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里头传出的说话声,赢嫽站在门外都没敢进去。


    原主造下的孽现在却让她来还,她都能想象得到李华殊的母亲有多恨原主,试想要是她的女儿被一个人渣折磨,她绝对会让对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好像也不是非要见李华殊的母亲不可,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赢嫽就打算当缩头乌龟,偏偏这个时候伺候李华殊的侍女从里头出来,见她站在门口都吓了一跳,慌忙行礼。


    她拦都拦不住,里面的人已经知道她在外面了,她也只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进去。


    她今日外面穿的是黑色交领袍服,里头是大红彩羽的锦缎罗裙,腰上的丝带缀了珍珠和宝石,袖口和领口都有云纹,发髻高盘,佩戴玉簪金饰。


    原主那张原被酒色折腾的颓脸已是焕然一新,肌肤赛雪,唇红齿白,人看上去都比之前精神,这才有个君王的样子。


    赢嫽是国君,屋里的人都应该向她行礼,可岳阳芈非但没起身行礼,还冷哼一声,眼神跟锥子似的直往赢嫽身上扎,恨不能当场就给她扎出好几个血洞。


    原主的记忆里有关于李华殊母亲岳阳芈的画面,这位出身岳阳氏的高门贵女当初算是下嫁到李家的。


    李氏虽然也是士族,但论门第还是岳阳氏更尊贵些,这也是原主明明很想一举将李氏全族铲除,却忌惮着岳阳氏。


    当初岳阳芈来国君府要求见女儿,原主也只敢命人将她轰走而已,闹的最严重那次是岳阳芈被拖到街上差点游众。


    当时岳阳氏家主得了消息就火速赶到国君府,将原主骂了一通,原主也没敢怎么样,只能背地里扎岳阳氏家主的小人。


    如果陆华殊的父亲没有病逝,还有兵权在手,原主绝对不敢这么对待李华殊。


    原主和其他士族联手分化李氏一族,削弱李氏的势力,不就是想让李华殊失去靠山,任原主捏在手里揉搓。


    赢嫽又不是原主,而且她对这个时代动不动就要行礼的规矩也极为不适应,在外人面前是没办法,她要是不受着别人就觉得她有毛病。


    现在这屋里都是自己人,李华殊的母亲又是长辈,让长辈先跟她这个小辈,她以后就算回了现代社会都怕折寿。


    为了缓解尴尬,她主动往李华殊身边凑,“今日觉得好些了?还想吐吗?”


    这个时代的农业种植实在是太差劲,又碰上冬季,食材少得可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是想弄些可口的饭菜给李华殊也不容易。


    连续吃了好几日的豆腐豆芽,她都吃够了,李华殊怀孕后口味本来就叼,这两日胃口也差,再呕吐都只能吐酸水了。


    当着母亲的面,李华殊有些难为情,“好多了,也没吐。”


    赢嫽这才放心,又冲对面的美妇尴尬的点点头,心想这也算是打过招呼了吧?


    岳阳芈并没有因为她态度的好转就给好脸色,自己能文能武的女儿如今成了双腿不能走路的残疾,又岂是一句已改过自新能弥补的。


    谁知道这暴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定是逢场作戏故意迷惑人也未可知。


    让赢嫽替暴君受这些委屈,李华殊也十分过意不去,又不好此时为赢嫽说话,母亲心疼她受的罪,若她反过去怪母亲没给赢嫽好脸色,会让母亲寒心。


    赢嫽明白她眼神的含义,回给她一个放心的浅笑,表示自己能理解,不会计较这些的。


    两人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没逃得过岳阳芈的眼睛,她心里是说不上的奇怪,感觉眼前这个暴君十分陌生,跟变了个人似的。


    干坐着不说话也只会更怪异,赢嫽便主动开口问起豆腐铺的生意。


    她这两天也让人留意了的,每天都有很多人堵在铺门口等着买豆腐,新出的豆干豆皮更受欢迎。


    尤其是香辣卤豆干,卖的最好,这是她后来才让人送过去的方子,辣椒从国君府的库房拿过去的,冬季天寒,香辣的卤豆干就格外受欢迎。


    说起这些,岳阳芈的心情就更复杂了,她没想到不值钱的大豆竟然弄这么多花样。


    而且豆腐做起来也极为简单,关键只在卤水,没有卤水,豆浆就凝固不成豆腐,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想抢豆腐铺的生意,却只能做出来豆浆,最后灰溜溜放弃。


    “豆腐铺光这两日就赚了百金。”岳阳芈说了个数。


    这个时代并没有统一的货币,各国之间流通的也多为珠和金,或者以物换物,就好比之前岳阳氏用麦跟城民换大豆一样。


    不过各国通商还是以珠和金为主,百金的数额在这个时代也是非常可观的一笔财富,就算士族不缺钱,也会震惊豆腐居然这么能赚钱。


    这还是一间铺子,要是再多开几间,再让商队带去别国贩卖,日进斗金都不在话下。


    连李华殊都惊讶,“能赚这么多?”


