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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文学城首发


    赵太后一看儿子这样,便知这是还记得,趁热打铁道:“外头天色暗,你可能没看清小娘子的模样,但母后与你保证,绝对是一等一的姿容,放眼整个长安贵女里也是极出挑的。至于性格,更是乖巧懂事,十分孝顺……”


    话未说完,对座之人发出一声冷嗤。


    赵太后微顿,抬眼看去。


    只见秋日阳光透过淡青色的窗纱照进窗棂,在地上投下方格的影子,也投在了年轻儿郎俊美的脸庞与挺拔的肩背之上。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在光影的分割下,半明半昧,连带着他的神色也晦暗不清,只那薄唇间说出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凉薄:“母后既知她孝顺,还当着她的面将她母亲气晕,这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赵太后一噎,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庞隐隐泛起青色,沉声道:“郑氏那是太高兴了,方才殿前失态。”


    司马璟扯唇,懒得拆穿她的自欺欺人。


    赵太后又怎看不出他的讽刺。


    华丽袍袖下的手指悄然捏紧,她克制着心底的不虞,深深缓了两口气,方才维持着平静的语气道:“不管你信不信,总之这门婚事当着那么多王公贵族的面定下了。那长信侯府的嫡女,便是你板上钉钉的新娘!”


    司马璟眉头紧拧,一双狭眸黑涔涔地盯着赵太后:“我说过,我此生并无娶妻之意。”


    “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好好一个儿郎,哪有不娶妻成家的道理。”


    赵太后只觉小儿子这话实在荒唐,板起脸道:“我知道你还介意之前那些婚事,但那些都是意外,是她们自个儿没福,如何能怪你?至于外头那些谣言,你更是不必往心里去。你是怎样一个人,外人不了解,母后还不了解吗?”


    这话却是换来司马璟淡淡一瞥。


    赵太后再次语塞。


    或许她了解六岁之前的小儿子,可再度相逢,那跟在使臣身后,遍体鳞伤、寡言少语的十六岁少年,好似隔着一层厚厚的纱雾,她也看不真切了。


    这些年,赵太后一直试图让司马璟变回幼年那个活泼开朗,机敏懂事的小阿璟。


    可六年过去,司马璟愈发封闭沉默,母子间的关系也越发淡漠疏离。


    赵太后不知到底哪一环出现了问题,明明她已经在很努力弥补了。


    她甚至怀疑,莫不是戎狄人给她的儿子下了蛊,将她原本最乖巧贴心的小阿璟变成了如今这副六亲不认的冷漠模样。


    “哀家不管你如何想,总之婚事已定,再无转圜之地。长信侯府若不将女儿嫁过来,便是目无君上,抗旨不遵。”


    赵太后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目光灼灼看着面前的儿子:“阿璟,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且放心,哀家保证此次婚事一定顺顺当当,再不会出任何岔子。”


    “万一呢?”


    司马璟看着她:“万一又被我这不祥之人克死一个,母后拿命去赔,还是我以死谢罪。”


    “阿璟!”


    赵太后勃然变色,单手撑着桌几就要起来,但又在年轻男人幽冷如潭的注视里静了下来,只是脸上还残留几分愠色:“这样的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不说就不存在了?


    司马璟眸色暗了暗。


    须臾,他站起身,神色平静地看向榻边的赵太后:“若是此番再因我背了人命,我将离开京城,永不回朝。”


    看着那道决然离去的玄色背影,再想到他那句话里的威胁,赵太后只觉胸口发闷,直直倒在身后的五色锦缎迎枕上,闭眼喘气:“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如何就生出这么个没良心的孽障!”


    兰桂嬷嬷赶紧端上茶水,边替太后拍着背,边低声劝道:“您消消气,大清早动怒对身子不好。”


    赵太后接连咽下两口茶水,才勉强顺下那口气,只是望着微微晃动的浅褐色茶面,依旧眉头紧锁:“他如何就成了这样?明明小时候最是贴心,见过他的无一不夸他懂事纯孝……”


    兰桂嬷嬷叹了口气,还想再劝,余光瞥见软罗帘后有人影晃动,不禁眯了眼睛。


    赵太后也注意到了,这会儿本就心烦,语气也愈发沉冷:“在外头鬼鬼祟祟做什么,滚进来!”


    太后一声令下,掌事太监张德海即刻踉踉跄跄小跑着进来:“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赵太后斜睨着这太监:“躲在外头作甚?”


    张德海跪在地上,面露踌躇:“奴才…奴才……”


    兰桂嬷嬷知道太后的心情已是不好,连忙催促:“太后面前,有话就说。”


    张德海这才战战兢兢将方才打听到的事说了:“奴才在尚食局的干孙子今早出宫采买,说是看到长信侯府一大早派人去请了回春堂最好的大夫。”


    赵太后揉着眉心的动作一顿:“太医不是说郑氏并无大碍,如何又请大夫?”


    “奴才的干孙子打听到,那大夫不是给侯夫人请的,而是……而是……”


    张德海咽了咽口水:“给侯府的小娘子请的!”


    话落,花厅内的空气好似都凝了一瞬。


    赵太后的面色也完全沉了:“她怎么了?”


