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二章 静贵嫔遭殃待喝……
了药,橙云跑进来,眼眶红红,不知受了甚么委屈,“主子。”
“这是怎么了?”南枝往外瞧了一眼,随后放下汤碗,过去给橙云擦泪,“你被欺负了?主子刚喝了药,预备睡了,你先和我说说。”
“南枝,不必顾忌我的心情,让橙云到我跟前说。”李安宁坐起来,“都受了冷落这么久,难不成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瞒着我也无用,索性到我面前说一说,让我不当个睁眼瞎。”
这繁花似锦与秋风落叶,差距不是明摆着的吗?
“是,是西青,说三公主生辰快要到了,静贵嫔要为三公主制衣裳,人手不够,把翠竹、织花还有桂花喊走了,还有小高子与小卓子,也被静贵嫔叫去指使跑腿。”橙云一心为李安宁,脑袋里都是不甘心,淌着泪说道:“主子还病着,静贵嫔却半分脸面不给,明面上是‘借’,可是都没有先问过主子,分明是羞辱。”
李安宁垂眸,显然是记着了。
“静贵嫔是主位,分给主子的宫女太监也属于长春宫,她自然能管教,这事不好处理。”南枝摇头,又去安抚橙云,“他们五个被叫走,你和小平子机灵些,别再四处走动,不然再有娘娘让你们去帮忙,可不好拒绝。”
织花是李安宁升贵人时分过来的宫女,她刚来就生了一场大病,精气神去了大半,李安宁惯来让她在后罩房替她绣贴身物件,不常带她出来。
“别与人吵嘴,我位份不及她,又是她宫里的人,你收着那口气。”李安宁随手赏赐了橙云一对银戒子,打发她出去了。
李安宁手一指,“南枝你看。”
南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门口处摆放了两盆已经衰败了的花儿,缺了漆的小茶几,一个碎裂的花瓶儿,该添置
的首饰……内务府管都没管呢。
“这有朝一日落难了,先前的讨好不存在。我也过上不高不低的生活了。”李安宁感慨,自入宫以来顺风顺水,谁知这回遭难,不知怎的,皇帝竟没有怜悯她,补偿的赏赐少,也不曾到长春宫探望她。
“主子,偶尔跌一回也不算坏事,您想一想,在您风光无限的时候贴上来那么多人,个个都是笑脸相迎,谁知道背地里甚么样子呢?如今,也能辨别一二了。”南枝劝慰,李安宁眼瞧着有些落魄,往常勤来的太监们也不爱往这边走了。
“包括您身边的人呢,小高子、橙云与翠竹挺忠心,但是其他人难讲,万一趁着这次另攀了高枝,也省了咱们把他们撵出去的功夫。这不能患难与共的宫人,咱们宁可不要。”
李安宁点点头,“我明白,为了日后底下的人干净些,一时的冷待我能受得了。”只不过有些不是滋味罢了。
主仆两人在殿中窃窃私语,听闻了江美人上门,她倒是真心问候李安宁,也没有说风凉话。
“那些杂事你都别管,交给宫女,最要紧的是要养好身子,别操心太过。”江美人说,“快入七月了,今日早上皇后娘娘还说呢,今年早些去行宫避暑,九月时要去秋猎。”
“届时直接从行宫去秋猎的山林?那是个甚么章程?已经定下了随行妃嫔了麽?”李安宁追问,以她现在的身子,万一去不了行宫,等九月、十月皇帝御驾回宫,还能记得起她吗?
“都还没定呢,皇后娘娘说等陛下决断。”江美人说,她看了看脸色不算好的李安宁,说道:“早些把底子养回来,这一回不去也碍不着甚么,等两三个月后,你就差不多大好了。”
只不过这回去行宫,只怕李安宁是赶不上了。
眼见着是南枝忙前忙后,江美人问道:“人可是都被借走了?”她是人精,看出来了,当下就拿自个作例子安抚李安宁,“都是常有的事儿,年年有这么一回,我身边的宫女还有沈美人身边的都是如此,等三公主生辰过去便好了。”
说着,她压低声音,“你如今,不好得罪了她,不然将来难熬。”要是贞嫔能重新获宠便罢了,这些屈辱总能还回去,可若是不能……她往后在静贵嫔手底下讨生活,不低着点腰可不行。
嫔想升为贵嫔,难啊。这宫里,方嫔、何嫔都是积年的老人了,不也没等到晋位?
劝告了李安宁后,江美人便起身告退。
正殿,西青正给静贵嫔梳头,“娘娘,今年帮手多,想必很快就能把给三公主绣的全福被绣出来。”
“你有没有按照本宫的意思给贞嫔送些物件过去?免得她闹腾。”静贵嫔轻描淡写,原本一开始她也不惯“借用”旁人的宫女太监,可是西青说了一番话,让她慢慢接受了。
尤其是其他宫里也常见这种事。
“送了,都是好东西。”西青眼睛一转,打算晚些再送,替自己的娘娘立立威。
这人的嫉恨来得无声无息,连静贵嫔都没有发觉,西青嫉妒上了贞嫔身边的贴身宫女南枝。
原本在长春宫的宫女里面属她最得意,她是掌事宫女,压了所有宫女一头,哪怕是江美人还有沈美人的贴身人也要恭恭敬敬称她一声姐姐。
但自从南枝来了之后,她的待遇就不是顶好的那一拨了,那些来往的宫人都去巴结贞嫔,巴结南枝,她甚至听过好几回下边太监说闲话,“贞嫔有福气,指不定甚么时候越过静贵嫔了,连带着南枝也不同起来。”
“南枝还得了陛下的几回赏赐,这不比西青还厉害……”
如此,落下了一块心病。
西青也没有要挑衅贞嫔的念头,只不过想缓一些再把物件送过去,以此泄了心头之恨。
也算哄了自己。
*
承乾宫,皇帝与皇后商议好去行宫的名单,“就这些吧,过后直接去秋猎,也不必回宫再挪动。”
“皇子公主们,熙贵妃,淑妃,华贵嫔,仪贵嫔,康嫔,陛下不打算再多带些妃嫔麽?”皇后重复一遍,觉得太少了,“有好些宫妃半年都不曾见天颜,陛下不若给个机会,哪怕不召幸,带去行宫让她们松快,如何?”
“皇后决定就好。”
皇后又念了三个,随后提起贞嫔,“太医说她郁结于心,长久呆在宫里怕是不利于养病,不如把贞嫔也捎带上。”
“贞嫔。”那张惯会撒娇的脸庞浮现在眼前,皇帝叹息一声,“朕怕她在行宫见到大皇子,心气不顺。”
“也罢,带上吧。”
“想必贞嫔正想着陛下,陛下去瞧瞧吧。”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梓潼不想朕留下陪你?”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陛下不必顾及臣妾心思。臣妾是皇后,关心妃嫔是臣妾应尽的。”皇后淡淡地回答,有种孤高清冷的感觉。
“摆驾长春宫。”
“恭送陛下。”皇后行完礼,思棋便低声说道:“娘娘,您何不软着点,奴婢瞧着陛下是想留下的。”哪有把皇帝往外赶的?
“他想留下又不想留下。”皇后说了一句有些绕口的话。她其实都懂的,皇帝想与她有个嫡子,可他不喜她的性格,“强行留下陛下有甚么用,长此以往,只怕连那点子本就不多的情谊都耗尽了。”
倒不如让陛下随心。
*
长春宫冷寂了不少,才下了御驾的皇帝皱眉,“朕记得从前伺候贞嫔的人不少,人都去哪里了?”
这话谁能回?夏忠实听闻皇帝语气里浓重的不悦,心说有人要倒霉了。
待一进门,入眼的是两盆破败了的花儿,那枯枝残叶都掉落在地了,也不见收拾。
“起来吧。”亲手扶起贞嫔,皇帝叹了叹气。贞嫔的腰肢似乎更加细了,平白增添了几抹无辜可怜,配上她穿着的白色衣裙,有股弱柳扶风的病弱姿态。
“陛下喝茶。”南枝端了茶水来。
皇帝只喝了一口便吐回了茶盏内,夏忠实递上帕子,询问道:“陛下,可是茶水过烫?”
“这甚么茶叶?陈茶?”皇帝脸色阴晴不定,哪个宫里敢给他用陈茶泡茶?
“回陛下,内务府的人说主子在养病,喝茶不利于修身养性,所以这个月没有给主子送茶叶。”南枝跪下,“奴婢便取了先前的茶叶给陛下澎茶,陛下恕罪。”
殿内热气哄哄,皇帝只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心气浮躁,他瞥了眼角落,那儿放着一个刻花描叶的白瓷冰盆,里面装满了水,只剩下几块指头大小的碎冰在浮浮沉沉。
“夏忠实,去把内务府总管叫来长春宫门口跪着,朕倒要问问他,甚么时候胆子大成那样,敢以下犯上。”皇帝恼怒,一扫桌上的茶盏,见好似吓到了贞嫔,便把她拥入怀中轻轻安抚。
“瘦了很多。”
李安宁低声回答道:“陛下不来,嫔妾连三餐都没有滋味,吃得也不多。”她做足了柔弱的姿态。
“启禀陛下,内务府总管已经受罚了,奴才让人取了冰块还有几盆新花。”夏忠实说,他给南枝使眼色,南枝便退下,用夏忠实带回来的茶叶泡茶。
“这是君山银针,陛下最爱的茶叶之一,方才让小太监去勤政殿取的。用八分烫的水泡最佳,过高会失去那味道。”夏忠实语速极快地在南枝耳边解释。
南枝便重新奉茶。
殿内焕然一新,皇帝心情好了些许,又问道:“你宫里怎么只剩下南枝还有橙云两个宫女伺候?其他人去了哪里?”
“他们……”李安宁欲言又止,忽的紧紧抱住皇帝,哽咽道:“陛下。”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像一只狸奴,在外头被欺负了,只能巴巴儿地回家,睁着漆黑的眼睛望着饲主,怎么能不让人怜爱?
“好了好了,朕不问你。”皇帝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李安宁的背,随后看向南枝,“你是跟着贞嫔入宫的,你来说。”
“是,咱们宫里服侍主子的有
五个被静贵嫔叫走,说是静贵嫔要为三公主绣全福被,还有一些衣物,她那儿的宫女不够,便向主子还有其他两位美人借人。隔壁延禧宫的安贵人把小平子带走,说缺个跑腿的。”南枝说的详细,好不容易能告状,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她要是不说,往后岂不是谁都能踩她们几脚了?
“夏忠实,传朕旨意,延禧宫安贵人挑拨是非,以下犯上,着禁足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门。”
“是。”夏忠实留意到皇帝没有说期限,这要是皇帝忘了这回事,又没有人为安贵人求情,这关个一辈子也是有的。
延禧宫又没有了主位,谁还能想得起安贵人来?
“去把静贵嫔叫来。”
一旁候着的南枝总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不过之前那一回是她们主动算计的,这一回是静贵嫔自个犯蠢,撞在了皇帝手里。
“陛下。”静贵嫔心里忐忑不安。
“你是不是怨怼于朕?”皇帝厌烦地扫了静贵嫔一眼,“朕先前让内务府不用补齐你宫里的宫女数量,你心生不满,作践同住的妃嫔,你需要宫女太监服侍,她们就不用了?既然已经做了主位,那就拿出你的大度,总是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传出去,文武百官还以为朕苛待宫妃。”
“臣妾,臣妾没有,陛下明鉴。”静贵嫔只觉得脑子糊住了,却不知如何辩驳,“臣妾只是,只是……”
“朕多少次说过,不许去打扰华贵嫔与三公主?违抗旨意,抗旨不遵,你倒是做得挺好。”皇帝讽刺道,“越活越回去了,朕瞧见你就烦。”
如此疾言厉色,叫静贵嫔瞬间惨白了脸色,浑身如同在热油里被煎熬着。
“朕上回就说过,管好自个宫里的人,宫女太监没有惹事,反倒是你,四处招惹,不知所谓。”皇帝不再看静贵嫔,“长春宫静贵嫔,忤逆犯上,即日起住去长华寺,带发修行,为皇家祈福,将功赎过。”
“陛下!”静贵嫔失声。
“娘娘,请吧。”夏忠实上前,静贵嫔以为陛下是因为她作践妃嫔才罚她?其实皇帝早就对她不满了。
一直纠缠三公主,打扰华贵嫔养病,自个又不是聪明的人,屡次作出蠢事,陛下早就腻味了她。
要不是她是潜邸的旧人,又生了三公主,断不可能当一宫主位。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静贵嫔不想去长华寺,不想作那姑子,她还没享受够荣华富贵呢!
“贞嫔,贞嫔你这个魅惑君上的……”静贵嫔后悔了,去年就不应该主动开口把李安宁安排到长春宫住。
“陛下。”李安宁握住了皇帝的手,似乎是被静贵嫔吓到。
第92章 第九十三章 康嫔得宠“莫怕……
,此次去行宫,你也随行。往后回来,长春宫的事交由你主管。”皇帝说,这也算是变相的补偿。
李安宁却是眉头一皱,俨然有些不大乐意,管事可不是轻易的事,到时候宫里闹出了事她还得跟着吃瓜落,尤其是,她恶了静贵嫔,不愿意替她管。
谁知道静贵嫔会不会回来?没准将来哪日皇帝又想起了静贵嫔,让她回来了,她夹在中间岂不是尴尬?
“太医说嫔妾不宜劳累,加上嫔妾这回也去行宫,这一去一两个月,长春宫不能没有人管,不如让江美人管?她在长春宫住了几年,前后都清楚得很。”李安宁提议,反正江美人也是投了她。
“也罢。”皇帝挥挥手,陈云海便往西侧殿去。
*
再次到行宫,皇后按照去年的住处让妃嫔们住进去,李安宁还是去长春仙馆,管着这里的太监立刻上前磕头。
“行了先下去吧,等主子精神头好些了再唤你。”南枝说,她扶着李安宁坐下,“主子,这儿与去年一样,没变呢。”
“嗯。”李安宁到处瞧瞧,又说道:“一个人端的是舒服,不需要与旁人挤在一起。”在长春宫她独住东侧殿,看着是待遇好,可还不是出入有其他人盯着?
“主子多与陛下撒娇,想必将来有福气独自居住一个宫殿。”橙云脆生生地说道,自打陛下为主子出气之后,她便觉得陛下肯定喜爱主子。
“贫嘴。”李安宁笑着说,她也有此意,“我想吃瓜果,不拘甚么,都端些来。这先前不能吃,我这嘴里淡淡的,总是没有味道。”
太监们都知道贞嫔得宠,是个热灶,赶着就送了几样新采买的果子:西瓜、葡萄、橘子、甜瓜,都是没有过井的,不凉,适合养病的人入口。
行宫的日子很平淡,比起去年,明显今年要更为安静,皇后管理后宫的能力不俗,没有人敢造次。
*
只是偶尔有两回她们出去散心,正巧碰见了哭闹不止的大皇子。
与在宫中光鲜的模样不同,那时的大皇子衣衫不整,脸色憔悴,甚至下巴都尖了不少,可见生活的不如意。
“这是怎么了?”李安宁问嬷嬷。
“回禀小主,大皇子哭闹着要见陛下与太后娘娘,奴婢等人一时不察,让大皇子偷溜出来。”那嬷嬷边说边斟酌,生怕面前这个贞嫔去陛下面前告状,让她们挨一顿罚。
“哦?”李安宁瞧见扑腾的大皇子,他已经五岁多,可以看出身子骨挺壮实,加上那些太监们不敢犯上,一时间倒让他得了几回的彩,差点冲出去。
摸不准贞嫔的性格,这嬷嬷又低声解释道:“小主有所不知,不是奴婢奴才们伺候不周,是大皇子自从到了行宫一直闹腾,白日大吼大叫,晚上哀泣不止,任由奴婢们如何劝阻也不得用。”
甚么大皇子,早落魄了!在宫里住着的大皇子,有德妃这个生母的大皇子才能让她们不敢起一丝异心呢。
如今的大皇子……明面上这些奴婢们都恭恭敬敬地对他,实际没有任何人为他着想。她们是重新分给大皇子的,眼见着大皇子没有前程,自然不愿意在他身上多费时间。
在行宫住了那么久皇帝都没有过问一句,显然并不看重大皇子,她们可真是倒霉,跟了一个没前程的主子。
“你们走吧。”李安宁往前走,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大皇子一眼,她与德妃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也不知上一世的德妃有没有被揭发阴谋,大皇子有没有一朝跌落?
都说祸不及孩子,可身为德妃的儿子,大皇子享受过多少珍馐美馔,在宫中皇子不多时他甚至只在皇帝与太后两人之下,足以可见未来锦绣。
如今既然生母犯错,他自然也该受到牵连。
李安宁从不后悔行事,只是暗暗告诫自己:需得谨慎小心,不然自个香消玉殒就罢了,还连累南枝与张氏,甚至是孩子。
皇后倒是召见过大皇子两次,庄嬷嬷劝她,“您又不是不知道罪人犯的错误,陛下不喜大皇子,娘娘要见他,也不知会不会惹怒陛下。”
“本宫担此责任,不能推辞。况且,本宫不主动见他,说不得陛下会觉得本宫太过趋利避害,反倒不美。”皇后有自己的思量,别看如今皇帝不理大皇子,但那是气头之上,万一来日想起来了,想与大皇子父子和乐融融一番,又念及她从不关心大皇子,岂不是把她怪上了?
