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短暂恢复的味觉 在公司许多同事的……
在公司许多同事的眼里，许婉的关系户身份在她素日的行事作风里已经藏不住。
毕竟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平常的待人处事，都能看出她的身份不俗。就连她自己也跟同事主动交代过，她来上班也是因为家里人托了关系，只想让许婉别在家里闲着。
只不过，许婉从来没透露过。
她最大的关系，是公司的董事长，明华熙女士。
她们公司华光美妆，是一家全女性员工的化妆品公司，目前主推的中高端产品也是国内国产化妆品行业的一线品牌。
许婉随母姓，虽然作为关系户被安排进华光美妆，但也只是干了个前台。
她平日里也从来不嚣张跋扈，没主动跟公司的中上层领导攀过关系。除了消费水平惊人，做起工作也是严谨踏实，同普通员工没什么两样。
而作为公司大BOSS的明董，同下级员工的交流并不算多，往日里的出差频率极高，公司里除了一些明家关系密切的高层领导，谁也不知道许婉的真实背景。
不怕富二代躺平，只怕富二代奋斗。
许婉从英国留学归来便接连创业，第一轮开花店，第二轮进军宠物行业。
论起扑街的速度，不比另一位著名金融行业大V的冥灯选手杨某旭来得慢。
自归国后，许婉迅速地揣着七位数现金流进场，然后赔了个血本无归。
许妈妈眼瞧自家闺女这愈战愈败，愈败愈战的阵仗，立刻联系起自家小姑子，把女儿送进去华光美妆当前台。
生怕她因为在家赋闲太久又生了创业的念头。
要吃要喝，生活费照给不误。
若是还想创业，资金支持一切免谈。
就自家女儿这水平，要想守住家底，还是老老实实吃分红算了。
许婉拎着宋记卤味的包装袋进了办公室，耀眼的灯光下是明华熙掩饰不住的疲惫。
女人半躺在黑色真皮的老板椅上后仰，桌子上的文件略有些杂乱地散落在一旁。
桌面的玻璃杯微微冒着热气，一旁是开了封散落的布洛芬胶囊片。
“姑姑，你没事吧？”
虽然面上敷了一层粉底，可明华熙眼底的青黑却怎么遮瑕也遮不住。眉间因为长期皱眉产生的皱纹在睁眼看到许婉时才略有些放松。
“小婉，你今天怎么这会儿还没走？”
女人多的地方纷争不一定多。
真正多的，是每一个人对自己水平的高要求导致的不断加压，从而形成的内卷压力。
华光美妆一向工作强度大，工作量繁重，尤其是研发部门和营销部门，员工恨不得学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原地分身，把自己一个当成三个用。
公司强调工作效率，从不提倡无效加班，相应的薪资福利，法定待遇也都是给足了，上升渠道相当透明。
按照许婉平日里的习惯，这个时间点早就回家了，现在还在公司实在少见。
许婉回应道：“刚刚跟同事出去买了点吃的，这会才回来开车回公寓。结果看到您这还亮着灯我才上来的。”
她扫了扫桌面上的胶囊，出言关心道。
“怎么还吃上药了？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吗？”
明华熙看着侄女的身影，一身的疲惫也是减轻许多。
“没什么，就是有点头疼。”
她伸手把文件合拢对齐，放入腿边的办公柜中上锁。
“行了，还没吃饭吧？”明华熙穿上正装外套，搂着许婉出门。
“今天去姑姑家住吧，你跟你哥也好久没见了，晚上陪他说说话。”
明华熙按下专用电梯，直达底层车库，“明天姑姑要去A市出差，让老张直接开车送你来公司就行，反正明天你罗阿姨要开车去机场也顺路，我坐她的车就成。”
明华熙口中的罗阿姨是公司营销部门的总负责人，她家房子也买在明华熙隔壁。既然要一同出发，也就不需要再安排司机老张多去一趟机场了。
许婉坐上副驾驶，不安地看向正在开车的明华熙。
最近华光因为一些新产品的合作需要频繁出差，姑姑本就繁忙的日程最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昨天更是一天飞了三个城市。
可偏偏，最近家里的事情也不少……
黑色宾利驶入小区，沿着景观湖畔开往最深处的区域，在一幢欧式风格的庭院前减速驶入车库。
明华熙按下指纹，脱下外套步入一楼待客厅，抬头对着楼上喊道。
“光霁，瞧瞧今天谁来啦！ ”
话音落下好阵子，别墅二楼左侧的卧室门打开，元光霁从屋子里走出向下探去。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下。
“小婉来啦，随便坐吧。”
明华熙转过身，对着家里的做饭阿姨小声开口道：“王阿姨，这会直接上菜吧。”
元光霁从二楼走下，许婉望向他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震惊。
光霁哥的身体，越发糟糕了。
男人穿着一件松垮的灰色睡衣，衣领空荡荡地挂在那突出的锁骨上。睡裤精致的真丝面料却遮不住底下瘦得惊人的双腿，裤管像是套在竹竿上左右晃荡。
身体的虚弱怎么也藏不住，骨节分明的右手让人看得心惊，透着病态的清瘦。
元光霁面色苍白，眼窝略有些凹陷。原本俊美的五官此刻笼罩着一股沉郁的阴霾，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难掩长期未曾安眠的疲累。
“光霁，今天那位陈主任怎么说？”
明华熙给侄女盛上一碗熬煮好的养生汤，眼神担忧地看向儿子。
元光霁 的座位前唯有一小碗白米炖煮的稀粥。
“还是跟之前那些人说的一样。”
他想假装微笑却实在笑不出来，落下的唇角是这些天积攒不住的失望。
“都说查不出来，可能是并发症，只能等自然痊愈，别的什么法子都没有。”
元光霁用勺子舀起一勺稀粥，在嘴里停留好阵子才勉强咽下。
眼见儿子的症状依然没有好转，明华熙也同这些天一样，没了胃口。
许婉担心的眼神止不住。
已经快一个半月了。
她的哥哥元光霁原本是一家米其林餐厅的店主兼主厨。
店里的预约单子都快排到明年，论厨艺，元光霁在青年厨师界也是数一数二。
明家的下一代发展可谓是五花八门，没一个在正道上。
好在家里长辈一个个都很开明，对家里没一个能好好继承公司的接班人的事实也已经看开了。
没办法，许婉的堂姐明理现在各国开巡回画展，堂哥元光霁打小就坚定去学厨，一学就是二十来年。
她爸作为明家长子毅然决然让小孩随母姓，明家第三代唯一有着从商想法的许婉在自己归国创业的血赔千万后，也被发配去华光当前台小妹。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可一个半月前，堂哥从S市考察店面归来，却在回老宅聚会的路上遇到了对面酒驾超速逆行，发生车祸。
送去医院抢救后，虽然他的身体因为车辆配备的及时避险装置及时发动，没出现太大的问题。
可住院后，元光霁吃着家里阿姨送来的饭菜，却怎么也没尝出菜里的味道。
不是丧失了对咸淡的区分。
而是一丝饭菜的味道都不能品尝出来。
那一刻，元光霁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味同嚼蜡。
进食仿佛是一场酷刑，除了麻木地感知到有食物进入食道，其他什么东西都无从感知。
味觉的消失像是一个信号，连带着他从前引以为傲的嗅觉也一同消失。
车祸术后第一次进食，元光霁强忍着不适勉强吃下的第一顿非流食饭菜。
没到两个小时，胃部强烈的不适让他吐了个昏天黑地。
