兰与苏清寒身后往回走。
到黄沙镇后,借着往来百姓们的掩护,萧憬先她们二人一步来到镇口,搭乘上牛车,回上河村了。
临近午时,萧憬走向自家院子,看见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张花狗。
张花狗埋头踢着石子,听见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去,见是萧憬回来了,脸上扬起笑容,手举过头顶挥舞着。
“憬姐!你可算回来了!”她知道萧憬请她吃的绝不会是断头饭,便早早前来,想要试试对方的手艺。
哪想这来早了,还没人嘞。
“你这是打哪儿回来的?我差点以为你要请我喝西北风!”
张花狗已经不敢随意去揽萧憬的肩了,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话唠得不行。
萧憬打开院门,带着张花狗进院子,让对方坐。
自己则洗洗手,开始准备做午食。
昨日张花狗帮了她忙,倒是不好亏待对方。
萧憬拿着菜刀,把一大块牛肉按在菜板上,刀“哒哒哒”往下切,大小均匀的牛肉丝就出现在菜板上。
接着又是把蔬菜切成段。
看见她这么熟练的切东西,张花狗好奇,直接凑到萧憬面前,左右打量。
“你居然真会做饭?”她还以为萧憬会去镇上买点吃食,再买两坛酒,她们俩把酒言欢来着。
萧憬“嗯”了一声,把切好的牛肉丝放入盆中,加入酱油、姜水、糖、盐和一点面粉,开始抓拌均匀,让每一条牛肉丝都染上咸甜味。
抓拌均匀后,把牛肉丝放在一旁腌制,她又开始烧水煮面条。
见张花狗凑在她身旁,好奇心极重,萧憬就心安理得的把煮好的面条捞起,让张花狗去过凉水,再沥干。
而她自己重新把锅洗干净,烧干,加入油。
等油热到冒起白烟时,才把腌制好的牛肉丝放入锅中,呲啦一声响起!
吓得一旁的张花狗一蹦三尺高,有些震惊地看着那锅。
萧憬使锅铲使得虎虎生威,把牛肉炒熟后装在盘子中放在一旁备用,继续往锅里扔下一把姜丝和切段的蔬菜。
等姜丝炒出辣味,蔬菜也炒至变色后,她让张花狗把沥干的面给倒在锅里,又倒入刚炒好的牛肉。
面没有味道,需要再往锅中加上些许酱油和水。
灶膛中熊熊大火烧着,萧憬拿着锅铲在锅中快速翻炒,使每根面条都能均匀裹上酱汁。
面条颜色变成有些黑红的模样,黏糊糊的像是桃胶。
但随着萧憬不断翻炒,锅里水分被炒干,面条也带上了油香味儿。
是一锅红红绿绿的牛肉丝炒面。
面条劲道,肉嫩醇香,唏哩呼噜吃上一口,估计会满嘴流油。
带着香气的油烟往四周飘着,张花狗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还专门伸长脑袋去闻那油烟的味道。
香味很是浓郁的,她有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萧憬这姐妹儿能处!
居然用了那么大块牛肉!
她也挺久没吃牛肉,还怪馋的,这下终于能美滋滋大吃特吃了!
张花狗感动到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想去抱萧憬时!
只见萧憬拿出一个碗,往里面装了大半碗面,而剩下小半碗空隙,则用牛肉丝填满。
搞得锅里面的牛肉丝都没剩多少了!
啥意思???
张花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吃特吃”,变成“没吃”,一脸懵。
萧憬没功夫管张花狗是怎么想的,把独属于苏清寒的那份留出来后。
用两张帕子搭在锅边上,手隔着帕子把锅给提起来,放在专门用来吃东西的桌子上。
往张花狗手中塞了碗筷,道:“吃吧。”
其实锅中也还剩了不少牛肉丝,完全够她们两人吃。
但张花狗就是悲从中来,悲愤交加,化悲伤为食欲,胆子大到从萧憬筷子下抢肉吃。
萧憬倒是不在意。
吃过午食后,她打算把碗和盆里的生菜放入屋子内。
太阳太大,不能让它们再晒着了。
抱着两个盆往屋内走,那盆中翠绿茁壮的苗因为移动而摇头晃脑,很快就吸引了张花狗的注意。
“我刚就想问了,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可真好看。”
草原上虽然也会有大片绿色,但很少有像那盆中一样生机勃勃的绿,草原上的植物大部分都是半焉的。
“生菜,菜市里常卖的菜。”
萧憬搬着东西,随口答道,同时在脑海中看着今日系统给她的六个抽奖机会。
反正张花狗看不见,她直接六连抽。
盲盒开启,喷出礼花的特效几乎要把萧憬视线挡完。
她丝毫不受影响,把生菜放在屋内,又转身继续去搬院子里的生菜。
张花狗看的有趣,也想帮着她搬,萧憬便交代对方只要不碰到生菜苗,不把碗和盆打碎就行。
系统的奖励开了出来。
【温室大棚制作图纸x1】
【蚯蚓x10】
【龙骨水车制作图纸x1】
【新手种菜入门教程x1】
【蜜蜂x1】
【蝴蝶x1】
蚯蚓多多益善,即便她自己用不过来,放在草原上,假以时日,也可以把草原上的土壤变得肥沃松散。
且系统给的生物,生命力应该是很顽强的,之前那些蚯蚓就都没死,依旧在茁壮成长。
只不过,为何蜜蜂和蝴蝶都只有一只?
蜜蜂和蝴蝶可以成为传粉媒介,以后她种植更多的作物,就不用进行人工授粉了。
有用是有用,但加起来只有两只,就显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有用了。
接着是温室大棚与龙骨水车的制作图纸,看到这两样东西,萧憬倒是着实惊艳了一把。
现在天气炎热,温室大棚暂且用不上,但是她可以先搭建起来,成为为生菜遮风挡雨的普通大棚。
而龙骨水车的便利,则让她不用每日都去挑水来浇菜。且她拥有的土地越大、种菜越多,用龙骨水车就会越便利。
如此好运,让萧憬眉眼舒展,整个人都柔和许多。
不过制作龙骨水车的动静太大,还是在桑塔塔河上,恐怕村子里的人不会同意。
她现在也还用不上龙骨水车,还是先把大棚做出来再说。
至于那个新手种菜入门教程,萧憬现在已经不需要入门了,倒是可以当个睡前读物。
同张花狗把生菜全都搬入屋内阴凉处后,她又来到灶台旁,看着灶房后,篱笆旁,倒在地上放着的几根木头。
这里的木头每根都有两人那么高,一人那么粗,少说都是几十斤。
木头是怎么来的,她已经记不清了,许是原主阿娘还在的时候就有的。
这几根木头放的太久,有一部分已经和泥土嵌在一起,想要挖出来,估计有些困难。
且这几根木头已经黑了大半,是在腐烂的征兆。
他们这片地界没有太高大的树木,自然木材资源也很少。想要这种大根的木头,还得去黄沙镇碰运气,从木材商贩那里购买。
其价钱,那就不便宜了。
思来想去,萧憬还是决定先将就用这几根木头搭建大棚,等这一批的生菜长起来,售卖后,再把大棚搭建得更好。
正好张花狗一直赖在她这里不走,可以充当帮手。
她冲张花狗招招手,把人叫到自己身旁,“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同我一起把这几根木头抬到地里去。”
张花狗“害”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好的憬姐!”
“我会给你工钱。”知道对方把这事想简单了,但萧憬不是那种白占人便宜的人。
以往几次,都是对方来惹麻烦,她才不客气奴役对方。
现在,二人是点头之交,当然不可再那样。
她们站在灶房里,一人抬一边,齐心协力把木头从泥土中拔出来。
喘口气后,又抬着走向田旁边。
铁锅那么大的太阳挂在天上,晒的桑塔塔河的水不断蒸发,晒的吹来的风都是热的,晒的人快要融化。
来回七次,终于是把木头全部弄了出来。
张花狗没怎么干过农活,力气没有萧憬大,才抬第一根圆木时,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想动弹了。
但她想想萧憬的凶残程度,再加之自己已经答应了对方,想要反悔恐不那么容易。
原本一直很兴奋,脸上带着笑容的她,此刻笑不出来了,只能苦哈哈的跟着萧憬继续搬。
可惜两趟下来,她就累得动不了了。
搬七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搬完后,张花狗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休息着。
萧憬也有些喘,但还能坚持,她大刀阔斧地蹲在这几根木头旁,看似是在查看这些木头的状态,实际上是在脑海中对照着图纸,研究怎么搭建大棚。
正在她研究时,隔壁王家传来动静。
原来是王兰和苏清寒回来了。
萧憬不研究了,直接站起身,从钱袋子中摸出十文铜板。
递向张花狗。
十文是不低的价钱了。
不知为何,原本喘着粗气的张花狗不喘了,嘴巴呆愣愣张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萧憬手中那十枚铜板。
眼眶突然有些红。
很平常的一日,很平常的在接受萧憬的奴役,很平常的累到喘不过气。
可她却得到工钱了。
是真的有工钱。
还看着隔壁的萧憬,道:“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了。”
张花狗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由于情绪激动,她脸上的胎记看起来更加深红了些。
久久没去拿属于自己的工钱。
这还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获得钱呢。
竟然是这种感觉吗?
很累,累的身体快要散架,累的脑袋里在不断骂来骂去,但心中又是兴奋和迷茫。
这么大了,她居然第一次知道靠自己努力获得东西的感觉是这么好。
神清气爽。
手伸得久了,萧憬眼神艰难从苏清寒身上收回,看向张花狗。
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的张花狗。
萧憬:……?
突然对视上,张花狗的羞耻心爆了,赶忙边抹着脸上的眼泪,边抢过萧憬手中的铜板。
大声喊道:“谢谢憬姐的钱!等我赚更多的银子,我请憬姐去仙乐坊吃酒!”
仙乐坊,一个可以听曲的小倌馆。
内容太过离经叛道,隔壁王兰与苏清寒忍不住侧目,朝她们二人看来。
萧憬:……
作者有话要说:
萧憬:???
萧憬:我不是!我没有!!她乱说!!![裂开][裂开]
苏清寒【学萧憬语气、表情版】:呵-
原主和张花狗都没去过仙乐坊,张花狗只是太着急,胡言乱语、急赤白脸喊出来的。(她现在心态,还有点混混心态,才会说这些二流子话,而且按她的正常想法来,以为萧憬会喜欢男的,结果搞的萧憬要拼命解释啦!)-
谢谢宝儿们的评论、营养液、雷~[亲亲][亲亲]
第27章 正常更新+500营养液加更(嘿嘿,就是想给大家加更~)
把张花狗撵走后,萧憬打了一盆水进入房内,擦拭去自己脸上、颈间的汗珠,仔细把手洗净,又开始梳着头发。
她用的是一把早就断裂成两半的木梳,木梳在微微卷翘的发丝间滑过,凌乱的头发就又回归柔顺了。
隔壁,听到炸裂发言的王兰与苏清寒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王兰才冲萧憬院子的方向,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对苏清寒道:“以后遇见那没脸没皮的人,绕道走。”
按照苏清寒以往的性子,这时肯定会点头,冲王兰软声道:“阿娘我知晓了。”
可今日,苏清寒却不想再那样回答。
犹豫一会儿,她声音又轻又软道:“她也许不是那样的人。”
王兰:“你了解她?”