如此,庄嬷嬷也就不劝了。
一晃到了八月中旬,因着前三年都没有秋猎,故而今年特意选了金枝山围猎。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行宫往金枝山去,南枝在马车里与李安宁说道:“这去金枝山围猎半个月,主子可要上马?太医说您的身子能上马走走,至于能不能打到猎物,也无妨。”
自有那些仆从为她们准备吃食,妃嫔们参与打猎不过是得个趣。
“嗯。”李安宁懒懒地点头,“届时你也与我一道,咱们猎一下小鹿,好好散散心。”这回秋猎皇帝只带了后宫妃嫔,没有把大臣们也叫上,故而可以松散一些,连贴身宫女们也能得一匹马。
金枝山不算高,里头大一点的猎物猪羊鹿这些都是下边的人提前放进去的,小一些的兔子、狐狸等等倒是原本就有。
帐营安
扎好,南枝与李安宁出门闲逛。
正巧碰见了换了一身骑装的康嫔,英姿飒爽,眉眼间的郁闷之色尽消,只剩下一片畅快,两人相互行了平礼。
“康嫔这是要去骑马?”李安宁问道,明日才是正式围猎的日子,她们可不能先一步拿了好彩头。
“贞嫔可要同行?”许是又嗅到了自由无拘无束的味道,康嫔变得开朗,对着往日不怎么接触的李安宁也变得和煦,不再独来独往。
“好啊。”李安宁有心跟康嫔学一手,欣然应允,“你先去,我换身骑装再来。”
等轻装上阵的两人骑马而来,康嫔还没进林子,但是在入口处跑马,在马上做的动作可谓让人惊呼不已。
“真是妙极了。”李安宁轻轻抚掌,夸赞道:“今日一见,即便我没有去过边关,却也能从你身上略窥一二,也没有憾事了。”
“好吧,想当初……”难得玩耍一回,康嫔回忆起那些潇洒的日子,语气里全都是轻快,仿佛那个天之骄女从未离去,从四四方方的天探出来一缕魂,触碰外边的世界。
两位宫妃消尽了从前的间隙,在夕阳下,两人在马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黄橙橙的暖阳照射在地上,为她们的影子添了一层色彩,不再灰蒙蒙。
交谈声逐渐远去,几道人影从一旁出现,一个宫女说道:“娘娘,咱们回去吧,马上要起风了,仔细伤身。”
那宫妃却没有理会,而是望着地上的马蹄印子出神,“曾几何时,我也是这般年轻。”
“娘娘。”
“走吧,想必三公主也饿了。”她也是武将之女啊!
*
翌日,一场规模甚少的狩猎正式开始。
说是人少,但加上带刀护卫、特意拨过来保护皇帝的五百禁军以及各色宫女太监,便是人潮了。
南枝勒着缰绳,伴在李安宁身边,只不过她的马匹比不上李安宁骑的红棕赤焰马,那是只供皇室宗亲所用。
她们停留在远处,尚且未动,直到一刻钟后,有小太监回来禀报,“陛下猎获野鹿五只,野猪三只,各位主子,你们可以入林了。”
“都去吧,本宫陪着太后就行。”见淑妃等人看过来,皇后开口,“本宫不善骑射,今日端看你们的了,思书,去把本宫准备好的彩头拿来。”
思书照做,众人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托盘里的物件:一件玄鸟衔珠点翠金钗。
“此物是本宫与陛下大婚时,母后所赏赐的物件之一,母后也已经同意把它当作赏赐。妃嫔当中谁猎获野物最多,谁就能得到这件头饰。”
哪个女子不爱俏?更何况是太后给皇后的赏赐,哪怕平日里不能戴,也能把玩欣赏一二,岂不美哉!
“皇后如此做,哀家便也出一个玉镯。”太后当场褪下手上戴着的紫玉镯子,“这是当年孝慧太后赏赐给哀家的,本是颜色鲜嫩的女儿家戴好看。”
“哀家可就等着看,哪个能得了这两件赏赐,都去吧。”
只这么一番动静,瞬间让所有马上到妃嫔们激动不已,得赏赐是一回事,能得到这个荣幸与光鲜才是最重要的。
“驾!”淑妃一马当先,她也会骑马,还骑得很不错,火红色的骑装衬得她皮肤白皙,容貌更甚了。
“主子,咱们往哪边走?”南枝询问,淑妃去追陛下了,剩下的妃嫔们三三两两散开,她们是跟随旁人还是另走一道?
“随处走走吧,看看能不能猎到野物。”李安宁兴致勃勃,不过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她与南枝,只能算是拉的开弓,准头那是半分没有。
待南枝与李安宁玩了个尽兴,回到大帐前时,便看见淑妃坐在皇后不远处,神色难看得很,也不知谁惹她了。
“去打听打听。”
“好。”南枝下了马,去找相熟的宫女,用银子开路。这事也不是不能说,宫女乐意赚这个钱。
南枝凑在李安宁耳边细语,“说是淑妃寻到陛下的时候,陛下正与康嫔同行,还夸康嫔矫健,不可多见。而且康嫔猎到的猎物是妃嫔中之最,赢了彩头,所以淑妃气恼,早早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李安宁恍然,淑妃争宠失败,可不就是不悦?
她侧头看了看,陛下正与康嫔玩笑,想必康嫔也该得到陛下的目光了。
果不其然,当晚便是康嫔侍寝,甚至一连好几日,都是她。
让人侧目。
待到秋猎结束,一行人回宫。
*
十月二十,天已经冷下来。
忽的,有宫女来报说不必去承乾宫给皇后请安,南枝使了荷包问,那小宫女喜气洋洋地说道:“是熙贵妃娘娘有了身孕,皇后娘娘已经去了永寿宫,故而不用妃嫔们请安。”
“哦。”南枝点头,转身进屋就与李安宁说了,“熙贵妃当真是好生养,奴婢记得前两个月陛下就召见过她一回,这便有了。”
熙贵妃儿女双全,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都不打紧,可见福气。
“她怕是易孕,你看看,两位公主一个皇子,如今又有了,她还这般年轻,往后——”李安宁说,“只不过如此频繁,于身子无益处。”
南枝赞同道:“是了,况且奴婢猜测,熙贵妃这胎应当不大好,不然皇后怎么可能一大早就赶去永寿宫。大可以等晨昏定省后再去看熙贵妃,除非是熙贵妃身子有恙。”
倒真让南枝猜中了,熙贵妃这回有孕比前几次都要难受,晨起便呕吐,肚里没食了便吐水,实在难耐。
“实在不舒服,便卧床静养,至于公主皇子们,暂且交由乳母嬷嬷们照料,她们做惯了,极少出错。”皇后说,她倒不会把这种事揽上身,除非皇帝与太后开口。
“是,劳娘娘记挂了。”熙贵妃唇色苍白,整个人疲惫至极,待皇后要走,她便让夏梨扶自己起身,硬是要行礼。
“恭送皇后娘娘。”熙贵妃摇摇欲坠,夏梨赶紧扶她坐下,心疼地说道:“娘娘,您小心着自个才是啊。”
“再小心也由不得我自己选。”熙贵妃扯起唇角,面带苦涩,她生了三皇子之后,太医曾对她说,“五年内最好不要再生育,不然恐于母体有碍。”
有碍是何意思?影响寿数!
“多子多福,难不成我能不生?便是这条命搭上去,也要生。”熙贵妃不是没想过找太医院开方,喝些避子汤药,可她怕皇帝与太后知晓,恶她。
“可这才两个月出头,您就不能走动了,这该如何是好?”夏梨担忧,“您想一想三皇子,他还小呢,娘娘不能时时过问他的起居,万一有人懈怠,岂不是不美?”
私心里,夏梨不想熙贵妃因为这个孩子而伤了自己,她的荣辱系在熙贵妃身上,可不是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而且,既然已经有了三皇子,何须拼了命地保住腹中之子?
“我都明白,可是,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熙贵妃无奈,这个孩子是意料之外,断然不是她所想,可既然有了,她必然要全力保住。
虎毒不食子。
第93章 第九十四章 二合一六千营养液加更
美人主管了长春宫的各大事宜后也并未张扬,而是继续以李安宁为尊,有大小事情都尽快过来东侧殿一一与李安宁说。
她深知能管事是李安宁开的口,而不是她多有本事,也
不是她如何得宠。
静贵嫔被送走,往日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也散去一大批,尤其是从前欺负过李安宁的那几个,更是被差遣去了偏僻的宫殿扫地。如今还能在长春宫呆着的,只剩下那些本就是长春宫的太监,何禄、小多子等等,这些人也乖觉,见了天地巴结李安宁。
“昨儿出了一桩趣事,贞嫔可知是甚么?”江美人啜了一口茶,笑着说,她如今气色好,穿着一件领口带兔毛的粉色厚衣裙,衬得有两分清丽。
“莫不是陛下去储秀宫,结果宠幸了淑妃身边的一个宫女?”李安宁轻声回答,她今日不舒服,故而没有去请安,“那新宠长得如何?”
该是天仙般的人物吧?不然皇帝哪里会打淑妃的脸?
“正是,那新封的胡更衣有几分淑妃的艳丽,只不过太过畏惧淑妃,隐隐有一股怯懦之感。”江美人说,“原本皇后娘娘想要让胡更衣住去别的地方,结果淑妃出言,说胡更衣既然是她宫里的人,便随她居住就好。”
“那胡更衣是自个攀附陛下,还是淑妃?”李安宁没有问得太详细,但足够江美人意会。
“听闻是淑妃主动举荐,不是那胡更衣爬床的。”淑妃那样雷霆般的性子,哪个宫女敢不要命了?
李安宁马上反应过来,淑妃这怕不是想要借胡更衣生个孩子吧?
她与江美人对视一眼,两人皆了悟,淑妃这般荣宠,按理甚么都不缺,唯独缺个承欢膝下的皇子。
“不过,先前二皇子在的时候,淑妃好似不大上心,怎么这会儿又想要了?”江美人颇有不解,二皇子在时,淑妃态度冷淡,也不让二皇子记名,为着这个,当初还两次惹恼陛下。
不过她倒是得圣心,即便惹了皇帝不悦也没有失宠。
“倒也不知,淑妃能不能得偿所愿。”李安宁说,反正在她记忆中,这两年淑妃宫里还没有妃嫔有孕的。
“怕是难呐,便是连淑妃都被分宠,那胡更衣又能侍寝几次?”江美人摇摇头,与李安宁再聊了一刻钟便称有事,回了西侧殿。
*
自宫中一连发生许多大事后,那些争风吃醋的小事都少了许多。
今年刚入冬,皇后娘娘还特意敲打了内务府,让内务府不得怠慢各宫小主子,那些才人宝林之流的妃嫔不知有多感激皇后娘娘,她们入宫几年,可是头一回份例充足,半分没有被克扣。
这个新年想必过得舒心。
一转眼,翻了年,景宁五年。
二月份,李安宁变得懒散,整日整日睡不醒,南枝给她把脉,诊出了一个月的身孕。
“可是要告知陛下?”南枝欣喜异常,有了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有了倚仗。
“告诉吧,太医十日一次把脉,我们不说他也能探出来,要是瞒着,指不定让陛下与皇后不满。”李安宁想了想说道,于皇后而言,后妃中有人瞒着身孕不上报就是对她的不信任,可能会让皇后记上。
“只要有人想害我,一个月和两个月有甚么差别?该来的总会来,咱们只管安心养胎,别的,哼,只管放马过来。”李安宁勾起唇角,她连德妃这个两世仇人都斗倒了,还怕别人麽!
“诶,那奴婢让人去请太医给您把脉,就说您身子不适。”南枝说,她会医术这件事肯定要瞒着,有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来把脉的是个刚入太医院的年轻太医,约莫二十五六,在他把脉的时候李安宁就问道:“韩太医,你医术肯定很好吧?像你这般年纪就能入太医院的太医可不多。”
市井的话本子都写外头多神医,说那些医术好的人不想入太医院,只想在外头行走江湖。但真实情况恰恰相反,能入太医院,对那些医者来说是光耀门楣的事情,那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入皇宫当太医。
“回贞嫔的话,微臣自小跟着祖父学医。”韩太医回答,他低着头,并不敢直视李安宁,“恭喜贞嫔贺喜贞嫔,小主有了将近一个月的身孕了,脉搏有力。”
“果真?”李安宁故作惊喜,又朝南枝吩咐道:“打赏。”
屋里伺候的宫女们喜得找不着北,如今还剩下橙云、翠竹、织花三个,桂花不老实,在李安宁有些落魄的时候与其他宫里的宫女你来我往,想着另攀高枝去了。
后头李安宁也不惯着,让她去外边守着,只做最低等的活计。
至于同样心思不正的小卓子和小平子则是敲打一二,也照用,只不过不让他们进门。
南枝安排橙云与翠竹分别去寿康宫、承乾宫报喜,容易得赏赐,她自个去勤政殿。
“哟,这不是南枝姑娘麽?可是贞嫔有要事?”勤政殿门口的陈云海赶紧下了石阶,迎到了南枝跟前,他师傅可给他提醒过,如今要对南枝客气三分。
“是我家主子有喜事要告诉陛下,烦请陈公公通报。”南枝这回没有给荷包,不是在长春宫,不合适。
陈云海转眼一猜就猜到了,“那你稍微等一等,我这就去。”
“进去吧。”
“朕的贞嫔有甚么好事要与朕说?”皇帝语气里蕴含着笑意。
南枝低着头,步履稳健,她闻到了殿中似有若无的龙涎香,并不敢多看,便行礼,“启禀陛下,方才主子身边不适,请了太医来看,说主子刚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好,好。”皇帝放下御笔,“太医怎么说,贞嫔需要静养麽?”
“回禀陛下,韩太医说主子需要多走动,以此保证母体舒畅。”
“嗯,夏忠实,去挑十几样好物件送去长春宫,晚上朕去看贞嫔。还有,给这个紧赶慢赶来的丫头赏赐些东西,你看着办就好。”
“奴婢谢陛下赏。”南枝应了,随后退出去。
待夏忠实办完差事,皇帝就对他说道:“先前那次小产本想给贞嫔补偿,只是一时耽搁了,如今她再度有孕,夏忠实,把那圣旨找出来。”
“是。”夏忠实心里想,贞嫔福气可真好,能为娘家人挣得荣耀。
*
“南枝姑娘,等会儿还要靠你认门。”陈云海笑说,“这李家我可是头一回登门,也不知里头有几口人,那主君可在家?”
南枝明白他就是寻个话茬,既然去李家宣旨,难不成真的摸瞎麽?当即,她也轻松地回答道:“咱们家老爷夫人最是和善的人,又顾念宫里贞嫔日子如何,所以寻常我出宫去府上,老爷与夫人就会体贴地问上许久……”
陈云海听得认真,如今贞嫔又有了身孕,陛下还重赏她的母家,眼瞧着又是一位宠妃,他焉能不讨好?
既如此,对于南枝这番详细的话,他记在了心里,乐意与南枝拉近关系。
早有人快马加鞭去李家报信,故而等南枝与陈云海到时,李家已经门户大开,主子与奴仆们皆在,准备迎接圣旨。
陈云海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川则学冠经史,才通世务……朕甚嘉之,今封尔为诚康伯,钦此。”
“微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老爷从未想过有此一日,不禁飘飘然,恨不得立马去告祭祖宗,光耀门楣,这是光耀门楣!
“伯爷,伯夫人,两位快快请起。”陈云海客气得很,“听闻府上有一荷花池,不知奴才能不能赏看一二?”
李老爷与张氏都知道,这是要留下南枝单独说话,李老爷在前边领路,亲自接待陈云海,“公公这边请。”
南枝则是跟着张氏入了正院。
“恭喜老爷夫人。”南枝笑着说,李老爷这一朝改头换面,从前程不定的白身变成了诚康伯,张氏也跟着成了伯夫人,往后体面着呢。
“同喜同喜,先前有太监来报,让咱们家出去迎旨的时候我们还慌的不成,以为陛下降罪,不曾想是天大的喜事。”张氏今儿个有些不同,脸上喜形于色,脚下似踩着棉花,不大真实。
“对了,陛下怎的忽的降恩?其中是不是有我们
还不知道的事?”张氏很快平静下来,拉着南枝询问,“贞嫔身子如何?可养好了?”
“是主子有喜了。”南枝答道,她也没有意料到皇帝会给李家荣耀,还以为只是赏赐几样东西给李安宁就算了。
“这便好,这便好,双喜临门。”张氏轻轻抚着胸口,“往后就有了盼头。”
南枝与陈云海在伯府没有待多久,毕竟两人都要回去当差,实在离不开。
*
皇帝来看李安宁的时候,李安宁向他求了一件事,“嫔妾身边的人都没有生养过,不知该怎么照料,陛下可否赐两个嬷嬷?嫔妾这儿宫人的数量还有欠缺,正好补上。”
“嗯,这倒是朕的疏忽。”皇帝环顾一眼,这室内的宫女们一个赛一个年轻,看着便不像是能提点贞嫔,“夏忠实,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给贞嫔挑两个听话谨慎的,再有,寻两个医女来,上上下下都要检查一遍。”
“嫔妾谢陛下恩赐。”李安宁拉着皇帝撒娇,她又讲到母家被封赏,说了一连串的话,哄的皇帝兴致起来了。
“陛下,主子,小厨房做得燕窝。”宫女捧了碗到皇帝跟前,一双白嫩的手显眼得很。
李安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皇帝则是摆摆手,“下去吧,没规没矩的东西。”
那宫女脸色刷得煞白,连忙求饶,随后便被拖走。
南枝才打发走内务府的人,转头便看见了被赶出来的宫女织花,她先前一直在后罩房绣花,近日因为李安宁有孕,才把她调了出来伺候,结果这才几日?就暴露了野心。
“把织花带去后罩房看着。”南枝黑着脸对橙云说,比之翠竹,橙云老实巴交,干这种看守的活计最是合适。
皇帝今夜在长春宫就寝,故而织花也被关了一夜,待到第二日,南枝陪着李安宁请安回来,才请示道:“主子可要见织花?”
