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奇怪的天雷,云层之上的秘……
云隐能将修行者的修为隐藏起来, 不被别人轻易看穿,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若是执意查探, 得到的结果只会如同天边的云雾一般虚无缥缈, 让人琢磨不透。
可这样的功法只对修为弱于自己, 或是相差不超过三个小境界之人有效,因此有些鸡肋, 在云梁千尺的数名功法之中的排名也不算高。可这样的限制对于逍遥境来说却并非如此,逍遥境一重天便是一个新的境界,二者之间差距极大。
而顾时晏能如此轻易地看穿他的修为,他却看不透顾时晏, 便能说明很多事情了。要么是顾时晏与自己的修为一样,都在逍遥境五重天,要么顾时晏的修为在自己之上。他本身的修为并不巩固,更何况还是靠传功得来的修为,本就弱于同级别的强者。
若是顾时晏的修为在他之上, 那他绝对不会是顾时晏的对手。越是强者往往越害怕死亡, 不管是顾时晏真的有这样的修为, 还只是虚张声势,哪怕前者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敢赌。
今日别说留下顾时晏的命了,恐怕他想安然无恙地从对方手中逃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 他的目光扫视到顾时晏如今的动作,想乘机从对方手中逃出。紧接着, 他双手疯狂挥动,在空中形成残影,一道道掌印朝四面八方散去, 趁着顾时晏替那些人抵挡攻击的片刻缝隙,他脚底生出一缕白烟,下一秒,他的身形便出现在数十里之外。
这是一门逃窜的功法,虽说能顺利逃出来,可对他自身的损伤也不小,以至于他的嘴角已经流出一抹血色。这门功法还是他当年继任圣子之时,北戎王室传下来的,只在修为刚突破临海境时遭人追杀用过一次。
他原本以为突破到逍遥境以后再也不会用到这门功法,可今日之事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顾不上停下来替自己梳理内力,疗愈伤口,一手捂住胸口,强忍着痛意向前继续逃窜。他决定先回到北戎境内寻一处隐秘的地方疗伤,再另寻时机回北戎供奉堂。此次他独自一人逃离战场,将数十万北戎铁骑弃之不顾,届时回国必定要迎来许多口诛笔伐。
可只要他养好伤,他便依旧还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纵使他们心中有所不满,也要看在他是北戎唯一一名逍遥境的份上将此事轻拿轻放。
因着重伤,且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速度并不算快,可在那秘法的加持之下,如今的他距离北戎境内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
就在他放松警惕,准备踏入北戎境内之时,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面前,来人一身碧色长袍,血红的月光打在少年洁白无暇的脸上,竟也给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少年染上了一丝杀意。
竺柘的脸上多种情绪交相出现,从不解,思索,到最后的恐慌。他没有料到顾时晏会如此轻松地赶上他,还是在他已经动用了秘法的前提下。
寻常的逍遥境强者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顾时晏的修为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此时的他想要逃窜已经没有了机会,他如今的身体和残存的内力根本就无法支撑他再施展一次秘法。
可他并不知道云梁千尺的轻功也是世间一绝,更何况顾时晏体内的内力如同无底洞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白羽剑身轻盈,如同神鸟的羽毛一般,御剑之时的速度也是极快的,比之顾时晏的破虹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之事算是本尊有错在先,可若是你继续纠缠下去,两败俱伤会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竺柘此时还不想和将顾时晏彻底得罪,便主动开口,言语之中先礼后兵。先是率先认怂,随后又进行威胁。
可他不知道,顾时晏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便是被人威胁。至于为何会如此,此事说来还要怪起云梁千尺藏书阁中的话本,里面的主角时长因为受人威胁而不得不与心爱之人分道扬镳。当时的顾时晏便下定决心,若是自己有了心爱之人,纵使前路有无数艰难险阻,他也要一剑斩之。
况且顾时晏并不打算放过他,若是待他养好了伤,卷土重来,下次还要轮到他来处理这件事,他没有这样的耐心。
“那国师未免也他高看自己了,以你的修为恐怕还不足以与我两败俱伤。”顾时晏语气平静,这只是从双方的实力进行分析,最终得来的结论,这也是他对自己修为的自信。
可眼前的竺柘显然不这样认为,他面上的惊慌此时已经被愤怒替代,眼前的小辈一而再再而三地瞧不起。而且如见已经退无可退了,倒不如放手一搏,将对方也拉下水。他本就已经行将就木,可顾时晏如此年轻,天赋又是这样之高,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恐怕那位武尊会很愤怒吧。可惜了,他无法亲眼看见这样的场景了,不过有这样的英才给自己陪葬,他也没什么损失。
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脚下有一道阵纹亮起。阵纹的四周出现雷云纹样,中间则由五行八卦连接,至于最中心的位置,也就是竺柘的脚下,显露出一道“雷”字古篆。在阵纹出现的一瞬间,天地之间黯然失色,远处有层层雷鸣声传来。
待到顾时晏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被困在阵中无法出去了。先前他放松警惕,看着竺柘重伤的样子,便以为对方已经没有能力反抗了,可没想到还是被对方阴了一道。他此前在云梁千尺的藏书阁中见过有关这一道阵法的描述,此阵名为九天雷霆噬魂阵,由布阵者献祭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引来九天之上的神明,对阵中之人施加雷罚。
此前他从未想过竺柘会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决心,倒是他小瞧对方了。不管他能不能在阵中活下来,竺柘都会因为献祭肉身四散,甚至就连轮回也无法踏入。虽说他不信仙神,可竺柘身为北戎国师,负责献祭一事,应当对此深信不疑,没想到他居然会布下次阵来对方自己。
雷鸣声越来越近,天空之上的乌云也汇集了许多,此阵就快大成了。下一瞬,那些原本处在地上的阵纹腾空而起,形成一道道光柱,将二人困在其中。竺柘的身形一点点地消散,最终只留下一句:“年轻人,本尊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这位成名多年的北戎国师,在生命的最后一口肆意大笑而去,身体化作一道白光,朝天空之上飞去。在高空之中,这道白光一分为二,一道朝着乌云之中飞去,另一道飞去的方向似乎是北戎都城。顾时晏的心中想起一道传闻,这历代北戎国师无论在何处生死,其体内的逍遥境修为都会回到供奉堂的紫莲渡业圣书中,然后传递给下一位继任者。
如此来看,这传言应当是真的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北戎的逍遥境强者从未有过断绝。数百年间不可能不可能所有国师都在在世之时就将修为传给了下一任,总有那么几个死于非命的。
那团汇聚与顾时晏头顶之上的乌云,在接收到由竺柘化作的白光之后,从中间降下一道巨型光柱,夹杂着雷雨声,气势之盛让人望而却步。可顾时晏并没有退,他紧握手中的白羽剑,周身的内力开始翻涌,此时的他早已进入了人剑合一的状态。
光柱四周的乌云开始消散,天光乍现,光柱之中闪过一道天幕。那天幕中的大抵就是传闻之中的仙界,只见一道璀璨的星河贯穿其中,又有仙乐想起,一名名身姿曼妙的仙女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身上由云朵化作的衣袖在空中飞舞。
突然,画面一转,原本一片祥和的天庭突然乌云密布,雷光乍现。有一名女神手中托举着一道紫色的天雷,她站在高空之上俯视着下方的顾时晏,她的目光高傲,并未将此人放在眼中,可当她瞧见顾时晏容貌的那一刻,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骇。
一旁的乌云之中又走出了一名男性神明,他语气疑惑地对着女神说:“怎么还不动手?区区凡人罢了,快些了却此事,我等还要去人间行风布雨呢。”
那名雨神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抖动的手指指向下方的顾时晏,男性神明的目光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惊骇之色。那名女神见状,连忙乘机将自己手中的紫色雷霆弄到了对方的手中。
男性神明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惊,想要将手中的雷霆还回去,可是女神又岂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下方的顾时晏自然看不到云层之上的动静,还在疑惑这雷霆为何还不降下。
两人在商议之后还是决定降下雷霆,只不过他们在这道雷霆之中加了一些小心思。
片刻之后,随着女神将手中的紫色雷霆轻轻抛出,原本的光柱被一道深紫色的雷霆替代,一时之间整片天地都染上了紫色。这样的动静就连数百里外的寒铁城都能瞧见,原本还在战斗的双方士兵见状都楞在了原地,高呼神迹,这有以荆子平为首的一众将军知道这是两名逍遥境强者战斗弄出来的动静,一时之间有些担心顾时晏的安危。
而此时的顾时晏见这道酝酿许久的雷霆终于落下,便起身迎了上去,可这道雷霆远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他将每一片雪花都翻开,可……
方才他瞧见的明明是紫色的雷霆, 可雷霆落在他身上却变成了七彩之色,那道紫色的天雷是应当传闻中的紫霄天雷,有毁天灭地之能, 可如今这道七彩的天雷, 让人如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并没有前者那般声势浩大。
若是他没有记错,这应该是突破到逍遥境九重天后, 天道降下的接引之光,因为曾有传言,突破到逍遥境第九重,熬过紫霄天雷之后, 便会进入仙界。只可惜并未有人真正地踏足这个境界,史书之中也没有明确的记载。
顾时晏心中不免有些疑虑,按理来说竺柘布下的这道阵法应当会让阵中之人灰飞烟灭才是,可为何紫色的天雷会变成彩色。况且他并没有挨过这道天雷,修为也并没有达到逍遥境第九重, 为何会降下接引之光?
