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道姑小王妃 > 11、【11】
    【11】/文学城首发


    郑氏再次醒来,眼前是熟悉的碧色织暗花竹叶幔帐,空气里也弥漫着熟悉的鹅梨帐中香。


    她盯着帐顶绣花缓了两息,偏过脸,就看到趴在床边熟睡的小女儿。


    “冉冉?”她错愕。


    “嗯……”


    云冉本就睡得浅,一听这动静,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


    见到郑氏醒了,她立刻绽出个笑脸:“太好了,阿娘可算醒了!您先躺着,我去告诉爹爹他们——”


    还不等她起身,手就被拽住。


    云冉疑惑回头:“阿……”


    一个“娘”字还未出口,顿时被郑氏抱了个满怀。


    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般,郑氏的脸深深埋在云冉柔软的脖颈间,哑声哽噎:“冉冉,我的好孩子。”


    她的吐息热热的,但并不会令人难受,反倒叫云冉的心也变得软软的。


    她抬起手,动作有些笨拙的拍了拍郑氏的背:“阿娘,你……你还好吗?”


    郑氏缓了好一阵才松开女儿:“没事,只是方才做了个噩梦。”


    帷帐里光线昏暗,但云冉还是觑见郑氏泛红的眼圈:“阿娘做了什么噩梦?”


    “不是什么好事,就不说了。”


    郑氏抬袖擦了擦眼角,刚想问云冉怎么会守在床边,余光忽的瞥见一抹碧莹莹的翠色。


    刹那间,她浑身僵住,脸庞也再次褪去血色。


    “这……这是……”


    她盯着女儿雪白腕间那一抹辣绿,喉咙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几乎喘不上气。


    云冉见状,赶紧将那翡翠镯子藏进衣袖,又握住自家阿娘的手:“阿娘,太医说了您不能再激动,不然对身子不好。”


    太医。


    郑氏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被这个词给击溃。


    她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看向云冉,“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冉知道阿娘是太过在意她,才会一时情绪过激,晕倒在宫宴上。


    当时别说是她了,整个宴上的人都吓了一跳,父亲更是顾不上礼数,直接冲上来抱住母亲。


    就在场面一团糟乱时,是皇帝开口传太医,又对众人道:“侯夫人定是太欢喜了。云侯,你可得稳重些,莫要像尊夫人一般大喜过望昏了头。”


    皇帝主动递了台阶,长信侯自然是顺坡下驴,挤着笑容应道:“臣妇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陛下与太后恕她殿前失仪之罪。陛下与太后既看得上我家小女,乃是我府上的福分,微臣在此携女,叩谢隆恩。”


    云冉头一次入宫,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见父亲跪下了,她有样学样,也连忙跪下谢恩。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云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进宫吃个席的功夫,她就稀里糊涂定下了一门婚事。


    订婚对象,还是那位恶名在外、性情古怪的景王殿下。


    说实话,直到这会儿,她还如同做梦般恍惚,没什么实感。


    郑氏却不同了,她在长安多年,对这位景王的邪门之处更为了解,女儿与他定下婚事,无异于在阎王爷面前挂了个号,就等着死了!


    “我可怜的孩子,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小小年纪离了家,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就……呜呜”


    郑氏越想越难受,一时间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天煞的贼老天,你要报复就冲着我来,为何一次次折磨我的儿——”


    云冉见郑氏哭得这样伤心,鼻尖也酸溜溜的:“阿娘,你别哭了。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景王他……他也许没那么可怕。”


    她不提景王还好,一提景王,郑氏更是难以接受,连带着心里也冒出好些大逆不道的念头。


    她忍不住去怨太后,同样是做母亲的,她的儿子就是宝,旁人的女儿便是草,可以随便拿一生的幸福和性命去填坑么。


    可恨啊,可恨皇权压人,他们还得叩谢皇恩。


    不多时,得知郑氏醒来,长信侯和大房、三房、四郎云商也都赶来了。


    见着床边的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的模样,在场众人无不心酸。


    “如今已是半夜,你又才将醒来,切忌大悲大喜。”


    长信侯叹口气,低声劝着妻子:“收收泪吧,别叫孩子们也跟着难受。”


    郑氏抬起哭红的眼睛,扫过床边的子女媳妇,见他们一个个也愁眉耷眼,心有不忍,便渐渐止了哭声。


    “行了,天色不早了。”


    长信侯一脸沉稳地扫过众人:“都各自回房歇息吧。”


    云家一众小辈依次关怀了郑氏两句,便行礼退下。


    走出正院时,那轮中秋明月还高高悬在空中,亮得宛若一盏永世不灭的璀璨明灯。


    行至分叉路口,云仪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走在最后的云冉,薄唇抿了抿:“冉冉。”


    云冉的作息很稳定,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奔赴周公了,所以这会儿又困又累,两只眼皮都在打架。


    冷不丁听到大哥唤她,她一个激灵,勉力睁起眼睛走上前:“大哥叫我有事?”


    看着妹妹这副困到模糊的状态,云仪想说的话到嘴边也噎住了——


    他怎么瞧着这小丫头,似乎还没意识到这桩婚事的严重性?