李安宁刚用完膳,用茶水漱口后,才沉着脸点头,“把她带进来。”她倒要问问织花,甚么时候生起的心思?
将近一日滴水未进,织花口舌干燥,连唇瓣都起了皮子,一见着李安宁,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奴、奴婢,见过、见过主子。”
李安宁端着茶水,慢条斯理地问道:“现在知道怕我?怎么昨儿想着让陛下看见你就不怕了?忘恩负义的东西!”她把茶盏一甩,茶盏正巧在织花膝盖前碎裂,唬了织花一跳。
都快把她吓死了。
“既有这个胆子做,也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李安宁冷笑,她想起昨晚与皇帝聊天,皇帝状似无意地问到了织花送燕窝,这是疑心她才有孕便想着抬举身边的宫女,害的她绞尽脑汁地解释,也不知皇帝还怀不怀疑她。
“没心肝的种子,你忘了你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织花只知道哭,她有几分颜色,哭起来梨花带雨,只可惜南枝心肠硬,上去就指着她骂,“也不想想你到长春宫里日子多滋润,样样不缺顿顿精致,如今见着主子威风了,便也想当个小主,是不是?”
织花不语,但显而易见地心虚,她垂下头,自顾自地抽泣。
“你也不用这个样子,我这儿除了你,谁还会作这般姿态?”李安宁嘲讽,“个个都是各司其职,唯有你,挑了陛下在侧殿的时候巴巴儿地上赶着。”
“我这儿容不得你,南枝,去找内务府的包立,让他把织花带回去,我这里不用这样有二心的宫女。”李安宁说,她厌恶地扫了织花一眼。
织花求饶,“主子,主子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想为主子分忧。”她是觉得主子有孕不能侍寝,肯定会扶持自己的人,这才想着上位。
但是陛下不喜她,贞嫔还要把她退回去,往后她还能去哪儿?
只怕内务府的公公们会磋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主子没问你,我问,头一回主子有孕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有这个心思了?”南枝斜眼睨她,语气说不上多好。
“没,没有。”织花以为南枝是救命稻草,“是我,我看了胡更衣侍奉陛下,以为,以为……”
“行了,带走。”南枝朝小高子招手。
她可没想过帮织花。
“我看着像是抬举宫女的人麽?”李安宁往摇椅一靠,满脸都是不悦,“哪怕要举荐人,这长春宫里头不是有现成的妃嫔?何须又另外扶持一个宫女?”
江美人知趣识脸色,提拔她也好过提拔一个宫女,也不知织花脑子里在想甚么。
“奴婢方才问了,织花想学胡更衣,这才动了歪脑筋。”这也能解释为何先前那次织花没有动静,怕是不敢,见有了例子,以为皇帝会愿意。
“她倒是想的美,踩着我上去?”李安宁厌烦地喝着酸溜溜的酸梅汤,片刻后若有所思起来,“不过她给我提了个醒,万一陛下再来,我可得思考思考要不要拨拉一下江美人。”
既能宽了江美人的心,让她更加忠心,又能让陛下留在长春宫。反正侍寝的机会给江美人也好过给旁人,总归是她这边得了利。
“江美人是个聪明人,主子与她一提,只怕她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南枝说,她对李安宁这个想法没有甚么意见,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至于别的,那都不打紧。
何况江美人得宠,于她们也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暂时不提,南枝又说到了长春宫的主位,“主子现在有孕,来日生了,陛下如果给您晋位,只怕把这长春宫给您呢。”
“我可不想要长春宫。”李安宁蹙眉,她恶心静贵嫔,不想要她住过的地方,“何况,万一静贵嫔又被接回来了,那可怎么好?岂不是多生事端?”
皇帝只是让静贵嫔替皇家祈福,可没有说不让她回宫。
*
因着李安宁有孕,尽管位份够不上轿子,皇帝却赐下了,让她不必寒雪天步行去承乾宫。
南枝撩起了轿帘,扶着李安宁下来,才到承乾宫坐下,不少妃嫔就与李安宁说话,大多都是讨好的。
就因为“借用”了贞嫔的宫人,静贵嫔被送走,安贵人禁足,任谁都看出来,皇帝对贞嫔的看重。
现在她又有了身孕,眼瞧着日子就要红火,其他妃嫔上赶着想要讨好。
李安宁一边不走心地回着方嫔,一边扫了一眼,空位不少,熙贵妃,淑妃,仪贵嫔都还没到。
“皇后娘娘驾到——”
“都起来吧。”皇后不是那等借着请安磋磨宫妃的人,只是在看见熙贵妃位子空着的时候略微拧眉,侧头问思画,“永寿宫可有宫人来报,熙贵妃不来请安?”
“回娘娘的话,没有。”
“那你现在去永寿宫瞧瞧,看看熙贵妃身子如何。”皇后有些担忧,熙贵妃这一胎怀的艰难,动过两回胎气。她又不是矫揉造作的主儿,向来不会在请安上拿乔,只怕是出事了。
思画领命,才出去一会儿就急匆匆跑回来,“回娘娘,永寿宫的小宫女来报,说熙贵妃腹痛不止,见红了,熙贵妃请皇后娘娘赶紧去永寿宫做主。”
“你们先散了,本宫去永寿宫。”皇后吩咐了宫妃们,又转头与思琴说道:“去备轿子,快去。陛下那儿也派人,若是朝政繁忙,便算了,你跟陛下说有本宫在。”
好一阵兵荒马乱,皇后到了永寿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们来往匆忙,各自都有活计。
夏梨出来迎接,“皇后娘娘,您快些去看看我们娘娘吧,毛太医才为娘娘施了针,才将将止住了血,可娘娘还是不舒适,连起身都做不到。”
皇后没有耽搁,立即进了正殿,入眼就看见了端水的宫女、搬椅子的太监、把公主们抱出去的嬷嬷们,怎的一个乱字。
“公主们还那样小,谁让她们进来的?不怕冲撞到?”皇后怒了,骂乳母嬷嬷,“你们活了二十多年,越发糊涂不成事,还不快把公主们带下去哄好。”
公主们还小,哪里能看见这种场面?
皇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太医等会儿给两位公主把一下脉,开些镇惊安神的药,别今晚发起高热。”
待到安置好公主们,皇后才坐下,熙贵妃苍白着脸,有气无力地告罪,“恕臣妾不能行礼,还望娘娘体恤。”说着,她竟留下两行清泪。
这破身子,由不得她。
“不碍事,那些虚礼本宫不在意,你先把药喝了。”皇后平日里重规矩,可也不是死脑筋的人,眼看着熙贵妃不大好,她不会计较太多。
“毛太医,熙贵妃怎么样了?”皇后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熙贵妃内燥外热,虚不受补,加之忧心太过,这胎气便难养。微臣虽然施了针,但是以熙贵妃的身子,今日开始就要熏艾保胎,方此才能拖到七个月。”毛太医微微叹气,“皇后娘娘,恕微臣多嘴一句
,以熙贵妃的身体,这个孩子至多只能保到七个月,若是七个月一到,只怕不用催生就要早产了。”
七个月,已经是太医们尽力的结果。但凡太医们医术稍差一些,这个孩子也不能保到现在。
听着太医的话,熙贵妃把手放在肚皮上,心里哀伤,这个孩子哪怕能生下来,只怕也是个缠绵病榻的主儿。
“你下去吧,尽快帮熙贵妃熏艾。”皇后点头。
毛太医低着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生孩子本就耗气数,熙贵妃已经接连生了三个,这一胎再生,哪怕能安然诞育,但于寿命有碍,只怕活不了几年了……
但是这种话一个太医绝对不能说,主子们喜欢多子多福,他说了,保准惹怒陛下。
熙贵妃这个孩子保到了三月初,后头发动了,生得十分艰难。
从早到晚,熬了三个时辰,才终于诞下了一个面色发紫的婴儿,是个小皇子,几位太医连着救治,救回了一口气,吊着命。
“五皇子那样的情况,也不知……”太后难受,“让太医候着,旁边的月禧宫不是空着?不若让两位太医暂且住进去,随时为五皇子看病。”
皇帝点头,“便依母后的话。”
他膝下皇子少,自然要能保一个是一个。交代了太医后,他问起贞嫔。
“启禀陛下,贞嫔的脉象平稳,平安生产没有问题。”回话的是太医院院判,他也姓韩,是韩太医的爷爷,知道孙子给贞嫔看脉,故而看过贞嫔的脉本。
“那就好。”皇帝这般说罢,安心许多。他见永寿宫乱糟糟,便说道:“朕去看看贞嫔,陈云海,送母后回寿康宫,路上仔细些。风大,母后注意保养。”
“皇帝也是。”太后也倦怠了,她下石阶之前向后看了一眼,觉着整个正殿灰蒙蒙的,隐隐飘来一股药味,让人心慌。
*
长春宫,皇帝在东侧殿坐了一会儿后被李安宁劝着出了门,待看见宫人们都安安分分后,皇帝还挺满意,“比之前几回,现在管得不错。”足以可见静贵嫔本事不行。
“陛下这么说,回头嫔妾告诉江美人,准把她乐得不行。”
“江美人?”皇帝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实在记不清江美人的样貌。
“陛下可要嘉奖江美人?您手里东西金贵,随意赏赐些便都是嫔妾们没见过的好物件。”李安宁说着便看向西侧殿,“嫔妾有一回去江美人那儿,见到了她一直把玩的玉镯子,她说那是陛下在她入府时赏给她的,这么多年她舍不得戴,只闲暇时拿出来看一看,以聊慰藉。”
她说了这番话,皇帝焉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挑着眉问李安宁,“朕若是去看江美人,你不沾酸?”
“酸自然是酸的。”李安宁心里“呸”了一下,忍着心头的不适继续说道:“可是嫔妾不能伺候陛下,要是陛下出了长春宫去找其他人,嫔妾倒宁愿是江美人。”
她向来直白,皇帝喜欢她这份外露的情绪,心中的不愉消失,他捏了捏李安宁的手,“朕哪怕去别的宫里,也不会忘了你。”
“那嫔妾可记着陛下这句话了,要是来日有点偏差,嫔妾带着孩子到陛下跟前哭诉。”李安宁说起甜言蜜语来声音软得像水儿。
她目送皇帝进了西侧殿,看着江美人的宫女们忙前忙后,“咱们回去吧。”
“奴婢瞧着陛下原本是想走的。”南枝轻声说道,往常皇帝若是在长春宫用膳留宿,必然是先吩咐夏忠实做事,可今日没有。她观察着李安宁的脸色,问道:“主子当真舍得陛下去江美人那里?”
她不知道李安宁会不会被皇帝的宠爱溺住,进而爱上皇帝,这是十分不可取的。
“如何舍不得?”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个,李安宁挑开了讲,“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宠爱万万靠不住,你瞧瞧淑妃,以前可谓是宠冠六宫,现在呢?要抬举宫女服侍陛下,以此留住陛下。我脑子清醒着呢,色衰而爱驰从不敢忘。”
就像她爱穿红着粉,爱对着皇帝撒娇,那是她年纪轻颜色正好,所以皇帝受用。等再过几年,她不复青春,皇帝只怕会慢慢忘了她。
“主子看得开,奴婢也就放心了。”南枝呼出一口气,她最怕李安宁犯浑。
李安宁拍了拍南枝的手背,笑得温柔,“我知道你在意我,不必担心,我定舍弃无用的情爱,一步步往上爬,总得叫你当一当那一宫的掌事宫女才好。”
她望着南枝,心说:要是她将来能使上劲儿,必得给南枝寻一门好亲事,以她的想法,是想给南枝改换门庭的。
*
第二日,听得陈云海来宣旨,江美人晋封为贵人,陛下赏赐了不少东西,不枉费李安宁对她的栽培。
她也乖觉,把其中两匹新进贡来的流云锦料子给李安宁送过来,“也唯有您这样的气度才配得上这一身衣料,放在嫔妾身上,不是衣裳衬人,而是人衬衣裳。”
从前江美人不会这般说话,她私底下与李安宁都是你呀我呀的,哪里会说“嫔妾”“您”?
皆因她昨夜侍寝,今早晋位,确认李安宁是真心帮她,而不是单纯利用她,对于李安宁,她是更加信服了。
“好好的说这些做甚,你拿回去做两身衣裙,来日陛下来了,你得穿得鲜亮一些,不然再好看的面孔也显得寡淡。”
听到推心置腹的话,江美人安定,看来贞嫔不是个沾酸捏醋的,她可是听说了,储秀宫里面的胡更衣过得不大好,淑妃提拔她,可是过后又嫉恨她,时不时磋磨,胡更衣苦不堪言。
江美人脸上笑意愈发浓重,“那嫔妾就依了您的话,定不会给您丢脸。”
有些话不用说太多,江美人知道李安宁领会到了,便话锋一转,说起长春宫大大小小的事情,详细得紧,没有任何隐瞒。等李安宁都听进去了,江美人说道:“如今您要养胎,我就不打搅了。”
“南枝,送一送江美人。”
*
四月乍暖还寒,一冷一热交替,五皇子终究没熬过一个月,去了。
陛下心情不爽,连着一个多月都没有进后宫。
干熬着就到了五月,李安宁反应忽然上来了,吃不好睡不好。
自李安宁有孕后,都是南枝守夜。之前她守夜是与李安宁睡一起,但是现在她怕撞到李安宁的肚子,就让人搬了张贵妃翘头椅过来,她睡在上面。
南枝觉浅,听见了低低的痛呼声,睁眼便看见李安宁蜷缩着,“主子,怎么了?”
“腿抽筋。”
屋内有烛火在晃,不算明亮,南枝摸着暗黑上了榻,随后扶着李安宁下床,“把脚踩在地上,踩实了。”
片刻后,果真不疼了。
李安宁这才缓过神来,“方才正睡着,腿一抽,给我疼醒了。”
“明儿请韩太医来,开些能治抽筋的药,我问过嬷嬷还有医女,说是孕期抽筋的时候多了去了,得早日防着。”
“嗯。”李安宁虚虚地应了。
原以为抽筋就很难受了,哪儿知吃喝上也跟着上劲。翌日起来,李安宁一闻到海鲜粥的味道就开始吐,吐到后面只吐出来水儿。
两个嬷嬷都说这是正常的,“各人不同,有些一直到生都不会吐,有的是吐一两个月就好,有的从两个月吐到生。”
她们也说不好这位贞嫔主子是哪一种情况,只能劝着她吃些流食。
“可有想吃酸的?或者辣的?”南枝问道。
“一点不想。”李安宁面如菜色,刚说完,又伏在痰盂上吐了。
南枝已经让人去请韩太医,橙云问道:“可要去禀告陛下?”
“再看几日,暂且先不去。”南枝说,皇帝来了有何用?难不成李安宁看着那张脸就能吃下了?
第94章 第九十五章 出事长春宫发生……
发生的事哪里能瞒过御前的人的眼?
譬如夏忠实,他就看进了眼里,想着往常南枝送来的礼,从未求过他办事,又念着两人
守夜时她十分周全,便想着帮一把贞嫔。
上过了茶水,夏忠实便朝着皇帝说道:“陛下,今日韩太医一早就去了长春宫,后头奴才留意了,说是贞嫔不适,晨起到现在都没有吃食下肚,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又吐出来。”
皇帝皱眉,“还有这样的事。”
宫妃有孕他大多只是去看几眼,像饮食不畅这些话都传不到他耳朵里,故而他不甚清楚。
“回陛下的话,韩太医说各人体质有好坏之分,敏感一些的,那是到生产之前都整日整日难过。贞嫔小主还年轻,还没生养过,想来心里也会慌张。”夏忠实说,也是有孕过的妃嫔们都老实本分,没叫陛下烦心。
像熙贵妃,有不舒服的地方只自己消化,半分不会借着这个去邀宠,又像颖妃与仪贵嫔,都是本分的人。
“嗯。”皇帝放下御笔,随后看向了门口,“晚上朕去长春宫瞧瞧贞嫔。”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知会贞嫔。”夏忠实想,陛下还是疼爱贞嫔的,把她放在心上,不然哪里会特意去看她?
*
刚用过晚膳,皇帝见李安宁没吃几口,便问她,“可要拨几个厨子到长春宫候着?清淡麻辣、炒菜炖汤,总得有一样能让你开胃才行。这样吐下去,只会越来越瘦。”
“嫔妾也不知现在想吃甚么,上一刻想吃鸡汤面,端到面前了却没了胃口。这一刻想吃麻辣鱼,只是等鱼一上桌,又只能闻到鱼的腥味。”李安宁自个也烦,这才四个月,往后可怎么熬?