除了稀粥，元光霁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一米八七的个子仅凭一日两晚白米粥又如何能撑起。
明华熙抹着泪，安排好人脉带着儿子找到H市最权威的主治医生，却始终找不到解决办法。
每一位医生都告诉他，味觉的消失是一个非常复杂生理现象。
就像一些病毒性流行性感冒的患者也会出现临时的味觉障碍，常规味觉发生改变亦或者丧失都是非常正常的。
元光霁的味觉消失既然是出现于车祸之后，那么极有可能是由于一些神经上的并发症引起，病灶难以查询，治疗的方法目前也没什么好的手段，只能等待他自然痊愈。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月。
等到了餐厅闭店歇业，等到了二三十位国内外神经科、口腔科的专家医师，等到了元光霁的厌食症愈发严重。
等到了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体重瘦下了三十多斤，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
可元光霁失去的味觉依然没有回来。
一同回不来的，还有他的少年气盛。
胃是一种情绪器官。
这段时间元光霁精神上的痛苦和失去味觉后的厌食症并发反刍，让曾经的他变得阴郁暴躁，同曾经年纪轻轻就拿到厨界金奖的他截然不同。
家中所有人对他的关心都被拒之门外，除了帮忙找更多的医生，没有一点办法。
中医、西医，甚至一些鲜为人知的偏方，元光霁都不遗余力地尝试。
尝试越多，失望越多。
严重的进食障碍，对食物的恐惧。
原本热爱美食的元光霁当下唯有依靠针剂注射来保证必要的营养摄入。
除了外出寻医，他白天黑夜都把自己关在卧室，用厚重的布艺窗帘挡住所有阳光，将自己封闭在屋内，也封闭在自我厌弃的世界里。
许婉忧心地看向姑姑，光霁哥已然吃不下东西，可姑姑这连日里遭的罪也不少。
她小心拆掉宋记卤味包装袋上的死结，把包装好的卤菜放在餐桌上。
许婉强打精神，故作开心道。
“姑姑，你快尝尝我下班去买的卤菜~她家味道可好了，这还是公司同事介绍我去的呢。”
明华熙笑着看向许婉，“现在跟同事关系处得还不错吧？难怪你这丫头那么晚还回公司，我倒要尝尝什么东西能入咱们婉婉的法眼。”
“这菜可不一般哦，我那个同事就是因为一直吃这个，皮肤都变得可好了，比明理姐之前去韩国打丽珠兰的效果还好！”
许婉洋洋得意，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般在姑姑面前卖弄。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这菜有多好吃，让咱们婉婉这么夸奖。”
明华熙倒是没把许婉说的话全当真，这小丫头惯会做怪。
许婉的嘴巴一向挑剔，就连元光霁之前的手艺她也爱嘴硬，只说得出尚可两字。
闻言元光霁也不由得轻哼，难得挑起情绪同母亲开起玩笑。
“妈，你可得好好当评委，味道要是没她说得那么好，就把她这个月的工资全扣光。”
“凭什么！”许婉不服气，恶狠狠地盯着元光霁。
元光霁被妹妹小牛犊一般的眼神弄得哑然失笑，“扣点工资怎么了，你爸妈又不是没给你生活费。”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的劳动所得。”许婉正声厉色，“哥，前台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对对对，咱们婉婉上班可卖力了，是华光的中流砥柱。”
明华熙应和道，她伸手向前，把装着卤菜的纸盒打开。
翠嫩的香菜葱花，红艳欲滴的辣椒，搭配着白芝麻，与盒子内浸润上色的卤菜协调搭配，从配色上就不断诱发着食欲。
盘里的褐色豆干表面布满气孔，每一个气孔都吸饱了卤汁，轻轻一压便能从豆干边缘溢出。深琥珀色的大理石花纹遍布鹌鹑蛋的表面，不用尝便知道这份卤菜已经卤制入味了。
因着已经不是新鲜出炉，那股上扬的热卤香气不再放肆地四面逃窜，却依然在明华熙掀起盖子后向外扑出。
“闻着确实不错。”
明华熙伸筷夹了一块豆干，放入口中咀嚼。
还没来得及被这份卤菜的味道所震撼，她的眼神已经随着自己儿子飞去。
餐桌左面，元光霁久违地伸出筷子，夹起一块土豆片。
他嘴唇微动，软糯的土豆片被咬下一小块。
咸鲜的味道在舌尖绽开，被精华萃取后的淀粉回甘在卤菜本身的味道后呈现，既不喧宾夺主，让卤菜本身的口感变得更好。
二者层级相互融洽，丝毫不显紊乱。
元光霁尝着味道，轻轻吸气想要探寻其中的香味。
胡椒、豆蔻…
不对，还有香茅草！
元光霁的筷子哐当两声落入盘中，还没吃完的土豆片掉入白粥，汤汁溅到了他的衣袖上。
餐桌上，姑侄二人都被这番动静惊得没了动作，空气一片寂然。
两人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元光霁低着头，浓密但失了些光泽的头发盖着微微发热的眼睛。
毫无疑问，作为厨师，失去味觉对于他而言就等同于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好半响发不出声音。
“妈。”
元光霁声音沙哑，抬着头对着一脸担忧的明华熙道。
“我能尝出味道了。”
恍然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过母子二人的脸庞，明华熙抬手触碰。
原来是她的泪水。
第17章 第十七章 雇佣邀请 工作日下午五……
工作日下午五点，繁华里小区外。
还未到下班点的夜市美食街此时显得格外冷清，两面的早餐店中午便已经早早关闭，其余的店门也是人庭冷落。
男人穿着纯黑色高龄毛衫，外披一件深色长款风衣，孤独地矗立在街边。
黑色立体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倒显得眉眼格外清俊，只是苍白的肤色与体态中透着病弱之感。
“靠！一天天的卷没完了是吧！”
沿街的小区高层上，许铭一把最近的单子都给补全了，这会正跟朋友一起打游戏，趁着阵亡片刻出了卧室。
刚从冰箱里拿了罐挂着冰霜的可乐，斜眼便从阳台瞟到这么早便来排队的客人。
“叔可忍，婶也不能忍了！”
许铭一把可乐罐子往电脑桌上重重一放，离得近的粉蓝色耳麦也被震了一下。
“我靠，许鸽子你搞 什么啊，动静小点声。”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网线对面的基友吓了一跳，一个跳跃直接被对面爆头送到复活点。
“这把打完不打了。”
许铭一愤愤地拉开拉环，碳酸饮料的气泡声被淹没在透明杯里。
“今天这么早就下去啊？”
对面的基友现在也对许铭一的行踪略知一二，只是远在千里之外，虽然对许鸽子口中那个好吃得忍不住天天排队的宋记卤味好奇，但也没有大老远跑过来的兴趣。
“不去能行吗？这一天天真是一点武德都不讲了，全都在内卷！”
复活时间到，虽然手上还在操作，但许铭一已经注意着一旁手机上的时间，五点半还没到就已经穿上外套下楼去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以宋记卤味的真材实料，吃过的都忘不了。
在大家心照不宣的张罗下，宋记卤味网络上的名声仍旧不声不响，可线下的火热却是挡也挡不住。
就像人家宋老板原先只是新加个菜品，也就特殊在一天只卖两百个限量，初心可没想太多。