    张德海:“奴才也不清楚,只听说昨夜一回去就病倒了,今早坊市门一开便急急忙忙寻大夫。”


    花厅内再次陷入一阵死一般的静谧。


    良久,赵太后冷笑了两声:“好啊,好得很。这一大早的,景王给哀家甩脸子也就罢了,就连他长信侯府也敢给哀家摆脸子。”


    昨夜那小娘子还活蹦乱跳,面色红润的,一赐婚就病倒了?


    当真是见鬼了!


    “哀家偏不信这个邪。”


    赵太后支起身子,冷声吩咐道:“兰桂,你即刻收拾细软,带着刘太医去长信侯府。直到大婚之日,你就留在那云家五娘的院里替哀家看着。”


    “这一回,哀家决不允许景王的婚事再有丝毫差错!”


    “啊切——”


    长信侯府后院,靠坐在床边的云冉又一次打了个大喷嚏。


    一旁的郑氏忙心疼地递上帕子:“冉冉,你还好吗?”


    云冉身着牙白寝衣,乌发自然垂在双肩,她靠着葱绿色迎枕,脑袋微仰,额头上正叠放着一块湿润的巾帕,而那张不施粉黛的素净小脸却因高烧而泛着绯红,乍一看仿佛打翻了胭脂匣。


    饶是已经烧得双颊绯红,她也不忘挤出个笑:“阿娘,女儿没事,方才就是鼻子有点痒。”


    “傻孩子,都烧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郑氏眼眶噙了泪,坐在床边摸了摸女儿发烫的脸,一边转身催着丫鬟:“都这么久了,汤药如何还没煎好?”


    外头的婢子应道:“快了快了,劳夫人再等等。”


    郑氏却觉得一分一刻都难熬,还想再说,手背被一只柔软小手给按住。


    她回过头,就见云冉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阿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药要是熬得时辰不足,效用也会大打折扣。反正今日也无事,等一等也无妨。”


    “哪里无妨,你再不吃药退热,万一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郑氏只觉女儿当真是好脾气,怎么就会为旁人着想,也不为自己多想想。


    可一看到女儿虚弱的小脸,那些话也说不出口,只含着泪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云冉被自家阿娘这眼神看得都无奈了。


    她真不觉得这病有多严重,不就是昨夜一不小心在浴桶里睡着,受凉发烧了吗?


    从前她在道观里也发过烧,那个时候别说帕子冰敷了,连药都没得吃,直接捂着被子闷头睡一觉,把身上的汗闷出来,第二天高热自然也就退了。


    她有心举例子安抚郑氏,又怕提及过往的寒酸,更叫她难过,到底还是乖乖闭了嘴。


    好在不一会儿,丫鬟就将热乎乎的汤药端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两位嫂嫂。


    俩人从各自的院里赶来,半路上遇见了,仍是互相看不顺眼,但终归还是一道来了。


    见着云冉躺在床上一口口喝着苦药的憔悴模样,李婉容和钱似锦也都面露忧色。


    “好端端的如何说病就病了。”


    “是啊……”


    钱似锦咬了咬唇,见丫鬟们都退在外间,忍不住小声嘀咕:“妹妹平日里多康健一人,每日打拳练功,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如今前脚刚被赐婚,后脚就病了,这景王也忒邪门……”


    “三弟妹慎言。”


    李婉容低声斥道:“昨晚你们长兄说的话,现下就给忘了么。”


    钱似锦自知理亏,一时悻悻闭了嘴。


    心里却是不服,她就不信全家上下就她一人这样认为,大嫂装什么呢。


    事实上,有此想法的的确并非她一人。


    无论是郑氏和府中下人,甚至包括李婉容,也都觉得这事巧得太过邪门——


    那崔家娘子不也是一场毫无征兆的急病,说去就去了的么。


    待云冉用完汤药,李婉容坐在床边,温声道:“这几日妹妹就在家里好好养病,待养好身子,大嫂带你去玄都观逛逛?”


    “玄都观?”


    云冉一听这名,病中惊坐起:“就是那个占据九五贵位、历经三朝、遍植桃花、有皇家第一观之称的玄都观吗!”


    她一口气说完,李婉容都愣了下,等回过神,不禁失笑:“看来妹妹对玄都观挺了解。”


    云冉不好意思笑了笑:“怎么说我也曾是道门中人,既来了长安,也得入乡随俗,摸清本地的情况,万一日后混不下去,也可到兄弟道观挂个单,混口饭吃。”


    郑氏:“……”


    李婉容/钱似锦:“……”


    “咳,我的意思是……我们修道之人,云游四方,在家靠祖师爷,在外靠道友。”


    见越描越黑,云冉讪讪:“我这是烧迷糊了,习惯性嘴瓢,你们就当我瞎说。”


    郑氏她们自然也不会与一个生病的小姑娘计较,何况她那也是多年习惯使然。


    “那就这样说定了。”


    李婉容轻笑:“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玄都观拜拜。”


    若能购得两三件辟邪除煞的法宝给小姑子傍身,那比什么添妆都强。


    就在一家子女眷有说有笑时,屋外忽然传来下人急急忙忙的禀报:“夫人,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