“夏忠实,明日给贞嫔找几个好厨子,谁能让贞嫔舒坦些,朕有赏。”皇帝吩咐,见贞嫔怏怏地谢了恩,他就想说点贞嫔感兴趣的事儿,“朕想着你这一胎生了,不管男女,都给你晋封,到时候直接搬进长春宫正殿,也方便。”
李安宁惊喜,这回是真的高兴了,又有精力撒娇卖乖,“陛下,静贵嫔去了皇寺,待她祈福回来了,要住回长春宫的,嫔妾资历浅,又是静贵嫔要来长春宫住的,哪里能跟静贵嫔抢地方呢?”
“是静贵嫔要你来这儿住的?”皇帝头一回知道,他还以为是熙贵妃安排的呢。
李安宁点头,“陛下,嫔妾知道陛下爱惜嫔妾与孩子,可是也不愿意让陛下难做。嫔妾不挑的,随便哪个宫殿都成,只要离陛下近一些,嫔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正想东西,被她的娇气搅和得无法子,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一副无奈的模样,“你呀,既说不让朕难做,又说要离朕近些,话都让你说尽了。”话虽如此,但他语气里可没有责备,贞嫔念着他,他反倒美了。
“陛下。”李安宁这些日子吃不好,脸色白了些,下巴也尖了不少,如此作出西子捧心的姿态来格外惹人怜爱。
皇帝哪里会不依她?
“好好好,夏忠实,宫中还有哪些宫殿主位空悬?”皇帝看向夏忠实。
“启禀陛下,启祥宫、景仁宫、翊坤宫、景阳宫……”夏忠实一连说了十几个,有些宫殿虽然不住人,但却是有特定的用处,就不在此番列举中。
“你喜欢哪个?”皇帝大方,不介意由着李安宁挑选。
“陛下给嫔妾选好不好?来日嫔妾与人炫耀,说这是陛下亲口所赐。”
往日的贞嫔也是想要甚么就开口讨要,皇帝习惯了,也不觉得她过分,沉吟片刻后,他说道:“翊坤宫如何?离勤政殿又近。”
翊有辅佐中宫的意思,翊坤宫听起来又大气,李安宁再没有不满,娇声说好。
*
皇帝约莫是真的看重李安宁这一胎,长春宫很快多了三位厨子,与小厨房的高管事和齐大厨一挤,便五个了。
便是承乾宫的小厨房,也只是这个数。
“姐姐,那高管事想见一见你呢,说是备了厚礼,想请你吃一顿饭。”小多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南枝耳边低声说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高管事从前对她有两分热络,但不会备礼办席,今儿有所不同,定有所求。
南枝细细想一想就明白了:自高管事依靠的主子静贵嫔被送走之后,他一直惴惴不安,因着李安宁不吃辣,这长春宫中用不着他,他怕被遣走。如今又来了三个厨子,还都是擅长各种菜系的,可不得狠狠压他一头?
也难怪他急。
风水轮流转,现在可不是南枝上赶着了,往后她要去翊坤宫当掌事宫女,与长春宫的厨子可就不大往来了,这高管事能做到甚么地步,得看他自个,求她也没有用。
她不掺和这些个,高管事求错人了,要求也该是求江贵人。
“你回去与高管事说一声,主子身边离不开我,我是不得空去吃席的。”南枝见小多子发汗,把手里那碟子凉瓜给了他,“拿去吃吧,看你一头的汗,还不赶紧擦擦。要是让哪个主子看见了,保准不悦。”
“诶,诶。”小多子躬着腰。
却说这求人办事都撞到一起了,不独高管事有事相求,连金桂也是。
这日,御膳房又送了孝敬,金桂跑了这趟,还特意见了南枝,一见面嘴就甜得发腻,“姐姐,姐姐,这是川贝枇杷,炖了一个时辰的,去火的好东西。”
“你这小子,指不定有事儿哄我作,快些说来,不然你这盅炖汤我可不敢要。”南枝打趣他。
“哎呦姐姐,平日里我孝敬你还少麽,你怎么能这般看我。”金桂滑头,“姐姐要是不吃,我心肝肯定不舒服,回去后还得让周厨子骂个几回合。”
原来是为了周厨子来的。
南枝慢慢悠悠接了,“他有甚么事?”
“这不是咱们主子风光得紧麽,那周厨子在御膳房被人欺负,难以出头,便想着来日主子有运道,能否把他调到小厨房做事。”金桂解释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都想出头。
“这事暂且不好说,你也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你让他等一等,有眉目了我会告诉你。”南枝没有立即答应,她让周厨子等,却没有给确切的时间,目的就是磨一磨他的性子。
如果他耐得住,就有几分可靠。
“诶。”金桂点了点头。
*
时间一晃入了六月,她们又预备着去行宫避暑了。
李安宁现在有孕五个月,肚子隆起。她这个月倒是慢慢吃得下饭菜了,只是人依旧没有精神。手脚都有些浮肿,哪怕医女日日为她按摩,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只能说为母确实不易。
南枝指挥宫人们收拾箱笼,这一回要带的人不少,小厨房的三个厨子要一并带上,嬷嬷还有医女们也随行,加起来人多得不行。
“姐姐,你说为何这回华贵嫔主动留下了?”翠竹干着活,嘴上也闲不住。
昨日在承乾宫,皇后本打算留下容贵嫔管理后宫,但华贵嫔忽然说她也可以留着帮衬,前年去年她可没有这般主动。
“想来是为了三公主。”南枝猜测,静贵嫔在的时候,华贵嫔就带三公主去行宫,以此避开静贵嫔,但是如今静贵嫔不在宫中,她也就不用周折了。
况且,有了搭理后宫的经验,宫人们也会高看她,对三公主来说也有好处。
公主多了便不受人注意,陛下除了对前边两位公主多加关心,对于后边这两位都是态度平平。
*
李安宁照旧被安排在长春仙馆,一人独住,若是以后妃嫔多了,可就不能这般自在了。
思琴奉命带来了不少补品,“皇后娘娘说了,若是小主哪里不适一定要立刻差人告诉她,还有这些……”
现下唯一有孕的只有李安宁,故而皇后十分重视。
“劳你走这一趟,嫔妾感谢皇后娘娘厚爱。”李安宁放心,皇后是个厚道的人,不会苛待宫妃,也不会谋害皇嗣。
日子悠然的到了七月。
妃嫔们齐聚在四宜书屋,静静等待着皇后出来。
此次到行宫的妃嫔比前
两年多,熙贵妃,淑妃,仪贵嫔,贞嫔,康嫔,何嫔,方嫔,燕贵人,江贵人,刘贵人,胡更衣。
那胡更衣是淑妃开口让她来的,皇后便也给她这个面子。
“燕贵人长时间不出门,只怕已经忘了如何跟姊妹们聊天了吧?”何嫔看着燕贵人,心头都是畅快,“听说你日日给陛下做荷包帕子,但是连勤政殿的门都进不了,那些物件原封不动送回琉璃轩,真是稀奇。”
宫妃们为了争宠,甚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送汤汤水水、衣裳帕子等等都是常有,陛下通常都会给脸面,偏偏打了燕贵人的脸,可见陛下有多厌恶燕贵人。
燕贵人脸色又青又白,她自个也知道丢脸,加上如今位份比不得何嫔,便没有反驳,毕竟上边还坐着一个斜睨她的淑妃,但凡她顶撞何嫔,淑妃就会说他娇纵跋扈,借此罚她。
“何必送那些,像从前那样在御花园载歌载舞便是了,或者去教司坊问歌姬舞姬有没有新出的歌舞,你学一学,说不准陛下又会疼爱你了。”淑妃看向燕贵人,满口都是嘲讽,“不过本宫倒是忘记了,燕贵人向来是无师自通的人,不去教司坊,也能把旁人的模样学个七八成。”
她最厌恶的就是燕贵人模仿她。从前燕贵人还是贵嫔的时候,皇帝到储秀宫也会谈到她,“她如今这样,倒很像你刚入潜邸的时候。”
皇帝无意的一句,加之燕贵人总是学她穿着,所以淑妃不喜她。
“皇后娘娘到。”思书的声音自侧间传来。
淑妃起身行礼,放过了燕贵人,于她而言,燕贵人已经成了一只秋后的蚂蚱,再也威胁不了她。
“这么热闹,都说甚么呢?”
“说今年内务府新制的钗子很好看。”淑妃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方才为难燕贵人时的厉害。
“的确好看。”皇后颔首,淑贵妃耳边的蝴蝶钗子似飞似停,别有一股美意。她照旧关心了公主皇子们,又让熙贵妃注意身子。
自从五皇子去了,熙贵妃郁郁寡欢,身子也好不了,身下时不时见红,有时候能止住个几日,有时候淅淅沥沥止不住,太医们都说这是伤到了根本,以后再难有孕的。
“谢娘娘关心。”熙贵妃病歪歪,声音没有半分中气。
见熙贵妃提不起精神,皇后劝她,“你哪怕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膝下三个孩子考虑考虑。”
三皇子还不到两岁呢,还需要熙贵妃悉心照料。
“是,臣妾受教。”
“贞嫔。”皇后又望向李安宁,“你有孕喝不得茶水,本宫就让人准备了柚子蜂蜜露,你多喝些,于身子有益。”
“嫔妾可是已经喝完了这一盏,就等着娘娘为嫔妾再添呢。”李安宁亲昵地说道,足以表明她信任皇后。
“思书,为贞嫔再上一盏,还有那些好克化的点心也一并上些。”皇后自然高兴,脸上笑意真实,“还有一事要与你说,你现在六个月了,按照宫规,七个月的时候你母家能来人陪伴你一个月,你尽早想好人选,报给本宫。”
“是。”李安宁欣喜,她许久不曾见张氏了。
其余妃嫔们皆艳羡极了,她们已经不再得宠,一年到头侍寝不了一次两次,只能在宫里干熬着,只怕是死之前也见不着亲人一面。
何况,贞嫔命如此好,陛下封赏她的母家,给她抬身份,这些都是她们可望不可及的。
从四宜书屋出来,李安宁说想要走一走。
“主子小心些。”南枝与橙云一左一右扶着,韩太医诊出来,她肚里是个小皇子,只是李安宁从不声张,故而只有上边三位主子知道。
“又是你说多走走利于生产,我现在走了,你又把我当成瓷娃娃,横竖都让你说了去了。”李安宁捏着南枝的手说,“好了好了,我听你的,慢慢走就是。”
只是刚过了桥,前边冲过来一道人影,个头不高,似是没看路,横冲直撞,直往李安宁这边来。
南枝眼疾手快,挡在李安宁面前,与那人影相撞在一起,一下子跌在路旁装饰用的石块上。
“大皇子,大皇子。”
“南枝。”李安宁慌乱叫道,“你们愣着做甚,快把南枝扶起来,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她都瞧见南枝流血了!
锥心的刺痛从腰部背部还有手肘处传来,南枝疼得直咬唇,心中暗骂大皇子害人不浅。
第95章 第九十六章 清白南枝被抬回……
抬回了长春仙馆,脱离了混乱之后,她低声对李安宁说道:“主子,装可怜就成,不要咄咄逼人。”
现在还不清楚大皇子忽然冲出来是因为甚么,万一李安宁坚持要为她讨个公道,之后的事可不好控制。
毕竟李安宁没有真的出事,而大皇子又摔在了道上,手骨折了,两相对比,她怕激起皇帝或是太后对大皇子的怜惜。
再一个,万一有人在背后唆使大皇子,挑起大皇子与李安宁之间的矛盾,李安宁对大皇子发难,就会正中那人的下怀。
眼下情况未明,她们还需要忍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安宁抓着南枝的手,她急得都要哭了,“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都去哪里了?”
“回主子的话,小高子说,那些太医都被叫去大皇子那里了,说是大皇子伤的更重。”大皇子哪怕不受宠也是皇子,而贞嫔这里唯有一个宫女受伤,孰轻孰重,太医们自有决断。
被血染红的帕子一条接着一条,橙云正指使宫女们给南枝脱衣服,南枝瞧了瞧,蹙眉,“把主子扶去外边坐着,不许再看了,万一惊着了可不好。”
“我就看着你,好不好?”李安宁声音隐隐有一丝哀求,“是不是很疼?”
“还好。”南枝哄她。
不多时,几位太医到了,见受伤的不是贞嫔,皆松了一口气,随后立即为南枝上药,一副止痛的药下去,药倒了南枝。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因着宫人回禀说是大皇子与一个宫女撞在一起受伤,故而他们三个是先去了大皇子那儿,随后才来的长春仙馆。
“可有惊吓到?”皇帝问。
“吓到嫔妾了,他没声儿地出来,若不是南枝手快挡了她,被撞到的就是嫔妾了。”李安宁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只是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她便又说道:“嫔妾的宫女怕嫔妾受伤,急忙上前,大皇子后退了几步倒地。嫔妾尚且不知大皇子从哪儿来,只是想着大皇子还小,想必也是无心之失。”
皇后意外地看了李安宁一眼,心说她怎么给大皇子求情,是害怕,还是懦弱?
“大皇子对朕喊疼,又说是你的宫女反手把他推开,这才导致他手骨折,可有这回事?”
还好方才没有把事儿都推在大皇子身上,不然只怕……李安宁稳了稳心神,说道:“嫔妾看得真真的,南枝只是挡着,并没有伸手。当时那里还有一些行宫的宫女太监,陛下可以问询他们。”
“已经
问过了,他们都说看得不真切。”
一个是宫妃,一个是皇子,他们哪里敢沾染?
“贞嫔,大皇子身边的嬷嬷们都说是你的宫女出手才至大皇子骨折,太医诊断过了,他伤到了右手,伤势很重,这一断,哪怕将养着,也容易影响以后。”皇后说,太医们的医术自然能让大皇子恢复如初,可他们惯来都是说话留三分,这样听起来就很可怖了。
“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行宫的宫人们没看清,而两方之间各自觉得有理,请容嫔妾解释一下。”李安宁表示自个可不是狡辩,等皇帝同意后,她才说道:“当时南枝站在嫔妾左手边,大皇子是从右边的小道过来,这一点总该不会有假。”
“而南枝为嫔妾挡了一下,与大皇子相撞在小道中间,小道狭窄,按理说如果南枝推了大皇子,那大皇子必然不只是在小道摔伤,而应该摔在边上,磕在石头上。可磕在石头上的是南枝,不是大皇子。”换句话说,被推的人很可能不是大皇子而是南枝。
“皇帝,大皇子还小,想来只是无心的。”太后说,刚才大皇子揪着她的衣袖,言辞间可怜兮兮,便激起了她的一点怜悯。
李安宁心中暗骂太后,面上却不再说话,只低着头,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这会儿多说只会把皇帝推向大皇子那边。
“启禀陛下,外头有宫人瞧见了今日的事,特来向陛下说明。”陈云海说。
“让他进来。”
那宫人一进来,直直跪下,“奴才付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让他长话短说,付兴便一五一十讲起来,“奴才路过,正巧看见大皇子与嬷嬷们躲在一旁不知做甚,随后又瞧见一位贵主子从桥上下来,大皇子便跑了出去,有一个宫女替贵主子挡了大皇子,两个人都摔了。”
“你有没有看清这俩人谁伸手推了?”皇帝拧眉,如此听来,大皇子是有意的。
“回陛下的话,那宫女因着要护住贵主子,双手展开,大皇子则是双手放在胸前,往那宫女身上使劲。”
“夏忠实。”
“陛下,奴才查过这个付兴,没与贞嫔的人有过接触,而且他在行宫当差三十多年了,一直本本分分。”夏忠实说,“还有,服侍大皇子的两位嬷嬷也招了,大皇子这些天都会出门,地点倒是不固定,都是些偏僻的地方。而且都是躲着,瞧着是在等甚么。”
还能等谁,等那个倒霉的人罢了。
“他还好意思与朕诉委屈,说一切都是贞嫔的错。”皇帝怒极,一点脸面都不给大皇子了,“果真是毒妇生的孩子,才六岁便想出这种恶毒的法子害人。”
他又怀疑上大皇子是受人挑唆,借此害了贞嫔腹中的孩子,又或是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讨得太后的慈和关爱,趁机回宫?
“伺候大皇子的嬷嬷们还说大皇子只是忽然想散心才到那儿,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皇帝起身背着手走了走,本想直接下令,看见可怜巴巴的李安宁后,温声让她先进去,随后才对夏忠实说道:“传朕旨意,大皇子身边的所有宫人一律严刑拷打,务必给朕吐出真话。”
“至于大皇子,便是行宫也安不下他了。”皇帝一想起大皇子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心肠,不免想到了余柏霜曾对雷太医许诺前程的事,“呵!”
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不得他喜爱的大皇子。
“……送去宜州的小行宫,无朕的旨意,永世不许回京。”
宜州在南,小行宫是为了皇帝南巡建造的,可先帝不好巡视,皇帝登基几年又未曾出巡,要是往后一辈子不去宜州,那大皇子这辈子都见不着皇帝了。
被彻底放弃。
皇后心惊,天子一怒当真谁也受不得,哪怕是亲生儿子,只要不喜,照样丢去千里之外由着他自个长大。
宫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东西,她可是看见了,大皇子的衣袖都有些花了,宫人们应当没有尽心服侍。
而去了小行宫,只怕大皇子的日子会更加难熬,谁会在乎他?