可现在硬生生把这食客吃出了一股子饥饿营销的劲，为了买上个卤鸡腿卤鸭腿，这不良的排队之风是越来越旺盛。
许铭一下了楼，斜眼不屑地向前面几人望去。
还有一个小时宋老板才出摊，也不知道这帮子人是在着什么急？
一天天的不学点好的，净知道搞内卷！显着你们了是吧！
前面几人：不造啊，我看有人排队我就先跟着来了啊……
元光霁双手插兜。
H市的深秋并不算寒冷，更别提今天还出了大太阳，阳光肆意地洒在大地，映得后边排队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风衣兜里，他的双手握拳，指尖接触着掌心。然而那股寒凉始终无法被略有余热的手心捂热，元光霁低着头沉默地等待着。
昨天晚上，他吃到了由堂妹特意带过来的卤菜。
一个多月来，这是元光霁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味觉依然还存在。兴奋之余，他只觉得车祸的后遗症成功康复。
但当他兴致冲冲地对着桌上王阿姨做的其他家常菜下手时，却发觉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
一筷子下去，桌上的小炒黄牛肉依然美味。
大火爆炒的牛肉片配合新鲜蒜薹，调味也比较适中。
可，这不是他从前的味觉。
换作车祸前，他能尝到的绝对不止于此。
元光霁再次下筷，若说上一口还是对原有味蕾70%的保留，这一次，恐怕已经不足50%。
味道是一样的味道，可舌尖对菜品的感知逐渐被削弱。
元光霁刚刚放松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在堂妹和母亲的注视下继续尝试，动筷的速度也是愈发快。
没过几下，他眸中的不安再次痛苦浮现。
又是这样。
方才突然出现的味觉仿佛是一场幻梦。
为什么，又回到了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的样子呢？
“光霁…”
元光霁看向母亲担忧的眼神，他心想。
不是错觉，虽然在刚才不断试菜里，味觉的敏感度在慢慢消失。
可那到底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要说变量，那便只有…
他惊疑地盯着餐桌上，那道与桌上其他成套高级餐具格格不入的卤菜包装盒，再次吃了一口。
藕片脆爽，但丝毫不影响卤汁的入味，咸香麻辣，更是带着一股夏日荷叶的香气。
他的确能够重新尝到味道了，只是，为何如此奇怪？
味觉虽是恢复，但就像是被用了一张效果时长极短的体验卡。当连品尝其他菜肴时，他那原本极为出色的味觉辨感也要逐渐消退直至消失。
元光霁疑惑地看向许婉。
他这个堂妹现在虽然被安排去了前台上班，但家里的锦衣玉食却从来没曾少了她的。
寻常市井小吃虽然也吃，但许婉往常出行也都爱去些出名的大餐厅，他出事前也是常爱去他那吃饭。
许婉为何会突然跑去买这卤菜？
这卤菜又为何会让他能短暂性地恢复味觉呢？
明华熙和许婉看出异样，又知道了他味觉尚未完全康复，二人都不再对桌上这份宋记卤味动筷，把菜挪到元光霁面前。
还是他好说歹说，才哄着她们最后多吃几口。
久病尚未痊愈，元光霁现在的食量的确不算大。
吃完晚饭，他还主动跟医生报备，担心多日来只进白粥，一下骤然吃些略微重口的卤味会不会加重身体不适。
好在夜晚沉睡时，他的胃部仿佛被几股热流护着，未曾出现不适不说，就连先前因为厌食症而出现的胃病也得到了缓解。
第二日一早，明华熙女士因为工作安排需得照常出差，元光霁摇了摇头拒绝了堂妹的陪伴，问明地点后打算自己独自前去。
因为心里揣着事，元光霁到得格外早。
只是，这背后总觉得有人盯着，总有种被人念叨的毛骨悚然。
元光霁皱着眉，未曾回头的他自然没见到身后队列里的食客，一个个来者不善的眼神。
六点半到，如堂妹所言，这宋记卤味的摊主终于出摊。
元光霁向后望去，后边的队伍也是排了一大串，身边离得最近的几位不知道为何都半蹲身子撑着腰。
“您好，自己选菜就可以，鸡腿鸭腿限量，一单只能买一份哦。”
元光霁的手中被飞速塞入一个选菜筒，而对面的那位店主早已经迅速地做着准备，不紧不慢地往盘里添鸡腿，多线程运行可谓熟练。
“有什么忌口吗？要不要辣椒？”
宋晚秋接过菜筒，明亮清澈的一双杏眼微微弯曲，显得格外亲切。
“没有忌口，不加辣椒。”
男人语气冷淡，插着衣兜在一旁等待着。
他环视周围，怎么也没瞧见合适的位置，可心中的疑问却又不得不让他留下。
宋晚秋这些天来，出摊已成习惯，熟练地将菜篮里的食材分门别类地放到卤汤中复热。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原先复热的需要单独提出，如今已成默认章程。反倒是直接冷着打包带走的才是需要特意说明的。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宋晚秋将今天的第一份卤菜封盖递给元光霁，鲜香欲滴的卤鸡腿也被贴心地分装好。
元光霁接过手来，无奈地走到一边的小角落，只得将架子抛开，一手捧着盒子一手揭开盖。
他拆开一次性竹筷，试探性地夹起一块香豆腐。
果然，还是能吃出味道。
元光霁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菜品，抛开这奇异的效用，手中的这份卤味就连味道颇为不俗。
今天这份更是刚刚从那大火煮沸的卤汤中新鲜复热，味道比起昨天餐桌上那份风味更佳。
元光霁不急不慢地盖上盖子，伸手从包装袋里拿出那只在七点后足以在宋记卤味出摊群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卤鸡腿。
鸡腿肉在卤制过程中吸收了卤汤的精华，丰富的香料与油脂让它变得油润而不腻。肉质柔软却不松散，每一口都是汁水四溢，带着卤香的余韵在口中飘荡。
很不错的味道。
元光霁吃完卤鸡腿，眼睛直盯着那个在小吃摊忙碌的人。
只是，还差了些什么。
刀工、火候，这些在寻常厨师身上最需要被严格要求的基本功夫在这位摊主身上似乎并没有被好好训练。
这份卤菜若以寻常的眼光来看，自然已是不俗。其中格外卓越的调味水平与这特殊食材的口感，是构成这轰动一方的宋记卤味的最重要前提。
元光霁细细回味着，调味的确很精妙，卤汤的关键一味甚至有些浑然大成之感，即便是没出事前的他，乃至于他师父，恐怕都不能在此基础上再加修改。
但与这些相比，笨拙的火候掌握，还不如寻常家庭主妇的切片刀工，都是面前这份卤味里需要精进的地方。
年纪轻轻便在厨界叱咤风云，元光霁不自觉便带上了传统品菜时的习惯，做出这样的判断。
作为名厨，元光霁对厨艺的深研，对各大名菜的品鉴，让他在被调味惊艳之余依然能从里挑出刺来。
此刻，他的眼神中透着势在必得。
元光霁站起身来，将骨头伴着牛皮纸包装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拎着刚动了没两口的卤菜打包盒又去了摊位前。
宋晚秋的长发今天以发带为辫，和顺地盘在一侧，丝毫不影响出餐的速度。
同样戴着口罩的她，上半张脸在口罩的遮挡下显得愈发精致动人。即使手上忙个不停，却依然散发着闲适感。
倒是同调 查资料里那紧绷的样子有些不同。
元光霁正眼看向宋晚秋。
人潮汹涌的摊位上，后方食客已然急不可耐，而另一侧，却突兀地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宋晚秋抬头看向他，微微侧头示意，眼神疑惑。