他的身体沐浴在七彩的雷霆之中, 浑身经脉气血翻译, 他发现自己的内力发了疯似地疯涨,是那道天雷中蕴含的能量进入到了他的体内。他的修为一路攀升,六重天、七重天、八重天,直直到了第九重天才停下。顾时晏来不及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修为打乱了节奏,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这股暴虐的力量。
强大的力量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顾时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半跪在了地上,方才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只剩下狼狈。
乌云之后的神明瞧着下面的场景, 眼神之中出现慌张,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这道阵法只是召唤他们的神格,降下雷罚,那道天雷降下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手段干扰人间之事。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顾时晏坚毅地站了起来,哪怕此时他的面色苍白无比,额头之上冷汗遍布。
方才的冲击将白羽剑震了出去,只听见顾时晏语气颤抖地喊道:“白羽。”
下一秒,白羽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冲过天雷径直停在顾时晏面前的半空中,顾时晏脚尖一点,站了上去,随后一人一剑如同一道白虹划过长空,只在原地留下一缕白烟。
待到众人赶到这里之时,便只看到地上的焦土和彩色雷霆遗留下的痕迹,于是这才有了月尊死在逍遥境雷劫之下的传言。
时间转回竺柘逃跑时的寒铁城,顾时晏出手将他的攻击全部挡下来之后,心中猜到了他的意图,便御剑一路追赶,而剩下的人则是在处理残局。
那名激怒竺柘的将军更是开口大笑道:“还说自己是什么北戎国师,结果不还是被我们月尊大人打地落荒而逃吗?”幸好竺柘没有听见这话,否则怕是要一口鲜血喷出来了。
反倒是荆子平心中清楚竺柘此人行事狠辣,且睚眦必报,便出口提醒:“月尊,小心些。”
城门前交战的双方军队瞧见逃跑的竺柘,心境大不相同。北戎的将士们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在他们眼中战无不胜的国师大人怎么会逃跑呢?而大梁这边士气突然高涨,“你们的国师都跑了,这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啊哈哈,兄弟们,冲啊。”
寒铁城驻守的士兵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更何况北戎的国师都被赶跑了,此前对方仗着有逍遥境强者在,可没少狐假虎威。眼下对方没有依仗,自然是他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血红色的月亮高悬在长空之上,地上原本被白雪覆盖的洁白土地此时也被鲜血染红,北戎与大梁为世代仇敌,只有你死我活之说,并不存在放过对方的可能性。原本气势锐不可当的北戎军队,在国师逃窜之后再无一战之力,而原本处于劣势,只能死守城门的大梁将士却是乘胜追击,将对手杀地片甲不留。
二者攻守之势易也,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时晏的到来。若是说之前他们对顾时晏的敬重多是看在云梁千尺和武尊姬若锡的面子上,现如今则是他们完完全全地被顾时晏自身的实力所折服,甚至有人开玩笑地说:“月尊大人风姿绰约,又实力非凡,若我是女子,都想嫁给他了。”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有人笑骂道:“若你是女子,月尊大人也看不上你。”
谈笑之间,战局已经接近了尾声,北戎传闻中战无不胜的铁骑在大梁军队的追杀之下四处逃窜。突然,原本漆黑的天空顿时大亮,一道道光柱矗立在远方的天地之间,瞧起来好像是什么阵法。
荆子平知晓这是两位逍遥境强者斗法引出来的动静,担心起顾时晏的安危,便下令道:“所有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结束之后,我们去接月尊回来。”嘹亮的嗓音是除刀枪剑戟打击声之外黑夜中唯一的声音,一时之间,战士们心中的热血再一次被点燃,“全部杀光,迎接月尊”的呐喊声传出天际。
忽地,远方有一道惊雷声传来,他们朝着雷声的方向望去,之间远处的天空之上正有雷云汇聚,深紫色的雷霆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正在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落下。
众人都被这声势浩大的场景震撼住了,此等情形说是仙人斗法也不为过。反应过来后,他们加快手中刀剑挥舞的速度,希望能赶得上这场稀世罕见的战斗。从深夜到黎明,天空之上的月亮此时已经被从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所代替,清晨的微风吹过众人的脸庞,替他们拂去面上的汗珠,经过一夜的战斗,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疲惫,反而布满了胜利的喜悦。
而此时的荆子平却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北戎边境前数十里之地,也就是那道紫色天雷出现的地方。地上被雷霆烧焦的痕迹肉眼可见,周围的山石被击碎,散落在各个角落,这些无一不彰显这那场战斗的激烈。
他们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探查了一遍,可是并没有找到有关二人的半点东西,哪怕是尸骨。直到一名随行的士兵举起手中的泥土,大喊道:‘将军,我这里有发现。’
众人随着他的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他手中的泥土之上残存着七彩的颜色。虽然不常见,可众人却不懂这与二人的行踪有何关系。“你们可能没有听过,传说之中逍遥境九重天的雷劫之后便会有一道七彩天雷,世人将其称为接引之光。你们瞧,这泥土上的颜色可不就像极了传说中的接引之光吗?”见众人不解,他便开口解释,语气之中满是激动与喜悦。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见到真正的接引之光。
可在他解释之后,众人的脸上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仙神之说在众人眼中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他还欲与他们争辩些什么,可远方却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荆子平见状,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先找个掩体,将自身躲藏起来。荆子平躲在一枚没有被天雷殃及到的巨石之后,只见来人皆是身着兽皮制成的衣物,口中含糊不清地操着一口北戎话。
荆子平这些年一直与北戎打交道,自然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为首的那名男子瞧了瞧地上的焦土,语气森然:“这便是国师的葬身之地吗?他的对手是何人,竟然逼他献祭自己,从而布下了九天雷霆噬魂阵。”
一旁跟在他身后的下属连忙上前汇报道:“据说是那位武尊的弟子,是个精才绝艳的年轻人。”
为首男子讽刺地笑道:“竺柘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被一个年轻人逼到这种程度,只是可惜了我北戎那么多精锐的战士。”提及此次战败,他的语气之中有多了一丝对竺柘的不满,若非对方临阵脱逃,此次他北戎大军也不至于惨败至此,
“再怎么精才绝艳,如今还不是在天雷之下灰飞烟灭。”他的语气之中满是不屑,“自从先祖研发了这道阵法,还没有一人能在紫霄天雷之下存活,真不知道父王派我们来探查做什么。”他开口抱怨道。
随后抬手一挥,大喊道:“走吧,回王都,等到圣子修为稳固,本王子便带着你们踏平冀州。”少年人总是这般不识天高地厚,若是这寒铁城这么容易被攻破,那北荣何至于被阻拦数百年。
一行人来去匆匆,仿佛只是走个过场,巨石之后的荆子平脸上满是鄙夷,心中腹诽道:“北戎王室还真是一群草包。”
他听见了众人的对话,一时之间不知道顾时晏此刻的情况究竟如何,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想着再去一趟云梁千尺,将此间发生的事情都汇报给武尊。可当他到昔日的云梁千尺所在地时,却发现原本高耸的山峰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皑皑白雪。
江湖之上也逐渐流传起武尊因爱徒离世,自封山门的消息。
孙倡的一句:“回陛下,此事的经过大抵就是如此。”将众人从这场幻境中唤醒了。
穆丛峬此时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的少年就该金尊玉贵地将养,如何能受天雷之劫,他恨不得替对方承受这无妄之灾。虽然此刻他心中早就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少年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可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开口询问:“云梁千尺当真就此消失了?”