皇帝走进帐帘中,瞧见李安宁正握着那个宫女的手,“她是随你进宫的,情谊自然不比其他宫女。这次护了你,朕赏她一套宅子,回头让夏忠实去办。你受了委屈,现下可有想要的东西?”
这便是一次补偿两个人。
“嫔妾代南枝谢过皇帝恩赏,至于嫔妾自个,陛下为嫔妾证明了清白,嫔妾不胜欢喜,不需要其他俗物。”李安宁颇有些冷淡地说道,她心想:既然要以退为进,当然要做到底,反正她往后还能开口再向皇帝要那些个。
“也罢,你受了惊,朕让太医给你开些安神药,你缓着喝了。政务繁忙,朕先回去了。”皇帝瞧了瞧李安宁,他站在这,偏偏李安宁好似完全不在乎,一心只盯着她的宫女。
自入宫以来,贞嫔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这忽然淡了下来,倒让他觉着有些稀奇。
出了长春仙馆,皇帝对夏忠实说道:“贞嫔眼里都没有朕了。”
“哎呦,陛下可别这么想,贞嫔小主多关心陛下?平日里恨不得都黏着您,今日略有不同,皆因被惊吓到了,毕竟那是冲着她的肚子去的。再一个,南枝是打小服侍她的人,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若是不关心,岂不是冷心冷肺了?”夏忠实替贞嫔辩解,一番话有理有据。
“也是。”皇帝心中的不悦散去,“她要是只挨着朕,丝毫不去看那个宫女,也不是单纯良善的贞嫔了。”
*
四宜书屋,皇帝正与皇后对弈,“皇后的棋艺愈发精进了。”
“与陛下手谈,长进得必然很快。”皇后说。
“启禀陛下,审问的结果出来了。”陈云海悄无声息走进来,等听见一个“说”字后,他咬字清晰地说道:“石嬷嬷说,大皇子这两年求见陛下无果,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又不大关心他,他就想着闹出一些事情来让陛下看见他。原本想选一些不受宠的妃嫔,但是一连好些天都等不到人,今日乍一看见贞嫔,焦急得很,不想再等下去,便直往贞嫔身上撞。”
听罢,皇后讶然,若被大皇子遇上的是安贵人之流,只怕还真的能让大皇子的计谋成功。
毕竟不受宠的宫妃和一个受伤的皇子,太后必然有所偏颇。
只是不巧,碰到了有身孕的贞嫔,陛下让人细查,才没让他的诡计得逞。
“朕知道了,尽快把他送走,朕不想再看见他。”恶欲使其死,皇帝这会儿厌恶大皇子,对他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父子情。
“有甚么样的生母就有甚么样的孩子。”
皇后安稳皇帝,“陛下,三皇子还有四皇子都是好孩子,母后与熙贵妃教导,肯定不会差的。”
“皇子还是太少了。”皇帝说,既然已经放弃了大皇子,在他心目中只剩下了两个儿子。
皇后收拾着棋子,问皇帝,“夜已深,可要安寝了?”她也想要一个皇子,母家都来信催过几遍了。
“嗯。”
*
南枝醒的时候殿内昏暗一片,她想起身,惊动了一旁守着的橙云,“姐姐,你醒了。”
“主子还好吗?”南枝沙哑着声音问,她担心李安宁触怒皇帝,从前经营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才去歇下了,守了半夜,嬷嬷们好劝歹劝才让主子去睡。”橙云捧了一碗粥来,“太医说你的伤口有些长,这回要好好养,也要忌口,先喝几日白粥,避免让伤口发炎。”
“我喝两碗。”尽管白粥寡淡,南枝还是喝得津津有味,肚中空空,吃食下肚后才感觉缓过来了。
“今日的事你一五一十说给我听。”南枝说,橙云不敢不听,老实地讲了,又低声说道:“陛下赐了一套宅子给你,那可是京都的宅子。”她语气里都是艳羡,寻常人在宫中当一辈子奴婢也买不起一套院子,可南枝轻而易举的拥有了。
还是御赐的!
橙云本以为南枝会欣喜若狂,不曾想她神色淡淡,好似在想甚么东西。
“南枝姐姐,你不高兴麽?”
“高兴。”南枝只是在想,有了这样一套院子,把家里人从福州接到京都团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了。
“主子您慢点。”李安宁脚步匆匆地进来,惊喜道:“太医说如果晚上你不醒,许是会高热不退,还好醒了。”
南枝只能侧着身子,有半边上了药,刺痛刺痛的。她朝李安宁使了一个眼色,李安宁便挥退宫人们,“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那付兴是谁?”
李安宁摇摇头,“我也不知,本来我解释了,虽然有道
理,可到底没有中人,陛下原本是不信我的。”
大皇子那头的宫人肯定站他,她自己定觉得她没错,僵在那儿。付兴这个中人一出来,倒让她的话有了可信。
“他们先去看了大皇子,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哪怕我讲得再有理,也总让人怀疑。”李安宁气恼,受了无妄之灾,她肚里是个小皇子,这事皇帝与太后都知道,与大皇子有了争端……
她简直冤枉死了!
“德妃没了,她的儿子也不省心,不过陛下没有惯着他,让他断了所有妄想。”别说回宫,大皇子怕是回京都难了。
“陛下对主子应该有些愧疚之心,咱们趁着这回,该谋些东西才是。”南枝提议,“明年又选秀了,届时宫中多了秀女,要分到各宫居住,若主子不想与他人同住,可以稍后向陛下提一提。”
居住在侧殿的妃嫔一多就容易生事,南枝可不想多费心神。
“嗯,我明白。”李安宁若有所思,“到时候小皇子住东侧殿,西侧殿就给你住,宽敞明亮,不用去后罩房跟其他宫女一起挤。”
谁不想住得舒心呢?南枝当即就应了,“谢主子。”
第96章 第九十七章 生产南枝一养伤……
养伤就养了一个月,等伤口结痂且不再疼痛了,也就到了八月份。
李安宁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已经七个月,太医把脉诊出来的生产日子是九月中旬,还早着。
八月初三这日,皇后派人把张氏接到了长春仙馆,南枝给她上茶,“主子一直在等着您呢,想您想得不得了。”
张氏便望向珍珠帐帘,李安宁还在睡,她悄声问南枝,“听说之前吐的厉害,现在还好麽?”
“好些了,胃口好得很,只是吃完就要睡,睡醒又要吃,有时候还是奴婢强行要求主子出门走一走。”
一觉睡足起来,李安宁与张氏手拉手,“母亲,两年不见,母亲倒是越发年轻了。这要是忽然见了,您不主动开口,我保准不敢认。”
一句话哄得张氏笑容可掬,“小主也是,似是又长开了些,富贵气更足了。”她瞅着李安宁红光满面的模样就知道她日子顺遂,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母女俩好一番亲香,李安宁讲了宫中的一些事,张氏又提到了李家,两边交换着消息,各自心满意足。
“我给他说了一个六品京官的嫡次女,他们家祖上曾是侯爷,后边没落了,但是家风还在,那姑娘我见过几回,很不错,就做主定下了。”张氏说起大公子,“家里现在是伯府,伦理再高一些家世的女孩子也能攀扯上,可我不愿意,免得喂大了他的胃口。”
先前李老爷还没封诚康伯时,她给大公子寻的都是小官女儿,但是封了伯爵之后,这就不大合适了。
伯爵三代承袭,大公子是嫡长子,往后亦能当伯爷,他的妻子家世不宜过低。
“来之前有一件事,老爷托我问问您。”张氏打量着李安宁的脸色,慢慢说道:“老爷想要让大公子入国子监读书,您觉得如何?”
按照规矩,伯府能出一位公子到国子监就读,人选不定。
“入国子监?”李安宁懒懒地换了一个坐姿,哼道:“他沾了我的福气平白得了一份家业,这也就算了,可入国子监,他连个秀才都没有考到,入了那满是权贵子的地方,岂不丢脸?”
伯爵都是凭借她这个后妃得来的,李老爷可无甚建树,这会儿就送大公子入学,谁能瞧得上他?
吸引到的不过都是狐朋狗友,或是想从他身上谋好处,或是想打听陛下喜好。
“母亲回去告诉父亲,等他中了秀才,便入国子监读书,读个几年,若是能考个举人便更好了。”李安宁期望李老爷与大公子入朝为官,哪怕只是个闲人,可终究要知道一些朝廷动向,别傻不愣登地遭人算计。
她与他们互为依靠,这才能走的远。
“我记着了。”张氏点头,她目光落在李安宁肚子上,慈爱地说道:“再过一个月,就能看见小皇子了,一应物什可备妥当了?稳婆、乳母……”
絮絮叨叨起来,张氏与外头那些关爱女儿的母亲没有任何区别,尽管她与李安宁是半路成的母女。
*
等这日皇帝再来看李安宁的时候,李安宁就求着皇帝给她的翊坤宫开个小厨房,又许她翊坤宫独住。
念着先前他疑心一起差点冤枉她,皇帝便答应了,他摸了摸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说道:“也不知他是像朕多些还是像你多些?”
“取陛下与嫔妾的长处来长,成一个俊俏郎君。”李安宁说,“甚么样都好,总归是陛下的孩子,差不到哪里去。”
皇子啊,哪怕不成器,也能封个郡王,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尽天下荣华富贵。
“咱们的皇儿当个风流才子或是马上少年郎便可,若他喜武,朕给他寻个将军当老师,若喜文,亦有大儒为他开蒙授学。”皇帝此话便是对皇子不抱有其他想法,只需要他平安,至于旁的,是不能沾染。
倒也不独是对这个未出世的皇子这般,三皇子与四皇子,皇帝也是这样想的,真正能让他寄予厚望的储君,是皇后生的嫡子。而他还年轻,定能与皇后有子嗣,故而对于前面的皇子们,并不会悉心教导。
李安宁明白皇帝的意思,也并不失望,只是兴致勃勃地说道:“等他能写字了,嫔妾可以教他。”
“你的字……”皇帝蹙眉,眼里有些促狭,“只怕皇儿随意在纸上一爬都要比你写的好些。”
“陛下说甚呢!”李安宁不乐意,扭过身子,让皇帝哄了好半响。
后边张氏来拜见皇帝,李安宁又央着皇帝赐下了许多物件,首饰、摆件、补品、衣料皆有,可谓给足了李安宁与张氏风光。
张氏第一回面圣,心里虽然忐忑,声音中也带了两分,但言辞间十分镇定,应对自如,此反应也让皇帝高看她一眼。
皇帝挥挥手,张氏退下,“朕记得,她是你的继母?但瞧着与你甚是亲近。”
“陛下有所不知,她虽是继母,可自从嫁入李家,便对嫔妾关爱有加,真心换真心,嫔妾才愿意对她这般好。”
“嗯。”皇帝漫不经心,似是记住了,又似是混不在意。
*
九月十六,李安宁发动了。
后妃们齐聚在长春仙馆,皇帝却迟迟没来,被政务绊住了脚。
“母后放心,太医还有接生嬷嬷们都说贞嫔怀相好,只是头一胎会生得慢一些。”皇后说,“贞嫔是个有福气的,定然能平安诞育皇嗣。”
“阿弥陀佛。”太后念念有词,这可是一个小皇子,若是不能健健康康,只怕皇帝要伤心了。
南枝在里面陪着,李安宁破了羊水,但只是开了三指,还没到生的时候,她捧了一碗燕窝,劝着李安宁吃下,“更有力气些,主子别怕,几位太医都在外面,随时为主子把脉。”
这产室里头有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有医术精湛的医女们,一墙之隔还有妇科千金的太医们等候,这已经是最好的准备了。
剩下的,靠运气。
一连熬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李安宁才生下了一个皮肤皱巴巴的小皇子,齿序为六。
“南枝姑娘,是你抱出去还是我来?”领头的接生嬷嬷询问,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想另得一份赏赐。
“你抱吧,小心些。”南枝站在接生嬷嬷旁边,用手指碰了碰六皇子才侧身让嬷嬷出去。转身,她坐在床榻边,与李安宁说道:“六皇子很健康,哭声震天,主子可以放心了,我会一直看着的。”
李安宁乏力,撑了许久也是为了听南枝说上这么一句,没多久,她便昏睡过去。
接生嬷嬷们井然有序地收拾产室,南枝时不时提点一句,抱六皇子出去的接生嬷嬷返回,喜气洋洋的,低声说道:“陛下有旨,贞嫔诞育有功,着升为贵嫔,伺候贞贵嫔的宫女太监们赏半年月例,今日在产室内的一律赏一年月例。”
而她因为把六皇子抱出去,太后与皇后还额外赏赐了她。
“我来。”南枝接过六皇子,看他小小一个,心中不免柔软许多,她一根食指都能填满他的整个手掌。
李安宁醒的时候是半夜,南枝守在榻边,问她,“厨房温了粥水,喝一点?添了药材的,补气补血。”
“嗯,孩子呢?”
“乳母抱去喂奶了。”
待李安宁喝完两碗粥,南枝才慢慢跟她说道:“陛下晋您为贵嫔了,待咱们回去就能搬去翊坤宫。”
“真好。”李安宁轻轻感慨,“孩子喝完奶了赶紧抱过来我看看,我还没看过。”
此时天气已经凉下来,再过半个月就会下雨雪,坐月子最是舒服。
两
人聊着聊着,谈到了付兴与赖厨子。
那付兴并不是无缘无故帮了李安宁,是因着他想搭上李安宁这条船,这才冒险一试。
时隔多日,南枝把那付兴打探得干干净净,两人才对他有了一分信任,“奴婢想着把他带回宫也行,看他那样机灵与有胆识,倒是可用得紧。”
当时那些宫女太监当真没看见发生了甚么麽?不过是害怕掺和进密事中,所以才三缄其口。
但付兴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肯站出来,就值得李安宁给他一个机会。
“那便禀告皇后娘娘,把付兴带回去,只是这样一来,翊坤宫宫女太监不少,你是掌事宫女,还应该有一个太监首领,你觉得谁合适?”李安宁问,“周厨子耐得住性子,便调他入小厨房,还有齐大厨,也一并要了。至于太监,小卓子是静贵嫔的人,她废了,小卓子便没了用处,不必带过去。”
“贵嫔能有八个宫女与六个太监伺候,若如此说来,太监只剩下两个人,宫女则剩下三个。到时内务府肯定要补充宫人给我们,奴婢怕旁人安插探子进来。”南枝算了算,发现这可用的人就那么几个,李安宁落魄那阵子起异心的人不少,她就把他们赶走了,导致现如今身边的人空缺。
“陛下赏赐的两个嬷嬷与医女是要走的,也不能算进宫女里头。”南枝可不想那两个嬷嬷留下,万一她们想要争权夺利,动摇她的地位可怎么好?
“宫女……便等着内务府指派,你盯着点,别让她们近身。至于太监,小高子老实本分,小平子不失圆滑,那个御膳房的金桂想到翊坤宫还是想留在御膳房?”