元光霁看着对方，四目相对。
他轻顿下，继续开口，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骄矜。
“您好，宋女士。”
“我这边希望委托您做我的私人厨师，月薪30w。”
第18章 上班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宋晚秋直愣……
宋晚秋直愣愣地看向元光霁，一时间原本有些嘈杂的队列这会也陷入一片安静。
她扭头看向元光霁，虽是遮着半张脸，但通身的气质和深邃的眉眼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只是身形看着有些病态的瘦弱，隐约透着些养尊处优的气势。
这段时间出摊以来，宋晚秋并不是第一天听到这种话。
想出钱注资和她合伙的，想花钱买下她的卤味配方的，千方百计想打探食材进货渠道的。
自然也有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般，想着出高价雇佣她做私人厨师的。
只是，这般大方的倒是的确少见。
“月薪可以给你开到30万，社保按照七险二金来，年底三倍年终，达成指定目标后，还有不下七位数的奖金……”
见宋晚秋的神色不为所动，元光霁看向她的眼神越发专注，开出的条件也不断加码，试图以此来攻克对方的心理防线。
另一侧站着的食客此刻分外紧张地看向宋晚秋。
这帮有钱人干嘛都要来跟他们抢宋老板！
前天冒一个，今天又来，跟那层不不穷的地鼠一样打也打不完！
就这薪资，他们在一旁听着都要心动了，只得心里祈祷着，对面可别真把宋老板拐跑了！
好在宋老板的态度还是如往常般坚定，让他们的心彻底落回肚子里。
宋晚秋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处理着手中的菜品，对元光霁所提的没有丝毫动心。
“抱歉，目前没有这样的想法。”
“是对薪资还有什么顾虑吗？你可以随意提要求，只有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尽量满足。”
元光霁穷追不舍，眼神中带着渴切。
毕竟，这份高薪所聘请的并非只是私人厨师的重量，而是一份能够让他恢复味觉，拯救自己人生的希望。
不比其他食客，元光霁做了充足的事先准备，对这位经营宋记卤味的摊主已经了如指掌。
虽然暂时未曾摸清宋记卤味的真实食材来源渠道，但他明白以资料上宋晚秋的身家背景，她出摊时的财务状况并不丰裕，此刻定然急着赚钱。
摊位上摆放的高品质菜品，进货价和卖价已然不成正比，毛利情况不容乐观。
元光霁内心自信，30W一个月的税后薪资，对比这小老板曾经的工作薪资和目前的出摊收入，都将是她无法拒绝的极大提升。
可宋晚秋依旧摇了摇头，坚定拒绝道：“不好意思，我目前确实没有做私厨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
我现在出摊只需要下午干会活！穿签的时候还能看电视剧，卤菜的时候也能刷会短视频。
菜品煮熟后放在锅里浸泡，中途还能打开塞尔达传说。真正意义的上工也就出摊那会，赚得一单是一单。
不出摊不知道，她可算搞懂以前那些卖煎饼果子的小摊主为什么没干两年就开上奔驰宝马了。
以宋晚秋目前的盈利情况，晚间这一小时连带着卤菜和刚上新的单品都能通通卖完，每天的纯利润保底都有四千打底，能顶她之前上一个月班，最重要还轻松自在没人在头上逼逼赖赖。
一个月下来净收入就有十多万，向来跟房东押一付一的她前两周更是豪爽地直接付了半年房租。
这真要去做了私厨，又得低头打工不说，一日三餐早中晚，性价比也忒低了！
元光霁迟疑地看向宋晚秋，眼中满是不解。
“是薪资不满意吗？不然您直接提数目？”
元光霁认真道，向来傲气的他此刻谦卑低头，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显得那么刺耳。
“宋女士，你之前的工作经历和大概薪资我都有了解。我可以担保，我这边的工作强度与薪资待遇都会优于你之前的岗位。”
听闻此言，宋晚秋原本手上连贯的动作也停了下了，面部骤然变冷，眼中升起了怒意。
“你调查我？”
宋晚秋冷冷地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对方原本还有些吸引人的皮相此刻格外面目可憎。
“呵。”
她的眼神宛若刺骨冰刃，张口讥讽道。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进行调查？想要求人办事也得有个态度吧？”
作为用怨气弥补资历的资深社畜，新晋摊主宋晚秋现如今本就对打工深痛恶觉，现在又经此一遭，这些天被许多人重金纠缠的愤怒全被挤压爆发。
元光霁对这扑面而来的怒火有些迟钝的疑惑，他抬了抬眉，询问道。
“我说过，你如果对薪资有要求可以随意提，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价格。”
宋晚秋怒极反笑，手边擦拭桌面的白布被拧成一团，重重地摔于桌面。
她死死地看向对面男人的眼，隐没在二人身影下是剑拔弩张的气场较量，旁边的客人都忍不住向后退避半分以免被他们身上散发的冷气暗伤。
见形势不对，元光霁抿了抿嘴，心中发觉不妙。
这金钱攻势打出去为何一丝回响都没听到，糖衣炮弹怎么也有失效的一天？
对面这摊主看起来抗拒感倒是更重了。
为了此行的目标，元光霁心中一急，慌忙再开口补充道。
“宋女士，除了薪资外，我这边还可以为你提供专业的厨艺指导。恕我直言，以你目前的刀工水平和控火能力，对于食材本身也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元光霁端正态度，摘下脸上的立体口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话引来了后边顾客多少仇恨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开口道。
“我是元光霁，风光霁月的光霁，去年刚刚获得世界青年厨师大赛金奖，目前独自在S市经营一家米其林二星级餐厅。”
“我的师父是国宴厨师蒋乾，擅长鲁菜，是国内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获得博古斯世界烹饪大会金奖的大师。”
“所以呢？”
宋晚秋的语气依旧冷淡，双手交叉抱胸。
她垂着眸子，眼神随意地向上瞟去，透露着不屑与轻视，这一个个响亮的名头在她的世界里无足轻重，对方的指控也没有进入她的心中。
元光霁有些急了，这些都不足以打动她吗？
因为焦急，他的面色微微发红，从苍白的面色透了出来，原本肆意的面庞此刻看着倒是有些楚楚可怜。
“你难道不想增进自己的厨艺吗？以你的天赋，本不该埋在这样的小地摊。”
他定了定神，自信开口道。
“这份工作并不是临时性的，等你完成任务后，我会为你提供更高的厨艺平台和其他高端配套训练，如果你有想跟随学习的厨艺名师我也愿意为你倾力引荐！”
通过方才对宋晚秋的观察，再结合调查资料，上头被着重勾画后的一行字已经得到验证。
中度完美主义倾向。
异常明显的洁癖，出现在摊位上的汤水污渍甚至挨不到第三秒便会被宋晚秋迅速抹去。