    岳阳芈点头,说道:“你外祖父已与我商量过,往后豆腐铺的利润岳阳氏要三成,余下七成给李氏,自你父亲病逝后,族人的日子也越发艰难,这七成利润对族人很重要,我没法推拒。”


    她没说赢嫽的过错,但赢嫽还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责任不在自己,可谁让她顶了原主的身份,也只能认下了。


    李华殊会向原主妥协也是想保全族人。


    这样一想她又忍不住心疼,同时在心里大骂原主不做人,什么玩意儿,狗东西,屁本事没有,就会窝里横,有能耐横扫千军统一天下去啊,在家里欺负人算什么本事,欺负的还是为国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大将军,简直太不是东西了,畜牲都不如。


    李华殊也忧心族人,方才已经问过母亲家里的情况,都不太好,暴君打压的太厉害,族中有血性不愿低头的兄弟姐妹都被暴君派人抓起来毒打,有些伤的特别重,往后怕是只能在床榻上靠汤药续命了。


    “母亲,此事你做主即可。”


    当日她也不该就那样将兵权交出去,以为妥协了就能保全家族,终究是她天真,低估了暴君想要毁灭李氏一族的决心。


    “往后能做的又不只有豆腐生意,还有别的,大豆不仅可以做豆腐,也能榨豆油。”赢嫽又提了个点子。


    不确定这个时代的大豆出油率高不高,但有总比没有强,百姓缺油水,又吃不起肉,能有点豆油炒炒菜也不错。


    她能力有限,只能尽力想点靠谱的东西出来为百姓改善生活,希望这个时代的百姓能过的好一点,将来能有一位英明的领导人,带领他们奔小康。


    “豆油?”岳阳芈听都没听过。


    李华殊也是一脸的好奇,亮起的眸子满是期待,似是在催促她快点说。


    赢嫽也不卖关子,但说是说不清的,她拿来纸笔在上面写出榨豆油的详细步骤以及会用到的工具。


    她绘图水平还是不怎样,但能将细节都画出来,工匠一眼就懂,只要把榨油的工具造出来,往后就能持续不断的榨豆油。


    等春暖花开后她也会让人多找找多问问,看能不能多弄些农作物的种子,允许老百姓开荒搞种植,能吃的菜多了,豆油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再把猪啊鸡的养起来,百姓的日子也就没那么苦了,民以食为天,老百姓能吃饱肚子了国家才能发展起来,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定律。


    赢嫽边想边画,完全忘了自己要找办法回现代社会的事,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尽自己所能让这个时代的百姓过上好生活。


    图纸初成,岳阳芈就生出快点将图纸抢过来的念头,在她看来纸上画的就是机关,而会机关术的能人巧匠早就被楚国笼络走了,雍阳城内也只是有些会做木工活的普通工匠而已。


    赢嫽没注意岳阳芈炙热的目光,画完后她将墨迹吹干,然后才将图纸给李华殊。


    李华殊是聪明人,转而又将图纸给了自己的母亲。


    岳阳芈二话不说就收了,暴君有这个心,她为何不收,到了她手的东西就别再想要回去。


    赢嫽嘴角抽抽。


    罢了,本来图纸就是要给的,不过是借了李华殊的手,她怕自己直接给的话会被对方丢到地上踩几脚。


    .


    好大夫不容易找,上午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会诊的事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知道她在寻好医想为女儿调养身体,岳阳芈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眼看着天色渐暗,岳阳芈不便在国君府久留,先提出离开。


    赢嫽见李华殊面露不舍,想她们母女二人许久未见肯定还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便开口留人用晚饭,要按她的意思在国君府住几天再回去也没什么。


    “这不合规矩。”岳阳芈对赢嫽也肯有两分好脸色了。


    赢嫽还挺高兴这美妇人终于不再对自己横挑毛病竖挑刺了,“规矩是人定的,没什么合不合的,您留下陪陪她也好。”


    李华殊当然希望母亲能留下陪自己再说说话,可礼就是礼,外面又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国君府,她母亲确实不便多留。


    赢嫽叹气,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