南枝回答道:“自然是到翊坤宫伺候主子,他在御膳房的人脉又不会因为他去翊坤宫而消失。至于宫女人选,奴婢有一个举荐,翠竹的相好叶儿,观她行事有胆识,略微调教一番肯定得用,反正现在延禧宫没了主位,不若把她调入翊坤宫,由奴婢看着。”
叶儿在延禧宫充当探子,可德妃与大皇子都不在了,她留在延禧宫也无多大的用处,倒不如入翊坤宫。再一个,叶儿知道一些密事,长久把她放在外边,南枝总不能安心。
“便如你所说。”李安宁点头,“以后宫女太监都归你管理,你注意点,别让人钻了空子。”
“我省得了。”南枝说。
*
九月二十三,皇帝下令回京。
翊坤宫已经打扫干净,南枝指使他们迁宫,不过三日,她们就住进了翊坤宫。
除了这件事顺利之外,补充宫人的事也顺心如意。
宫女当中,南枝、橙云、翠竹、叶儿是可用的人,剩下四人皆由内务府分配,她们到了之后,李安宁为了名字好记,让她们从左到右领春夏秋冬的字,分别叫如春、如夏、如秋和如冬。
太监当中,小高子与小平子是原本就跟着的,付兴是从行宫随行回来的,金桂则是御膳房调来,其余两个内务府分配,分别叫小五子,小六子,一对儿双胞胎兄弟。
至于首领太监,便是金桂。
小厨房建造起来,一个周厨子,一个齐大厨,暂时不设管事。
如此,这个班底就基本成型。
除开这些,伺候六皇子的四个宫人都是持重老成的嬷嬷,再就是二十岁出头较为年轻的两个乳母,一共六个人服侍六皇子。
也亏得皇帝金口玉言,许李安宁独住翊坤宫,这要是再分妃嫔住进来,宫人们的数量还得跟着翻一番。
李安宁在坐月子,迁宫、安置宫人、把贺礼记档……这些都是南枝在操心,待把这些理清理顺,十来日已然过去。
十月初八,万岁节,照样大办,隆重非常。
宴席过半,皇帝让夏忠实宣旨。
“储秀宫淑妃晋封为淑贵妃,钟粹宫华贵嫔晋封为华妃,永福宫容贵嫔晋封为容妃,丁美人追封为丁嫔,钦此。”
这般一来,这些妃子们都风头几乎盖过了刚生完皇子的贞贵嫔,貌似是一件好事。
万岁节晋升了几位妃嫔的消息是江贵人带回来的,她坐在翊坤宫正殿与李安宁说道:“娘娘还不知,嫔妾观淑贵妃神色却并无太多的欢喜,明明她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实在是让人艳羡。”
熙贵妃有儿有女,按理比淑贵妃更为惹人注意,可反过来看,淑贵妃无子便能封贵妃,说明在皇帝心里有她一份位置。
“贵妃……”李安宁想着自己的贵嫔之位,能入宫不到三年便成为一宫主位,已经是运气加身,至于妃位,只怕要熬上几年才能晋升。
“陛下近日也常去看你,你喝的药可有效果?”李安宁询问。
宫妃们会向太医院求一些调理身子的药,像淑贵妃就是,江贵人也学着要了些促孕的药方,但还没见效果。
“还没呢,许是嫔妾福薄,不像娘娘那般福泽深厚。”江贵人叹然。
可往好处想一想,她跟了一位有前程的宠妃,不能再多求别的了。
第97章 第九十八章 选秀十月十六日……
六日,李安宁的册封礼与六皇子的满月礼一同举办,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来往恭贺之人语带赞赏。
南枝抱着六皇子,与李安宁一同跪下接旨,受封之后李安宁便是名正言顺的贵嫔了。
过后,南枝把六皇子交给全福夫人,围盆当中被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们投入各种金贵物件,犀牛角制作而成的手镯、舶来品琉璃小树、双鲤交缠吐珠火彩玉佩……
金玉都显得俗气了,这些物件与底下的洗儿果子、香袋、五彩丝线等等铺在一起,给六皇子过礼的围盆才算四角齐全了。
全福夫人念念有词,待礼成,夏忠实把张氏带了过来,由她为六皇子添福。
“陛下?”李安宁事先并不知晓。
“朕听说民间都兴请外祖母添福,孩子会平安长大,一世无忧,大臣们把这风俗学了去,朕觉得不错,便请诚康伯夫人为六皇子加礼。”皇帝解释道,然皇室宗亲以及大臣夫人们心里如明镜,这前边的几位皇子都没有这般待遇,偏六皇子有了,显然贞贵嫔与六皇子定然得圣心。
张氏抱着六皇子绕着几位全福夫人走了一圈,礼成后本打算退下,谁知大太监竟拿出一封圣旨,“诚康伯夫人张氏接旨。”
张氏懵懂地跪下,完全没有预料。
这是一封册封张氏为三品夫人的圣旨。文朝的夫人品级一共有五级,一品最高,五品最次,与朝廷命官一样,有品级的夫人能每月领食禄,夏日有冰敬,冬日有炭敬。
皇帝看着张氏谢恩,太后则在一旁暗想:再高的家世也抵不过皇帝喜爱,看看容妃,看看康嫔,与贞贵嫔同批入宫,可一个是靠着家世才得了妃位,一位凭着父兄功劳才成了嫔,比之贞贵嫔,都差远了。
她的母家因为她一跃而起,成了伯府,她的母亲又被封赏为三品夫人,何等的荣宠?
其中有皇帝的补偿之意,因着本来在万岁节皇帝想给贞贵嫔晋封,弥补德妃害她小产,可恰逢贞贵嫔产子,本就晋封了,此时不宜再封,只能嘉奖诚康伯夫人。
这一日,李安宁风头无
两。
夜了,皇帝宿在了翊坤宫,李安宁月子坐得好,能侍寝。
入了十一月,皇后在众妃请安时讲到了明年的选秀。
“陛下已经交代了本宫,来年三月选秀,等选秀结束,后宫又多几位妹妹了。”皇后稳居高位,她不在乎选秀,可其他妃嫔们未必。
这位置本就不多,再多七八个宫妃进来一占,她们这些旧人往哪里站?
似何嫔与方嫔这种差一步就当贵嫔的宫妃尤其憎恨那些秀女,一个容妃一个贞贵嫔,两个都是后来居上,焉知第二回选秀会不会也出这种狐媚子?
“按照母后的意思,宫中皇嗣稀少,这回选秀要多选些妹妹,充实后宫,为皇家延绵子嗣。”皇后环顾一周,看向了淑贵妃,“本宫第一回举办选秀,淑贵妃,便由你从旁协助,辅助本宫。”
“是。”淑贵妃说。
*
张家递了一封信进来,南枝匆匆拿进来,李安宁正逗着六皇子,把他弄哭了,扯着喉咙抽泣。
“娘娘。”南枝无奈,“您一天逗哭六皇子三回,等他长大了奴婢要告诉他,让他把您的私库搬走,以作赔礼。”
李安宁悻悻地哄六皇子,这个小人记吃不记打,很快咧开嘴朝她笑了,还想去抓她耳边戴着的小插。
“这信你拆开看看,简短些告诉我就成。”
南枝便拆了信,仔仔细细瞧了两回,斟酌着词语,“咱们家三姑娘正适龄参选,还有秦侍郎的几个孙女,也入了范围,此番写信来是想求娘娘在第二关把那几个姑娘刷下去,让她们归家自行婚配。”
秦侍郎是大房三姑娘的公爹,现为工部右侍郎,正儿八经的从二品大员。他们家还没有分家,自然是按照秦侍郎的品级把他家女孩们纳入秀女之列。
于这些有本事的官员而言,他们自然不想送女孩入宫,自家女儿孙女各自联姻不好麽?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再难探亲人。
入了宫,生死不由自个,他们可不愿意孩子被作践。
“秦侍郎看得清楚,咱们家应当是夫人作的决定。”南枝猜想,诚康伯府已经有了一位皇妃,自然不需要再送一位进宫,虽说凭借三姑娘的容貌才华不一定中选,可万事皆不定。
从前那王宝林不也是在殿选中被陛下随手一指选进来的麽?故而在第二关便落选是最好的。
“写封回信,说我知道了,会办成此事的。”李安宁说,这种事一般寻皇后说一声即可,不必大动干戈。
南枝替李安宁写完一封信,又写了自己的。前几日她收到了家里寄来京都的信件,说福州不大安稳,水寇屡屡犯边,虽然不成气候,可到底让人不安。加之牛稳婆年纪大了,入秋病了一场,忽的思念起南枝,想见她。又逢他们家的烧烤摊子惹了人的眼,那官员想要烧烤料的配方,骚扰他们家。
几件事相叠在一起,牛稳婆与王南溪合计,去京城!
牛稳婆把医馆转让,打算以后来京城再重操旧业。至于王南溪一家子已经攒下了银钱,来了京都决定实地考察一番随后开个铺子,顺带让两个小儿子熟悉京都,将来便在上京开蒙读书,不求当个秀才公举人老爷,只求他们学几个字,来日有份安稳的工作。
南枝也想他们来,刚好她得了一套院子,在朱衣大街那边,清净得很。夏忠实特意带她去挑的,三进的宅子,高山流水都有。
她们来了后,正好住进去,也不必另外租院子或是买卖。
两封信一同寄出去,南枝就等着家人团聚那天。
*
十一月底,皇帝到翊坤宫看六皇子,陈云海进来回禀,“陛下,长华寺传来消息。”
长华寺有甚么事儿能请示皇帝?左不过是某个为国祈福的宫妃罢了。
“何事。”皇帝看都没看陈云海,声音也冷淡得很。
“是静贵嫔,她郁结于心,身子虚弱,在聆听教导时晕厥,主持不敢耽搁,立即报了上来。”陈云海说,也难怪,静贵嫔虽然是被皇帝赶出去,可到底担了一个“祈福”的名头,外人哪里知道她失了圣心?
她还是贵嫔呢,都没有废位,长华寺可不敢随意对待她。
“派个太医去瞧瞧她,让她在长华寺安住,不许再行回宫。”皇帝下令。
一旁的南枝眉心动了动,皇帝将静贵嫔挪去了长华寺,此次静贵嫔生病他也没有心软,可如果再有下回呢?
次数多了,难保不会让皇帝改变他的想法,万一静贵嫔回宫了……
她与翊坤宫上下可是仇人。
是仇敌也就罢了,阴谋诡计南枝不怕。偏偏静贵嫔这个人有些蠢笨,使不出那等高深计谋,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蠢人的灵机一动可比聪明人的诡计无法预测。
“安宁生辰是何时?”皇帝忽然发问,他只记得太后与他自己的生辰,至于后妃们的唯有夏忠实提醒才记得起。
李安宁说了一个日子,低声说道:“臣妾从不过生辰,因着出生时母亲便去了。”那时李老爷觉得她不详,后面赵棉西嫁进来,一举生下龙凤胎。于是整个李家苛待她,从没有人提起她的生辰。
而在宫中,过生辰说宠妃们的待遇,熙贵妃,淑贵妃、罪妃以及曾经的燕贵嫔才办过生辰宴。
“不过便不过吧,往后朕让勤政殿的小厨房给你做一碗面条。”
生日宴又如何?只要皇帝记挂,哪怕是清汤挂面也比虚热闹的宴席要更让人安心。
“臣妾记着了,陛下是天子,一言九鼎。”
*
翻过了年,选秀办起来。
三月初才过了第一场,妃嫔们已经在讨论这些秀女,其中包括容色最为出众的以及家世让人侧目的,一共有十五位。
“皇后娘娘,嫔妾听说这一届秀女有些不是身量纤纤,反而丰盈十分,这倒是从未见过。”何嫔悄悄看了前边的贞贵嫔一眼,心说可不都是学她麽,也想作第二个贞贵嫔。
“纤细有纤细的美,丰腴自然也有丰腴的美,都是各人的选择。”皇后淡淡地说道,她外祖家也有两个表妹入选了,没让她提前刷下去,可见是想入宫搏一份前程。
“若论丰满之美,她们只怕还比不上贞贵嫔。她们几顿不吃就饿,贞贵嫔怕是未必,毕竟消耗得起。”淑贵妃帮着皇后办选秀,见过其中几位,可也比不得贞贵嫔珠圆玉润。
也不知怎的,明明贞贵嫔生了孩子,合该身量走样才是,偏偏她只比从前略丰,神态更雍容了,多了为人母的温柔可亲,姿色更胜一筹,绝对不是那些秀女们能轻易可以比拟的。
“贵妃娘娘过誉了,嫔妾选秀之时,曾听闻秀女们艳羡您,这一届秀女当中,不乏明艳张扬的美人,等她们入了宫,说不得与贵妃娘娘能聊个四五宿不带歇的。”李安宁反唇相讥,模仿她的秀女不少,可模仿淑贵妃的秀女才是最多的。
谁让她初封就是妃,而今又是贵妃,尊贵体面,人人都想当第二个淑贵妃。
淑贵妃皮笑肉不笑,白眼一翻,“本宫可没有长得相似的姊妹,这人呐,该有些自个的独特才行,不然画虎不成反成犬。”她哼了一声,一如既往的高傲。
显然是不怕新进秀女,上一个仿照她的从贵嫔成了一个小小贵人,而皇帝却从不曾薄待她,这就是差别。
“皇后娘娘。”承乾宫的大宫女思琴匆匆进来,在皇后耳边细语几句,下一刻,皇后脸色便沉下来,对其他妃嫔说道:“今日也不早了,散了吧。”
“这是怎的了?”淑贵妃问了一句,能让皇后变脸的事儿可不多。
“无事。”皇后不欲多说,不等妃嫔们散尽就出了门,随后坐上轿子。
李安宁如今也能坐轿子与步撵,南枝说了一句“起轿”后,太监们就抬着李安宁往翊坤宫去。
“去打听打听发生了甚么事。”李安宁说。
“好。”南枝应了,又暗自琢磨:自从生了五皇子后,熙贵妃一直
下不了床,听闻那血止不住,有时止住了,可不出几日又复流。她许久不曾出现在承乾宫,也不知会不会是她有事儿?
*
永寿宫,皇后瞧见了脸色苍白、脸颊瘪瘦的熙贵妃,全然看不出她风光时的模样,倒似一个将死的人,“怎么成了这样?”
“娘娘。”熙贵妃双目无神,“叨、叨扰娘娘了。”她自知时日无多,故而想见皇后。
“你有何事要现在说?尽量先养好身子,那时再慢慢讲,好不好?”皇后拖着时间,她方才让人去请皇帝与太后,就是怕熙贵妃开口提要求,而她却不能私下应了,不然难以向皇帝交代。
“不,皇后、娘娘。”熙贵妃强撑着想要起来,奈何一丝力道也没有。
“你别起来,看看你的起色,躺着,本宫先去瞧瞧公主皇子们,过后再回来。”皇后的确很久没有见过三皇子了。
待皇后再回来时,皇帝与太后都到了。
“启禀陛下,臣等能为熙贵妃调理,却治不了熙贵妃的思绪,她是因为忧思过度以至内里各方面无药可医。”心病只能靠自己,太医们束手无策。
“熙贵妃,你又何必如此糟践自己?”太后叹气,位列贵妃,膝下有儿有女,哪怕皇帝不再宠爱她,凭借拥有的一切,她也能风风光光过完下半辈子。
许是能做主的人都在眼前,熙贵妃竟红光满面,有了说话的力气,“臣妾,臣妾总能梦见五皇子问臣妾,为何不要他了,臣妾惶恐又伤心,身为母亲,怎会不要孩子?只是,只是……”
她也身不由己。
“太医说臣妾就在这一两个月了,臣妾已然接受,只是放心不下福安与福庆两位公主,还有三皇子,才两岁多,没了臣妾照拂,往后,请陛下为她们寻一位后妃照拂。”熙贵妃潸然泪下。
皇帝默然,其实自生下五皇子后,熙贵妃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顾念三个孩子,可如今,到底被折磨得不轻。
“你可有人选?”皇帝给了熙贵妃体面,由她自己选择,不留遗憾。
熙贵妃缄默,她很自私,一开始想的是让皇后代为抚养,如此日后三个孩子的路都会好走些,可她明白,不可能了。
皇后的态度就是婉拒。
第98章 第九十九章 薨逝“陛下,臣……
,臣妾午夜梦回,经常能想起福安与福庆刚出生时,您初为人父,曾与臣妾说会作一个慈父,教导她们礼仪礼教,臣妾就说要作一个严母。一晃多年过去了,臣妾又记起那时的愉悦,一段不可多得的回忆……”熙贵妃并没有直接说属意的宫妃是谁,而是翻起从前的旧事,当她瞧见皇帝面露不忍,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的目的达到了。
“你尽管说就是。”
“陛下。”熙贵妃抓住了皇帝的手,“臣妾自知抚养三个孩儿十分艰难,不敢让这责任落在一个人头上,臣妾,臣妾想两位公主由皇后娘娘教导,至于三皇子,臣妾很放心淑贵妃。”
“求陛下成全。”事关儿女,熙贵妃竟能从榻上下来,跪在地上磕头,一连朝着皇帝磕了三个头,字字哀泣道:“臣妾不敢妄求其他,只求她们有宫妃照料。”
言下之意,要是皇后与淑贵妃不同意记名也无妨。
皇帝沉默不语,他看向了皇后,用眼神询问皇后可愿意,但凡皇后拒绝,他就会为公主们另寻人照顾,宫里没有孩子的妃子多得是。
“皇后娘娘,求您,她们只是公主,臣妾只是想让她们被您教养,往后说亲事时能顺利。”皇子给皇后并不合适,公主养在皇后宫里却更好,熙贵妃也就不必担心将来公主随意嫁人。
至于三皇子给淑贵妃,那也是无奈之举。
“福安与福庆可爱懂事,曾屡到承乾宫孝顺臣妾。陛下,臣妾愿意抚养她们两个,也请母后安心,儿臣一定让两位公主平安长大。”皇后到底接下了,熙贵妃一片慈母之心,她便成全她,“熙贵妃,本宫念你一片慈母之心,故而成全你,福安与福庆会一生康健。”
“臣妾谢皇后娘娘。”熙贵妃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淑贵妃一直渴望的事,臣妾都知道,可胡宝林不知何时有动静。三皇子已经立住,太医都说他健康体壮,定能安然长大。”熙贵妃说的事是指淑贵妃难以有孕。
德妃所作所为暴露之后,淑贵妃忽的就安静了,又使了一个宫女去伺候陛下,意在求一个孩子。
“朕会与淑贵妃说的。”皇帝亲手扶起熙贵妃,看着她瘦削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都是朕的孩儿,不会受委屈的。”
他喜欢熙贵妃的安分守己,愿意给她这个脸面。
事情就此说定,皇帝陪了熙贵妃几日,心事已了结,熙贵妃在三月十一日薨逝,永寿宫上下挂白,哀鸣不断。
储秀宫。
淑贵妃依旧穿着赤红的衣裳,听着不大真切的念经声音,说道:“三皇子可安置好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睡下了。”石榴回话,“等三皇子在储秀宫住习惯了,娘娘可时时与三皇子待在一起,如此也好亲近。他才两岁,不记事的时候,您待他好,他定认您为生母。”
“多嘴。”淑贵妃蹙眉,“本宫本就是三皇子生母,何来的‘认定’一词?”