孙倡不敢直视圣颜,因此错过了穆丛峬眼神中流露出的希冀,他只当帝王是忌惮云梁千尺的那位武尊,才发出这样的疑问,于是他拍着胸脯开口:“启禀陛下,此事千真万确,微臣听到传言之后,多次派人去寻找,甚至亲自前往,可雪山之上原本的山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踪迹。”
穆丛峬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他起身要走,孙倡不知自己是何处得罪了帝王,刚想开口挽留却被穆丛峬身边的暗卫阻止,他只能看着帝王离去的身影,只听见对方留下一句:“你立刻传信给荆子平,让他做好与北戎战斗的准备,粮草朕会让兵部和户部准备,至于那位北戎国师,朕会请净空大师牵制,等一切准备就绪,便即刻发兵。”
帝王的语气冷淡平静,仿佛这只是极小的事情,那穆丛峬身边的暗卫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如同早就知晓此事一样,只留下孙倡一人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帝王为何好端端地要攻打北戎。
穆丛峬走出孙府的大门后,便翻身上马,朝着昔日云梁千尺的地界前去,几名暗卫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面上的担忧与无奈。这一路上他们无数次劝说穆丛峬停下来休息一番,或是好好进食,可昔日冷静的帝王却如同疯了一样,只一味地朝冀州的方向赶来。他们心中无比担心帝王的身体,他对方的性子并不会听他们的劝说,更何况还是和顾时晏有关的事情。
他们只能无奈地追了上去,在内心默默祈祷,希望那位月尊大人还存活于世间,否则他们真的害怕有朝一日帝王会因此殉情。
雪山高耸入云,依旧矗立在原地,可是那道原本最为有名的山峰此刻却是消失不见了。穆丛峬宛若那些寻仙问道的虔诚信徒,走遍这雪山的每一处角落,口中呼唤着:“阿衍。”可回应他的只有山间呼啸而过的狂风,并没有他希望中的少年清脆的嗓音。
他就这样不吃不喝,走了三天三夜,风霜将他的头发染白,他的步履已经开始颤抖,可他依旧没有放弃的打算。就当他准备继续向前踏出一步的时候,却因为体力不支彻底倒了下去。身后跟随着的暗卫连忙上前将晕倒的帝王背了起来。
连他们这样有修为在身的人都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更何况是没有修为的穆丛峬。一行人商议着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为此争论不休,最终还是墨玉一锤定音,“将陛下带回京城,若是陛下醒来怪罪,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是的,这次墨玉因为不放心便亲自跟着穆丛峬来了,将京城之中的事情交给了长夜和永昼。
余下之人皆是不约而同地开口:“若是陛下怪罪,自然是由我们一起担着,哪里轮得到你逞英雄。”
另一边,一处古老庄重的殿堂之中,有一道白衣身影端坐在中间,双目紧闭,可他隐约听见有人唤他“阿衍”。他试图将双目打开,可一名青衫老者瞧见他的动作,出口阻止:“静心。”
他的四周被数位老者围住,像是在进行某道不容打扰的仪式,众人皆是神色沉重,双手向着中间那人的方向,手中散发着白光,显然是将内力传给对方。白衣男子闻言便将那准备打开的双目再次闭上,将心中的那道杂念摒弃,以此达成静心的境界。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玉佩
京城城门处, 来往的人群不断,值守的士兵严格地查看着他们手中的路引。这里毕竟是大梁的中心,天子脚下, 对来往之人严格排查也是应当的。
古朴的石砖堆砌而成的城墙透露出这里悠久的历史, 城门之上的牌匾红底金字, “永安城”三个金字历尽数百年而不曾褪色,据说是由当年的太祖皇帝亲自提笔写就。可后来的一位帝王将自己的的谥号定成了永安, 从古至今哪位帝王的谥号是在世之时就确定的,简直是荒唐至极。
当时的大臣虽然极力反对,可永安帝依旧一意孤行,后来为了不犯帝王名讳, 人们只称呼这里为京城,渐渐地,永安城三个字便被人淡忘了。
在排队等待检查的行人当中,有一队人马格外引人注目。虽说只有一辆瞧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马车,马车外坐着的女子是丫鬟, 可她的穿着也远超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只见那女子一身大红色的衣裙, 腰上别着一把长剑, 那把剑瞧起来也并非凡品,只是这样的打扮在京中并不常见。
京中的世家贵女向来只喜欢诗词歌赋或是琴棋书画,并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女儿喜欢舞刀弄枪,眼前之人倒颇有些江湖女子的风范, 可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负责检查的士兵每天都和各种途径城门的富家子弟打交道,是最会察言观色, 拜高踩低的。
他们瞧一个在外面伺候的丫鬟都如此不凡,那马车里的少爷或是小姐,又该是何等的惊艳。很快便有一人率先走了过来, 来到这辆马车前,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语气之中的恭敬更是难以言明,“这位姑娘,您这些贵人何苦跟百姓在一起等着呢,要不随我先行检查一番,也不耽误了贵人们的时间啊。”
这样的事情在各地的城门处都是不约而同的,自古以来嫡庶尊卑有别,如何能让贵人和平民用一个队伍?见到他的到来,那名丫鬟面上有些疑惑,听到他的话以后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马车旁,侧耳听着,似是在等马车内的人开口。
“不必劳烦这位将军了,左右不过多等上几刻钟罢了。”马车内传来少年温润的声音,与那些气焰嚣张的纨绔子弟不同,少年的语气之中并没有盛气凌人。
少年的嗓音如同雪山之上千年不融的积雪一般,抚平了他心中的燥热,在原地愣住久久不能回神。见自己的邀请被少年拒绝,他也不恼怒,反而是害怕自己亵渎了这冰清玉贵的公子。
前面的人群逐渐减少,有些通过了检查被放进了城,有些则是被拦在了城门外。很快便轮到了那辆马车,只见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来到马车前,压低声音,生怕惊扰到了马车中的贵人,“公子,可否看一下您的路引。”其实这样的规矩也并非非要遵守,只是方才瞧这位公子并不想特殊行事,他这才按例询问。
只见车窗的帘子掀开一脚,从里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少年纤细的手指上捧着一枚由白玉制成的路引,可这洁白无暇的玉石在少年的手掌之上反倒是显得黯然失色了。
眼下他更加确认少年不俗的身世,寻常路引多为竹制或是银制作,而眼前之人用的却是玉制,这可不是有钱财就可以得到的,还要看身份。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此前倒是从未听过啊。士兵不敢伸手去触碰路引,只是瞧了一下,便道:“公子还请进城。”
少年闻声便将手臂收回,士兵抬眼瞧见了马车里公子的侧颜,惊鸿一瞥便终身难忘。还没等到他回过神来,那名丫鬟模样的女子就将一枚银锭塞到他的手中,少女伸出手掌放在士兵的耳边,低语道:“为何这京城之中近日查得如此严格,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他伸手接过那枚银锭,用余光扫视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之后,小心翼翼地将银锭塞进自己的腰间。随后向少女摆了摆手,面上的笑容更加强烈,他压低声音道:“这不是我们与北戎的战事愈演愈烈,前几个月北戎派了数名刺客想要刺杀陛下。虽说陛下并未受伤,可天子安危事关重大,那日负责守卫皇宫的禁军都受了责罚,我等看守城门的也要谨慎些才是。”
少女道了声谢便驾着马车离去,他望着马车离开的背影,心中还在回味少年的容颜,刚才的惊鸿一瞥仿佛只是一场美梦。可腰间还带着些余温的银锭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事实,他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这出手就是大方,随手都赏赐就足以抵得上他数十个月的月俸。
少女驾着马车行驶在宽广的京城街道之上,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内力,虽然只有一瞬,可她却知晓这是自家公子动怒了。可方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公子除了被人扰了清梦也不会随意生气,接着她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名士兵的话,陛下遇刺四个字便一直在她心间徘徊。
此前弘亭对她说过,公子在江南意外救下了那位陛下,后者便对他穷追不舍,只可惜公子对那位陛下倒是没有半点意思。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中腹诽道两个木头似的男人,瞧公子这样子可并不是对那位陛下没有半点意思啊,这是眼下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此次本应该由弘亭陪公子来京城,可因为前者在江南已经露面了,公子此次不想惹人耳目,便换成了她。原先她对这京城之中满是规矩的生活提不起半分兴趣,可如今她改变了想法。
这京城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无趣嘛,华灵心中涌起对未来日子的期待,继续驾着马车穿过路边的商贩区。随着马车的快速前进,周围的建筑也越来越繁华,从青石砌墙的寻常百姓家,到青黑色的官员府邸,再到更加奢华的诸侯府,马车径直停在了一处府邸门前。
府邸的门前摆着两个栩栩如生的麒麟石雕,麒麟呈现奔腾之势,右爪放在一颗石砖之上,比之冀州的孙府还要更甚一筹。抬头望去,便瞧见这府邸的匾额上红漆金字地写着“英国公府”四字,这牌匾瞧着有些年头了,外层的木头有些都已经腐朽了,可这更能彰显英国公府的底蕴。
初代英国公是随着太祖皇帝一起建国的功臣,随后英国公这个爵位便就此传承了下来,如今这一任英国公顾承不仅继承了爵位,还领着户部尚书这一差事。且不涉及党派之争,连帝王都对其信任有加。
他娶了太原梁家的嫡女梁丘岚为妻,太原梁家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可其家族世代行商,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想必十分惊人。
更何况梁丘岚与当今太后之间还存在些许渊源,太后虽然平日里一心礼佛,可她是个极为护短的性子。若是梁丘岚当真出了什么事情,太后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如今京城之中有没有多少宗亲,这顾府便成了炙手可热的攀附对象,每日来往之人不断,可无一例外全都被拦在了门外。那名少女将马车停下后,便走到门房处,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枚玉佩。
周围的人群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瞧着,心中鄙夷,那么多达官贵人都在门房这里吃了闭门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子也想着攀上顾家这泼天的富贵,当真是白日做梦。
门房瞧着女子递过来的玉佩,想着此人应当是和寻常那些人一样,想要攀附顾家。他心中有些鄙夷,堂堂顾府岂会却这一枚区区的玉佩,可世家的小厮也都是知书懂礼之人,他面上并没有显露出异样的表情。刚想出口劝女子还是尽快回去吧,可他却无意间瞥见玉佩上的纹路,心下一惊,面上的表情也不再平静。
一旁的看客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心中便升起好奇,这女子拿出的究竟是何物,竟然惹得门房失态。要知道来往与顾府门前的人并不乏朝中高官,可就算是面对他们,门房的神情也没有如同现在一样。
门房难以掩盖心中的激动,对眼前的女子也不敢有所怠慢,恭敬地开口:“这位姑娘还请稍等,且容我进去通禀一下。”随后他便飞奔了出去,外面的人见状心中的疑惑再次加深,女子则是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含笑。
他迎面撞见了府中的管家江宜,对方见到他在府中奔跑,便开口训斥:“毛毛躁躁地,成何体统?”
他有些激动地将手中的玉佩拿给江宜看,此前他狂奔之时都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口,生怕磕了碰了。江宜从他手中接过玉佩,放在手中端详片刻,猛地抬起头,语气低沉,可眼中的激动是藏不住的,“这玉佩是从何而来?”