寻常人便是爱干净，也不会对那桌面摆放的细节展现出吹毛求疵的强迫症行为。
要么完美，要么失败。
这也是为什么宋晚秋之前上班把自己累得不行的原因，操了太多心，负了太多责，想了太多事。
可要想把东西全都抛开，她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无法忍受自己经手的项目变成一团垃圾。
元光霁有足够的信心，确认自己所提供的资源能够打动面前的宋晚秋。
“你总不能将自己的未来全都寄托在摆地摊上吧，宋女士？”
宋晚秋不置可否：“为什么不可以？”
“我当然理解，你或许有个人爱好喜欢卖地摊卤味。”元光霁不解地望向对方。
“可名车、豪宅，亦或者事业上的成就感，这些不应该才是你真正的追求目标吗？”
“当然不是。”宋晚秋不屑回应道。
“我对我目前的状态非常满足。”
尤其是，不需要上班，宋晚秋勾起嘴角。
完美主义之下，责任心是她的枷锁，胜负欲是她曾经奋斗的根源。
可钱是穷人胆，摆摊一个月来的收入彻底补足了她的不安，若不是担心顾客们造反太厉害，宋晚秋恨不得躺得更平些。
一些洁癖与强迫症行为不过是曾经遗留的习惯，当下的她已经实现了自我 和解。
何必完美？自洽足以。
当下，促使宋晚秋没有拿到钱直接躺平不出摊的原因，并不是想要暴富而产生的对金钱的渴望，而是收获顾客喜爱和好评时，内心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不好意思，这位…元先生。”
宋晚秋挑眼看向对方，“私厨的工作，您还是另寻他人吧。后面还有很多客人等着，也请您不要妨碍出摊。”
她伸手示意，将呆站着的元光霁礼貌请离。
“宋小姐！”
慌乱中，元光霁无助地握住了宋晚秋的手腕，意识到手中触感后他急忙松开。
一双眸子无助地向面前这个面色冷淡的女人，此刻他终于放下了矜持与骄傲，眼中的破碎感显得格外动人。
“嘶——”
元光霁突然捂着胃，这段时间以来本就越发严重的胃病在方才的情绪激动下突然发作，他的唇间血色也不断褪去。
“有病就去找医生，我又不会治病。”
任是西子捧心，也不妨碍宋晚秋郎心似铁。
她重重地收回手，却在看到对方眼中的一层水雾后不由得停顿了下。
“没有，就是胃病又犯了。”元光霁适时地流露出几分脆弱，俊丽的五官在这番神态下格外惹人怜惜。只是美丽的外表下却依然隐藏着的试探。
生来一副好皮相，元光霁对自己的外在条件心知肚明，无论是从前读书时还是后来开店，旁人偷偷摸摸按下的快门键从来没有逃脱过他的法眼。
“宋小姐，我因为车祸出了意外失去了味觉，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好在昨天吃到您的卤菜，味觉才得以短暂恢复。”
元光霁垂下眸子，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宋晚秋，神态上应是对影视剧里卖身葬父的孤女做了些借鉴。
“很抱歉我的行为让您觉得不适，我是真心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三十六计美人计。
元光霁维持着表情管理的假面，内心忍不住唾弃自己。
宋晚秋看着装乖的他，嘴角微微向上，但语气却依然未改。
“当然可以啦，如果对菜品有需求的话欢迎您每日前来购买，不过对于您所说的问题还是建议及时就医哦。”
她略过元光霁不可置信的面庞，转头向后望去：“好了，下一位！”
元光霁伪装的表情直接垮掉，眼前的人已经移走了全部注意力，全神贯注地同下一位女顾客沟通着。
“你们是不是有个群来着？”
“对呀！宋老板你是不是一直没进群？我们都在等你进来呢。”
宋晚秋摘下手套，拿出手机，“那麻烦您给我扫一下码吧，主要是有点事正好跟大家说一声，免得明天都白跑一趟。”
【“秋秋人“ 通过扫描 “番茄不吐皮”分享的二维码加入群聊】
秋秋人【hello，大家好呀~我是宋记卤味的宋老板】
天天都要吃卤味【？别演了，咱们群里压根就没有正主】
番茄不吐皮【这个是真的宋老板呀！这会刚刚在摊位上拉进群的】
麻辣兔头【我作证，我是番茄姐姐后面第三个嘿嘿~】
求佛【宋老板，求加量！！！】
秋秋人【大家好呀~ (挥手.jpg)】
秋秋人【通知一下哦，明天我这边有事情，就不出摊啦，临时请假一下，大家不要来空了哦~】
天天都要吃卤味【假货！群主快出来支持正义！这一定是群友又想劝退别人自己买卤鸡腿的阴谋！】
池鱼【点了，宋记天天出摊很勤快的】
秋秋人【（自证自拍.jpg）】
照片里的宋晚秋比着剪刀手，实时的相片中虽然满面笑容，却温暖不了群友们破碎冰冷的心。
秋秋人【别丧气嘛（卖萌.jpg）】
秋秋人【明天有正事要做哦，约了人找门面，大家以后可以直接在店面里面就餐哦。】
第19章 漫天叫价的奸商 “宋老板，我这铺……
“宋老板，我这铺子不错吧？”
繁华里美食街内，一处位于坡道入口的沿街铺子里，男店主面相憨厚，顶了一头被剃了的薄短发，就连穿着也是相当简朴。
“你看我之前不也是做卤味烧腊的嘛，咱们还都是街里街坊的老邻居，我也是诚心跟您谈。”
杨辉那粗糙壮硕的手指不停对着店里的桌椅瓷砖指指点点。
“这里头的设备可都是我之前新换的，用起来真没话说！餐桌椅子全都是专门定制的，你再看看这门面，这风水！”
杨辉长袖一挥，右臂朝着门口的卷帘门扬去。
“正面朝阳，朝向开阔，你之前也是天天出摊的，我老杨也不可能骗你，就这个位置人流量那可是多得不得了，人越多这个生气就越旺。”
他一拍手掌，发出一声响亮的合掌音：“生气一旺，那不就是财旺福旺事事皆旺了嘛！”
宋晚秋听着这同行店主的热情似火的推荐，可心里却没被杨辉的话牵着鼻子走。
她穿着一件磨毛针织过膝长裙，长而挺阔的黑色呢子大衣配着一双深色短靴，虽是光着腿却也不曾感到凉意。
宋晚秋简单地对整个店面上下打量。
定制的桌椅，看起来质量还行但颇有些华而不实的风格不适配，送去隔壁连锁的干拌冒菜倒是还不错。橙色的椅子内衬像是用仿皮材质制成，她随手一摸，只觉得实际触感一般，打理起来应当也不容易。
锅边的灶台也是。
虽然大而深，但竟然只预留了一个汤锅位，旁边的选菜区也是做得分外“小气”。整个店面的中心却还是放在了装修上。
墙面贴的是木质集成墙板，地上铺的竟然也是八十一块的灰色大长砖，这装修质量比她现在住的出租屋都还要高上个档次——可这毕竟只是用于开店营业的啊！
杨辉还在她耳旁絮絮叨叨，说起自己这最引以为豪的店面设计，店门口的一对近两米的卤串卡通雕塑是他特意花大钱请了设计师原创设计，又找了厂家专门下单定制，光这两个的造价就花了他两万多块。
宋晚秋闻言看向店门口两个带圆形底座的“丑孩子”，不由得眼皮抽抽。
先不谈这怪异又廉价的卡通形象，这雕塑背部都已经脱漆开裂了。
她叹了口气，虽然从里到外都没看上，却还是冲着杨辉开口先问个价。
“你这个店面费用怎么算？”
杨辉闻言一阵兴奋，本就有些圆胖的脸蛋一时乐得眯起眼来，褶子快把那双眼睛给挤没，好在这笑出花的大白牙在室内白灯的映衬下闪闪发亮，弥补了眼里一时被遮挡的精光。
“租金的话一个月一万五，转让费您给个八万就行，咱也就图个吉利。”
杨辉乐呵一笑，“店里这些设备您留着用都成，全部打包给你就算个十二万吧，咱也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十二万？你这店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一道冷冽的男声从店门口传入，宋晚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这人小嘴叭叭像个机关枪似地说起话来。