    罢了,或许糊涂是福。


    “你……今日也累了,回去后早点休息,莫要多想。”云仪道。


    “噢噢,好。”


    云冉点点头,还谨记着礼数,挨个看向自家兄嫂:“大哥大嫂、三哥三嫂、四哥,你们也早点歇息吧。”


    一干兄嫂强颜欢笑,点了点头:“好。”


    云冉打了个哈欠,就在丫鬟青菱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往自己的听夏轩去了。


    兄嫂们站在原地,望着银白月光下那道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心底五味杂陈。


    “怎么偏偏是咱们妹妹……”


    三嫂钱似锦最先憋不住,一双眼睛也红红的:“她还这么小,才来长安,什么也不了解,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原本一大家子在府中高高兴兴吃着月团过中秋,突然就听管家来禀,说是公爹抱着婆母回府了,小妹还被赐婚给了景王,钱似锦当时整个人都傻了。


    赶去正房的路上,她还一直拉着云泽的手:“你掐我一把,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还是桂花酿喝多了?”


    云泽也懵啊。


    爹娘和妹妹出门前,他和大哥最多也就担心妹妹容色这般出众,此番公开露面,日后身边定然少不了想拱白菜的猪头三。


    现下好了,妹妹被赐婚景王,再也不用担心那些狂蜂浪蝶往前凑——


    就是正常人家怕是也要躲得远远的。


    李婉容遇事一向稳重自持,可今日突闻此等噩耗,也悄悄掐红了掌心。


    她甚至忍不住懊悔,难道是自己把妹妹的礼数教得太好了,这才入了太后的眼?


    “好了,如今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云仪谨记着大哥之职,看向弟弟、弟媳:“太后赐婚是对我们云家的器重,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们心里得有数。切记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一听这话,其余人也都冷静下来。


    等到众人散去,云冉那边已经换下繁复华丽的衣裙,舒舒服服泡在了浴桶里。


    趴在热气氤氲的木桶边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看着自己的两只手——


    左手戴着其貌不扬的木头珠串,右手则是华贵鲜丽的翡翠镯子。


    这就算是定亲了吗?


    她虽未成过婚,却也知晓男女婚事有好些繁琐的步骤,譬如三书六礼,三媒六聘……


    可她的婚事,就因太后的一句话就定下来了。


    她甚至都没见过景王,除了外界关于他的那些可怕传言,她不知道他什么模样,更不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


    家里因着这桩婚事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那景王呢?


    他对这门突然定下来的婚事作何想法?


    云冉的脑中充满了各种疑问,也不等她想明白,疲惫和困倦袭来,她就趴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睡着了。


    ***


    司马璟是在第二天才知晓定亲之事。


    待得知长信侯夫人当场晕了过去,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殿下,殿下!”


    嘉寿宫内,宫婢们急急忙忙上前拦着大步入内的玄袍男人,“还未通传,您不能擅闯——”


    话没说完,男人一个冷戾眼神扫来,宫婢们霎时脊背发僵,不敢再靠近。


    司马璟并未直接闯入内室,而是站在门口,面色沉冷地望向那逶逶垂下来的轻罗珠帘:“母后不觉得要给儿臣一个说法么?”


    珠帘后静了好一阵,才传来赵太后温和的嗓音:“进来说罢。”


    话落,太后身边的兰桂嬷嬷亲自出来打帘,圆脸上满是恭敬笑意:“殿下请。”


    司马璟一声不吭,大步入内。


    富丽堂皇的内室,分为东西暖阁与花厅。东边是太后休憩之地,以层层水绿色的软烟罗帐隔开。西暖阁是书房,除却桌椅板凳,便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书架旁还挂着一副松鹤延年图。


    殿角的铜鹤香炉里,檀香正在缓缓燃烧,而一袭暗紫色宫装的赵太后正坐在花厅临窗的长榻上,慢条斯理喝着香茶。


    听到入内的脚步声,她缓缓抬起眼,见着姿貌嶷然、神清骨秀的幼子,眉眼间的笑意也愈发温和:“阿璟来了,可用过早膳了?若还没用,正好陪母后一道。”


    司马璟不耐与她弯弯绕绕,行至窗边,开门见山:“为何自作主张,又给我定下一门婚事?”


    赵太后笑意微凝,眉头也皱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便是再不满,我也是你母后!”


    司马璟:“……”


    他静静看着榻边的女人。


    幼年记忆里的母亲,宛若神女般温柔慈爱,分别十年,再度重逢,她依旧美丽高贵,却如此陌生。


    陌生到他都怀疑存在于幼时记忆里的那个母亲,或许只是他的臆想。


    “阿璟,别这样看我。”


    赵太后很不喜欢儿子的这种眼神,阴冷锐利,怪异非人。


    司马璟闻言,只面无波澜的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这次的婚事很不一样,你且坐下,听哀家与你好好说。”


    赵太后很快又换做一副笑模样,给身侧的宫婢使了个眼神。


    宫婢会意,立时搬了张月牙凳过来,“殿下请坐。”


    司马璟默了片刻,终是掀袍坐下。


    赵太后见状,更是笑逐颜开,“这就对了,有话坐下来慢慢说,咱们是母子,又非仇敌。”


    见面前的年轻儿郎眉心轻折,赵太后也及时止住这些陈词滥调,转而说起新定下的婚事:“说起来这位长信侯府的小娘子与你也是极有缘分的。你可还记得昨夜在月华亭赏月时,主动与你搭话的小姑娘吗?”


    司马璟眉头皱起。


    待对上赵太后满是期待和肯定的笑颜,两道浓眉不由拧得更深。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