那人回答道:“是一名女子交给我的,我原先以为是和平日里来送礼的人一样,正欲拒绝却发现这枚玉佩上的纹路与您交给我们的画像上一模一样。”
江宜听到他的回答,立刻开口询问:“那名女子呢?此刻在何处,你可曾问过这玉佩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这不是想着先让您看一下这玉佩的真假嘛,便忘记问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久在病中的英国公夫人……
江宜险些被他气笑了, 便在心中宽慰自己,年轻人做事不仔细也是正常的。此时的他心中也不平静,无论这枚玉佩是那名女子从何处得来的, 既然她将玉佩哪到了英国公府便清楚这枚玉佩所蕴含的意义。
江宜再次拿起手中的玉佩, 只见玉佩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细竹, 其中心处刻有时晏二字。一般世家子弟的玉佩之上都刻有龙凤纹样,以求子孙后代吉祥如意, 可这枚玉佩仅仅只是刻了一颗竹子,倒是有些不常见。
门房此刻有些战战兢兢地偷看江宜,这位管家虽然平日里十分温和,可若是他们这些下人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 对方的处罚丝毫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这枚玉佩事关重大,可随后他没有等到想像中的责罚,却瞧见了管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平日里的江宜不苟言笑,做事一丝不苟,很少能从他面上瞧见失态的样子。可此时的江宜手中将那枚玉佩攥紧, 随后又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使玉佩出现裂纹, 便松开了些许力道, 他的眼角有泪花闪过,他等这枚玉佩等了二十年。如今突然见到了,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宜有些慌乱地来回踱步,语气急匆匆的, “你去将那名姑娘请进来,带到花厅之中好生招待。如今老爷还未回来, 我先去禀告夫人,请她出面接待这位姑娘。”
紧接着江宜便脚底生风地朝着国公府后院的方向小跑而去,只留下那名门房在原地, 他望着管家急匆匆地步伐,在心中腹诽道,“还说我急匆匆地没规矩,您老人家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他来到顾府的时间不久,并不知晓这枚玉佩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管家曾在他们进府之时拿着一张画像,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如是见到这枚玉佩一定要第一时间禀告。
此前他对这玉佩的重要性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当作是主家安排下的任务罢了,可如今瞧见江管家这样反常的态度,甚至要去惊动夫人,心中便将这玉佩和那名女子的重要程度都提高了不少。
英国公府的宅子同样是太祖御赐,有些年头了,可中间经历过数次翻新,倒也瞧不出什么异样。青砖绿瓦围起来的府邸之中内有乾坤,江宜一路向着内宅前去,一路之上尽是各种名贵的花草树木,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便是内宅。内宅比之府中其他地方更为精细,木窗雕工精巧,各式各样的花草鱼虫遍布其上,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这内宅的正房便是英国公夫人梁丘岚的住所,英国公与其夫人相濡以沫,恩爱非常,因此并未纳妾,这内宅之中只居住着梁丘岚一人而已。说起来顾家一脉的男子好像都从未纳过妾,倒都是一等一的痴情,此事在京城之中也是一桩美谈。
早些年梁丘岚诞下死胎后便从未有孕,一时之间便多了不少打英国公顾承主意的女子,毕竟哪个男子能允许自己无后而终。可顾承偏偏就是这样的男子,她们眼见顾承这条路走不通,便将主意打到了老国公夫人易晴画的身上,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老夫人同意了,顾承想必也不会拒绝,可惜易晴画偏偏十分护着梁丘岚这个儿媳妇,连对方无法再孕育子嗣都能接受。
虽说英国公如今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可还是有不少人等着看国公府的笑话。也不知顾承百年之后,那些顾家的旁支会不会为了一个爵位打起来。
这院之上的挂着一枚牌匾,“撷英园” 便是这小院的名字。正所谓“采花酿露,撷英拾翠”,顾承便为这院子取名为撷英园,在院中种下了许多名贵的兰花,又有一颗高大的桑树竖立在院中,树叶宽大遮天蔽日,树下摆放着石桌和石椅,夏日倒是是不错的阴凉地。
江宜来到正房的院子中,迎面便冲过来一股极为重的草药味,梁丘岚早年间早产以后便伤了身子,且加上内心郁结成疾,需要常年喝药。数十年间多少名贵的药材进了这撷英园,可梁丘岚的身体依旧没什么起色,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居住在这里养病。此地幽静,平日里也不会被打扰,是个极为不错的修养地。
老夫人也不问内宅中的琐事,所以这些事情便都交给了江宜这个管家负责,可如今这枚玉佩突然出,老爷又不在家中,他便只能来请梁丘岚出面了。
院中,梁丘岚正坐在桑树下的石凳上,手中拿着一本书随意的翻着,可她的心思却明显不在这书上面。她的手放在书本上摩梭,可眼神却呆滞地看向远方,目光中的温柔与眷念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梁丘岚年轻之时是出名的美人,虽然出身太原梁家,可却自幼养在外祖家中,她的外祖父便是早年的太傅,当今太后是她的亲姨母。如今虽然久在病中,可她的美貌却并没有衰减,反而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江宜压低脚步声,生怕惊扰了这位正在深思中的夫人。梁丘岚身边的侍女芙蓉察觉到他的到来,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因着梁丘岚需要养病的缘故,这撷英园中除了国公爷之外便很少有人会踏足。
她知晓江宜前来必定是有要事禀告,否则也不会来惊扰夫人。于是她便轻声开口,将梁丘岚从沉思中唤醒:“夫人,江管家来了。”
梁丘岚在芙蓉的提醒下缓缓抬起头,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可依旧美丽动人,仿佛岁月也不忍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这才注意到江宜的到来,嘴角挂起一抹微笑,语气低哑却十分温和:“江管家今日怎么有空来这撷英园,可是有什么事情。”
江宜没有说话,这是快步来到梁丘岚面前,将那枚玉佩拿了出来。梁丘岚拿起玉佩,瞧着上面熟悉的花纹,双手不住地颤抖,眼中泪花翻涌,她声音抽泣,言语之中带着一丝希望,可更多的却是害怕:“这枚玉佩从何而来。”
“这玉佩是今日有一名女子交给门房的,我已经让人把那位姑娘请到了花厅之中好生招待。可如今老爷不在府中,便只能请夫人亲自去了。”江宜回答的同时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并告知。
“女子?怎么会是一名女子呢?”梁丘岚疑惑地自言自语,随后连忙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抹去,站起身在,在原地手忙脚乱地走来走去,语气激动,“芙蓉,快,进去替我更衣。”
片刻之后,梁丘岚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华服,头发上横插这一枚金钗,尽显贵气,嘴角处甚至抹上了唇脂。原本因病苍白的脸色,在稍加打扮一番之后,瞧起来有精神多了。这样的打扮不会显得咄咄逼人,反而能看出主人家的重视。
“走吧,莫要让那位姑娘久等了。”梁丘岚温柔地开口,虽然她说的是不要让那位姑娘久等了,可余下两人都清楚她心中的急切。苦等二十年,终于在今日有了一丝线索,任谁都会激动。
江宜跟在她的身后,将她的期待尽收眼底,只能在心中默默期待,希望这次不要是空欢喜才好。国公爷和夫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了,距离那位高人留下的日子也愈发临近了。
另一边,门房在江宜的吩咐下重新回到了府门前,瞧见还等在这里的少女,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地了。
他快步上前,来到少女的面前,做出请的动作,语气恭敬:“这位姑娘,还请进府中小坐片刻,管家已经去禀告夫人了。”见识到江宜对玉佩的异样情绪后,他便知晓这名女子日后必定是国公府的贵客,此时与她打好关系,来日若是得她夸奖一句,便是前途无量。
华灵并没有立刻跟随他进府,只见她的目光扫过停在一旁的马车,说道:“我可以带一个人一起进去吗?”