苏清寒磕巴了,有些慌乱地摇摇头,“没、没有,只是觉得她上次来找我们借东西也还了,兴许人品不坏。”
这倒是真的,王兰点头,算是肯定了萧憬人品还不算坏,但那只是当时,现在什么样还不清楚呢。
王兰不再谈论这个问题,转而对苏清寒说道:“今日你在家中休息,我去放牧。”
苏清寒是陪她去上坟的,忙来忙去一早晨,该给对方一些休息时间。
听到这话,苏清寒下意识看了眼隔壁,隔壁院中那道熟悉的身影不在。
她眼眸垂了一下,但很快便道:“好的阿娘。”
等王兰赶着牛羊去草原时,苏清寒又看了隔壁一眼,才垂着头回到屋内。
恐怕要晚上才能见到萧憬了。
苏清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以往每日晌午都和萧憬凑在一起,有时说说话,有时什么话都不说,都会觉得很惬意很轻松。
就像休息一样。
而现在真正让她休息,她却不那么觉得了-
萧憬打理好自己,去到灶台旁,把给苏清寒准备的牛肉丝炒面放入篮子中,拎着往草原上走去。
今日日子特殊,她拿不准苏清寒是悲伤还是平静,总要去看看才心安的。
只是萧憬才走出去几步,就看见赶着牛羊群,同样往草原去的王兰。
萧憬:。
她脚步顿住,能在这里见着王兰,也就说明苏清寒在家中。
萧憬立马转身朝回走着,越走越快,要不是怕篮子中的东西洒掉,她都要跑起来了。
来到王家院子外,没犹豫,翻过那矮矮的篱笆,顺利进到王家院子中。
这里没人,苏清寒许是在屋内。
两边房屋所处的方位都是一样的,萧憬靠近那土屋,没有直接进去,只是站在窗户旁,敲响了那扇窗。
“咚咚咚,咚咚咚。”
频率和以往苏清寒敲她的门是一样的,敲两声就停下。
静静等待回应。
屋内的苏清寒本已躺在床上,闭着眼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
听到这小小的敲窗声,脑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睁开迷蒙的双眼。
有声音?
熟悉的敲窗声让她心中浮现一个猜想,是萧憬吗?
可萧憬怎么会在她家院子里?
苏清寒犹豫着从床上坐起,怕只是自己迷糊时听错了,想了一下,她还是尝试着推开窗。
眼中带着探究与些许期待,透过窗户缝隙,朝外看去。
萧憬真的在外面!
困意消散,苏清寒被吓得眼睛瞪圆,手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没让自己惊呼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你快进来,别被其他人看见了!”
微小的声音从手心后传来。
光天化日下,要是被其他人看见萧憬在她家院子里,那她可就真解释不清楚了!
苏清寒把窗户推开了些,催促着萧憬赶紧躲进屋。
站在院中的萧憬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又看了眼神色焦急的苏清寒,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直接翻窗进入苏清寒所在的屋子。
许是苏清寒的屋子要小些,也许是屋内摆放的东西要多些,萧憬一进去,空间就变得逼仄无比。
仿佛随便动两下,二人就会撞在一起。
原本还靠在窗边的苏清寒,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立马噤声,朝床的另一边缩去。
是给萧憬留出位置,也是不想靠萧憬太近。
苏清寒的床横着贴在墙边,窗户在床尾的位置,同时床尾处还放了张梳妆台。衣柜放在正对窗户的那面墙边,再加上其他一些零碎的物件,把房间填得满满当当。
萧憬站定后,顺手关上窗户,看向缩在床头的苏清寒。
低声喊了一句,“苏姐姐。”
像浮游般的灰尘随着关窗带起的空气流动,旋转、流淌。
阳光从窗户缝隙中透过,在屋内留下规整却又斑斓的光晕。
现在是白日,即便关上窗户,屋子内也很亮堂。
只不过密闭的房间,似乎让人不由自主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这时,苏清寒才发觉只穿着中衣的自己,邀请萧憬进屋,是极为不妥的。
且,她的头上没有带青色方巾,头发也被半放下来,批在身后。
有点不雅。
她默默侧腿坐着,双手环住自己。
“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时间仿佛回到萧憬醒后,她第一次见对方的时候。
她也是如此紧张,也是如此想逃离。
“我给苏姐姐带了吃食。”
萧憬拎着篮子走向苏清寒。
她们就像在夜晚一样,坐在同一张床上,一人垂头默默吃着东西,一人看着。
时间流淌的速度很慢,萧憬靠苏清寒近了些,再近了些。
仿佛身上安装了磁铁似的,被不断吸引。
在吃东西的苏清寒,能感觉到那道身影把自己笼罩住,她又朝墙的方向挪动几分,都快贴墙上去了。
“你……别挤……”声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软绵绵的。
“嗯。”萧憬随意应了一声。
等苏清寒把东西吃完,才又开口道:“苏姐姐今日去了何处?”
为什么要这么问?
萧憬应该是知晓她去了哪里的呀?
苏清寒弱弱扫了萧憬一眼,不知该怎么说。
“去给、去给……上坟。”
面对萧憬,她似乎难以开口把那个死去的人叫做相公。
“那已经是个死人了对吧?”萧憬弯腰,身体朝苏清寒贴得更加近,声音也更加轻,带上了哄骗的意味,“你不喜欢他对吧?苏姐姐。”
“……”
苏清寒无法说出喜欢与不喜欢,怎么说都不对。
极为亲密的距离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谈论的内容也让她难以启齿。
虽知道有些小姐妹间也会谈论这种事,但苏清寒本能的觉得不应该是这种氛围的。
不应该是这种带着压迫感、带着威胁意味,仿佛她说错话,就会万劫不复的氛围。
不行,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心虚?
“萧憬。”苏清寒双手捏成拳,心里不断为自己打气,清澈的狐狸眸子瞪向这个为难自己的人,“你现在坐到床尾去。”
是难得的气势汹汹。
见苏清寒瞪自己,还凶巴巴的,萧憬眼神闪烁,心脏跳得飞快。
但,她还是很听苏清寒话的。
嘴唇若有似无翘了一下,坐到了床尾处。
屋内似乎没有那么逼仄了,苏清寒也终于可以大口喘息,像是活了过来。
果然,萧憬那里有那么可怕?
反而是自己一凶,她就听话了。
很乖的。
苏清寒缓了一会儿,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何形象,就扬起眉毛,瞪着萧憬,道:
“我喜不喜欢王大郎都与你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都是正经的,都是问心无愧的。”
“倒是你,你想和那人一起去仙乐坊?”
“为何要去?”
“你想要谈情说爱,大可以找良家男子,而不是去那种地方。”
说到谈情说爱,苏清寒顿了一下,脑海中思索后,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我可以为你说媒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年岁几何,我都可以为你去寻。”
“你二人成亲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萧憬:?
萧憬一下就被气笑了。
怒火顺着身体蔓延,很快让她整个心脏覆灭。
她不明白苏清寒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不相信自己不说,还要给自己说媒。
好,好得很!
眉毛杂毛乱飞,狼眸压得极低,有些掩盖不住里面的凶光,她不再乖乖坐在床尾,而是站起身逼近苏清寒。
像是猛兽扑食一般。
“你、你?”
苏清寒哪里能想到萧憬会突然发难,小脸都白了,直接被吓住,伸手就想推。
萧憬不容拒绝地抓住苏清寒的手腕,欺身压上,把她整个人逼来靠在墙上。
越是怒火中烧,声音就越是冷漠。
“你真的想替我说媒吗?”
“我的好姐姐?”
苏清寒被问懵了,不知为何萧憬会那么生气。
那么……凶。
“你放开我。”苏清寒声音软软的,散乱发丝紧贴在脸侧,有些狼狈,明明她才是那个姐姐,却被压制的无法动弹,“萧憬,你别、别动怒,先放开我。”
她整个人被压在墙上,背被硌的有些疼,手腕也好似被钢铁般的钳夹住,牙关打颤。
她很久没有这么怕过萧憬了。
比她被萧憬欺负时还害怕。
“我的好姐姐,你真的,想为我说媒吗?”
许是察觉到苏清寒的不适,萧憬手臂环住她的腰,把她拎了一下,以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被禁锢住。
只是,萧憬靠得更近了些,两人都快身子贴着身子,纠缠在一起了。
“我、我……”界限被侵丨犯,苏清寒脸红了,眼眶也红了,泪珠挂在羽睫上,脑袋朝旁边偏去,不敢同萧憬对视。
只能任由对方灼丨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暴露出的脖颈上。
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萧憬眉头搅在一起,一双狼眸中翻滚着现在就把手中的兔子拆吞入腹的想法。
但她知道她不能。
优秀的猎手需要知道如何捕捉更多的猎物,而优秀的植物学家也该知道在观察的过程中不破坏植物。
她放开了苏清寒。
只留下句阴森森的,“苏姐姐,我喜欢女子。”
“这可怎么办?”-
接下来几日,苏清寒都是躲着萧憬走的。
每日晌午也不再去两人常待的地方了,且只要一看见萧憬来找她,她就赶着牛羊离开。
而萧憬也不像上次那样,一定要强势地抓住她,让她去吃午食。
萧憬知道,这次需要给苏清寒缓过来的时间。
她不再去找苏清寒,而是专注做着自己的事。
大棚还没有搭建好,萧憬去了一趟黄沙镇,买了总共好几米的油纸、好几米长的布、各不相同钉子、几根竹竿等。
又买了些家中所缺的东西,才回到上河村。
顺便叫上张花狗,让她来帮忙搭建大棚。
搭建大棚首先要定桩,也就是确定好大棚的长宽,然后在相应的位置打下木桩。
需要注意的是,大棚的长宽要保持一致。
萧憬在田地里定好一处桩后,让张花狗走到四米远的位置,再定下另一个桩。
结果张花狗给定歪了。
要不是萧憬及时发现,她们可能会做出一个扭曲的大棚。
从那之后,萧憬每让张花狗干一个步骤,都会给张花狗解释这么做的原因。
张花狗悟性高,解释一遍她就理解了,而且再也不会出错。
是个极好的帮手。
定好桩后,两人合力把一根高大的圆木给立起来,放在定好桩的位置上,开始打桩。
打桩就有些困难了,想要把如此高重的木头打进地里,没有器械很难办到。
但她们也确实只能靠自己。
张花狗把自家的人字梯给搬了过来,让萧憬站在人字梯上,拿着锤子对准圆木顶端猛砸!
