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大夫也来了,给李华殊诊过脉,又开了药方。


    等侍女将汤药煎好,赢嫽便坐在床边亲自喂李华殊喝药,汤药又苦又酸,光是闻这股味儿赢嫽都直皱眉头。


    前些天李华殊都是将药当成汤喝的,好容易将身体养好了些,今日又这般折腾,明日还不知道会怎样。


    只要想到她还要遭罪,赢嫽就难受,心也疼到不行。


    见她对自己这般上心,李华殊郁结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微微扬起嘴角轻言道:“大夫都说了不碍事,就是怀胎之后正常的反应,也值得你这样皱眉忧思。”


    “孕吐这种事可大可小,严重的时候光喝水都能吐。”赢嫽可宽不了心。


    她虽然没怀过孩子,但也知道孕期反应有多要命,以前她有个同事就是孕吐特别厉害,整个孕期都吃不下东西,是靠在医院输营养液熬过去的,人爆瘦,等孩子生完也养不回来,胃口差得很,月子也没坐好,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好,总是生病。


    她不想李华殊再受这种罪,便说:“明日我让人多请几个大夫来,商量出好药方,定要保你后面几个月平平安安。”


    李华殊心里受用,嘴上却说:“哪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


    “你的身子最要紧,只要是对你有好处的,就是再兴师动众我也愿意。”


    说话间,一碗汤药也已见底,她将空碗递给侍女,又拿帕子给李华殊轻拭嘴角。


    这些事她都做的极自然,像是做惯了的,就是当着侍女们的面也不曾收着半分,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又什么不对,旁人如何议论她就更不在意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李华殊,是将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在意程度恐怕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李华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欢喜的同时又免不了惆怅,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自己还能占有多久呢,赢嫽说过很多次要回去,往后怕是不能再相见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轻叹一声。


    赢嫽就问:“叹什么气?可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好像也是从那封家书开始李华殊的情绪才不对劲的,她当时也没问上面写了什么。


    李华殊忍下满腹的心酸,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母亲在信上说好些日子没见,我……”


    暴君将她囚禁在国君府也一年有余,她也十分想念母亲。


    侍女捧了饭菜进来,只是李华殊刚喝了碗,满口的酸苦,现在也没有胃口。


    赢嫽替她掖了掖被角,“想家了吧?这有什么难,等你身子再好些就回家看看去,要不我明日就让人去你家中接你母亲过来。”


    李华殊自然欣喜,“果真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是国君,我想怎样就怎样,谁还能说个不字啊。”


    赢嫽总算觉得原主这个名头有点用了。


    对啊,晋国都是她的,她的话就相当于圣旨。


    闻言,李华殊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也不说话。


    她愣了一下,低头看埋首在自己胸前的人儿,也只能看到乌黑的后脑勺,密而黑亮的长发垂散在床榻上。


    药香混着发香窜入她的鼻子,让她有点晕乎乎的,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不真实。


    经过这些天的不懈努力,李华殊就算不像刚开始那样排斥她了,也不会这样亲昵,除了让她抱上轮椅,其他肢体接触是有都不能有的,稍微碰过界都要被瞪眼。


    说实话她都挺怕李华殊瞪人的眼神,冷冰冰的很有威慑力,不愧是上战场立过大功的女将军。


    “怎、怎么了?”她说话都结巴,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要是按照她在现代的年龄算,她是比李华殊大好几岁的,所以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把李华殊当成妹妹看待,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她很铁直的啊,但她现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明明是大冬天却热出了一身汗,紧张到脑子发蒙,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性取向了。


    李华殊还是不说话,赢嫽却感觉自己胸前传来一阵湿漉漉的热意。


    她立刻将李华殊的脑袋瓜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李华殊不想让她看见,就一直躲。


    她急了,道:“躲什么,让我看看,怎么就哭了啊,谁欺负你了?还是谁给你委屈受了?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趁我不在就找事。”


    也不怪赢嫽会这样想,实在是之前原主不做人,纵容那些恶仆虐待李华殊,连口热饭都不给吃,真的很过分。


    要不是她跟原主掉了包,李华殊还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本来就是个可怜人了,还要受这些下人的气。


    今日在屋里伺候的侍女全跪下,她们何敢给这位气受。


    李华殊也不想她冤枉人,背过身去擦掉眼泪,低声说:“与她们无关。”


    “我料她们也不敢,”赢嫽凶起来也不好惹,她先这些侍女出去,然后再细问李华殊,“那你怎么哭?吓我一跳,还以为怎么了。”


    李华殊觉得难为情,也不肯跟她说原因,甚至都不好意思转过来面对她。


    赢嫽是个急性子,这会就抓耳挠腮的瞎猜,“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药太苦了?”