门房此时也注意到那辆马车,他有些犹豫,此前他并没有和管家说有两个人,如今突然多出来一个,他怕是难以交差。毕竟国公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若是混进了刺客之类的人,惊扰了贵人,那他万死也不足惜。
华灵注意到他的犹豫,非常善解人意地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便也不进去了吧。”
门房的表情错愕,他不明白少女为何要拒绝这样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这里可是无数人想要攀附的国公府。如今大门为其敞开,可是对方却拒绝了。
随后他便慌张起来,管家已经去请夫人了,若是见不到人岂不是他的过错。他心下一横,倒不如卖对方一个面子,“姑娘带上那人一起进去吧,我来为你们引路。”
华灵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走到了马车前,凑在车窗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马车的帘子从里面掀开,一位少年从中走了出来。少年一身碧蓝色的衣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时之间让不少人楞在了原地。
待到他们反应过来,二人已经跟在门房的身后进府了,只留下满脸好奇的看客。
门房此刻十分热情,方才的怀疑与担忧已经被他抛到天边了。这位公子瞧着富贵非常,看起来满身书卷气,怎么可能会是刺客呢?反而像极了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可他并未见过那位国公夫人,若是见过便能发现此人身上的不寻常之处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让人动容的母爱
两位还请随我来。”门房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语气恭敬,挑不出半点毛病。
而顾时晏的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华灵却注意到他紧握成拳的双手,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郎, 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些紧张啊, 华灵在心中感叹道。
这三年来,顾时晏的修为已经成功突破到了逍遥境九重, 按理来说是没有这么快的,还是要感谢竺柘布下的那道九天雷霆噬魂阵,顾时晏将天雷中蕴含的能量都吸收了之后很快便在逍遥九重天站稳了脚跟。如此一来,那道“非逍遥境九重天不得归家”的箴言自然就算不得数了, 姬若锡见弟子的修为远超自己,心中满是欣慰,将这桩藏了数十年的往事一一告诉了顾时晏。
原是顾时晏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便中了毒,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这时姬若锡便从云梁千尺赶到了京城, 用内力吊住他的命, 将顾时晏带了回去。至于姬若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便要提起他的师尊,那位精通占星卜算之术的上一任掌门。
他早早地便察觉到武星即将临世,可却被小人陷害, 且天地之间容不下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恰好卦象之中说此子与他云梁千尺有缘,他便让姬若锡亲自来京城接他自己未来的小徒弟。
情况大抵就是这样了, 至于姬若锡是如何说服他的亲身父母将自己交给他,顾时晏就不知晓了。此前姬若锡一直担心顾时晏少年心性,心中藏不住事, 害怕他知晓此事之后会不顾那道箴言下山寻亲,便一直将此事瞒着。
可如今他显然是没有了这样的顾虑,顾时晏也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何人,此番他来京城便是为了寻亲,顺带瞧瞧某人的誓言还奏不奏效。
常言道近乡情更怯,如今的顾时晏便是这样的心情,等下便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自己。虽然他这些年来嘴上不说,可心中还是有些惦念的,尤其是每每见到师妹在师尊的怀中撒娇,这样的情感便尤为强烈。
华灵自然注意到他的异常,没想到平日里清冷自持,威风凛凛的月尊还会有这样的模样。她走到顾时晏的身边,凑在他的耳边说:“公子莫不是紧张了?我此前已经打听过了,这英国公夫妻都是极好的人,这些年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似是在等你呢。”
说罢,她再次将声音压低,眉头舒展,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公子,这顾府奢华无比,暗中积累的财富必定不少,到时候”她的话没有说完,活脱脱一副财迷的模样。
“这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云梁千尺有多贫穷呢。”顾时晏回到。从二人的穿着便能瞧出来云梁千尺的底蕴丰厚,顾时晏在心中疑惑,也不知道为何师妹和华灵皆是财迷。
华灵的言语之中虽然有些打趣,可更多的还是安慰,二人虽名为主仆,实则更像是姐弟。顾时晏听到以后,便逐渐将内心异样的情绪平静,继续面无表情地跟在门房的身后走着,好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旁地门房只是自顾自地在前面带路,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
花厅本就是为了招待客人而设立的,因此距离府门的距离并不算远,可国公府占地面积太大,众人还是足足走了一刻钟。
花厅的四周用层层浮光锦围了起来,密不透风,在外丝毫看不见里面的程设,只有阵阵香味传来,似是名贵的沉水香。掀开帷帐之后,清雅却不失奢华的布局让人眼前一亮,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副巨大的屏风,上面用苏绣秀出了一副江南风光图,那图上的场景与顾时晏亲眼见过的江南并无多大区别。
随后顾时晏目光下移,便瞧见四周摆放的桌椅,虽说只是木制的,可上面刻的花纹却非常复杂,至于桌面上的茶具,则是上好的瓷器,从这花厅的布局之中也能看出来主人家的性格大抵是清雅的文人吧。
突然,一处的帘子被人掀开,顾时晏恰好转身,与来者四目相对,二人皆是楞了楞。
只见有一名侍女掀开了帷帐,一名身穿红色华服的女子走了进来,正巧与顾时晏的眼神撞上了。那人虽然有些病容,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的容貌与顾时晏有八九分相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跟在红字女子身后的二人皆是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何夫人突然停住,他们的目光顺着被掀开的帘子朝里面看去,见到了此时正在愣神的顾时晏。像啊,真是太像了,他们在心中感慨。
只见那名红衣女子先是停在原地,随后便不顾形象快步上前,可是又怕吓到对方,便将步子慢了下来。她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来回摩挲,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顺着她的脸颊向下,一滴一滴地打湿了衣物,她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可是这数十年等待的苦楚化作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只一瞬,顾时晏便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来数种情绪,那是担忧、欣喜、激动、犹豫等等构成的复杂的情绪。此时的他终于相信对方一定深爱着他,这热烈却又克制的爱让他不再迷茫,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虽然心中欢喜,可他瞧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动作,心中不知为何抽痛起来,他们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条手帕,将她眼角的泪水一一擦拭,对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嘴角的笑容和眼神中明媚的春光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梁丘岚在见到顾时晏的第一眼便确认这是她的孩子,是她苦等了近二十年的孩子。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怪他们,刚出世便将他托付给别人,可当时的他们真的别无选择。
梁丘岚刚生下顾时晏时,他的呼吸便十分微弱,英国公府暗中请来了无数医者,可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那便是这个孩子时日无多了。此前国师便预言她腹中的孩子是天生凤命,先帝对此事十分重视,眼见诞下来的是个男孩,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做好了瞒天过海的准备,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的孩子活下来。若是先帝知道此事,顾府满门抄斩都算是先帝仁慈,可他们的决心依旧。
可这孩子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活下去,原本顾承已经做好了向先帝坦白一切,求宫中太医为他医治的准备。这时英国公府却突然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侠客,对他们说:“这孩子我可以救,但是他需要跟我回去修行,等到修为合适的那天便会回来。”
顾承为人谨慎,不会轻信了他的话,更何况让自己的孩子刚出世便离家,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能接受,又怎么让自己的妻子接受这件事情。直到里间突然传出来梁丘岚的哭声,顾承连忙走了进去,这名所谓的高人也理所当然地跟了进去。
顾承一进来看见的便是妻子抱着他们的孩子哭泣,他将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在婴孩的鼻尖,可他期待中的温热的气息并没有传来,这无疑在告诉他们一个冷酷的事实,他们的孩子已经离开了这世间。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姬若锡抬眼便瞧见这样的场景,他上前走了一步,试图从梁丘岚的手中将孩子接过来。可是梁丘岚将婴儿死死地抱在手中,直到他说:“我可以救他。”
梁丘岚猛地将头抬起来,用炙热的眼神瞧着他,昔日精美的容颜已经丝毫不再了,留下的只有满脸的疲惫和绝望。听到他的话后,梁丘岚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双手将孩子捧到他的面前。
见状,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青花瓷瓶,从中倒出一枚碧蓝色的丹药,他将婴儿的嘴巴掰开,一枚圆润的丹药就这样顺着孩子的嘴巴吞了下去。片刻之后,原本寂静地屋内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顾承与梁丘岚皆是露出喜色。
此时的顾承清楚,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这个孩子都必须离开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来。顾承瞧着梁丘岚欢喜的神态,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这件事。
这时的姬若锡却是率先开口了:“这枚丹药只能吊住他的命三日,唯有与我回去修行他才能活下来,最多不过二十年,你们就能等到他。”
梁丘岚面上的笑容瞬间顿住,她将目光移向一旁的丈夫,只见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原本心中刚刚燃起来的火焰此时却被泼了一桶冷水,再也燃不起半点火花。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如何能照顾好一个婴儿,自己又如何能接受出世刚到一天的孩子离开自己。
可事实摆在他们眼前,除此之外他们别无选择。顾承与梁丘岚商议片刻之后,还是做下了让姬若锡把孩子带走的决定。
离别之时,姬若锡交给他们一个香囊,嘱咐道:“除了至亲之外,不可对任何一个人说这个孩子还活着,多一个人知道他会多一分危险。这个香囊之中装着的是和方才一样的丹药,老夫人年纪大了,恐怕无法接受此事,有此丹药可以保她性命无虞。”
顾承则是交给他一枚玉佩,上面刻着时晏二字,他说:“就唤他顾时晏吧,希望他时时安,日日安。”
第36章 520番外 看过的可以不用买了……
【520小剧场】
5月20日, 穆丛峬如同平常一样从明黄的龙床上醒来,他瞧着身边人微微皱起的鼻尖,将整个头偏了过去, 直到能听见少年淡淡的呼吸声。他伸手轻轻地拂开少年额头的碎发, 在那白皙的额头之上, 落下虔诚的吻。似是害怕吵醒睡梦中的人,这个吻隐忍而克制,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此时胡先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穆丛峬听见动静,不舍地看向还在睡梦之中的爱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一旁的胡先并不感到意外, 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了,自从帝后大婚之后,陛下上朝前总要看几眼殿下,又害怕将人吵醒。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都在穆丛峬的吩咐下,压低自己的声音。
穆丛峬身上还穿着寝衣, 他走到一旁的偏殿, 胡先跟了上去, 同时在心中感叹帝王的细心。
待到穆丛峬走后,顾时晏也醒了过来,门外的内侍听见里面的动静连忙进来伺候。
“他还没下朝?今日朝中有什么大事吗?”顾时晏一边任由对方伺候自己更衣,一边询问道。
按理来说后宫不得干政, 可顾时晏却随口问出这种话,如同寻常的小事一样, 一旁的内侍听见以后,面上也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陛下对这位殿下实在是宠爱的紧,就连上朝的太极殿之上的龙椅都多了一道, 只可惜这位殿下对国事不感兴趣,否则便是一桩二圣临朝的美谈。
“回殿下,陛下今日的早朝还未结束,朝中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名内侍恭敬地回答,此人正是胡先的小徒弟,被他挑到顾时晏身边伺候。
顾时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得今日的穆丛峬有些反常,以往他醒来的时候对方早已下朝,如同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眼巴巴地等在床前瞧着自己。今日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对方还没有下朝,当真是有些奇怪。
随后便有一名穆丛峬身边的太监过来禀报,“殿下,陛下说他今日事务有些繁忙,怕是要等到晚间才能回来了,所以请您先行用膳,不必等他了。”
“既如此,那便传膳吧。”顾时晏吩咐道。
很快,一盘盘精美的糕点便被呈了上来,平日里都有穆丛峬在一旁陪着,今日对方突然不在,顾时晏也没了胃口,只是随意地吃了一点便让人撤下去了。
午膳同样是如此,以往穆丛峬在的时候,顾时晏还嫌弃他太过粘人,现在反倒是他自己没了胃口。其间顾时晏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承明殿找对方,可对方此前无论多忙都会陪他用膳,只怕是今日的事情太过重要,他也不好贸然打扰了大臣们议事。
午后,顾时晏小歇了一会儿,醒来便拿起一本话本,坐在窗边的小塌上翻着,他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面,早已飘到了穆丛峬的身上。
渐渐地,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也暗了下来。
顾时晏终于耐不住性子,起身准备去寻穆丛峬,就在他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来人正是穆丛峬。
帝王在瞧见顾时晏的那一刻,眉眼舒展开口,嘴角含笑:“阿衍这么想我吗?嗯?”