圆木有两个人那么高,正好砸一半到土地里,能保证整个大棚的稳固性。
而剩下一半在地面上,高度刚好够萧憬在大棚里穿梭。
萧憬顶着烈日咬牙挥动锄头,足足花费两刻钟才把一根圆木给打进土地里。
弄好后,她汗流浃背地坐在一旁休息,换张花狗去打下一根木头。
张花狗力气没她大,但有上次得到工钱的喜悦后,情绪高涨,挥动的每一锤都很用力。
在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活力。
两人花了一下午时间,才把四根木头全打进地里。
晚食,萧憬做了还算丰盛的一餐,又用沙棘果榨了汁,使得张花狗狼吞虎咽地吃着。
很是满足。
第二日清晨,萧憬查看了自己种在碗和盆里的生菜。
每一颗生菜的叶片,都茂盛到有碗口那么大,她扯下一片叶子。
掰断。
生菜汁水伴随着“咔嚓”一声朝外飞溅。
是很脆嫩新鲜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生菜断裂的伤口处开始分泌出白色乳汁,那就是生菜防虫的关键,也是所有菊科作物防虫的关键。
萧憬把所有生菜都采摘后,打算晚食时用来犒劳张花狗。
趁着天气还没有炎热起来,她又再次把羊粪肥翻堆,摸着羊粪肥有些干了,加入适量的水,使它们一直保持湿润。
接着再绕到房屋后,去查看鸡鸭粪的状态。
鸡鸭粪放在房屋后好几天没有管,早就晒干了。
它们是很有用的,萧憬很想赶紧把它们沤制成肥,给生菜加营养。
只是她家没有那么多容器,再来装鸡鸭粪了。
思索几息后,萧憬决定像牛粪肥那样,就在屋后露天沤制鸡鸭粪肥。
她拿着铲子开始铲土,不断把又干又硬的泥土给挖起来,用铲面敲碎。
把其中的石子挑出来扔掉,覆盖在鸡鸭粪上。
鸡鸭粪和泥土混合均匀后,还需要加入水,调节干湿比例,使鸡鸭粪和泥土呈现捏紧成团,松开又会散开的状态为最好。
干湿比例调节好,往上铺上一层干草、一层发黄开始腐烂的蔬菜叶、一层草木灰、一层泥土。
最后用干草彻底掩盖,就可以等鸡鸭粪自然腐熟、发酵了。
在发酵的过程中,这堆鸡鸭粪的温度会逐渐升高,其粪便里的虫卵会被烫死,虫也会跑出来。
以达到杀虫的效果。
彻底弄好,萧憬又累出满身的汗,连衣服都汗湿了。
午食只有她一个人吃,便不想弄的太复杂。
随意煮了面块,又把昨夜的剩菜盖在面上当浇头,就可以对付一顿。
吃完,张花狗也来了,两人继续制作大棚。
把买来的竹竿用钉子钉在圆木上,做成一个架子的形状,再把剩余的竹竿折成半弧形,钉在架子顶端。
这样,只用往架子顶端搭上一层白布、一层油纸。
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棚就做好了。
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可以不用搭白布和油纸。
太阳出来,还没有开始炙热的时候,可以只搭一层白布。
而午时太阳最盛的时候,把油纸也搭上,便能隔绝大半的阳光,让生菜不会被晒死。
两人直接忙活到太阳下山,才把整个大棚制作完成。
萧憬把自己身上仅剩的五十枚铜板,递给张花狗,当做她这两日的工钱。
得到工钱张花狗脸上出现笑容,也不觉得这几日辛苦了。
她美滋滋坐在矮凳上,等着萧憬给她做吃食。
要不是知道萧憬凶残,她说不定还会指挥萧憬给她炒完俩菜后,再给她拿二两银子。
萧憬来到灶台旁,把今日才采摘的脆嫩生菜放水中淘洗两遍。
她想保留生菜本身的味道,便只打算做一道白灼生菜,一道生菜拌牛肉。
白灼生菜的做法很简单。
只需要把生菜在烧开的水中烫一下,看见菜叶颜色变深,就可以捞出放在盘子中备用。
接着舀几勺酱油淋在生菜上,再放一点糖增加鲜味。
最后,把姜蒜切成碎末,洒在生菜上。
锅中热油,等油开始冒白烟时,正是油温合适的时候。
把整锅油淋在,洒有姜蒜碎末的生菜上,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姜蒜、酱油、糖的香味轻松就被炸出。
同时生菜也会变得更加脆嫩爽口。
这道菜做好,提前用酱汁腌制在一旁的牛肉也好了。
把牛肉放在锅中炒熟,同生菜凉拌在一起,微微带着辣味的生菜拌牛肉也大功告成。
萧憬一抬头,看见张花狗冲两道菜流着口水,即将大吃特吃的模样,突然觉得两道菜恐怕不够。
“……”
沉默一下后,她把最后一斤牛肉也全部拿了出来。
用三种不同的方法腌制起来。
第一种方法,就是她做菜常用的那种酱汁,只不过多加了花椒和胡椒粉。
第二种,则在这个基础上加了面粉和鸡蛋清,使牛肉的口感更加软糯黏稠,滑嫩有嚼劲。
第三种方法,则是在第一种方法的基础上,加了沙棘果酱和大量的糖,使口味变得酸甜清香,别有一番草原风味。
腌制是需要时间的,她把白灼生菜和生菜拌牛肉两道菜端上桌,让张花狗先吃。
张花狗在桌旁等着的时候,就被这两道菜引诱地流口水了。
现在终于可以开吃,反倒筷子在两道菜中来回晃动,一时之间不知该先吃哪一道菜了。
选来选去,她最终还是无法战胜牛肉的香味,选择了生菜拌牛肉。
夹满满一大筷子生菜和牛肉塞到嘴中,用力咀嚼着,眼神逐渐从累到呆滞变成闪闪发光。
冲萧憬竖起两只手的大拇指!
牛肉肉质细嫩,油脂丰沛,咬一口就是满满肉香
再加上那独属于生菜的清甜脆嫩,两者在她口中迸发出别样的美味。
是她没有吃到过的味道。
她还没来得及把口中的食物完全吞下去,就又夹了一筷子白灼生菜,塞到自己的口中。
白灼生菜是更加脆嫩咸鲜的口感。
这让张花狗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些生菜是如何从很小的一抹绿色,长得她一个巴掌都拿不完的茂盛模样。
她甚至感觉自己到了另一处地方。
那处地方物产丰富,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且每一株都大到像树一般。
她趴在那些蔬菜树上,咔嚓咔嚓地咬着,幸福到都有些晕饭了。
“天哪憬姐!你种的菜、做的饭太好吃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手艺?”
张花狗好吃到眼泪汪汪,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多吃萧憬做的饭。
萧憬也坐在一旁,夹了一筷子白灼生菜放在口中咀嚼。
其脆嫩的口感与甜嫩的味道,确实还不错。
基本快跟她上一世吃到的生菜口感,差不多了。
“是菜好吃,我才能做的好吃。”
她要是收获一堆苦涩干瘪的生菜,再怎么做也不可能好吃的。
“你种的菜确是一绝。”张花狗边狼吞虎咽,边摇头晃脑说道。
萧憬果然猜的没错,这两盘菜还不够张花狗塞牙缝的。
连一刻钟都没有撑到,两盘菜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过剩下的牛肉差不多腌制好了,萧憬带着张花狗坐在灶台后,挑了好几根笔直的木棍,洗净后教张花狗把牛肉串在木棍上,放入灶膛里炙烤。
烤肉张花狗倒不陌生,但基本只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上。
她已经可以肯定,萧憬做的烤肉会比她曾吃过的好吃上百倍。
但真正看到萧憬把烤好的肉,用生菜包裹着在放入嘴中时,她还是被如此吃法惊艳到了。
竟然还能这么吃吗?
她也赶忙把自己烤好的肉放在生菜中,塞入口中,腮帮子一下就被塞得鼓了起来就连咀嚼都有些困难了,
但她丝毫不在意!
用力咬了几下,就尝到了来自烤肉的炭火香,以及生菜的清爽感。
以往每次吃烤肉,都会被闷到想吐,这次居然直接被生菜的味道中和掉!
不是!萧憬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张花狗边囫囵爽吃着,边霸气对萧憬道:“憬姐,你还有多少生菜?我全都买了!!!”
她啪的一下从怀中掏出萧憬给她的五十枚铜板工钱,拍在萧憬面前。
萧憬:……
作者有话要说:
萧憬(郁闷):好想让苏姐姐也吃上[可怜][可怜]
苏清寒:她喜欢女子!我要替她同女子说媒吗!?-
终于更了,累鼠我了!
7.5号要上夹子,就是大家书架最上方,横着的那个榜单。
所以明天的更新会在晚上十一点,明天过后,更新应该都会在每天零点后,只有实在没码完,才会在晚上更新。
这章给大家发红包~
谢谢宝儿们~[亲亲][亲亲]-
推推我的新预收:《乡村兽医的冷淡妻子》
安檀穿来时,原主已经被嫁给一户牧民,成了那牧民的小媳妇儿。
那牧民似乎也不想娶她,面无表情看着她,冷淡道:“我会养你,但我们互不干涉。”
对此,安檀没什么想法。
她是一名乡村兽医,奔波在乡道间,救助各家各户养的牲畜,最后意外死亡。
穿越后,她依旧当着一名乡村兽医,村子里有母羊难产,她去救;村子里有獒犬中毒,她去救;村子里有牛蹄子受伤灌脓,她去救。
以往的她,即便累了困了生病了,也只能自己扛着。
无人在意。
可这次不同,秦宜鹤做到了养她的承诺,家里终于有人亮起一盏油灯,温着热乎饭等她了-
秦宜鹤性子冷,只爱同自己养的家畜家禽打交道。
被迫娶了妻后,她也并没有改变,对自己小妻子冷言冷语,完全不待见对方。
直至,她看见对方熬了一夜,救下难产的母羊后,又顶着眼下的青黑、血红的双眼,开始救她养的牛。
全神贯注,尽心尽力,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秦宜鹤难得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开始注视对方、开始认识对方、开始满心满眼全是对方-
安檀觉得能和秦宜鹤当好友,成为能让对方给自己留盏灯、留口饭的关系,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不是关系近到对方抱住自己,抚摸着自己的发丝,带着眷恋低喃道:“小檀,我们可以做真正的妻妻吗?”
安檀:?
她承认,秦宜鹤是貌美如花、美若天仙、风韵如画、万中无一,但……-
秦宜鹤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自己娶的妻子,怎么最后自己成妻子了?
第28章
一向不显山不露水,情绪稳定的萧憬都被张花狗无语到。
“钱不够。”
她总共种了七十棵生菜,除去间苗所损失的二十三颗外,其余全部存活。
再除去刚才用来做菜的两颗,还剩四十五颗生菜。
生菜一般卖十五文一斤,她的生菜大个,极为有分量,一颗就得卖十一二文左右。
张花狗给的铜板只能买四颗,买不了四十五颗。
张花狗“嘿嘿”笑了一下,也没有把铜板收回,“我先拿四颗,剩余的帮我留着,明日我拿钱来买。”
她说全买了也不算说笑,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但她今日是来干活的,也就没有带银子。
还需要回家取了之后再送来。
见张花狗真的想买,萧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说法。
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围坐在灶台旁,边穿着牛肉,边烤着。
牛肉被腌制过,每一口的味道都令人惊艳,再加上是用纯炭火烤制,连萧憬不知不觉间都吃了许多。
她有点想给苏清寒留一碗,只是……现在要去找对方吗?
萧憬转动木棍的手停顿,眼神看向冒着橙红火光的灶口。
脸一半被跳动的火光映得影影绰绰,一半藏在黑暗中。
情绪不明。
她想起看见苏清寒的第一眼。
对方从黑暗中走来,为自己带了小半块饼子,和一束花。
似乎是专门来拯救她的。
离得近了,借着微弱的光,她能看见苏清寒身上湿漉漉的,像是批着一层绸缎似的冷华,狼狈又纯洁。
青色衣衫黏在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柔弱可欺。
嫩黄色蒲公英被风吹得摇晃,被雨水打掉些许花瓣,变得残破。
花和人都颤颤巍巍发着抖,垂着脑袋,像是怕极了自己。
可即便这样,苏清寒也忍着害怕,来救自己。
即便这样,蒲公英也活了下来。
那花很美,苏清寒也很美。
灶口处发出“啪”一声,里面有柴爆开,点点带着火星的灰溅出。
萧憬回了神,手中翻转着快要烤焦的牛肉。
她不能去找苏清寒,她要等苏清寒自行表态。
但结果都不重要,即便是不能接受,她也不会让苏清寒逃脱-
第二日,萧憬把放在墙角的蚯蚓盆端了出来。
揭开压在上面的木板,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的土肉色蚯蚓呈现在她眼前。
每条都很长,盆子快装不下它们了。
看起来活得很是舒适。
萧憬戴上手套,直接把所有还未来得及钻入土壤的蚯蚓,给抓出来放在碗中。
粗略估计有二十来条。
接着又把表层的蚯蚓粪全部铲出,同样装进碗中,让碗里的蚯蚓先委屈一下。
盆里的蚯蚓变少后,萧憬把系统奖励的十条蚯蚓放进去,再放上几片有些腐烂的菜叶。加上一点点干草,就够蚯蚓们吃很久了。
又把蚯蚓盆放回墙角后,萧憬这才端着碗来到大棚旁。
大棚里的生菜已经发了芽,两片嫩绿的叶子舒展开,像扑闪的蝴蝶翅膀。
这些生菜倒是顽强,前几日搭建大棚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扰到它们。
萧憬蹲下身,抓了几条蚯蚓放在生菜苗旁边,等待一会儿后,就看见蚯蚓呈几字型蠕动。
它们乱跑着,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才开始头朝下,往土壤里钻。
见这几条蚯蚓还算配合,萧憬开始在菜地里穿梭,在各个地方都放上一些蚯蚓,以及一片快要腐烂的菜叶。
缓过来的蚯蚓们会自行找食物。
蚯蚓粪也被她洒在泥土上,给生菜增加营养。
只是这蚯蚓粪太少,只有几株生菜被照顾到。
从大棚里出来,萧憬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从云层后钻出半个身体。
天气就要炎热起来。
萧憬找出白布,搭在大棚顶端,先把生菜们笼罩起来。
使阳光的威力减弱。
同时在大棚左右两边留出通风口,不让热气堆积在大棚里。
正忙着,张花狗出现在篱笆外,喊着她的名字。
“憬姐!我来买生菜了!”