“一万五的租金你也好意思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市中心大商圈呢。”
元光霁面露嘲讽，不屑地看向店铺内的杨辉，眼神里的讥讽愈发深重。
“这异想天开的八万转让费先不说，就你这店里的装修人家宋老板拿过去有什么用啊？卖给二手回收的都得大费些周章，门口这俩加钱了人家都不一定给你报废处理。”
元光霁忍不住嗤笑：“这你还敢开价卖给人家宋老板？不是看人年纪小觉得好欺负吧？”
话音落下，元光霁用眼神向前方的宋晚秋示意，生怕她上了当。
一旁的杨辉又做起一副可怜样直呼冤枉。
“怎么会呢，我这可都是实诚价，东西都是好东西。”
他继续拾起那副老实人的面孔，只是眼底的狡黠却怎么也藏不住。
“十万！十万怎么样？”杨辉恳切地看向宋晚秋。
“这可是诚心价，说老实话，要不是因为丈母娘生病了我才舍不得把这店盘出去呢。宋老板，你可别听这人胡言乱语，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指不定是看上我这店来故意泼脏水呢。”
杨辉意味深长地朝着元光霁看了一眼。
元光霁不欲辩解，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硬糖塞入嘴里，左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随着手上的动作若隐若现，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出些许光泽。
“小丑。”
元光霁的后牙将糖果碾个粉碎，齁甜的糖果在嘴里流转，却未曾带来半分甜味，只是对基础能量做了些补充。
他定神向旁边沉默着的宋晚秋看去，生怕这人还真被忽悠着去接了这“烫手山芋”。
宋晚秋用手将一旁的发丝挽过耳后， 她转身朝着这家烧腊店的杨老板开口道。
“不好意思，这家店的话我觉得不是很合适，还是算了吧。”
一语说罢，宋晚秋朝着门外走去，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
元光霁也跟个护卫似地跟在她身后出了店门。
“宋老板！宋老板！”杨辉冲向门口，面上带了些悔意，口中止不住呼喊着。
“咱们价格还可以再商量，您说说多少钱合适？”
只是这会空荡的街道上，一男一女的身影丝毫没有被杨辉的话语给热情挽留，依旧是步履匆匆。
杨辉面色阴沉，重重地拉下卷帘门，巨大声响让外头招牌上的杨氏烧腊的牌子都震了一下，恍惚间还能听到商铺二楼的住宅里传来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
“妈的。”杨辉喝了一口桌上刚沏的茶水，被滚烫的水温烫了一下，刚刚被压下的愤懑随着这股灼痛一同释放。
杯子被用力甩下，陶瓷的杯盖与杯身因为震动发出刺耳的声响，里头的茶水也洒了出来，一部分弄湿了桌布，另一部分则落在杨辉的手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怎么？那小年轻没上当？”
店铺后边的小杂物间内冒出一个身影，围着围裙走了出来。
陈达霞刺啦一声拉开座椅，凳子腿和地板的摩擦声让杨辉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火上浇油。
“早知道不听你这婆娘的喊那么高了，这下好了！一下子把人吓跑了。”
杨辉不耐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玉溪，随着一声叹气，难闻的香烟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那层薄薄的白色烟雾下，杨辉的脸也变得凶横起来。
“切，关我啥事。”陈达霞身子往后一靠倚在靠背上。
“本来还指望你把店盘出去呢，本来最近店里生意就差，我看那小姑娘一天天赚得可不少，你先租出去后头再给她涨涨不也行嘛。”
陈达霞不甘心地咂咂嘴，“到时候那小崽子真不乐意要搬了，咱们就想办法搞点她那汤底，对外都说咱家是正宗的。你也是卖二三十年烧腊的了，那些跑来的肯定更信你。”
杨辉猛吸了一大口烟，不耐烦回应道：“我还用你教啊！也不知道那男的从哪冒出来的，要不是他跑出来逼逼赖赖，人家说不定还真愿意出十二万呢。”
这家杨氏烧腊其实并不是如方才杨辉口中介绍的那般，他们这个夫妻店也压根不需要给房东交房租，只是想着假装做个二房东。
这家铺面原本便是当初修路拆迁补偿给他家的沿街门面。也正是因为没有房租费，杨家两口子在这块小区里卖烧腊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干了一二十年。
生意嘛，说不上多好但也算不上坏。凭借着小区里老邻居们的关照，勉强也能混个温饱。
不过，自打宋记卤味这个小摊开业，繁华里这整条街上卖卤味的生意都变差了。
毕竟是个存量市场，开始两天因为宋记卤味早早收摊，一些心有不甘的顾客还跑到其他卤味店里买上不少解馋。
杨氏烧腊那两天的生意也是做得红红火火，谁料顾客们后来一个个尝了味，说是吃不上宋记来吃其他家，进了嘴里反倒更没滋味。
一个个排不上队的，宁愿买不到也不乐意去其他卤菜店里消费，搞得整条街上的同行也是垮的垮，散的散。
杨辉那两天吃到甜头，还特意多备了些卤货，放了三天都快发臭了也没卖出去多少！
这些开着店面的卤味店倒是还正常营业着，一些同是摆摊卖卤菜直接另转奇道，摊位招牌一换那胖妹螺蛳粉都已经卖了两周多了。
杨辉拿过手机，心绪不佳地点开微信，朝着最近聊天里的第二位打过去语音电话。
“喂，老孙。”
他重新冲着茶杯伸手，仍有些烫的水温刺得他发出啧啧声。
“宋记那边刚刚过来看了，我给她报的十二万。”
“行，我估摸着她这会也快往你那边去了，老温报的多少？十七万！”
杨辉往后一仰，不屑道：“就温玉洪那破铺子还敢这么吼价啊？他脑子被门夹了吧。那位置哪有我的俏…”
宋记卤味今天不出摊要找门面的事别人不清楚，他们这群同行可是打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片区域里，杨辉也算是老路子，街里街坊也都认识了二十来年，更别提这许多门店的业主在拆迁前同他还是同村出来的，大都有些香火情。
杨辉这边一声令下，这帮老友自然也是鼎力相助。
刚刚宋晚秋过来看店前十分钟，杨氏烧腊的灯都还没亮，还是群里温洪玉给他发了信息把他催了起来。
“哼，还想跟我斗！”
杨辉自信地翘起二郎腿，想着方才电话里老孙跟他交代的他那边报个十五万，嘴角都快笑出花来。
等这宋老板问完一圈回来，十万这钱他可不干了！必须十二万，租金再涨三千！
美食街上，宋晚秋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一旁的元光霁一时没注意到前方的步子已经停了下来，匆忙收住腿，却又有些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在地，滑稽的模样让宋晚秋原本冷淡的话语又有些缓和。
“你今天跟着我做什么？”