顾时晏没有说话,只是试图从对方的怀抱之中挣脱开来,可穆丛峬察觉到他的动作,将人搂得更紧,他将头凑到少年的耳边,在对方的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低声道:“阿衍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顾时晏自然不会拒绝,他伸手拍了穆丛峬一下,示意对方收敛一些,可穆丛峬似乎更兴奋了,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拉着顾时晏的手就跑了起来,只留下一句:“你们不用跟来。”
二人的身影就这样穿梭在森严的皇宫之中,直到到了逐月阁前才停了下来。
穆丛峬拉着顾时晏的手走到了逐月阁三楼的露台上,顾时晏有些不解,这露台之上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对方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穆丛峬走到顾时晏的身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顾时晏只听见有脚步声来回穿梭,直到身后的穆丛峬缓缓将双手移开,他看见地上多了一个玉瓶,里面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都是极为名贵的花朵。
穆丛峬走到他的面前,将他的手捧了起来,先是在上面落下一吻,随后便取出一枚玉戒戴在顾时晏的手指之上,他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又献上一吻,而顾时晏则被他奇怪的行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穆丛峬便拉着他的手来到露台的围栏处,下面是一方空旷的台子,随后之间一道红色的火光划破黑夜向上冲去,随后散做点点星光,洒在大地之上。
一场盛大的打铁花结束,顾时晏此时还有些茫然,穆丛峬向来喜欢在他生辰的时候准备惊喜,可今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见到他的疑惑,穆丛峬开口解释道。
原来他昨夜做了一场梦,梦中的他来到了一个新奇的地方,这里的许多东西他都从未见过,只听见周围的人好像在议论些什么。
“明天就是5.20了,你老公给你送花吗?”
“他去年送的就是花,一点心意都没有。”
渐渐地,他逐渐从行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个特殊的日子,5月20日,是向爱人表达爱意的日子。
他面带歉意地看向顾时晏:“他们说的花,戒指,烟火大梁都没有,这花是我今日特地从御花园之中剪下来的,这玉戒也是我亲手打磨的。”他似乎在埋怨自己不能让少年亲眼见到那样梦幻的仙境,可顾时晏并不在意这些。
顾时晏没有说话,回应穆丛峬的是热烈的,毫不克制的吻。
月光洒在二人的身上,他们的眼中唯有彼此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母子连心
哪怕已经时隔二十年, 这些事情还清晰地印刻在梁丘岚的脑海之中,此时回想了一遍之后,梁丘岚看向顾时晏的眼神之中满是愧疚与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 尝试拉住顾时晏替她擦拭泪水后准备收回的手, 她害怕顾时晏会抵触这样的接触, 可出乎意料地是,她很轻易地就抓住了那只细长的白皙的手。
少年的手上虽然没有一点温度, 可她的身体依旧感到十分热切,这是她生病多年来不曾体会到的。
顾时晏虽然平日里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可在触碰到梁丘岚手掌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反而十分享受这种感觉,这大抵就是母子之间特殊的情感吧。
梁丘岚破涕为笑,在心中自我抱怨,这样喜气洋洋的场合她却哭哭啼啼,真是不应该。她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少年的手掌上, 并没有注意到那枚手帕的特殊, 她久在病中, 就算注意到了恐怕也认不出来。
片刻之后,她像是想到什么,面上绽放出璀璨的笑容,宛若盛开的明媚的鲜花, “是我疏忽了,让你在这里跟我站了许久。”她拉着顾时晏坐到一旁的木椅上, 她此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四处张望以后瞧见了站在一旁的华灵,便温柔地开口:“这位姑娘是?”
她不知道应该和顾时晏聊些什么, 这二十年的时光终究是他们之间的隔阂,眼下她只能试着从面前的这位女子出发,试图从中了解顾时晏这些年不为她所知的生活。她对华灵的试探也并没有恶意,且不说对方瞧着和顾时晏的关系就不像是爱人,就算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只要是顾时晏喜欢的她不会有半分阻挠。
“回夫人,我只是公子的侍女。”华灵语气恭敬,她并没有自称奴婢,一是在云梁千尺之时顾时晏就不许她这样自称,二则是她心中有自己的骄傲。
梁丘岚听见她的自称并没有什么不满,顾时晏这些年一定多亏了她的照顾,爱屋及乌之下,她对着华灵也是非常温和,她玉手一抬,指向一旁的木椅:“姑娘请坐吧,莫要久站了。”
华灵本就是习武之人,与一般女子的含蓄不同,她为人颇有些女侠的风范,因此她道谢了一声之后,便寻了一处椅子坐了下来。
梁丘岚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欣赏,从顾时晏和华灵身上都能看出来二者极佳的教养,并不比京城之中世家少爷小姐差,甚至是更加优秀。且瞧着二人身上的穿着便也可以知道,那位侠客并没有亏待他们。当年那位侠客将顾时晏带走之时,他们准备了不少银票,可对方并未收下。
原先他们还以为对方是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有些担心顾时晏是否能被照顾好,至于过多的他们便不强求了。他们只希望他们的阿晏能好好活下来,纵使什么都不会,英国公府也能护住他一辈子。
梁丘岚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着急地吩咐:“江管家,快去让人把西边的那处院子再收拾一下。”随后她的目光温柔地能润出水来,瞧着顾时晏,薄唇微启:“等他们收拾好了我便带你去瞧一瞧,这院子一直都准备着,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怕下人们有些疏忽,还是让他们再打扫一遍吧。”
一旁的江宜同样热泪盈眶,在听到梁丘岚的吩咐后,接连应了好几声是,便满脸笑容地走了出去。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害怕:“这次回家准备住多久,不急着离开吧?”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的团聚不过是昙花一现,便想着从顾时晏口中得到一颗定心丸。
“母亲,我这次回来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不回去了。”梁丘岚让顾时晏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也试着去回应对方热烈的情感。
这一声母亲又一次点燃了梁丘岚的心房,她的眼眶再次湿润,心中的情感如潮水般翻涌,她不想让顾时晏瞧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便硬生生地将泪水又压了回去,只是依旧目光温柔地看向顾时晏,不想错过后者的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
“你父亲此时还没有回来,至于你祖母年纪大了,此刻恐怕已经在休息了,明日再去见他们吧。”梁丘岚解释道,随后又温柔耐心地叮嘱:“等下你先行用膳,不用等你父亲回来,用膳之后便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顾时晏在一旁乖巧地听着,他很享受这种被关心的感觉,时不时点头回应梁丘岚,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双方都乐在其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江宜便进来禀报,说是西边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二人便停止了谈话,跟在江宜的身后朝那处院子走去。一路上,梁丘岚非常兴奋地向顾时晏介绍府中的各种事物和装饰,她的额头已经有汗珠出现,可她还是乐此不疲,这大抵是这么多年来她最欢喜的一天。
顾时晏同样在一旁十分专心地听着,他对于这处以后的家表现出十分好奇的样子,时不时还会取出手帕替梁丘岚擦去额头的汗水,当真好一幅母慈子孝的场景。
这西边的院子似乎是顾府最为豪华的地方,连顾承的主院和书房都比不上这里。院中种满了名贵的花草,比之一路上看见的那些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梁丘岚指着院中的花草笑道:“若是你有什么不喜欢的便叫人移走,重新种上你喜欢的。”
顾时晏对这些倒是并不在意,这好歹也是父母的一番心意,他摇了摇头,“不必了,这样就很好。”
进到房中更能体现这院落的奢华,书桌前摆放的笔墨纸砚皆是上品中的上品,在京城之中都算是千金难求之物,可这里却堆放了许多。房间之中的摆件则都是上好的瓷器,甚至其中还有御赐的珍品,至于其他的物品,都是京城之中时兴的物件。就连床上的料子都是极为稀罕的云锦,据说夏季清凉如冰,冬季却异常暖和,这样的料子就连达官贵人之家都非常少见,足以见得顾府的底蕴之丰厚。
如此也就罢了,可顾时晏不知道的是,这府中甚至专门有一处库房,其中就是为了存放他房中换下来的物件。
很快,下人们便在江宜的带领下将顾时晏的晚膳送了进来,一共有八道精致的菜品,江宜还在一旁赔笑道:“公子,今日时间有些太赶了,您先将就一下。”
一道道精美的菜品被摆在房中的木桌上,糖醋鲤鱼、东坡肘子、八宝豆腐、金陵盐水鸭、东子安鸡、鸡茸金笋丝、龙井虾仁、还有一道肝膏汤,可谓是集齐了各地风味,色香味俱全。
江宜在顾府之中当了几十年的管家了,办事自然是十分细心的,他不知道顾时晏的口味,担心对方吃不惯,便吩咐厨子将各种口味的菜肴都做了一些。
顾时晏对吃这一事上虽然没有多挑剔,可是不喜欢的东西是万不肯碰一口的,梁丘岚就坐在一旁看着他用膳,在顾时晏的劝说下她也用了一些,以至于晚上顾承只能独自一人用膳,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期间顾时晏将每一道菜都尝了几口,除了那道肝膏汤,他本就不喜欢汤汤水水的东西,对内脏之类更是敬而远之。梁丘岚虽然也用了一些,可她更多的时候还是满脸关切地瞧着顾时晏赏心悦目的动作,她想从中多了解对方一点,以此来填补二十年来的空白。
等到顾时晏用完以后,梁丘岚便起身离开,她有些不舍,可她更多的还是希望顾时晏能好好休息。顾时晏亲自将她送到了院门出,瞧着她慢慢离去。
这院中只剩下了顾时晏和华灵二人,其余的下人都被顾时晏赶在了院外。这些人都是江宜挑选出来伺候他的,可他实在不习惯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在云梁千尺之时身边更是只有华灵和弘亭二人。又不好辜负了江宜的一番好意,更何况梁丘岚还在一旁用期待的眼神瞧着他,他便将这些人留了下来。
二人在院中站了片刻后,便起身回屋。而梁丘岚离开之后便开始叮嘱一旁的江宜:“若是晏儿的房中缺了什么便立刻补上,老夫人那边明日便派人去传话。她抬头瞧了一眼逐渐变黑的天色,随后话锋一转:“国公此时也该回来了吧。”
此时恰好有一名下人前来禀告,他满头大汗,像是奔跑过的样子:“夫人,可找到您了,国公此时正在您房中等您用膳呢。”
梁丘岚闻言之后便加快脚步朝着自己的院中走去,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丈夫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而此时的撷英园中,顾承正坐在房中的椅子上,满脸疑惑地询问着一旁的下人:“夫人今日去了何处?”梁丘岚自从生病以来便很少离开院中,今日突然出去他心中有些不解。
可一旁的侍女也不知晓情况,“今日江管家来了一趟,随后夫人便更衣出去了,剩下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无奈,顾承只能一人面对准备好的饭菜,孤独地等梁丘岚回来。片刻之后,院中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终于等到了梁丘岚。
就在此时,顾时晏的院中有一道身影摸索着翻出了国公府的院墙,瞧他前往的方向似乎是那处帝王居住的九重宫阙。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逐月阁
顾承站了起来, 迎上走来的梁丘岚,拉住她的手,关切道:“夫人今日怎么出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让朝堂上的大臣瞧见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英国公在家中居然是这样温柔细腻, 怕是要惊掉大牙, 但是京中确实流传过一些有关英国公夫妻爱情的话本。
顾时晏回来的事情只有门房、江宜、梁丘岚和她身边的侍女芙蓉知道, 而门房并不知晓顾时晏的身份,而江宜今日一直跟在梁丘岚身边, 为顾时晏的事情奔波,因此顾承此时还未知道这件事。
梁丘岚扫了一眼,将周围的下人支开,“你们都下去吧。”只见周围侍奉的侍女皆是行了一礼后便跟在芙蓉的身后离开了, 芙蓉临走前还极为有眼色地将房门关上了。
顾承此时还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要干什么,“岚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将下人都支开了?”