现在正是村子里的人出来干活的时候。
张花狗那么大声一吼,好几个从萧憬院子外经过,正打算走向草原的村民们纷纷侧目,看向她们。
满脸不可置信。
他们听见了什么?
居然有人要买萧蛮子种出来的生菜?
不对,萧蛮子居然真种出生菜了!?
他们经常从萧憬院子外经过,也是知道萧憬在种生菜的。
也时不时能看见,萧憬院子里有一大片绿色。
但他们听说萧憬种出来的生菜又小、叶子又打黄,吃起来苦涩干瘪。
一点都不好吃!
他们这地界的土壤不够好,任何一个人种菜,都只能种出这种结果。
所以听过几日萧憬种菜的乐子后,他们也不再管了。
可就这样的生菜也有人买?
从萧憬院子外路过的人不禁放慢步伐,侧头偷偷朝院子里看,想看那生菜到底长什么样。
可惜的是,院子中立起一个巨大的白色罩子,也没有其他绿色存在,让他们根本不知道萧憬种的生菜在哪里。
难不成是萧憬知晓自己种出来的东西不行,没种了?
可看到那个要买生菜的人是张花狗,他们又都释然了。
平日里这两个混混关系就好,说不定张花狗只是看在两人的情分上,才买萧憬的生菜。
要他们说萧憬做的可真不地道,那种干瘪又难吃的生菜,居然会卖给朋友。
几个村民摇摇头,正想收回视线离开。
就看见站在院子中的萧憬,朝灶台的方向走去,拎出一个背篓。
定睛看去,那背篓里居然是翠绿鲜嫩的生菜!
装得极满,顶端生菜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生菜???
村子里那几个人,眼珠子都瞪得快从眼眶中掉出来。
那生菜长得又大又饱满,形状不规整的、裙带模样的叶子一片叠一片,上面似乎还带着水珠。
新鲜到不行!
根本不像是斑秃草原上能出现的东西。
那真的是萧憬种出来的吗?
村民们根本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因为那样饱满的生菜,即便是黄沙镇上也买不到。
萧憬把一背篓生菜递给张花狗,并交代到让对方要把背篓给还回来。
“好的憬姐!”
张花狗先是从怀中摸出,早就数好的五串吊钱,后又拿出自己的黑蓝色钱袋子,从里面数出四十枚铜板。
全部递给萧憬。
“憬姐,这五串吊钱每串一百文,共计五百四十文,你数数可对?”
这可是她攒了许久的体己钱,要不是为了口吃的,才不会拿出来。
“无妨。”萧憬接过钱,没有数,眼神落在张花狗手中的黑蓝色钱袋子上。
那钱袋子简直跟她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布料,可能用的都是同一种。
萧憬的钱袋子是苏清寒给她的,她以为是苏清寒专门为她准备的。
现在看来却不是。
萧憬用眼神扫向那袋子,问道:“你这钱袋子是镇上买的?”
“憬姐你说这个?”张花狗扔了扔自己手里的钱袋子,里面叮叮咚咚响着,“不是,是我爹把自己的旧衣裁了,缝制的。”
“我哪能看上这种样式的荷包?这一看就是男子款式,我至少也要个上面绣花的。”
别看她成日一副吊儿郎当、不拘小节的模样,但她也喜欢好看的东西。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萧憬眉毛控制不住地皱在一起,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男?子?款?式?”
“是啊,我们同村十个男子,就有十个都穿的是这种颜色的衣服。
穿旧了后就用来改成其他物件,倒也不算浪费。”
男子款式……每家每户都有……不算浪费……
刺眼的太阳照的萧憬有些眩晕,她闭了闭眼,冲张花狗说了句,“回去吧。”
就边转身,边从自己怀里摸出苏清寒给的钱袋子。
这恐怕是用王大郎的衣服改的吧?
是苏清寒亲手改的?
萧憬脸色黑如锅底,手指紧紧攥住手中的东西,似乎能直接把那布做的钱袋子捏成齑粉。
她狠狠把丑陋的钱袋子扔在干草堆上,眼不见,心为静-
张花狗歪头,有些疑惑自己说错话了吗?
不然憬姐的脸色怎突然变差了?
她拎起背篓背在背上,正准备回家。
哪想一转身,就和几个同村几个男男女女对视上。
他们都盯着自己背后的背篓,眼神随着背篓的移动而移动。
一副恍惚出神的模样。
张花狗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想明白,他们是被自己身后那一大筐生菜给惊到了。
她昨日看见憬姐种的生菜,也是如此惊讶。
他们这里蔬菜很少,根本就种不活,镇子上的蔬菜都是从其他地方运输过来的。
且不说好东西,轮不轮的到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单说蔬菜在运输途中,就无法保存完好。
运到黄沙镇后,他们能买到的蔬菜,也是次等中的次等,就这样蔬菜的价格也不便宜呢。
她昨日能立马把憬姐的生菜买完,也是有这个原因。
要是被更多人发现憬姐种的生菜有这么好,恐怕都轮不上她了。
张花狗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让发丝挡住有胎记的左侧脸,同时右侧嘴角勾起,哼了一声,背着背篓往这群人中间走。
这群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下意识朝两边让开。
张花狗就这样神气的从他们中间走过,然后又走回来。
来回穿梭,乐此不疲。
甚至还把那满背篓好看的生菜往他们眼皮子下凑,非要让他们看个仔细、看个清楚,知道这生菜有多好才肯罢休!
她挺看不惯村子里这些人的。
当着她的面什么话都不敢说,但私底下惯会用些难听的外号来骂她。
小人作派。
连她这个混混都瞧不起!
在这群人的眼前晃够了,张花狗脑袋一抬,又哼了一声,才背着背篓往自己住的方向走去。
不出一早晨,萧憬种出生菜,张花狗买了萧憬生菜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一部分村民,有看见张花狗背着满背篓绿油油生菜,招摇过市。
心中是既震惊又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以往那个让人厌恶的、他们瞧不起的混混,如今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种出这么好的菜。
他们怎么就没有这种好运气?
明明他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生活,怎么就没有人家混混过得好?
还有些村民,既没有看见张花狗招摇过市,也没有从其他村民含糊的口吻中,听出萧憬种的生菜是何模样。
还以为萧憬种出来的,也是那种干巴巴的生菜。
他们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把萧憬嘲笑了个遍,笑她痴人说梦,竟然还想靠种菜来赚银子。
听到张花狗还买了萧憬种出来的菜,他们一边骂着萧憬连朋友都坑,一边笑话张花狗蠢。
但无一例外的,无论哪一拨村民,都嫉妒萧憬,嫉妒到眼睛发红。
他们也想赚这个银子!
他们也想有个那么蠢的朋友!-
张花狗的父亲张顺,正在草原上放牧。
他们家养的牛羊多,通常要走很多地方才能把牛儿羊儿喂饱。
幸好他养了只獒犬,帮着看顾牛羊群。
否则决计是忙不过来的。
临近午时,他找了处阴凉的地方躲太阳。
獒犬就趴在他的脚边,眼神时时刻刻盯着牛羊群,让他能有松口气的时间。
看到自己脚边乖顺的敖犬,他就不禁想到自己的女儿。
他女儿长得高,虽不算太壮,但已经比大部分人好很多了。
帮着他照看牛羊群,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可他这个女儿就是不争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村里的流氓小混混。
招猫逗狗,惹是生非。
张顺揉着自己的腰,叹口气,“哎。”
要是自己干不动了,又有谁来守着这些牛羊群?又有谁来养张花狗?
他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只觉得后半生无望。
远处有一位村民,朝张顺所在的地方走来,也想要在这里躲阴。
走近了看清树下的是张顺,立马说道:“诶!你女儿又败家了你不管?”
“听说她被萧憬坑了!花好几两银子,买了一背篓坏掉的生菜!”
“什么!?好几两银子!?”
坐在地上的张顺一下就跳了起来,满脸焦急神情恍惚。
张花狗哪有这么多钱?
莫不是偷家里钱了?
可他女儿混是混了点,断不会干这种偷钱的事啊!
张顺有些呆滞的把赶牛羊的鞭子,在自己手上缠了几圈,快步朝上河村的方向赶去。
而他身旁的獒犬,则尽职尽力开始把牛羊群往回赶。
张顺风风火火,一路上想了很多。
要是真让他发现自己女儿偷钱,他绝不轻饶!
“砰!”地推开家门。
他看见那个从没进过灶房的女儿,正站在灶台旁,脸上被灶灰糊得乱七八糟,锅里面冒着翻腾的白烟。
似乎在煮着什么?
“爹你怎么回来了?”张花狗一边打招呼,一边一筷子从锅中夹起大片生菜。
这个生菜就是白水煮也好吃呀,张花狗口水哗啦啦流着。
张顺的鞭子也哗啦啦响着。
作者有话要说:
张花狗(大惊):嘛玩意儿???-
来噜来噜,这么迟更新还挺惶恐的,下一章更新在零点过几分~
大家多多投营养液,马上要一千啦[可怜][可怜]求求了[可怜][可怜]
第29章 正常更新+营养液1000更新+想给大家更新,嘿嘿~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只獒犬身形矫健、疾步如风。
它冲到张家的羊圈旁,脑袋歪着,用嘴把羊圈门上的木头插销给拔了出来。
脚扒拉开羊圈门后,它又跑到羊群后,左右来回跑动,把羊群赶回羊圈。
赶完羊,它站在门旁,亮黄色眼珠子威严地看着那群乱糟糟的羊,似乎在确认是否所有羊都乖乖回到圈里。
确认完毕,它用嘴“咔哒”一下把插销插上。
聪明且一丝不苟。
接着,它又用同样的操作,把数量少点的牛儿赶回圈里。
锁好圈门后,它原地转了一圈,眼神看向屋子的方向,想看看主人还有没有指示。
突然,屋子那边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骂。
“张文竹!!!”
其咬牙切齿程度,把獒犬吓了一跳,两只前脚抬起,哒哒两声踩在地上,眼睛上方两个黄色圆点似的眉毛,一高一低抬着。
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
思索一会儿,它四只脚有节奏的跑起,哒哒哒的,有些像小马驹。
它可可爱爱地跑回家,趴在地上,怕被牵连到。
而张家院子里,张顺怒气冲冲喊完张花狗大名后,就快步走向她,伸手想去抓她。
张花狗:?
她一看自己爹这模样,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因为什么生气了,要找自己算账。
说不定又是村子里哪些人,乱说话了!
张花狗啪一下把筷子放灶台上,绕着灶台转圈,躲张顺。
口中大喊道:“你又信那些人,不信我了是不是?我这几日可安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花狗灵活地转来转去,张顺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气的张顺拿起那放在灶台上的生菜,语气有些发颤,既是恨铁不成钢,又是担忧自己孩子。
“你说你这生菜是哪里来的?都说了不让你同萧憬往来,你不听,是不是她逼你买的?”
“你说你是不是受她欺负了?我去找她去!”