宋晚秋怀疑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元先生，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我已经拒绝过了吧。”
元光霁稳住身形，开口解释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今天只是想来帮下忙，关于找店铺我这里也能给您提供一些资源。”
昨天回家他妹妹就已经向他支了招，他昨个儿的一举一动已然在这位宋老板的雷区里引燃不停，要想实现目的，必须得真正的放下身段。
不论如何，总得先套上近乎再曲线救国吧？
“不需要，我可以自己找。”
元光霁面色焦急，声线里极力忍耐，让自己的话语尽可能平和。
“宋女士，刚刚那家店的确是在宰你，这个地段想找店面根本不需要那么高的价，店面里很多东西也都是华而不实，基础的设备区也没有配置好…”
“我知道啊。”宋晚秋看向他的双眼，认真回应道，“我压根也没想租他这个铺子。”
“那你怎么还找他问价？”
元光霁面露不解，刚刚进店时宋晚秋认真观察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不仅是桌椅排列，就连灶台里的环境也都看了个遍。
宋晚秋理直气壮道：“那怎么了，问问又不犯法。”
秉持着“来都来了”精神，打探一下这附近的店租行情也是理所应当。
更别提她先前未曾开过餐饮店，虽然对自己大概想要的环境有个设想，但还是总想着去其他店面参观参观。
只是没想到，这一连找了几家门面上贴着旺铺转租的，一问价格竟然都是狮子大开口，这倒是跟她平常在附近看到的转让租金对不上号啊。
“那你还继续找吗，我看下头还有个店。”元光霁深吸口气，把自己这二十多年少有的好脾气收拾出来。
“不用了。”宋晚秋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随后向后方挥挥手。
她扭头冲向元光霁。
“我等的人到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捡到漏的新店面 “宋老……
“宋老师，您到多久啦？”
元光霁听到声音，也跟着向后望去。
女生留着一头卷发，身上穿的倒是正儿八经的黑色西装正装，瞧着颇为严谨，不过略有些毛糙飞舞的发丝倒是让她的刻意打扮功亏一篑。
李梦舒隔着老远就看到前面穿着黑大衣的宋晚秋了，她俩加过微信，宋晚秋的生活照在朋友圈也没少发，她自然是一下子便远远认出。
“我也没到多久，刚刚就先随便看了看。”
撒谎。
元光霁闷闷不乐地瞥了一眼身边这人，都把人家这些店都快盘了个遍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刚到。
两个女生一起同行，另一侧的元光霁也没过多插话，老老实实地跟在宋晚秋的身后，倒像是成了摊主的移动挂件。
“宋老师，我之前跟您说的情况，您是不是也去看啦？”
李梦舒一边引着路一边侧头问话。
宋晚秋跟她认识也是在小地瓜上，不过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宋晚秋还是一个没毕业的学生，为了免去单日往返通勤4小时的疲惫，她省钱在城中村的老房子里找了个八楼楼梯房。
价格虽然便宜了，但这老房子身上的毛病可不比医院里的老年病人毛病少。
蟑螂是会沿着下水道从邻居家进来的，房子是潮湿带着霉气的。工龄说不定比宋婉秋还大的热水器、洗衣机，就差没天天闹事宣布罢工了。
偏偏如此，老房子的房东也是个爱计较的，家电从来 不修也就罢了，还喜欢提前半个月不定期收租。
随着实习工作的结束，宋晚秋可算能换个新住处，跟这爱好“提灯定损”的房东说拜拜。
在小地瓜APP上，囊中羞涩的应届毕业生小宋遇到了同样是应届毕业去干房地产中介却迟迟未开单，险些丢工作的小李。
李梦舒了解到宋晚秋要求后，愣是从自己手上被分配到的边角料租房房源里为她精心挑出来繁华里的这一套房子。
虽然装修带着一些破产般的朴实，可地段还算不错，周边日常生活极为便利。
俩人带着一颗真诚的心去跟房东姐姐洽谈，还成功在现有房租基础上免了物业费，将押一付三谈成了押一付一。
“的确是有点不对劲。”宋晚秋认真地点了点头，回忆起自己这一连串看下来的店面。
一个个的，条件没算上多好，价格确实数一数二地敢开，像是一个一个梦飞上来天窗。
李梦舒不由得拧紧眉头，出声道。
“您前阵子不就让我帮您先留意着附近有打算出租的店面吗，基本正常大小也就三四千，甚至再便宜点的也有。”
她回忆着自己先前找到的房源信息。
“转让费大部分也没什么，最多的也就一两万，谁知道…”
李梦舒的脸上也布满了懊恼和烦躁，她在房产中介公司干了这么大半年，对于基本的租赁流程和繁华里这一片的房源也都基本有所了解。
虽然之前主要精力在住宅租房和二手房售卖上，但她对这边的商铺行情也是有几分把握，也因此才敢在宋晚秋发来消息时自信地接下这一单。
“我看，八成是冲着我来的。”
宋晚秋思考了会，认真开口解释。
“我今天也问了好几家店了，一个个租金转让费高得都不知道是市场价的几倍了，偏偏每一家都不正常。一开始去了一家报的四千二月租，八千转让费，结果一看到我就说刚刚价格报错了。”
“前几天我刚去问的时候就这样了。”
李梦舒冷静分析道：“我当时看的不止有餐饮的店，其他店也都这样。一开始谈的价说得好好的，结果一问后面打算做什么，说是要做卤味就突然变了个价。”
她有些忧虑地看向宋晚秋，不是李梦舒多想，这帮人的恶意真是挡也挡不住，几乎没带演的。
宋晚秋倒是没把这事多放心上，她现在更在意的可不是这条美食街的沿街店面。
她好奇地看向李梦舒，这个小中介前些日子从这些店铺里铩羽而归，昨天却突然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已经重新找了个好地方，活生生把宋晚秋的兴趣也勾起来了。
“你说的那个店在哪呢？”
说起这个，李梦舒的眼神里也忍不住散出精光，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自得，昂起下巴的样子像只骄傲的小鸡。
“跟我来就是，我敢保证你肯定会喜欢。”
“净说大话。”
宋晚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左手接过电动车头盔，将卡扣同自己链接好。
“要是我不满意，你今天可别想跑啊。”
转身，便跟着李梦舒的脚步坐在电动车位置上，只会自己骑行不会带人的李梦舒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座，一双手臂紧紧地搂住宋晚秋纤细的腰身。
“那我怎么办？”
元光霁此刻才是真傻眼了。
电动车只能容下两人，插不进第三个人的燃冬故事。
“宋老师，这位是您朋友吗？”
李梦舒疑惑地发问，先前约着一块出门看店时宋晚秋也没说要多带一个人呢。
“额，算是顾客吧。”
眼前这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关系。
宋晚秋按下心中思绪，被头盔面板遮住的脸蛋向一旁显得格外孤寂的元光霁望去。明明是高高的身材，却显得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你也要跟着去吗？”