梁丘岚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进顾承的胸膛, 顾承不知道妻子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他没有说话, 只是伸手将梁丘岚搂在怀中,等待梁丘岚自己开口。紧接着,顾承的手掌突然感受到热流打击的触感,这是梁丘岚的眼泪。
他只能将对方抱得更紧, 顺便伸手替她抹去泪水,可这下梁丘岚的泪水却变得更加汹涌, 嘴里还嘀咕着:“他也是这样替我擦眼泪的?”
这下顾承再也坐不住了,他?哪个他?顾承此时有些着急,怎地突然给他冒出来一个情敌, 对方还惹得自己的妻子伤心落泪。他暗下决心,若是等他发现这个人是谁,定要让他好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梁丘岚终于止住了哭声,此时顾承的胸口已经湿了一大片了,桌子上的饭菜也早就凉了。顾承并没有在意这些,见到梁丘岚起身离开了自己的胸膛,他伸出手在她的眼角边摩挲,满脸的心疼:“眼睛都哭肿了,究竟是何人惹得岚儿如此伤心,我定要好好教训他。”
话还没说完,梁丘岚便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胸口,怒道:“你敢!”与方才娇滴滴的女子判若两人。
顾承英俊的脸上挂上了委屈,这新欢的魅力如此之大吗?仅仅一日便已经超过了自己,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以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教训不教训,夫人不要生气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阿晏回来了。”梁丘岚面带笑容的开口,这是她生病以来顾承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有生机的样子,他的注意力全被梁丘岚的容颜吸引,以至于他并没有听到对方说了什么。便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这新欢能讨自己的妻子欢心,那留下来也并无不可。
见他没有反应,梁丘岚再次敲了敲他的胸口,语气之中已经有些生气了,“我说阿晏回来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承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在脑海中迅速翻找这个叫“阿晏”的人,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些不确定又暗含着期待:“你是说晏儿回来了?”倒也不能怪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顾时晏,实在是二十年的时间太长久了,他曾无数次派人去寻找顾时晏的下落。可惜那位侠客临走之前并未留下任何线索,这样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自然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他的心中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可他不敢将这一切告诉梁丘岚。这些年梁丘岚活得如同行尸走肉,顾时晏会归来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自然如此,除此之外哪里还有第二个阿晏。”
顾承的心中闪过一丝怀疑,如今京中的时局并不稳定,真是风雨欲来之时,当今陛下本就暴虐,在三年前不知发生何事之后更是喜怒无常。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赶在这个时间出现。
他瞧着妻子欣喜的神情,不忍心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若是假的能讨梁丘岚欢心便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那孩子要知道自己被亲生父亲如此怀疑,怕是会伤心的,无论处于何种情况考虑,顾承都决定将此事压在心底,等到见到顾时晏以后再做打算。
顾承用过膳之后便回了书房,他派人将江宜请了过来,见到江宜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今日见到公子了?”
江宜在顾府待了许久,自然明白顾承话中暗藏的意思,无非就是想从他口中了解顾时晏罢了,可他不知道顾承有些怀疑顾时晏的身份。“回老爷,今日公子确实回来了。他身上的那枚玉佩与当年的那枚一模一样,就连他的容貌也与夫人有八九分相似。”
顾承没有出声,像是在思考什么。当年那件事情做得极为隐蔽,整个府中就只有三个主子、江宜和梁丘岚身边的芙蓉知晓此事,这些人绝无可能背叛。而且那枚玉佩的纹路极为复杂,且并不常见,难道真的是他多虑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顾承说道。
外面的烛火已经渐渐被吹灭了,漆黑的夜色中,只有顾承的书房之中还流露出一些光亮,他一夜未眠,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
那一道黑影从国公府走出后,直直朝着皇宫的方向前去,他并没有做任何伪装,就那样大摇大摆,似乎并不怕被人发现。而事实也是如此,守备森严的深宫于他而言犹如入了无人之境。
顾时晏对自己的修为有极大的信心,只要他不想,这世间还没有人能发现他,甚至他连隐藏都不需要。倒不是说这皇宫之中的守备太过稀松,顾时晏一路走来已经察觉到了不下十位临海境强者的气息,这其中还有几位他的熟人呢。
深宫之中红墙金瓦奢华无比,哪怕是夜晚也显得金光灿灿。数不清的宫室坐落其中,而最为引人注意的便是一座高耸的阁楼,小楼位于皇宫的中心,虽没有“危楼高千尺,手可摘星辰”那般夸张,但和周围低矮的宫室比起来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
顾时晏连忙调转方向,朝着那处楼阁前去。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江湖之上有传言,说当今陛下在皇宫之中建了一座高楼,用来存放世间珍宝,同时派遣了许多大内高手镇守此处。顾时晏虽然觉得按穆丛峬的性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既然有了传言,况且这里面恰好可能有一样东西是他需要的,那走这一遭也算不上什么。
对于旁人来说,闯一闯这深宫,要准备许多天,可能还无法全身而退。顾时晏则没有这样的烦恼,与他而言,来这里就如同回家一样轻松。
很快,顾时晏便来到了高楼前。从远处看尚且发现不了,一来到近处便发现这座楼阁的风格与整个皇宫显得格格不入,反而颇有些江南的风味。顾时晏心中有些疑惑,这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了江南的建筑风格,倒是有些四不像了。
他的内力向四周扩散,并没有发现武者的内力气息,这与江湖之中有许多高手守备在此的传言倒是有些不符啊。他没有多想,江湖之中的传言有些添油加醋倒也正常,唯独风雨楼的消息可信度高一些罢了。
此番他回到京城除了寻亲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寻找一样东西。而他来此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冀州的风雨楼分部,据风雨楼的消息,他要找的那件东西应当就在皇宫之中,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这处楼阁。
天色太暗,顾时晏并没有仔细瞧那处匾额上的字,因此并不知晓这出楼阁的名字,他在确认此处无人看守之后便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里面并没有所谓的什么珍宝,十分空旷,只留下一道通向二楼的楼梯。顾时晏踏步走了上去,来到二楼,却发现此处的布局与一楼一模一样,也是这样空旷,唯有一道向上的楼梯。
他再次循着楼梯上行,来到第三层。这楼一共只有三层,若是第三层依旧没有收获,那他便只能无功而返了。
第三层与下面不同,这里多出了一道墙隔出来的小房间,可上面却上锁了。顾时晏瞧着这被锁起来的小房间,在心中想到,这应当就是江湖上传言放着稀世珍宝的地方。虽然房门被铜锁锁了起来,可这对于顾时晏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上前一步,准备用内力将房门上的锁轰开。
可这时外面的露台上却突然传来一道响声,听起来像是酒壶落地的声音。顾时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动作,他将身形隐藏在墙后,伸出头去探寻外面的情况。他并不担心,一则是他此前已经用内力探查过了,可是并没有发现内力的气息,那就只能说明此人并没有内力,二则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他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景象,天空之上清冷的明月高悬,而这露台之上有一位男子盘腿而坐,身体有些向后倾斜,他手中的酒壶上好的青玉制成的,而在他的身边还散落着许多空了的酒壶。
顾时晏这个角度瞧不到男子的神色,可他的背影却给人一种孤寂之感。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撑在地上,痴痴地看向天空之中清冷的明月,可是明月的圣洁的光辉洒满了大地,却没有一丝落在他的身上。
顾时晏听见他自嘲的笑声,过了片刻,大抵上酒气上来了,他没有继续发出声音,竟是直直地晕了过去。
顾时晏本不打算干涉此事,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却突然看清了那人的脸。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他将他抱起,他拉住他的手……
顾时晏见状有些不解, 他来到男子的面前,数年不见,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帝王如见却变得十分憔悴。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上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位坐拥天下的帝王如此憔悴, 顾时晏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 楼地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大抵是宫人在寻穆丛峬了吧, 顾时晏心想。堂堂帝王身边不可能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更何况连暗卫都不存在,他猜测到应当是穆丛峬将他们都赶走了。而他们见帝王久久不曾归来,心中担忧着急, 这边寻了过来。
顾时晏听见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说话之人大概是一名太监,“你们动作都轻一些,若是惊扰到了陛下,小心你们的脑袋。”随后那人话锋一转, 抱怨道:“墨统领, 您说陛下这是何必呢, 不让我们在一旁伺候就罢了,就连你们影龙卫都赶走了,这若是出现刺客该如何是好?