是了,在皇帝问她愿不愿意抚养三皇子的那个晚上,她答应了,还同意记名。
淑贵妃看得明白,她再也难以有自己的血脉,既如此,名下有个皇子往后就不必担忧了。
她从前对二皇子不上心,是因为认为自己能生,可时隔多年再看,她那颗心早已冷了。
*
撞上熙贵妃薨逝,选秀办得低调,秀女们都老老实实,没有人敢惹是生非。
三月底,殿选结束了,这回皇帝似乎无甚心情,只选了六个秀女,家世都不高,其中两个封了贵人,两个封了美人,剩下一个才人一个宝林。
“比之我选秀那年可差远了。”李安宁摇摇头,“而且本来这一届就比上一届的秀女要更为出众,好几个才女,冠绝京都,惊才艳艳。”结果一个都没有选上。
南枝悄声说,“这不是时运不济麽。”谁能想到熙贵妃在殿选前去了,让皇帝哀伤好些天,连着影响了选秀。
皇帝刚登基那一年并没有举办选秀,景宁三年那一场是第一次,这回是第二次,按照前朝那些老狐狸们的作风,第一次选秀时还没摸清皇帝喜好,故而不愿意白白送女儿入宫浪费青春。
这第二回,他们摸清楚了,这些秀女们个个风姿绰约,偏偏遇上大事,最终才六个入选,反倒不如第一回。
人算不如天算呐!
“奴婢都探清楚了,那两位贵人一个是杨贵人,一个是罗贵人,那杨贵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妹,长得富态,圆脸,她居住在长春宫,皇后把她安排在东侧殿。罗贵人则是冰肌玉骨,颇有几分冷清在身上,新进秀女里头属她容貌最盛,如高山雪莲,让人一眼不能忘。她的住处也不差,是延禧宫。”
谁都喜欢长的好看的,那罗贵人入选是定然的事,先前数次请安上就不少妃嫔提到了她,言语间甚是酸醋。
“金桂亲自去打听的,说那罗贵人容色不逊于淑贵妃与娘娘您,端的是绝色,想必来日后宫宠妃有她一个。”南枝说,后宫当中算是“宠爱”养人,淑贵妃与李安宁受宠,红气十足,更是衬托得姿色与身量美而不妖。
像现在的燕贵人,憔悴得不像样子,原本十分的容貌只剩下六分,怎么比?
“竟都没有封嫔?”李安宁思量,“陛下怕是对她们不大上心,想容妃与颖妃初封都是嫔。她们最高只是贵人,想必陛下不会因为皇后而看重杨贵人。”
只凭初封的位份就能看出许多门道,容妃是先皇后的亲妹妹,颖妃是太后的侄女。杨贵人是皇后的表妹,但只是一个贵人。
“不止是没有一个嫔位,而且一个有封号的都没有,听闻本来有两个沈氏女,
可陛下一个没选。”
“你继续说。”
南枝说道:“剩下的就是章美人与邵美人,两个都是才女,美貌不及罗贵人,一个擅长诗词歌赋,一个擅长作画,两人同住进永福宫,由容妃管理。”
“两个才女偏住进同一个宫殿,这回有好戏看了。能想出这种事儿的,怕只有那淑贵妃了。”李安宁笑了笑,不过她们两个要是闹起来,也只是容妃去烦恼,挨不着淑贵妃甚么事。
“这两位将来吵不吵奴婢不知道,剩下的两位妃嫔现在就水火不容了。”南枝卖了一个关子,李安宁捶她嗔怪她,“还不快快说来,不然今夜你守夜。”
南枝都许久不曾守夜了,毕竟辛苦,交由已经逐渐磨练出来的橙云还有翠竹即可。
“这樊才人与樊宝林是堂姊妹,在选秀期间就闹出过不愉快,关系差的紧,很是有些相互不搭理的氛围。论起样貌,都不差,樊才人要美艳许多,樊宝林则是寡淡长相。樊才人住进了咸福宫,樊宝林住去沧澜馆。”
“这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李安宁说,她低下头,对怀里的六皇子说道:“是不是呀?但是你只管喝奶,旁的母亲给你挡着,好不好。”
“太医都说咱们六皇子长得好,身子骨强壮,不会轻易病痛。”南枝摸着六皇子的额头说,“看这里。”
*
这一批六个新进妃嫔同一日入宫了,第二日便拜见皇后,行跪拜大礼。
“你们也都认一认人。”皇后抬眼看了看思书,思书会意,给她们轮着介绍宫妃。
“这是淑贵妃,这是华妃,这是容妃,这是贞贵嫔……”凡是主位都让她们认识。
南枝偷摸瞧了瞧,那罗贵人当真如冰雪般通透,荔腮凝肤,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衣裙,更是衬得她高洁,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哪位是罗贵人?”淑贵妃摸着耳坠子发问,等罗贵人给她行了礼之后,她侧目上下打量她,轻轻说道:“诶,罗贵人貌美如花,把咱们都比下去了,只怕很快就成为陛下的心尖宠了。”
“嫔妾不敢。”罗贵人虽然低着头,可并不相让。
“不敢?那你便是说,不想得到陛下的宠爱了?”淑贵妃笑得阴恻恻,“不曾想,原来罗贵人是这般想法,怎么,你原来是不打算入宫的麽?”
已经多久没有人敢顶撞她了,从前贞贵嫔入宫第一日便是这样,现在这个罗贵人又是这样。
“嫔妾,娘娘误会嫔妾的意思了,嫔妾绝无忤逆之意。”罗贵人似是有些惊慌,没有预料到淑贵妃步步紧逼。
“好了,淑贵妃,罗贵人才入宫,你别吓唬她,说得都是甚么话?”皇后打断,“你起来吧。”
“嫔妾谢皇后娘娘。”罗贵人淡然的声色有了一丝颤抖。
淑贵妃视线慢慢收回,颇有些无趣地说道:“啧,缺了点胆量。”却没指明跟谁比。
“你们若是住的不惯可以来找本宫,只记着一点,在宫中住着不可惹事,若有人不听,也别怪本宫不留情面。”皇后语气很重。
“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不胜欢喜。”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这些妃嫔们见不着太后,故而都散了。
“华妃娘娘看着气色好多了。”康嫔走在华妃身边,两人说说笑笑,别有一番亲近。
“贞贵嫔娘娘。”李安宁才坐上轿子,忽的有个身影挡住了去路,南枝仔细一看,对李安宁说道:“娘娘,是樊宝林。”
这回入宫位份最低的就是她,没想到她也最为大胆,在承乾宫门口就敢拦轿。
“何事?”李安宁懒懒地问道,她不喜被浪费时间,而樊宝林,恰恰是那个没有眼色的人。
“娘娘,嫔妾久闻娘娘大名,入宫一见,被娘娘气度折服,不知嫔妾能否随娘娘去翊坤宫为娘娘泡茶,以示嫔妾的佩服。”樊宝林说,她这个举动也不算出格。小妃子们为了攀上宠妃可以不要脸,别说是泡茶,便是伏低做小跪着给宠妃洗脚都行。
“本宫又不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何德何能被樊宝林‘久闻大名’?”李安宁其实不大记得樊宝林,上一世她在这个时候已经失宠,病了许久,哪里认得新进宫的妃嫔们?
可现在就认识了,她不喜欢樊宝林贴过来的模样,于她而言,这是个麻烦,带来不了利益。
“是,嫔妾告退。”樊宝林站在一侧,不敢再挡着。只是她脸色算不得好,毕竟被当众下了脸子。
那华丽的轿子在她跟前静默而过,点燃了她内心的那股子野望,她也想要当人上人,也想当宠妃!
“呵,自讨苦吃,丢脸丢到承乾宫。”樊才人路过,讥讽道,她也不理樊宝林,径直便走了。
思琴把发生的事告诉皇后,“那樊宝林想投靠贞贵嫔,樊才人与樊宝林又不睦。”这姊妹俩长得无一丝相似,虽然都是美人,可一个艳丽一个清丽。但有一点是绝对一模一样:坏脾气。
“她们那是父辈开始就不合,延伸到她们这一辈,没斗起来就不错了。”皇后显然知道一些内情,却不欲多说,只是吩咐大宫女们要盯紧她们。
当晚,是罗贵人侍寝。
“娘娘,您觉得罗贵人能专宠麽?”南枝问,在后宫中要想得宠,一张好脸是必不可少的,可要是能专宠,那必得情商要高。
“谁知道,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李安宁说,“不过以她那张面孔,不犯蠢的话,至少可保半年宠爱。”
南枝不再说罗贵人,而是讲起杨贵人,“奴婢总觉得,她与娘娘有些像,身量、妆容、首饰都相似,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模仿娘娘。”
“往以后看就知道了,若是故意仿照我,哼,我少不得要让她吃几个亏。”李安宁才不想被人踩着上位。
翌日,宫妃们齐聚承乾宫,才坐下不久,便听闻陈云海奉命而来,“陛下有旨,延禧宫罗贵人聪颖□□,着赐封号‘敏’,升为嫔。皇后娘娘,陛下让您为敏嫔小主操办册封礼。”
“知道了。”皇后颔首。
敏嫔姗姗来迟,双颊红润,一瞧便知道昨夜承了恩宠,“嫔妾有错。”
“陛下既然免了你的请安,你又何须急匆匆赶来?”皇后温言,“起来坐着吧。”
南枝与李安宁对了一个眼神,皆觉得敏嫔这个举动有些怪异,陛下让她不必请安,聪明点的人就知道该早些来,不要把皇帝的话当真。不聪明的,干脆不来,反正有皇帝的口谕在前。
可敏嫔来了,又迟到,前后都不讨好。
请安结束后,南枝看见樊宝林去找罗贵人,明明罗贵人有些疲倦,她仍旧在拉着罗贵人聊天。
第99章 第一百章 大戏李安宁才回……
才回翊坤宫不久,就听南枝说章美人在门口,求见她。
“昨儿章美人就去了储秀宫还有永福宫,可淑贵妃以及容妃压根儿没有搭理她,据说都是以歇息这个借口赶她走。”南枝解释,但同时,她又有些纳闷,“先前淑贵妃最爱热闹,那些小妃嫔去储秀宫她大多不会不见,没想到如今改了。”
这宫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储秀宫,淑贵妃喜好妃嫔们去她那里聊天,亦或是打叶子戏,投壶等等,总之就是一起消遣日子。
“许是有了三皇子,想要安安分分过日子了。”李安宁猜测,“对了,你派橙云出去说一声,我睡下了,让章美人回去吧。”
比起三年前入宫的八位妃嫔,这一届的六个显然不大老实,樊宝林便不说了,章美人也是耐不住。
“由得她们斗去吧,在她们几个当中,敏嫔才是最惹人注意的。她们肯定不甘心敏嫔一直得宠,都是同一日入宫的,凭甚呢?”李安宁说出了其余五位的心声。
然而今夜还是敏嫔侍寝,甚至往后一连三日都是她,陛下眼里好似看不见了旁人,只能瞧得见敏嫔。
“照陛下对她的宠爱,想来不久之后,宫中的贵嫔就得多一个了。”能到翊坤宫跟李安宁闲聚的人不多,江贵人就是其中一个,她说,“嫔妾冷眼看着,住长春宫里面的杨贵人日日出门,娘娘还不知道吧,她几乎整日整日去烦皇后娘娘,哪怕陛下在皇后娘娘那儿用膳,她也非要死皮赖脸地缠着,说给陛下与皇后布菜,不愿意走。原以为能让陛下看见她,可到了今日,她还是一次侍寝都没有。”
江贵人被杨贵人看不起,虽然杨贵人没有摆在明面上,可她在宫里沉浮几年,哪里看不出来?
“你受委屈了?”李安宁提着眉毛问,“这倒是稀奇,她是贵人,你也是贵人,凭甚给你脸子看?”
江贵人苦笑一声,“还能为甚,娘娘,人家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说不得以后一步登天,自然骄傲。”
“是表妹,又不是亲妹。”李安宁安抚江贵人,“以皇后娘娘的性子,未必会偏颇杨贵人,况且,这宫中,一个容妃就够了,
不会再出第二个。”
江贵人还是第一次听李安宁说起这些,她不大懂,追问道:“娘娘可是知道甚么?”
“容妃初入宫就是嫔,还有一个封号,皆因她是先皇后的嫡亲妹妹,又是司马家的女儿,故而不同。只那杨贵人不同于容妃,一来,她只是皇后的表妹,二来,杨家不显,在朝中能说上话的大人几乎没有。所以,她注定不会是第二个容妃,看她那样的行事,陛下可能不会给她高位。”李安宁解释。
这后宫当中想要登上高位,要么深得圣心,要么像容妃颖妃那样关系深,杨贵人两不占,怕是难。
“但也未必。”江贵人在思考,忽的又听闻贞贵嫔自己否定自己,“万一她有了身孕,一切又另当别论。”
“身孕……嫔妾看,哪怕有了喜,却也不是万事顺利的,从前的王宝林不就是。”江贵人说,四公主打外边抱来的,并未声张,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猜到,那怕是王宝林生的。
可见,脑子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驾到——”
李安宁有些意外,慢悠悠地起身行礼,皇帝站在她前面,伸手把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江贵人也在?”
“回陛下的话,嫔妾给六皇子做了衣裳,今日得空便带给贞贵嫔。”江贵人说,皇帝“嗯”了一声,她又说道:“陛下,娘娘,长春宫还有事等着嫔妾处理,嫔妾先行告退。”
“去吧。”皇帝没有留江贵人。
“陛下今日是来看臣妾的,还是来看六皇子?”李安宁有些幽怨地问,“臣妾倒是罢了,一直念着陛下。只是六皇子到底还小,陛下十来日不来,他都不认得您了。”
乳母把六皇子抱来,他一看见李安宁就招手,活泼地不行,随后一到皇帝接手,他忽的就哭闹不止。
“陛下日后要多些抱抱六皇子,您瞧瞧前些天听还冲您笑。”李安宁轻轻拍着六皇子,与皇帝一起把六皇子哄睡着了。
“朕定多来。”皇帝叹息,“政事繁忙,朕也不得已。”他不会跟妃嫔们讲具体的朝政,只会笼统地概括。
“臣妾还以为陛下有美人相伴,忘了翊坤宫了。原来是前朝事多,那倒是臣妾的不是了,胡乱猜测。”李安宁向来喜欢撒娇卖痴,那个度她掌握得好,不会冒犯,也不会让皇帝忽视。
“敏嫔,通诗书史书,又孤高洁雅,不为世俗所动,的确是个美人。”皇帝夸了敏嫔,又去哄李安宁,“爱妃却不必恼,你和她各有千秋,不能比较。”
两人打情骂俏,皇帝顺势留下来,在翊坤宫过夜。这也是自新人入宫后,皇帝找的第一个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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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早些歇息吧,这么晚了,陛下不会来了。”宫女劝道,“方才小桂子去打听,说陛下在贞贵嫔那儿。”
烛光下,端坐的女子如同天上皎皎明月,出尘清高,不受世间浊物沾染。然而下一刻,这份美丽就被她打破了,“陛下明明说了今夜会来,他失信了。”
“小主慎言,陛下想去哪儿去哪儿,您这样的怨怼之言,让人听见了,只怕以为您不满陛下。”小宫女脸色都白了。
敏嫔吩咐道:“都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待房内只剩下她自己,她又喃喃自语道:“贞贵嫔?”
她自个也不差,与贵嫔之位仅有一步之遥,在她看来,贞贵嫔那样肤浅的女人凭甚么夺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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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四月份,杨贵人、章美人、邵美人都侍寝过了,唯独剩下樊家的两个。
也是因为这样,樊宝林似乎愈发着急,最终不知怎的,竟搭上了杨贵人。
连续几日请安都是她俩同进同出,甚至樊宝林还去长春宫为杨贵人浇花弄草,十足的低姿态。
“谄媚成这样,杨贵人竟然也看得上?”江贵人诧异,“真是看不出来,还以为杨贵人是稳重些的人。”
“许是有咱们不知的内情。”李安宁扫了那两人一眼,随后上了抬撵,与江贵人低声说道:“本宫还挺感兴趣的,你去打听一下她们两个之间的事。”
“嫔妾知道了。”江贵人本身也是个八卦的性子,哪怕贞贵嫔不开口,她自个也会摸寻清楚随后与她说。
看见樊宝林巴结杨贵人那一幕的人不少,都在暗自嘀咕:也不知樊宝林会不会借着杨贵人巴上皇后娘娘?
这后宫当中,想要投靠皇后的宫妃比比皆是,可皇后向来不接,而淑贵妃那里又逐渐冷下来,她们可没有多少选择。
承乾宫,正殿。
庄嬷嬷也与皇后提起了杨贵人,“樊宝林可不是良善的性格,杨贵人心思浅薄,万一被樊宝林哄骗去了,可不美妙。”
“那也是她自己选的,怪得了谁?”皇后语气带了淡淡的讥讽,旁人都以为她偏帮杨贵人,实际恰恰相反,她可不喜杨贵人这个表妹。
当初在家里时,她与几个表姐表妹就颇为不对付,她们觉得她古板迂腐,她觉得她们心机深沉,为了一件首饰争来夺去,失了身份体面。除开这个,也是因为她母亲过于关心她们。
比起她这个女儿,她母亲似乎更喜欢活泼可爱的侄女们。
在那些表姐表妹中,杨贵人也是最为看不起她的,故而,她肯定不想理会杨贵人。
“往后她来,娘娘就说歇下了,不见她就好了,免得夹在中间难过。那杨贵人如果有本事,自然能获宠,何须通过娘娘才能见到陛下?”庄嬷嬷恶了杨贵人,“她当真不懂礼仪礼貌,陛下与娘娘都没有开口让她留下,她自己却自告奋勇要布菜,要伺候您漱口,脸都不要了。”
在杨贵人走了之后,陛下还问皇后是不是想让他看见杨贵人?