未提名字，但听到这话便知道大有可为的元光霁的表情也都终于灿烂了三分，点头点的比谁都快。
“那去边上扫个码跟着吧。”
宋晚秋单脚支撑在地，另一边则懒散地耷在电动车的脚踏上。
随着她的动作望去，元光霁看见了一大排…
共享单车！
“就坐这个？”
倒也不算是犯了大少爷脾气，此刻元光霁的语气里的震惊多于其他。
“这咋了？”宋晚秋慢悠悠地跟着看过去。
“小黄、小绿、小蓝，这不是应有尽有？”她轻轻拧动了左手刹车位上的铃声，清脆的车铃起到了另一层催促意。
“去不去？不去我就先走了。”
宋晚秋的动作神色做不得假，好像下一秒就要转动把手，立刻骑走了。
“去！谁说不去了！”
元光霁闻言立马找了辆离自己最近的“小绿”，因为是第一次登录，界面弹窗还不少，好不容易开锁成功就立马朝着宋晚秋迎了过去，生怕宋老板真把他甩在后头。
“走吧！梦舒你来指路！”
宋晚秋骑着电动车离开美食街，长裙随着阵阵微风轻微颤动。
她看着后视镜里因为车座太低，人又太高显得格外别扭却又急着赶上来的元光霁，头盔下的宋晚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速度倒是又快了些，丝毫没有降速等待的意思。
谁让这小子敢偷偷调查我，宋晚秋嘴角微勾，她可不是不记仇的人。
随着李梦舒的指路，这骑车过来倒是不远，离着宋晚秋住的地方也就十分钟出头。
“到啦！你看这个地方是不是很不错！”
李梦舒兴奋地拉着宋晚秋的胳膊，把她向前引去。
这一处的店铺与其说是铺子，倒不如说是个临街小院。
因为跟繁华里那一块的住宅区有些距离，周边也不同于那边的底层商铺。
宋晚秋跟着一同进去，路线说不上弯弯绕绕，但这巷子的确有些细长，对外的店面也相对偏里。
“宋老师您看看！这中间的露天院子也是可以用来待客的，跟里面的座位可以贯通起来。”
说着说着，李梦舒还不忘偷偷眨眨眼，把宋晚秋引到后头。
“你看看，这边后院里之前房东还栽了不少花，边角那些是芍药，不过已经过了季了。中间还有好大一部分是种的水果，夏天你要是想弄，这边的葡萄藤和西瓜地都能用上。”
宋晚秋放眼望过去，这后院的确是风景秀丽，刚刚前面的店面里头的户型也是方正大气，虽然还需要单独改造下灶台，但里头可供施展的位置的确是多了不少。
“环境是挺好的。”宋晚秋应道，却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不过这位置我感觉不像商铺吧？怎么这里还有房源呢？”
李梦舒听后点点头，同样坦诚道。
“这一块虽然也是单独的底楼房子，但之前确实不是商铺。”
她细细地跟宋晚秋开口解释道：“这里原先是跟边上那栋连着的，是个完整的大院，后头两边分了家，中间就砌上墙了。要不然就是这个院子，你就是在里面住着都无妨。”
“这临街的这边房东是个年轻的小伙，现在忙着要出国定居，以后也不大回来。现在租出去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在里面大改大造破坏整体环境。”
李梦舒狡黠地眨眨眼，开口道。
“我后来也跟那个房东谈了好一会，其实他以后八成也不回来了，只是想着先租出去免得房子没了人气儿，真要改动也不是不行，只要别弄得太难看他那边都没意见。最关键的是这租金也不高，你猜猜要多少？”
虽然进来入口的位置有点些偏，但这小院确是实打实地沿着主大道的方向，正面也能清晰地看到招牌，并不是完全被盖住。
这庭院空间加上后面的花园，还有入口侧的室内店面，大小跟之前见的美食街的沿街商铺比起来不知道大了几倍。
“啧，这还真不好猜…”
宋晚秋忍不住叹了叹气，小心翼翼地冲李梦舒试探性地比了个手势：八？
而李梦舒却骄傲地摆了摆手。
“两千六！”
“什么？！”
宋晚秋震惊地看向李梦舒，这价格她可不敢想。
两千六，便是在小区底商那边恐怕除了犄角旮旯的奇形怪状商铺，都是没得挑了。
可李梦舒竟然能谈成这么个价格！
虽是个入口有些隐蔽的沿街院子，可毕竟也是在主干道上的地方，还是这么一大片的位置，便是租套住宅都没这么便宜吧！
“所以我才说可惜没个住的地方，不然你都能直接退租搬过来了。”
李梦舒乐呵呵说道：“这房东唯一要求就是要签长约，三年起签。不过他这租金都这么便宜了，长一点反而对咱们有利，他长期在国 外咱们这租赁也不容易变卦。”
元光霁在边上仔细地看着这院子，转过身来认真对着宋晚秋开口道。
“你若是租下这个院子的确也是不错的。”
他看了看入口，转头对着宋晚秋道：“你现在的卤味顾客其实粘性很强，本身除了繁华里的住户，也有很多从周边其他地方过去的。”
粘性可不是强吗，虽然尚未弄清楚为什么吃了这宋老板的卤菜，他的味觉便能短暂恢复，可元光霁却已经成为了宋记卤味的顾客里最为“粘人”的那一个。
“从你后续的发展来看，与其一直在繁华里那边做着住宅区生意，往这边迁移一些反而是好事。而且以你目前的供需来看，如果做预约制提前订餐，你的压力也会变小。这种情况来说，入口有没有那么显眼反而不重要。”
元光霁心中默默腹诽道，以目前宋记卤味水深火热的竞争态势，宋晚秋便是跑到荒山野岭都能有不死心的顾客一个山洞一个山洞地把她找出来。
宋晚秋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元光霁所说的意思，每天看着摊位前大排长龙的顾客，迎接着一大群没买到卤菜悲愤交加的食客，她又何尝没有心理压力呢？
两平米不到的狭小摊位终究限制了她的动作，这也是为什么她再次找到李梦舒，想要租个店铺正式开店。
宋晚秋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小院，阳光洒下透过树影，她甚至已经憧憬起在这个地方烹饪的场景。
不过，这个院子毕竟之前未曾作为商铺使用，虽然价格、环境都很满意，宋晚秋的心中仍然有些纠结。
“怎么了？”
元光霁注意到她眉间的一丝顾虑，低头问道。
“环境的确很好，但是要正式使用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做，但是…”
“是觉得没有时间精力来处理店面装修吗？”
元光霁认真的看向宋晚秋，两人的眼眸深深对视，男人的目光以侵略式的进攻性望向她的眼底。
“我来帮你。”
元光霁意外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口中吐出，话语确是格外的坚定。
而另一道女声则是带有困惑。
“你目前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吗？”
听着之前说的话口气不像，难不成也是个无业游民？
“……”
“暂时没有。”
失去味觉的主厨先前都快绝望了，此前排了许久的预约单早已随着那被锁上的店门按下了中止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向眼前这人回答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异样的不适，甚至心中升起些想要辩解的欲望。
耳边传来宋晚秋的发问声。
“那你需要的报酬是？”
“管饭。”
元光霁开了口，面色忍不住泛出些薄粉色的羞红，他耳畔有些发热，却压抑住想要低头的念头，认真地看向眼前的宋晚秋。
“我想吃你做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