他上次就觉得萧憬不是个善茬,把那两混混打得半死不活不说,还动刀了,还让自己的女儿也干了这么危险的事。
万一自己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他女儿只是品性差了点,人又不坏,从来不舞刀弄枪,也不偷东西。
怎么最近还变成这样了?
张顺越想心里面就越难受,眼眶都红了,垂头丧气坐在地上。
陷入自责。
张花狗见他爹不追她了,也停了下来,双手撑着灶台,呼吸还算平稳。
没好气道:“爹,你看看你手里的生菜,哪里是憬姐骗了我,分明是我占了憬姐大便宜!”
被人骗了还叫人憬姐,张顺抬手抹了把脸,累得不行的,拿着生菜往眼前凑。
倒要看看这烂生菜到底有什么好的,能把自己女儿骗得团团转……
……?
看清楚的瞬间,张顺脸上得痛心疾首刹那间消失不见。
只剩满眼震惊,满脸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
这还是他知晓的那个生菜吗?
别不是拿什么东西诓骗他的吧!?
他把生菜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着。
生菜水灵灵的,简直不像他们这个地界能出现的东西。
他甚至颤抖着手,又轻又慢地掰下一片生菜叶子,放在口中咀嚼。
入口便是甘甜的汁水,与生菜独特的清香味儿,淡雅宜人,直接让他心情舒缓,不再暴躁伤心。
生菜叶片上没有明显的根茎,吃惯了苦涩剌嗓子的野菜,张顺还是头一次享受到如此好下咽的东西。
用入口即化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这……?”他抬头,瞪大眼睛看向自己女儿,想要问什么,可脑海中乱糟糟的,一句话头都理不出来。
见自己爹这副模样,张花狗双臂抱在一起,脑袋仰天。
装起来了。
“是好东西吧?还不信我,只信那些人骗你的话。”
“我给你说啊,憬姐种菜可厉害了,这就是她种出来的生菜。
我可知道村里好些人种菜都种不活,种活了吃起来也同野菜没有分别。”
“要我说其他人就是嫉妒憬姐,他们给你说了什么?说我被骗了?”
“我不仅没被骗!还占大便宜了!”
“这一背篓生菜得有个四五十斤吧?憬姐只收了我五百九十文!”
要知道镇子上的次等生菜,也卖的是十五文,而萧憬的生菜这么新鲜,这么好吃,也才十五文。
可不是她赚了是什么!
可不是憬姐真好是什么!-
几日后的晌午,张顺赶着牛羊群专往人多的地方走,非要挤在人最多的一棵大树下乘凉。
其他人看见他来了,不让都没办法,早就被一屁股撞开不说,还不敢骂。
因为他们刚要张口,就被那小山般的獒犬龇牙咧嘴瞪着。
仿佛要是有个不愿意,就会被咬成碎片。
其他村民们有苦难言,只得纷纷朝四周让开,给给张顺留出一片空位。
有个村民扫了张顺几眼,心中很是不满,便故意在旁边问道:“那日看你着急忙慌回家,可真是张花狗偷你家银子去买生菜了?”
“怎么样?没亏多少吧?”
语气里完全没有担忧,全是幸灾乐祸,仿佛只要张顺说亏得多,他就能当场笑出声一样。
其他村民听见他这么问,纷纷侧目,有意无意打量着张顺,想知道张顺会怎么说。
哪想张顺轻飘飘扫他一眼,完全没有着急,反倒是把自己手中一直拎着的篮子,提到身前,慢悠悠打开。
慢悠悠道:“哎呀,那才多少银子啊?”
“那是我给文竹的体己钱,怎能说是偷的呢?我家文竹乖着呢,从不偷鸡摸狗,也不在背后乱嚼别人舌根。”
想看戏的村民们:“???”
说的谁?张花狗吗?张花狗乖???
还未等村民们反应过来,张顺又接着道:“你们看,这是文竹为我准备的白灼生菜,多文雅的名字,多香的味道啊。”
他把一盘白灼生菜从篮子里端出,如玉般脆嫩鲜亮的生菜映入众人眼帘。
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左晃一圈右晃一圈,生怕有人没看清这是什么东西,没闻清这是什么香味儿。
那得瑟模样,同张花狗如出一辙!
盘中绿油油的生菜,闪瞎了众人的眼,让大家眉头紧皱,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张顺那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生菜?
张顺平日不是节俭惯了?怎会花大价钱买这么好的东西?
还未等他们想明白,张顺就为他们解答了。
“哎呀,还是咱们家文竹交的朋友好呀,这么好的生菜都便宜卖给她了。”
“我们又不是那种专坑朋友的人,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
“我寻思着让大家都见一见,让大家都知晓萧憬的能力,说不定哪日要找她买生菜呢?
你们说对不对?”
“不过我前几日还听大家说,萧憬种的生菜不好,想来大家也看不上这样的生菜,不会吃的对吧?”
“那我可就不客气的在大家面前吃了,嘿嘿。”
说完,张顺当着所有人的面,用筷子夹起一片生菜,又在众人面眼前晃了一圈,才慢悠悠放到口中。
“嗯嗯!好吃!哇!可真好吃啊!简直不愧是萧憬种的啊!”
“我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吃到这么好的生菜?”
“原来是我有个好女儿~我女儿有个好朋友~”
他一边发出被好吃到不行的声音,一边竖起大拇指,把萧憬种的菜夸了又夸。
恨不得气死周围围观的村民。
这些人平日里就见不得他和他女儿好,经常说些挑拨离间的话。
现在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家女儿有多聪明,交的朋友有多真诚!
周围村民看着吃生菜,都能吃得大快朵颐的王顺,脸色不自觉变黑,想要骂什么却骂不出来。
想要炫耀点东西吧,又没什么可炫耀的。
只能眼睁睁看着王顺吃。
那生菜真有这么好吃?
不就是普通的生菜吗!怎么可能!?
他们在心中拼命安慰自己,却怎么也挡不住嘴巴里不断分泌的口水。
可恶,是真的好香啊!-
在村里人都震惊于萧憬种出生菜这件事时,萧憬本人正出神地看着自己只仅剩的五百九十枚铜板。
许是上一世常吃肉、蔬菜、水果,培养出来的习惯,这一世她也是肉和蔬菜不断,很快就把自己吃来只剩五百九十枚铜板了。
她也知道这里的肉和蔬菜贵,不可能再像上一世那样吃吃喝喝。
但她觉得自己每日要干这么多农活,要是肉和蔬菜供应不上的话,身体会出问题。
家里的肉早在上一次张花狗来的时候,就吃完了,这几日她一直都是用鸡蛋来做的配菜。
什么煎蛋汤、青菜炒鸡蛋、蛋炒饭等,几乎快把蛋和蔬菜全部吃光。
面粉和糙米还多,够她坚持个十日左右。
可没有肉,始终不是个办法。
又看了看这五百九十枚铜板,萧憬揉揉自己的眉心,把铜板全部放在枕头下,又开始忙忙碌碌起来。
她每日要做的事很多。
早晨趁着天气不热,要去挑水把生菜浇一遍,要确认所有生菜和羊粪肥的状态,还要去草原上摘果子、野菜,用来维持家里的蔬菜不被吃完。
晌午,天气燥热,她可以待在家里,先查看蚯蚓们的状态。
再把前段时日用来种生菜的盆和碗,搬到屋檐下。
这些盆和碗以前都是用来装食物的,但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也用不上那么多容器,所以全都拿来种了生菜。
现在生菜种到菜地里,这些碗和盆也用不上了。
把十来个碗和盆搬到屋檐下后,萧憬用小铲子把里面的泥土铲松了些。
几日没管它们,里面的土又开始变干发硬。
松好土壤后,她往里加了一些牛粪肥,用来改变土壤土质。
后又从屋子里拿出几个巴掌大的东西。
那是一块包裹在一起的布片,萧憬把布片打开后,里面是一些种子。
上次跟着苏清寒去坟地,她有在乌力吉雪山脚下发现一些特殊的植物。
那些植物高度约在十至二十厘米,很像路边的杂草,但那些都是萧憬上一世的珍惜植物。
有一株更是已经灭绝。
恐怕也只有在古代,才能发现它们的踪迹了。
正好这些植物的花刚落,是长出种子准备传播的时候。
萧憬把它们收集起来,带回来妥帖放好。
直至现在,才有时间把它们种入泥土中。
几个布包全被打开,都是形态各异的植物种子。
萧憬在泥土上挖了坑,按照它们习性的不同,深浅不一地种下。
系统弹出提示,说她多了十三天的生命。
正照顾着这些种子,院子外传来张花狗的声音。
她院子门没有关,张花狗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进来。
同她一起蹲在屋檐下。
张花狗似乎对她在做的事情很感兴趣,即便萧憬已不需要帮忙,张花狗还是每日都来,看她在做什么。
还让萧憬尽管使唤自己。
萧憬见她对种东西感兴趣,倒也没藏着掖着,开始给她讲着这是什么东西,喜欢什么样的气候、温度,该怎样种植。
张花狗在一旁听的直点头,心中疑惑萧憬为何会懂这么多?
后又想到萧憬的阿娘是大夫,常穿梭于附近几个村子,替大家诊治看病,懂得多也是应该的。
或许萧憬就是从她阿娘那儿学到的。
两人侍弄了一下午的花花草草,直至晚食时,张花狗才准备离开。
走之前张花狗用脚尴尬的在地上碾了两下,才开口道:“明日村子里有人要杀牛卖肉,价钱要比镇子上便宜些许,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同你一起去瞧瞧。”
她还记得前几日自己在憬姐家吃饭,憬姐把最后的肉都给她了。
现在想想,她当时也是脸皮厚,怎好在憬姐家连吃带拿的?
听到张花狗的话,站在灶台旁思考着要做什么晚食的萧憬抬头,看向对方。
这倒是个意外消息,不过正好。
她冲张花狗点了点头道:“好。”
目送张花狗离开,萧憬把两个削完皮的土豆切成丁。
抓了把米扔进锅里,加入清水和酱油后,把土豆丁也放入锅中,再打上一个蛋、扔一把菜叶进去。
便盖上锅盖,开始煮饭。
她一个人吃就不想做的太复杂,简简单单的焖饭便行。
等待饭好时,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隔壁院子中。
等待一会儿后,就看见苏清寒出现在院子外,正赶着牛羊往回走。
苏清寒身旁还有个女子,萧憬不熟悉那人是谁,只知道在桑塔塔河旁,那人曾挽过苏清寒的手臂。
苏清寒站定在院子门前,同那个女子告别,看着那女子离开,才推门走进院子。
扭头间,她与萧憬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上。
突然的对视,让两人都有些意外。
只不过不同的是,苏清寒下意识低头回避,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看向萧憬。
萧憬则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视线。
晴空碧蓝如洗,暖红的夕阳像火在燃烧一般绚丽无比。
苏清寒站在那一片红中,眸子很是通透明亮,似一颗被打磨圆润的水晶。
水晶珠子湿漉漉的,柔软地看着萧憬,其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她似乎有些委屈。
委屈萧憬为何要同她置气?
委屈萧憬为何不去找她了?
委屈两人还要如此僵持到什么时候?