“不提她了,以她的心机,被樊宝林骗了就当作教训,反正大体上无碍就行。”皇后抬手,又预备着要看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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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枝出了宫,在陛下赐给她的那座宅子前见到了姐姐,“早就数着手指头等日子到,我还以为要晚一些,他们呢?”
王南溪拉着妹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好几遍,不住地说道:“高了,又白了,瞧瞧你身上穿着的绸缎,这要是走在街上,我都不敢认。”与妹妹好一番亲香之后,她才回答道:“你师傅还有姐夫他们在客栈呢,暂且还没有过来,我先来看看你。”
“我现在先带你看看宅子,之后你带我去客栈吧。”南枝说,“宅子的钥匙我给你,几个月了,都落灰,需要打扫。”
宅子面积不小,又带有假山溪流,王南溪看得眼睛都瞪大了,“我,我也能住上三进院了?”做梦都想不到哩!
“骗你不成?”南枝翻了一个白眼,“你该信我才是,等你们安顿下来,我们一年能见好几次,不必对月相思。”她仔细端详姐姐,发现她姐已经有了皱纹。
看完宅子,两人往客栈去,南枝先去看了牛稳婆,她比几年前要老,脸上皱纹横生,但是气色很好,看得出来过得不错。
“姨母,姨母。”三个孩子围在南枝身边,南枝挨个摸摸头,又给了见面礼。
牛稳婆和她讲起了在福州时的医馆,“转让出去了,让她们继
续干下去,能救很多难产的妇人,我老了,拿剪子都手抖,干不了精细活了。”
“不老,您哪里老了,以后长命百岁,还要等着看您徒弟我的风光呢。将来,我买个大院子给您养老,独给您一个人的。”南枝是真心感谢牛稳婆教导她医术,能在宫中躲过那么多暗算,甚至反过来让德妃自作自受,都是亏得了她的医术。
“能帮到你就好,自从听说你入宫了,我担心得不行,所幸所幸……”牛稳婆慈爱地看着南枝。
宫门有下钥的时间,南枝只能与家人们吃一顿饭,吃完就赶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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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你家人了?他们怎么样了?”李安宁其实早已不记得牛稳婆与南枝的姐姐,可并不妨碍她问上一句。
“都好,他们打算在京都住下,我姐还说过几日寻个铺子,开个烧烤店,至于我师傅,我给了许多银子,足够她颐养天年,不用劳动了。”南枝絮絮叨叨,“还有我的三个侄子侄女,都去学堂认个字,不拘以后做甚麽,知书达礼总要会的。”
“那是自然。”李安宁赞同,“你别听高门大户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因为她们不需要为了生计而发愁,才不需要学字。可对于平民百姓,会字认字就能多些机会,就像母亲的陪房们,也是要懂得看账本子才能当管事。”
“奴婢也是这么想,还有我那两个侄子,不求他们考个功名,只求他们能做个掌柜,有个一技之长。”南枝说,聊罢这个,她又问起六皇子今日吃喝可好,“这天气最合适抱孩子出去玩,凉凉的,要是进了七月八月,热得不成样子,出去走走都是受罪。”
“你喜欢这凉爽的天,旁人也喜欢。”李安宁意有所指,“今儿你不在,宫中唱了好一出大戏。”
“甚么?”南枝问。
“樊宝林与杨贵人在背后说敏嫔的坏话,恰好被樊才人听见了,告诉了敏嫔。那敏嫔一听很生气,直接去勤政殿告到陛下跟前,然后——”李安宁笑了笑,“杨贵人被训斥了,樊宝林则是被陛下亲口下旨以后用不许挂绿头牌。”
也就是说,樊宝林日后都不能侍寝了。
“奴婢记着,樊宝林好似从未侍寝过。”南枝讶然,这……樊宝林这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她注定难以翻身,除非陛下开口把她的绿头牌重新挂上,但她有甚么法子能让陛下回心转意?”李安宁说,美人在后宫中到处都是,并不稀罕,樊宝林又没有绝顶的家世,攀上的杨贵人又是那等没成算的,谁能帮她?
“她图甚么?”南枝蹙眉,樊宝林搭上杨贵人,肯定想见陛下,可是这下子,她跟被打入冷宫有何区别?
“谁知道,一个脑子笨的人害人,两个脑子笨的人加一起就是害人害己。”李安宁摇摇头,“等着看吧,这好戏还没落幕呢。”
谁能从这场风波中得利?
第100章 第一百零一章 怪异的仪贵嫔第……
请安,南枝便看见了畏畏缩缩的杨贵人,明明身量丰满,却硬要作那等弱柳扶风的羸弱姿态,怎么看怎么违和。
“哟,这不是杨贵人麽?怎么往日里与你同进同出的樊宝林不跟你来了?我听说樊宝林被下了绿头牌,但陛下又没有让她不准来请安。”照旧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嫔,亏得安贵人被禁足,不然她还要更为闹腾。
“何嫔,你来得晚了些,没听到樊宝林向皇后娘娘告病,不能来了。”嘲笑樊宝林的是刘贵人,与李安宁同一批入宫的,初封是美人,一直都不算得宠。
不知何时,她代替了安贵人的位置,与何嫔走得近了。
“昨儿不是还有心气说敏嫔坏话吗?怎么今日就不行了?”何嫔看向了飘飘欲仙的敏嫔,心中的嫉恨如何都压不住。
敏嫔才入宫多少天?有了封号,位份与她一样,算起来,比她还高半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敏嫔冷冰冰地说道,她显然不想提起樊宝林,扫过杨贵人的眼神中也满是厌恶,“还望杨贵人日后不要再嚼舌根子,被听到的只说了我一个,没被听到的时候,不知说了谁,想必后宫当中的妃嫔都被你们说了个遍吧?尤其是昨日樊宝林嘴里攀扯到了淑贵妃娘娘,也不知是真是假。”
谁说敏嫔不食人间烟火?
人家这一竿子就带了一群人,哪怕知道她想拖许多人下水,可旁人还是跳进了这个阳谋中——淑贵妃便是如此。
她自知脾气不讨人喜欢,杨贵人私底下议论她的可能很高,“杨贵人,不如你来说一说,有没有对本宫有怨言?”
“贵妃娘娘,嫔妾不敢。”杨贵人纸老虎一般抖着身子,“嫔妾不敢妄议您。”
“是不敢,还是不想?”淑贵妃上下打量了杨贵人一眼,“呵”道:“既是皇后娘娘的表妹,怎的完全不像,皇后娘娘冷静自持,你反倒丢脸丢得满皇宫都是。就这种性子,也好意思死皮赖脸赖在承乾宫想着见陛下?”
淑贵妃的话甚是尖锐,宫中能让她看得上的宫妃少,杨贵人偏偏是她最厌恶的那一种。既然有胆子做,就要有胆色承认。
“嫔妾,皇后娘娘……”杨贵人想搬出皇后来压淑贵妃,但不得其法,支支吾吾说个不明白。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无人把你当哑巴。”淑贵妃嗤笑,“就这个胆量,也敢妄议比你位份高的妃嫔?敏嫔,你说是吧?”她骂了杨贵人,也不会放过拿她当枪使的敏嫔。
“你既然说听见樊宝林攀扯本宫,不如仔细说说。”淑贵妃与敏嫔是两种类型,一个是美艳,一个是冷傲,而咄咄逼人的淑贵妃美貌更上一层楼了。
敏嫔回了几句话,把自个摘出去,又恢复了那副冷清的模样。淑贵妃也不再揪着她,反正她现在还得宠,暂且先看吧,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让陛下不悦。
她为难敏嫔,说不得敏嫔转头告状,陛下还对她心疼几分,得不偿失。不过,依她看,敏嫔这张脸加上善读诗书的本事,一时半会是失宠不了了。
不吵了之后,皇后终于出来了,南枝敏锐地意识到,皇后比以往晚了一刻钟,她向来在正点出来,可今日……
“作甚么,那么热闹。”
淑贵妃含糊两句,皇后竟也没有追问,随这件事过去了。
这下子,聪明点的人都能知道,皇后与杨贵人关系可不像杨贵人说得那般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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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贵妃,敏嫔……”长春宫东侧殿,杨贵人一个人坐在屋子中,正拿着一个小人扎针,她暂时对付不了淑贵妃,故而被扎得最多的是写着敏嫔名字的位置。
“贱人敏嫔,不过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也敢让我吃亏,也不想想你自己配不配。你家里那么不堪,卖女儿起家,你有甚么本事在我跟前耀武扬威?指不定私底下已经不干不净了,还端着那副面孔!”杨贵人细细思索了一番,阴沉沉地自言自语,“不知母亲先前说的事儿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罗玉笙,要是让我逮到了,你这个敏嫔就要彻底失宠了,呵呵。”
“小玉。”杨贵人喊了一声,一个宫女推开门进来,她就低声与她说道:“过几日你出去一趟,到家里找母亲,之后让她仔细查一查先前与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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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很健壮,自生下来就没有生过病,今日万里无云,南枝特意把六皇子抱出去晒太阳。
正巧碰见了带三皇子出来玩的淑贵妃,“奴婢见过淑贵妃。”
“嗯。”淑贵妃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几个把风筝放低点,太高了三皇子瞧得脖子疼。”
退下的时候南枝还在琢磨,淑贵妃对三皇子倒是十分贴心。二皇子还在的那几年,淑贵妃可从来不会带二皇子出来。
“见过仪贵嫔。”在一个拐角,南枝看见了静默站在那里的仪贵嫔,她眼睛黑亮亮,一直盯着天空上飞着的雀儿风筝,不知在想些甚么。
南枝屈膝蹲着,迟迟没有听见仪贵嫔叫起,怀中的六皇
子都发出不满的咿呀声了,她才听见有个宫女提醒了仪贵嫔,过后便是仪贵嫔波澜不惊的声音,“起来吧。”
似乎注意到了六皇子,她神色柔软了许多,说道:“天气闷热,带孩子要小心些,别中了暑气,孩子最容易生病了。”
“是。”南枝有些惊讶,先前仪贵嫔一直沉默站着,看着就不像会如此好心细致。不曾想一开口就是关心六皇子,可见心底还是善良的。
待远离了御花园,南枝把六皇子递给乳母,“仔细些,别磕了碰了。”
一行人回了翊坤宫,正见李安宁坐在凉棚里乘凉,还冲着南枝抱怨,“不知怎的,今年夏日是不是来得太早了,热的不行,也不知何时去行宫避暑。”
“想来快了,娘娘,奴婢方才看见了仪贵嫔正盯着淑贵妃与三皇子。”南枝说,要说仪贵嫔也是个可怜人,二皇子在淑贵妃那儿养着,但不是记名的,也就是说,要是她再熬几年,成了主位,有可能把二皇子要回来。
可偏偏二皇子没撑过去,以至于仪贵嫔失去了指望,郁郁寡欢了许久。
“仪贵嫔。”李安宁沉吟,“她虽然不显,可到底能在淑贵妃手下讨生活,又安然无恙生下二皇子,想必也是个有谋算的。保不齐,她就想对淑贵妃做甚麽。”
即便一个是贵妃,一个是贵嫔,差距很大,可对于没了皇子的仪贵嫔来说,若是她执意要对付淑贵妃,只怕也够淑贵妃头疼了。
“现下后宫妃嫔不多,有品级的更是少之又少,贵嫔的位置只有您、静贵嫔与仪贵嫔,静贵嫔在宫外,成不了事。剩下您与仪贵嫔,肯定有宫女太监愿意为仪贵嫔做事。”南枝说,人往高处走,这也是常理。
“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不过咱们还是要盯一下仪贵嫔,我总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李安宁代入自个,六皇子如果被抱去别人那儿养,偏偏那个宫妃又不在乎,疏忽之下导致六皇子没了,那她费尽千辛万苦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所以,仪贵嫔到底是不是想要对付淑贵妃?
*
又一日请安,皇后提起了去行宫的事,“皇子公主们肯定不能少了,淑贵妃、华妃、容妃、贞贵嫔你们四个也随行,要是孩子们有个不适,要立马报上来。还有,今年不比往年,更热几分,所以宫中大部分妃嫔都要去,本宫与陛下商议过了,仪贵嫔、敏嫔、何嫔……”
除了身子实在不好不能舟车劳顿的以及实在不受皇帝待见的几个,其余妃嫔们都去了。
“启禀皇后娘娘。”仪贵嫔却在此时出声,在皇后看向她的时候,她压着声音说道:“臣妾近日身上不爽,太医让臣妾静养,若是去了行宫,不免要劳累,臣妾就想着不去了。”
因为二皇子的死,皇帝对于仪贵嫔有些愧疚,皇后看出来了,自然也对仪贵嫔多加关心,“宫里大部分妃嫔都去,独留下你,怕是不好。宫里闷热,也不适合养病。”
“娘娘。”仪贵嫔嗓子里带了丝哽咽,“臣妾这几日时常梦见二皇子,便想着为他诵经祈福,请大师来念经,若是去了行宫,不免打扰到几位主子。恰好过段时间宫中人少,臣妾留下正好。”
“二皇子……”皇后哀叹一声,同意了,“既如此,剩下的几个妃嫔由你看管,要是有甚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只管打发人去行宫问本宫。”
“是。”仪贵嫔便顺理成章留在宫里。
*
因为这回跟来的妃嫔比较多,长春仙馆里头住进了一位失宠多年的马宝林。
这马宝林也乖觉,挑了李安宁刚睡醒的时候去拜见,“嫔妾一直想要见娘娘,只不过娘娘事务繁忙,嫔妾不敢打扰。如今能与娘娘同住一处,当真是天大的福分。”
李安宁与她客套了几句,“你要是住得不舒服便和本宫说。”
“是。”马宝林呆了不到一刻钟就起身离开,回到自己住的小地方后,宫女问她,“小主,奴婢看着贞贵嫔冷得很,在宫里,也只有江贵人能时时去翊坤宫坐坐,其他人连门都进不了。
“真羡慕江贵人啊。”马宝林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手艺粗糙不说,连颜色都是死气沉沉的暗色。
她也想攀上贞贵嫔。
“这宫中,淑贵妃得圣心,容妃家世好,华妃体弱多病,仪贵嫔被忽视,唯有贞贵嫔,既有陛下的宠爱又有皇子,可惜她不喜欢旁人奉承她,不然去翊坤宫的妃嫔不知多少个。”马宝林回想自己遭受过的屈辱,又想到了江贵人,“江贵人好几年没有晋封,偏偏搭上了贞贵嫔就成了贵人,谁不羡慕?”
被人议论着的李安宁却没把马宝林放在心上,她只是与南枝琢磨着要不要给张氏寻个太医,“家里才成了诚康伯府,他就四处惹祸,还不是仗着我与六皇子才这般肆无忌惮!”
南枝把信件放好,诚康伯府递信进来,说大公子险些被人做局骗了,好在张氏一直派人盯着他,及时止损。
可饶是这样,诚康伯府搭进去了五千两银子,还差点一脚踩进坑里。
“蠢货。”李安宁厌烦,“要是母亲能生个儿子,我也不必这般烦忧。他那样的废物,怎么配袭爵?”
她在皇宫里谨慎小心,付出了海量的心血才让家里改换门楣,大公子还不成器,怎能不让她恼怒?
“我不喜欢他,也不想为他作嫁衣,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他过继出去算了。”
“只怕是难。”南枝皱眉,“您忘了,他是嫡长子,过继向来不会过嫡长子,伯爷的庶子那么多,要是过继了嫡长子出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再说了,夫人如今这个年纪生育,哪怕有希望,只怕夫人也是不愿意的。”
张氏现在是伯夫人,又有皇帝册封的三品夫人,正风光着,让她去生孩子,在鬼门关走一遭,肯定不愿意。
“要是主子想,不如写信问问夫人,只要您有这个意愿,夫人就能把这件事办妥。”以南枝看来,张氏对这事应当不反感,毕竟赵家做的事足够让张氏憎恨。
“大公子已然有些废了,只要从后继无人这方面劝老爷,想必老爷也会松动。夫人不一定要亲自生孩子,后院里有年岁小的公子也可以抱到膝下抚养,只要记名了,那也是嫡出,谁也不能指摘。大公子出生的时候家里还没有分家,可做主的不是老爷,而是他的大伯,他能沾到的光实在有限,再之后,老爷当的最大的官是县令,虽说如今截然不同,他是侯府嫡公子,可某些方面必然跟不上。”
“又或者,等大公子与曲氏成亲,让夫人培养孙辈,也不失为一条法子。”南枝说,“毕竟大公子已经定亲,那边是六品官的女儿,如果这个时候才说咱们家闹出事,只怕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好端端的,姑爷从未来的伯爷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我亲自写信给母亲,看看其中能不能运作一下。”李安宁说,她实在是烦透了大公子。
“好。”南枝应了。
在行宫的日子无趣得很,
今日容妃请宫妃们看戏,明日又是三三两两去泛舟游湖,如此就过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