    她立刻就要喊人去找点甜的东西来。


    这个时代没有糖,唯一甜嘴的东西就是蜜。


    李华殊忙转过身,眼尾还挂着泪珠,“我没有不舒服,你别着急了。”


    “那……”


    李华殊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赢嫽被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啊?”


    李华殊摇头,说了句:“没有,只是觉得你对我真好。”


    赢嫽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傻瓜,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嘛,你就为这个哭啊。”


    李华殊此刻复杂的心情无人能懂,她也不能跟赢嫽表明,只得沉默,算默认了这个说法。


    “好了好了,刚喝了药,别招那些不好的情绪再上来。”赢嫽安慰她。


    “嗯……”李华殊靠回床头,任由赢嫽给自己盖被子,又伸手进里面按腿,“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这边了。”


    赢嫽低头认真给她做按摩,“不回我睡哪啊。”


    李华殊捧着暖手炉看了她一会,那两瓣可怜的粉唇被她咬了又松,松了又咬,上面都留下深深的咬痕了,要是再用力点估计都会咬出血。


    赢嫽若是这个时候抬头看见,小心脏肯定会疼的受不了。


    大概是做完了心理斗争,李华殊才犹豫着开口,“今夜你可否与我同床?”


    “咳咳……”赢嫽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啊……啊?!为、为什么?”


    她一紧张说话就结巴。


    李华殊撇开脸,藏起脸颊泛起的红晕,“夜里总觉得冷,睡不踏实……”


    这也不算撒谎,她这双残腿到了夜里就总觉得冷,怎么都不暖和,就算是放了汤婆子也管不了太久,到了后半夜仍旧会冷。


    她好强,也不可在半夜喊人,冷着就冷着了,现在却要拿这个当借口将赢嫽拐上/床,这要是放在半月前,她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说这种话。


    赢嫽暗自唾弃自己想歪,人家李华殊都没有那个意思,单纯就是自己睡觉被窝不暖和,才想邀请她一块睡。


    大冬天的两个人挤一个被窝是暖和,以前她在学校和同学也这样,南方的冬天太冷,学校宿舍条件太差,为了暖和基本都是两个人挤着睡。


    她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爽快答应,“好啊,只要你不介意就行。”


    李华殊也松了一口气,又故意遮掩道:“我介意什么,你又不是……”想起来侍女还在外间,有些话不宜说,便住了口,“以前我领兵在外,急行军时也是风餐露宿跟将士们一起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也没觉得怎么样,你又不是黑熊大虫,我还能怕你吃了我不成。”


    她对赢嫽心生好感并非全因对方的体贴细致,更多还是赢嫽和她在一些事情的看法是一致的,赢嫽送她兵阵图时就说过想要快速平定乱局就是要用兵,还说过真理只在弓弩的射程范围内,当然,赢嫽后面还解释了这句话的原话并非如此,不过意思差不多。


    晋国一开始也是以武治国,后来因被其他诸侯国嘲笑武夫当朝,便从上一任国君开始重视文臣,上任国君是明君,能很好平衡文武,可到了暴君继位就开始压制武将,推崇以礼治国,想以此获得天下文人的认可。


    原主这种想法赢嫽自然也知道,说实话她觉得挺可笑的,乱世之下,肯定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什么文啊礼的那都是局势稳定之后才有功夫去想的事去发展的事,这可能也是李华殊不排斥她的原因之一吧,因为李华殊也是这样想。


    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间,李华殊已经将被窝让出来一个空位。


    赢嫽简单洗漱之后就爬了上去,但躺下之后她浑身僵硬,耳边李华殊的呼吸声特别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