她们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先开口。
就静静伫立在夕阳下,被两道篱笆围成的院子,仿佛成了她们之间的天堑。
让她们无法靠近,也无法好好交流。
那日同萧憬争吵后,苏清寒去找了唯一算是自己朋友的许望梅。
在边疆,女子也可以和女子在一起长相厮守。
许望梅嫁的人就是一位女子。
她让许望梅给自己讲了许多她和妻子间是如何相处的,讲了两位女子是如何在夜晚依靠对方,同对方说着悄悄话。
讲了在白日她们如何鼓励对方,同对方砥砺前行。
许望梅很爱她的妻子,相同的,她的妻子也很爱她。
苏清寒知晓了那一点一滴的小事当中,也蕴含着让许望梅一说起,便嘴角带着甜蜜的笑。
她们是很恩爱的一对妻妻。
苏清寒是真心羡慕和向往的。
她其实不排斥萧憬喜欢女子。
听见两位女子在一起也可以那么幸福,她心中安定下来,希望萧憬也能像许望梅和其妻子那般幸福。
希望萧憬能和她的妻子白头偕老。
不知怎的,苏清寒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有点难以捉摸不高兴的情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好一会儿,王兰叫她了。
苏清寒看着萧憬的眼眸颤了一下,像扑腾着翅膀的蝴蝶。
她收回视线,走到王兰身旁去帮忙。
幸好她愣在原地,同萧憬对视的时间不长,否则恐怕会被阿娘发现什么端倪。
看着苏清寒离开,萧憬眼神下意识追寻着她的背影,同那道背影移动着,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揭开煮好饭的锅盖。
扑面而来的香气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萧憬把手放在自己心脏处,手指有些紧绷,手背上手骨立起,青紫血管缠绕。
为什么要用那种委屈脆弱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的她心脏都有些疼了……-
第二日,张花狗先去杀牛的那家打探。
据说那家是为了给家里的独子办周岁宴,才打算杀一头牛,添添喜气。
杀牛的郑屠要临近午时才有空。
牛杀了,主人家把自己要吃的牛肉留下来,剩下的就都可以卖给村子里的人。
等差不多到午时,张花狗冲到萧憬院子外,大声道:“憬姐!走去买肉了!”
萧憬应了一声,拿上铜板,跟着张花狗离开。
隔壁院中只有王兰在,张花狗那么大的声音,早就传到了她耳朵里。
她自是知晓村子里有人要杀牛卖肉,本来她是没什么想法的,但听到张花狗的喊声,又看见她们要去买肉。
王兰心中一动,也打算去买点牛肉。
她们家一年到头来都吃不上几回肉,上一次吃肉还是萧憬给的兔肉。
那兔肉用来祭奠完她儿子,就被她带回家,同苏清寒一起吃了。
苏清寒那么瘦弱的身板,每日又要干那么多农活,怎么样也得补一补的。
如此想着,王兰从自己藕粉色绣着几朵兰花的荷包中,数出二十枚铜板。
这荷包还是她未出嫁前自己做的,如今也有二十余载了。
村中现杀现卖的牛肉,要比镇子上便宜一些,怎么都不会超过二十文。
她只打算买一斤,这些钱足够。
拿着钱,王兰也走出院子,远远跟在张花狗和萧憬身后。
杀牛那一家院外,早就围满了村民。
大家都想来捡个便宜勒。
而主人家院子中,正有几个打着赤膊的青壮年站在牛旁。
郑屠在卖力地磨着刀,那几个青壮年就互相对视一眼,把牛的脑袋绑在三角形的木桩架子上,手里紧紧扯住绳子。
让牛不得动弹。
以防牛在挣扎的过程中,伤到周围的人。
他们的师傅是个经验老道的屠夫,通常一击就会把牛的脊椎敲断,让牛不得动弹。
郑屠把牛的血放干净后,开始询问着周围的人群要哪些部分,他好做切割。
牛每个部分的价钱都不一样,下水最便宜,肉最贵。
村民们围在篱笆外,手指着牛,闹哄哄地说着要这块要那块。
郑屠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让大半的村民都顺利拿到想要的部分。
轮到萧憬和张花狗,萧憬要了六斤牛肉,刚好把九十文给花完。
张花狗要的少些,只要了三斤。
她不是专门来买肉的,只是陪着萧憬来而已。
两人买好后,站在她们的身后的王兰上前,说自己要一斤。
主人家把郑屠切好的一斤牛肉包起来,但在递给王兰的时候却道:“二十文。”
王兰脸色变了,很不高兴地看着那人,“卖与他人是十五文,怎卖与我就是二十文?”
那人说得理所当然,“今日我家里办喜事,你这个家里有克夫寡妇的人来,算怎么回事?我还没说你把我们家喜气全给冲没了勒!”
这话一出,本来还热热闹闹围着想买肉的人群,都朝旁边让了一下,尽量离王兰远一些。
只有几个妇人没有动,她们有些看不过同样身为妇人的王兰被刁难,但也无法上前帮忙。
王兰被这种不要脸的话给气到,皱着眉道:“你如此不积口德,你孙子也缺德。”
“你这人!快走走开走开,我不卖你了。”
那主人家没好气地挥挥手,像是挥苍蝇般。
本想离开的萧憬,突然又转身走了回来。
走到最前方,对着那卖肉的人道:“再给我切十斤肉,一斤一斤分开装,你切,我出二十五文一斤。”
刚才还愤怒着和王兰对峙的主人家,明显一愣,犹犹豫豫道:“我哪会切啊,你要买我让让郑屠夫切。”
萧憬:“三十文。”
主人家还是很犹豫,且不说他根本不会庖丁解牛,单说今日他家有喜,他就不应该碰血腥。
萧憬:“三十五文。”
三十五文!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价钱了!他赚疯了啊!
见那主人家,已经快要心动的模样。
萧憬又道:“四十文。”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有些震惊的看向萧憬,包括张花狗。
这已经是猪肉的价钱了。
有这钱去买猪肉不行吗?为什么非要买牛肉?
张花狗在一旁也是急忙想要劝阻,不想让憬姐当冤大头被坑。
她想不明白,明明刚才她们都已经要走了,怎么这会儿憬姐又扭头回来了???
看见张花狗在劝萧憬不要花这么多钱买牛肉,那主人家一下也着急起来了。
那可是四十文一斤啊!十斤他总共能得到四百文,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要是萧憬真被劝住不买了,那他不就亏大发了!?
他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道:“好好好!我给你切我给你切!”
他从郑屠手中接过屠刀,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刀朝前伸着,脑袋拼命朝后仰。
离牛肉近了,他闻到了一股比之前还浓重的血腥味。
难闻的要死。
在刀碰到那红白相间的肉时,他喉咙一阵抽动,坚持两息没坚持住,扭头哇一声就吐了出来。
恶心的周围人,捂着口鼻朝后退开。
吐完后,那人脸色已经苍白了。
从牛尸体上切下肉来,和在肉摊上买肉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人扭头看向萧憬,想要说自己不卖了,但看着萧憬勾唇,对他轻声道:“四十文。”
他又一下稳住心神,还是咬牙想把这个钱挣了。
他紧闭着双眼,把刀按向那牛肉,刀很锋利,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阻力,就把牛肉切开了。
忍着恶心与害怕,忙乱的把十斤牛肉一斤一斤分开切好、包好,递给萧憬时。
却只换来萧憬轻飘飘一句,“我不买你的了。”
主人家一愣。
周围一片哗然。
好一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萧憬是在故意整人!
那话简直同主人家对王兰说的一模一样!
主人家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涨红,对着萧憬怒目而视,看样子是想冲出来打她!
可萧憬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想找麻烦,我随时奉陪。”
不就是当泼皮无赖吗?
她熟得很!
“走吧。”萧憬转身看向身后的王兰,“王婶子,我把我的肉给你。”
接着又朝张花狗抬抬下巴,示意跟上。
三人一路沉默着,走出人群、走向回家的方向。
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张花狗才颇为兴奋道:“憬姐!你好潇洒!居然把那人耍的团团转!”
“那人也怪恶心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欺负人,还是憬姐你有想法,一招就把他给制住了!”
“王婶子你别担心,我们俩混混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你绝对不会受影响。”
听到这话,王兰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刚才的事多谢了。”
“无妨。”萧憬看向王兰,“王婶子,等会儿我回到家中找个容器,装一斤肉给你。”
王兰想拒绝,但对上萧憬黑沉沉的眼眸,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人才刚帮过自己,自己再拂她面子恐是不好。
三人并行着走到张花狗家,张花狗冲萧憬挥了挥手,又冲王兰道:“我回去了,王婶子。”
剩下一段路,王兰和萧憬谁也没说话。
她比萧憬矮很多,走路的步伐也不一样。
可王兰突然发现,萧憬在配合着她的步伐走着。
照顾她这个长辈。
王兰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对萧憬有偏见,明明人品败坏的是那群人,根本就不是萧憬。
萧憬回到家中,找出一个盘子,估摸着切了有一斤多的肉装到盘子中,再送到隔壁王家。
王兰接过肉又道了一句谢,把手中二十文铜板递了过去。
这二十文钱给萧憬,也比给刚才那人要让她舒心的多。
但萧憬没有收她的钱,又道了句无妨,就转身离开了。
“诶……”王兰想喊住她
但看见她走那么快,只好叹口气回到自己家中。
傍晚。
苏清寒回到家中,有些奇怪家里怎多了一块肉?
王兰冲她道:“晚食我们吃牛肉,你来切丁。”
苏清寒点点头,洗完手后就站在王兰身旁,把牛肉放在菜板上,切成丁状。
而王兰则在揉着面团。
她们家里一般都是吃煮的汤或者糊糊,这次吃牛肉也不例外,把面块、野菜和牛肉一锅炖煮。
将就着吃。
一起做菜间,王兰把今日的事同苏清寒讲了一遍。
还特别道:“萧憬的品性果然是极好的,之前是我有偏见了。”
骤然间听到萧憬的名字,苏清寒拿刀的手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切着牛肉。
讷讷着附和:“嗯”
等她切完牛肉,王兰又道:“那里我准备了一些鸡蛋,你给萧憬拎过去吧。”
苏清寒顺着王兰的视线,朝放在灶台上的篮子看去。
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一篮子鸡蛋,是为萧憬准备的。
苏清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拗不过自己想见萧憬的心,拎着篮子,步伐极小的朝隔壁院子走去。
萧憬就在院中灶台旁做着晚食,一眼就看见苏清寒拿着什么东西朝自己走来。
她放下手中的刀,走到院子门前,提前为苏清寒打开了门。
两人再次对视上,只一日未见,便像隔了天长地久般。
视线都有些黏在一起了。
这种感觉让苏清寒有些不自在,磕磕巴巴道:“这是专门谢你的,还请你收下。”
“苏姐姐。”
萧憬喊了一声。
其中好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嗯。”苏清寒轻应了一声。
旁边有王兰看着,两人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办法说。
萧憬接过苏清寒手中的篮子,两人的手有一瞬间的交叠,可她却克制着没有触碰。
东西收了后,苏清寒也没法再待了。
她朝后退了一步,才缓慢转身,朝回走着。
看着那背影,萧憬的心怦怦直跳,有些忍受不了了。
她身体有一双手,快要把她撕碎。
夜晚,萧憬在床上翻来覆去。
好不容易等到子时,她猛地翻身坐起,连跨两个篱笆,出现在苏清寒的窗户外。
“咚咚咚,咚咚咚。”
心照不宣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萧憬:夜袭寡妇屋~
苏清寒:!!!-
哇哦八千~我好厉害~
这章给大家发红包~-
谢谢宝子们!晚安宝子们!
第30章 正常更新+作收两百更新!(哈哈虽然少少的,但还是想加更!)
深蓝色天空上,弯月撒下清冷又柔和的光芒,为大地批上一层如雪一般的轻纱。
几颗星子斜斜点缀在它周围,月明星稀。
随着夜色深重,虫鸣也渐渐消失,只剩下无尽的寂寥。
冷白的月光透过窗户在苏清寒身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她睡得有些不安稳,面朝墙壁,身体蜷缩。
纤长如鸦羽般的睫毛在轻轻抖动,眼皮下的眼珠子晃来晃去,嘴唇抿得直直的,有些往下撇。
被月光笼罩的半张小脸,看起来有些冷白脆弱。
忽然,熟睡的苏清寒惊醒,睁开的眼眸中还染着困倦,愣愣地看向墙壁。
她好像梦见她和萧憬从那次争吵后,就再也没说过话,直至两人垂垂老矣。
可萧憬是她第一个好友,是她妹妹。
是她觉得重要之人啊。
苏清寒从床上坐起,环抱着双腿,头轻轻挨在窗户边,乌黑长发把她整个背都遮住。
好友间出现争执,总要有一个人先主动的,她明日就去找萧憬吧。
况且确实是她想错了,萧憬不喜欢男子,更不会去仙乐馆那种地方。
清冷如银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平添一分忧愁。
正在出神之际,窗户微微震动,敲窗声传到她耳朵里。
“咚咚咚,咚咚咚。”
明明声音很小,在黑夜中都听不真切,但苏清寒却觉得那声音,把自己的心都震得飞速跳动起来。
她一下从倚靠着窗户的姿势,变成跪坐在床上,看着那两扇木头做的窗户。
嘴巴微张,聪明的狐狸眼眸,被她睁成圆圆呆呆的模样。
已经分不清自己心里是惊慌多一些,还是喜悦多一些了。
苏清寒快速把窗上的插销拔开,雪白指尖用力推开窗户。
清冷的月光同萧憬炙热的眼神一起,落在她身上。
两人瞬间对视上。
河倾月落,天地颠倒。
苏清寒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否则心口处为何会无比悸动?
她甚至觉得自己耳边嗡鸣,脸色涨红,整个人轻飘飘的,已经快找不回自身的感觉了。
她呆呆跪在床上,身体伏趴在窗沿处,脑袋仰起,身上只有一件雪白的中衣。
如瀑布般的黑发垂在身后,纯洁的像一只垂着耳朵的白兔。
“苏姐姐。”
安静的夜色中,萧憬声音压得很低,却又是那么清晰。
让苏清寒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梦境。
萧憬抬手朝苏清寒伸去,苏清寒本能地缩了一下身体,却没有逃脱。
手落在她的脸旁,为她撩起落在脸旁的发丝,抚到耳后。
大片洁白细腻的肌肤露出。
萧憬指尖若有似无滑过,只觉得像是触碰到一片光滑的绸缎,或一片柔软的奶油。
很滑很嫩。
她不敢在苏清寒脸上停留过久,怕苏清寒察觉出她的心思,也怕苏清寒就此开始躲避她。
两人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相处了,心中激动,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清寒漂亮的眼睛颤了一下,率先移开视线。
“先进来吧。”
她身子朝旁边让开,为萧憬留出足够进屋子的空位。
夜晚翻窗和白日翻窗的感觉很不一样。
在夜色的笼罩中,萧憬总觉得自己像个登徒子、采花贼。
是来干坏事的。
隐秘的刺激感让她大脑不自觉活跃起来,五感放大。
手指触碰到粗糙的窗沿、手臂上的肌肉与筋骨发力、身体矫捷地翻跃、屋子内浮动的暗香、柔软的发丝划过手背、微凉的空气激起的鸡皮疙瘩。
以及苏清寒脸颊泛红,湿漉漉看着自己的眼神。
一切的一切都让萧憬兴奋、激动、上瘾。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入侵了苏清寒的私人领地,清晰地感觉到在苏清寒心里她的与众不同。
而苏清寒却毫无所觉,这么轻易的信任了她。
好可爱。
“你坐吧。”有夜色的掩盖,苏清寒也没那么在意自己是否是穿着整齐规矩。
她把床理了一下,让萧憬坐在床边。
自己则依旧是跪坐的姿态,乖乖的。
“苏姐姐。”萧憬又喊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地问道:“苏姐姐可想我了?”
她靠苏清寒有些近,根本就没有避嫌一说。
“……”
苏清寒眼神震惊地看着她,身体朝后仰了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是有点想萧憬,但只是想和萧憬坐在一起,吹着微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享受一日中,唯一的悠闲。
可这问题从萧憬口中问出来,总是显得那么奇怪,那么容易让人想多。
苏清寒无视萧憬的问题,反倒咽咽口水有些郑重地说道:“你喜欢女子也是正常的。”
“古往今来,早就有女子喜欢女子的先例,我们这里也允许女子和女子成亲,所以不要太过担忧。”
“你品性好,又能种好大家都种不好的菜,会有很多女子喜欢你的。”
“我也不会对你带有偏见,我们依旧像以前那样相处。”
“我会认真待你的。”
我会认真待你的。
好像表白啊。
萧憬蓝色眼眸像雪山中一汪清澈冷泉,一颗小石子投在冷泉中,让终年古井无波的泉,产生荡漾的波纹。
眼眸微微颤动,眉眼舒展,连眉毛上的杂毛都柔软地垂了下去,嘴角有压不住地笑意。
今夜的惊喜给的够多了,她甚是满意。
“嗯,我也想苏姐姐。”萧憬注视着苏清寒,应了一声。
“……”苏清寒懵掉,觉得萧憬说的话很让人脸红。
什么叫也想?谁想了?
她根本就没有想!
苏清寒瞪了萧憬一眼,又偏过头去,打算不理她一会儿。
看着如此苏清寒,萧憬又笑了一下。
手指抬起,轻轻点在她脸颊之上,软软的脸颊立马朝里凹陷,配上对方有些生气的模样。
很乖。
“我可以同你待久一些吗?”萧憬问道。
好吧,苏清寒打算等会儿再不理萧憬。
而现在,她点点头,同意了。
她又朝墙壁的方向移了一下,给萧憬留出足够多的位置。
两人开始讲着小话。
“是我误会你了,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好人,不会去仙乐馆的,抱歉。”
有错就要道歉,苏清寒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相反她更在意萧憬的感受。
怕萧憬受委屈了。
“但张文竹要去,你也不能跟她去。”
萧憬含笑:“不会的。张文竹也不会去。”
“今日多谢你帮我阿娘,也多谢你不嫌弃我,愿意和我交好。”
因着她克夫的名声,连王兰在村子里也不太受待见,时不时还会被刁难。
极不好过。
今日要不是萧憬,恐怕她阿娘会很难受。
“嗯。”萧憬轻轻应了一声,“也多谢你救了我。”
接着,苏清寒又问了些关于生菜的问题。
整个村子都知道萧憬生菜种得好,连苏清寒也不例外。
她很好奇萧憬到底种成什么样,才能让全村都在谈论?
夜色越来越深,萧憬声音如醇香的酒一般,有些低,慢慢给苏清寒说着那些生菜的模样。
像讲故事一般,听的苏清寒昏昏欲睡。
但还是强撑着在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后来,萧憬也问了苏清寒,那个和她走得近的女子是谁?
苏清寒一一回答,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屋子内的声音渐渐安静下去,只剩下两道清浅的呼吸声-
天边渐渐冒出鱼肚白时,那只该死的公鸡扯着嗓子打起鸣来。
靠坐在床边的萧憬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有血丝,眼下青黑。
她一整晚没有熟睡,就那样静静地守着苏清寒。
但很显然,她没有注意到时间,待得过于久了些。
而躺在她身旁,几乎快缩进她怀里的苏清寒,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还带着水汪汪的迷茫。
当她看清坐在自己床边的人是谁后,她猛地瞪大眼睛,有些想不明白萧憬为何会在自己床上?
不对,昨夜是她留下的萧憬。
也没有在床上,萧憬只是坐在床边而已。
她们这里昼夜温差大,夜深寒气重,萧憬身上连条被子都没有。
被子全被她裹着了!
苏清寒坐起身,想把身上的被子盖在萧憬身上。
却被却被萧憬拦了一下,沙哑的嗓音道:“不用,我得走了。”
她揉揉自己眉心,已经听到对面屋子内,王兰在走动的声音了。
走了?
听到这话,迟来的羞耻感才把苏清寒淹没。
她居然和萧憬在一间屋子内待了一夜吗?
甚至她还睡着了,紧紧贴着对方。
她有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她没有占萧憬便宜吧?
苏清寒侧坐在床上,咬住自己的下唇,脸上有些茫然和悔意。
她不应该这样的,萧憬会不会觉得她轻浮?
两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待了一夜,对她的名声不好,对萧憬的名声也不好。
萧憬以后可是要娶妻的!
她实在是太不知羞了!
苏清寒很想捂住自己的脸,让自己躲藏起来不要面对这些。
可是不行,萧憬还在她屋子里,她要想办法让萧憬不被发现!
早起的迷糊早就消失不见,心中只剩紧张。
眼神朝屋子四周扫了一遍后,苏清寒小声道:“你先去柜子里躲起来?”
可这样也不行啊,阿娘几乎整日待在家里,萧憬根本找不到机会离开。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让萧憬在这里躲一整日吗?
“无事苏姐姐,我这就离去。”
见苏清寒慌到脸色都有些发白,萧憬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站起身,准备趁王兰还没有走到院子中时,翻窗离去。
萧憬站在窗户边,冲苏清寒点头后,矫健地翻了出去,落在王家院子里。
她来不及走正门,且即便想走正门也容易被王兰发现。
萧憬朝有灶房的左侧看去,打算直接翻过这边的篱笆出去,然后走屋子背后的小路回去。
她动作得快点了,不仅屋子内的王兰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再拖一会儿,院子外就会出现来来回回的村民。
那样就真的别想走了。
她贴着墙,快步朝左侧篱笆走去。
可墙角放着的一些矮凳、农具,让她速度怎么都快不起来,还要分心去小心跨过这些东西。
屋子内苏清寒见萧憬翻窗出去后,她也赶忙下床,来不及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就走出屋子。
正好同另一间屋子里出来的王兰碰上。
王兰见苏清寒头发凌乱,没有穿外衣就冲了出来,有些讶异,“这是怎了?怎如此慌乱。”
苏清寒咽咽口水,双手搅在一起,大脑内乱如浆糊。
太奇怪了,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她却生出一股偷情的羞耻感,甚至还要拖住阿娘,让萧憬赶紧跑。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苏清寒心神不宁道:“阿娘……额……我、我被梦魇住了……好吓人……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醒不过来了。”
听见苏清寒这么说,王兰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苏清寒遇见了什么事。
原来只是梦。
“没事,你现在已经醒了,别担心。”
她走到苏清寒身旁,拍拍苏清寒的手臂,推着她转身回到屋子里,“快去收拾吧,等会儿我给你做糖水,喝了你就不怕了。”
说完,王兰转身想走到院子中去。
苏清寒脸上有些慌乱,她不知萧憬成功走掉了没,哪能让王兰走到院子中去呀?
“阿娘!”她突然喊了一声,然后抱住想要转身的王兰,不让她动弹。
王兰:“……”
两人相处有一年多了,一般都只说些重要的事,也很少接触。
哪有像现在一样拥抱的时候?
王兰眼中出现意外的神色,内敛的她有些不自在,但想到苏清寒才做了噩梦,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
她没有推开苏清寒,任由对方抱着。
反正她们也没有什么着急要做的事,抱会儿就抱会儿吧。
王兰犹豫着把手放在苏清寒的背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口中还在安慰着,“别怕,没事了。”
语气放轻,是难得的柔软。
苏清寒也是头一次对一个长辈这么亲近。
身体抱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僵硬,但感受到王兰怀中的温暖,再加上对方轻柔的动作、关心的话语。
仿佛自己真是她女儿一样。
苏清寒怔愣,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结结实实抱着王兰,倚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个认真有主见的妇人,居然这么瘦弱吗?
比她矮些好像也比她瘦些,只有一把骨头,头发上也花白了。
苏清寒感受到每日的操劳在王兰身上留下的痕迹,抱得更为紧了些。
就在两人安安静静抱着时,院中突然传来什么声音,哗啦一下。
两个人都回过神来,王兰推开苏清寒。皱起眉,口中道:“有声音?”
她朝院子中走去,苏清寒跟在她身后,还想要拦她。
但王兰有点担忧怕是有人来偷东西,所以速度极快的走到院中,去查看。
两人走出屋子,眼神往院中粗略一扫,只看见一个买菜用的手提篮,在地上慢悠悠地转圈。
院中一个人都没有。
苏清寒松了口气,看来萧憬已经成功离开了。
“可能是风吹的吧?”她走上前去把那个篮子往墙边推了一下。
王兰眉头依旧皱着,眼神又把整个院子扫了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最后她也只得点点头。同意了苏清寒的说法。
而在王家房子的侧墙旁,萧憬贴在这里,努力藏匿自己的身形。
她不仅听到王兰和苏清寒的交谈声,还听见王家隔壁那户家里的交谈声。
两个院子里都出现了人,幸好她躲得快。
萧憬身上衣服皱巴巴的,一晚没睡脸色也异常难看,身上难得出现狼狈的模样。
她慢慢朝后退着,最后转身走到屋子背后的小路上,朝自己家走去。
她不能走正门回自己家,怕被王兰看出端倪,只能绕到自家右侧篱笆旁,贴着墙翻进去,再装作刚起床的模样。
一脸萎靡地从屋子里走出,准备开始干活。
可走到灶台旁后,她又突然捂住脸,笑了出来-
接下来几日,萧憬夜夜都翻窗进入苏清寒的屋子里,同对方说话,一待就是一整晚。
快天亮时才离开。
有时她也会忘记时间,待到鸡打鸣后才想起要走。
每次这样都是惊险又刺激,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但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去找着苏清寒。
搞的苏清寒担忧她睡不好,会影响身体,妥协地让她躺在床上睡。
一人盖一床被子那种,守着必须要守的界限。
两人和好后,萧憬又每日换着花样做菜,同苏清寒一起吃。
以至于家里的食材消耗很快。
苏清寒知道后,便包揽了替萧憬讲价的活。
每当萧憬要买什么东西,她都不遗余力的为萧憬讲价,让对方以更低的价钱买到东西,这样就能节省一些了。
但萧憬花钱有些大手大脚,让她很是担忧。
试着劝过几次,萧憬却说花在吃上的钱不算花,是自己挣的太少,才显得钱不够花。
等日后挣得多了,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好吧,苏清寒确实有点被说服了。
她主要是担忧萧憬的身体。
萧憬家只有对方一人,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且萧憬身上的淤青才消散,内伤恐怕还要调养,一旦吃得不好,有可能会拖垮身体。
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三日后,萧憬养在大棚中的生菜终于可以采收了。
天还没亮,她就赶紧钻进大棚中,先是选出十株颜色亮绿,生长健康、大颗的生菜,用作留种的生菜。
再选择一颗作为日常想吃菜叶时,扒菜叶的生菜。
生菜这种作物很神奇,只要你不把它连根拔起,而是在每次吃的时候只扒几片叶子,它就可以一直生长下去。
生菜杆也会越长越高,最后长成一颗笔直的小树,都是有可能的。
选好自己要留下的生菜后,剩余的生菜总计五百八十九颗。
都需要拔出来,拿到镇子上去卖。
萧憬身上钱不多,只剩几文了。
家里的肉菜米面也快要吃完。调味料则早就没有了。
她都吃了好几日没味儿的东西了。
正好把生菜卖了后,可以再买点。
收生菜时,张花狗也屁颠屁颠跑来帮忙。
两人一起蹲在大棚中,整只手握住生菜靠近地面的部分,轻轻松松把生菜连根拔起。
有叶子开始打黄了的话,就需要把叶片掰下来扔在地里。
正好喂蚯蚓和肥沃土壤。
五百多颗生菜采摘起来是非常麻烦的,两人从天还没亮,一刻不停的忙到天色大亮,才全部采摘完。
等她们从大棚中出来,那脸上、脖子上全是泥土,汗水顺着往下流,都能流出一道灰色汗迹。
蹲得太久,张花狗的双腿有些发麻、打颤,站都站不直。
萧憬倒是还好,她有一直在换着姿势活动腿部,但同样因为蹲太久,双腿也有些难受。
正不停揉捏着膝盖,捶打着腿上的肌肉。
她这段时日身材变化很快。
从原本病怏怏的模样,变成身上覆盖着薄肌的力量型,肤色也从原本还算白的模样,变成小麦色。
再加上她长得有些凶,一看就是干练且不好惹的人。
萧憬和张花狗二人休息了不到一刻,就赶紧洗把脸把自己整理干净,准备去镇上卖生菜。
现在天气热,生菜这种东西放不得。
放一会儿叶子就有可能焉掉,从而影响品相,卖不出去。
张花狗从自己家中赶了辆牛车来。
这辆牛车是她爹为了方便运点什么东西,而做的,平日里用不上,正好被她拿来运生菜。
牛车赶到萧憬院外,两人又马不停蹄往车上装生菜。
一颗一颗垒在一起,堆了很高,压在最下面的生菜难免会有损坏,但能让大部分生菜到镇上就行。
装好生菜,赶着牛车从村里经过。
这下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萧憬又种出了许多又大又漂亮的生菜
那代表着萧憬要赚大钱了!
好些村民嫉妒的不行,怎么也想不明白。萧憬哪里来的这本事?
怎么他们就不行?
而同样是家里种的有菜的村民,却极为不服。
他们总觉得明明是自己先种的菜,为何还是种的不好?
反倒是萧憬那个门外汉,居然一次两次就成功了?
不争馒头也争口气,他们开始把时间花在种菜上。
学着萧憬种生菜。
每日空闲下来,就蹲在菜地旁观察着生菜的状态,看生菜长得好不好,和前一日有什么变化?
但不知为何,他们的生菜长得很慢。
五日过后才艰难地长出一点幼苗,小的跟绿豆似的,不仔细看都看不清。
但能长出来总是好的,他们如此安慰自己。
牛车走上去黄沙镇的大道后,很快就追上了先走一步的苏清寒和许望梅。
萧憬和苏清寒商量好了的,要一同去镇子上,一起卖菜。
这里离村口已经有些距离了,苏清寒前后望了望,确认前后的人影都离她们远到不太看得清时。
才带上萧憬曾给她的斗笠,坐上牛车。
许望梅则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就坐在苏清寒身旁,也不需要什么东西遮挡。
她和苏清寒虽同为寡妇,但她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她妻子死后,她就算个自由身,想要守寡也行,想要改嫁也行。
但苏清寒不是,苏清寒住在王家,那就依旧是王家的媳妇,得同其他人避嫌。
张花狗虽知道萧憬要载两个人去镇上,但看见那两个人是苏清寒和许望梅时,还是有些惊讶。
平日里也没看见这两人同憬姐有什么交集呀?
她多看了苏清寒和许望梅几眼,总觉得自己和萧憬也应该把脸蒙住。
否则坏了别人的名声可怎么整?
张花狗有些不自在了。
开始一边赶着牛,一边把脑袋埋低了些,姿势有些扭曲。
倒是苏清寒,带上斗笠遮住面容后,她自在了一些。
“小憬,我们现在去的有些迟,菜市好点的位置估计被占了,我们只能租一个靠后的摊位。”
“但你的生菜水灵,不论在哪儿也是好卖的。”
两人现在的关系近了很多,苏清寒已经开始叫萧憬小憬了。
可惜,车上另外两人都没有听出来。
“我知晓了苏姐姐。”
听到苏姐姐这个称呼,张花狗极为有眼力见,也立马跟上一句,“好的,谢谢苏姐姐。”
萧憬:“……”-
到镇上,果然只有最里面的摊位还没有人租了。
四人租了两个靠在一起的摊位。
苏清寒让许望梅帮自己守一下摊,她要先去把这段日子晾晒干的草药,拿到药房去卖。
许望梅答应下来,并且让苏清寒帮她也把草药卖了。
苏清寒走之前,还挑了一个大生菜走,不知要干什么。
她们交谈间,张花狗把牛车停在其中一个摊位上,也不用把生菜搬下来,就那样开始叫卖着。
张花狗:“又大又嫩的生菜!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着嘞!”
萧憬:“十五文一斤,又好又便宜!”
她们生菜的品相是看得见的,十五文一斤喊出,就有好些路过的百姓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她们牛车上放着的生菜。
还真别说,一看就比其他菜贩的生菜好,那绿油油的模样,让人不自觉心情舒畅,嘴中还想哼歌嘞!
观望一会儿后,好些百姓都走了过来。
开始询问她们的生菜,是否真的卖15文一斤。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问道:“可以挑吗?”
张花狗热情回答,“当然可以。”
一位老妇人率先走向牛车,正想伸手去挑生菜,但一下和张花狗萧憬二人对视上,她就“咻”一声收回手臂。
走远了些道:“算了算了。”
萧憬:“?”
张花狗:“?”
二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不解的神色,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都要挑了,却又不买了?
围过来的其他人也是一样,本来听到十五文一斤,又看到生菜长得那么好,她们都想要买一点的。
但一不小心和两位摊主对视后,又瞬间改变主意,低着头步伐慌乱地离开。
好几次之后,张花狗和萧憬二人郁闷了。
她们能明显感觉到,不是生菜和价钱的问题,她们的生菜是极好的,价钱也极为公道的。
百姓们都想买。
可最后为什么又匆匆离开了呢?
见这二人沉默下来,都不叫卖了,一旁摊位坐着的许望梅面露不忍,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道:
“那个……我知晓原因……那是因为你二人一个长得太凶,一个长得太……嗯。”
她没有把丑字说出来,因为张花狗其实不丑的,五官什么的都很标致,就是脸上那大块的胎记,让人无法将注意力放在她的五官上。
而萧憬的凶是由内而外,从气质上凸显出来的。
她那双蓝色眸子带着凶光,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般。
萧憬和张花狗二人愈发沉默了。
萧憬并不觉得长得凶有什么不好,只是头疼,菜卖不出去。
但张花狗心中有些难受,她一下就能听出许望梅话中的潜在意思,可脸上有胎记也不是她想要的呀。
她从小到大就因为胎记的事被其他人嘲笑、欺负。
直至她开始变得混不吝啬,开始找其他人的麻烦。嘲笑、欺负她的人才开始变少。
但她知道的,那些人在背后还是会骂她、笑她。
张花狗抬手扒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的头发能挡住左侧脸的胎记,垂着头对萧憬道:
“憬姐,我还是站远些吧。”
萧憬能看出张花狗情绪低落,思索一息后,道:“我同你一同站远。”
反正她俩都不受待见,还得想其他办法把生菜卖出去。
许望梅见她们被如此对待,有些于心不忍。
虽然她见她们俩第一眼,确实有些被吓到。
但同乘一辆牛车,她也知道了这二人,不像她们表现出来的那样难以相处。
相反还挺随和的。
她道:“你们来这边摊位吧,我帮你们卖。”
换人卖后,大家在听到这么好的生菜,只卖十五文后,果然都围了过来,开始在牛车上挑选着。
萧憬种的生菜大颗,每棵都有七八两的样子。
通常大家买一颗就够了,甚至还有些百姓专门挑小一点的生菜卖,因为他们觉得有些贵,买多了也不划算。
还有些百姓则觉得,十五文差不多只能买一颗,还不如在其他摊位上多买几颗。
萧憬的生菜看起来是好些,但味道能有什么差别?
不都是苦苦的吗?
也不一定非要吃。
许望梅努力帮她们叫卖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下就卖出去十几颗。
可她们的生菜有五百多颗,想要全部卖完,哪有那么容易?
百姓们凑完热闹后,就很少有人买了。
就在许望梅也变得愁眉不展之际,苏清寒回来了。
她拉开斗笠上的一点白纱,仰着头对萧憬道:“我去几家酒楼内打听过了,他们要收生菜的。”
“二十文一斤嘞!”
菜摊边的三人,全都亮起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萧憬:QAQ他们说我长得凶,说我不好惹,说我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苏清寒(严肃):哪有!你最乖,最好惹,从来不动手!-
来噜~嘿嘿~
这章给大家发红包~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