“胡公公,陛下的命令不可以违抗, 我们影龙卫只能加强对皇宫四周的巡视,不会让任何一个刺客闯进来。”有人回答道。
顾时晏方才便觉得奇怪, 这皇宫之中的巡查力量未免也太多了些,眼下便有了答案,原来是穆丛峬闹小脾气, 将人都赶走了。可他们又不能真的弃帝王的安危于不顾,这才加强了皇宫四周的巡视力量。
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时晏起身准备离开,虽说他并不害怕,可少一桩麻烦还是极好的。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衣袖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本昏睡的穆丛峬此时正将他的衣袖攥紧在手中。
他准备强行挣脱开,可此时穆丛峬的眼睛却缓缓睁开,看着他模糊的身影,开口喊道:“阿衍。”
顾时晏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在三年前的雪山之中,寒冷的疾风将这声“阿衍”送到他的耳中,他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不忍再离去。三年前恰好是他闭关的关键时期,这道声音打乱了他平静如水的心境,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恍惚,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三年前的那道声音应当只是他突破时产生的幻境,而现在的这道声音却是面前之人发出来的。顾时晏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三年了,原来你还记得我。
既然对方不肯放他走,那他呆在这里又何妨,他索性就着穆丛峬的身边坐了下来,全然不顾即将到来的人。
随着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一行人出现在顾时晏的视线里。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顾时晏的一道内力打晕了过去,就连修为最高的墨玉都未能幸免于难,他极为贴心的用内力使众人缓缓落地,避免了他们直接摔在地上。
就这样,顾时晏陪在穆丛峬的身边,而此时月光恰好洒在二人身上,给二人染上了几分神圣的光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间清凉的风吹拂在二人的面庞上,可穆丛峬却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顾时晏此时有些困了,他有些无奈地看向躺在地上的穆丛峬,心中思绪万千,穆丛峬好歹是帝王,若是让下人瞧见他倒在这里怕是有损帝王威严。顾时晏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人送回去,至于剩下的倒在地上的人便被他忽视了。
他单手将穆丛峬揽在自己的怀中,为了让对方舒服一点,他双手搂住穆丛峬,脚尖一点,朝着帝王寝宫的方向前去。
此前来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一处宫殿的戒备比寻常地方更加森严,若是他没有猜错,那应当便是穆丛峬的寝宫。
寝殿周围倒是有不少守卫和内侍,甚至就连暗中的影龙卫都被顾时晏用方才的方法弄晕了过去。他就这样抱着这九重宫阙的主人,在这深宫中大摇大摆地走着,丝毫不加以掩饰。
这帝王的寝宫这种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奢华,反倒是有些简朴的感觉。只是其中用了不少唯独帝王才可以使用的明黄色和龙纹做装饰,这才有几分帝王宫殿的样子。
他一只手抱着穆丛峬,一只手掀开明黄的帷帐,将穆丛峬放在了龙床之上,穆丛峬的身形相比与三年前有些消瘦了,他抱起来并没有什么压力。随后他准备离开,可他的手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原来是穆丛峬将他的手臂死死拉住,口中还在嘀咕着:“阿衍,别丢下我一个人。”他的语气之中满是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顾时晏无奈极了,他已经有一些困意了,可若是留在这里,且不说他会睡不好,若是明日被人瞧见,又要如何是好?他可不想刚进京城就沦为别人茶前饭后的谈资。可他瞧着穆丛峬那副委屈的样子,又不忍心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坐在穆丛峬的床边,打算等对方熟睡之后再离开,可这一等就等到了破晓时分。这一夜穆丛峬睡得极为不安稳,时常惊醒,察觉到手中抓住的那只手还在后,便又睡了过去,就这样循环往复。
期间顾时晏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这样的耐心在他身上极为少见,若是寻常人怕是他在对方晕倒之时便会选择离开,可今日他却为了穆丛峬一次次打破自己原本的决定。要知道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在更改,可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位帝王在他心中的不同,许是从未通晓过情爱,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内心之中隐藏的感情。
他循着昨夜走来的路,摸索着回到了国公府,一路之上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那些被他弄晕的人也逐渐醒了过来。那处楼阁之上,墨玉因着有内力最先醒来,他见到地上四零八落地倒了一大片,将人一个个晃醒,众人刚醒来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胡先最先回过神来,朝着墨玉大喊道:“陛下呢?我们快去找陛下。”
他急急忙忙地爬起来,全然忘记了宫中的规矩,一行人跟在他的身后也跑了起来。慌乱的脚步声搅乱了宫廷之中的清净,他们将周围的宫殿的寻了一遍,可是并没有发现帝王的身影。此刻除去后宫之外,便只剩下一处地方还未寻找,那便是帝王的寝宫紫宸殿。
胡先脚步匆匆,只能边寻找边安慰自己,陛下只是自己回了寝殿休息,并没有被刺客带走。就这样,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紫宸殿,明黄的帷帐之后,他瞧见了帝王熟睡的身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悄然落地。
穆丛峬睡眠极浅,昨夜不知为何睡得极为安稳,可现在却被胡先进来的脚步声吵醒了。他眉头微蹙,面色不佳,他在梦中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年,可却突然被吵醒,自然是有些不快。待到他清醒过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在紫宸殿,可昨夜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逐月阁之中。是的,那被顾时晏忽视的牌匾之上正是写着“逐月阁”三字。
他只记得自己昨夜醉酒之后,似是模糊地瞧见了心中那位少年的身影,除此之外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昨夜是你们将朕送回来的?”穆丛峬开口询问,他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在意,此时他还在回味昨夜的美梦。自从三年前听见那道消息之后,就算他能梦见顾时晏,可后者总是会死在雷霆之下,久而久之他便不敢再深睡。他害怕再见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本还算镇定的胡先在听到穆丛峬的话之后满面恐惧地跪了下来,他的语气有些颤抖:“回陛下,昨夜奴才们前往逐月阁寻找您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弄晕了,方才才醒过来。”他将头深埋在地上,等待着帝王的滔天怒火。
可出乎意料的是,穆丛峬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容,自言自语道:“原来昨晚发生的不是梦,阿衍真的回来了。那昨夜一定是阿衍将我送回来的。”穆丛峬心中欣喜万分,能在皇宫之中出入自如,除了阿衍无人能做到,哪怕是净空大师前来都不能全身而退。
欣喜的同时他心中又有一些委屈,为什么对方明明还活着却不肯来找他。随后他便忽视了这一点,既然昨夜发生的事情是真的,那他碰到的真的是少年的手,而不是梦。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连带着对扰了他清梦的胡先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
“起来吧,那人不是什么刺客,若是他想要你们的命,你此时也无法出现在朕面前了。”穆丛峬此时心情颇好,对胡先也多了几分耐心。
上朝的时间快到了,穆丛峬在胡先的伺候下换上了繁琐的帝王朝服,此时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帝王的威严,与昨夜那个委屈的男子相差甚远。今日穆丛峬的好心情直接摆在了脸上,诸位大人瞧见这样的帝王如同见了鬼一样,以至于今日朝堂的氛围都轻松许多。
而另一边的顾时晏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回到顾府之后根本来不及休息,简单沐浴之后便到了用早膳的时间。今日一早梁丘岚便等在了顾时晏的院外,因为害怕打扰到他休息,便一直在院外没有进去。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这枚玉戒是留给你未来的妻……
顾时晏见对方等在门外, 简单收拾过之后便将人请了进来。梁丘岚见他这么早就醒了,满脸关切:“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时晏有些心虚,他总不能说自己昨天夜里暗探皇宫, 然后一夜未睡吧?他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眸光微闪, 瞧着十分乖巧:“今日不是还要去拜见祖母吗?我就起得早了些。”
用膳之时,其中有一道玲珑剔透的虾饺, 顾时晏在冀州没见过这样的菜色,心中有些好奇,便多尝了几口。一旁的梁丘岚见他喜欢,满脸都是喜悦, 就在顾时晏抬手的瞬间,她注意到对方眼角的乌青,满是心疼地说:“昨晚可是没休息好,住的不习惯吗?”
顾时晏的思绪迅速飞转,试图寻找合适的理由, 同时在心里将穆丛峬骂了好些遍, 若不是他昨夜死缠烂打, 自己也不会一夜未眠。好在他灵光一闪,“昨日有些激动,这才睡的有些晚了,并没有住的不习惯。”
听到顾时晏的回答, 梁丘岚心中的愧疚感再次涌了上来,她为了掩饰自己异常的情绪, 伸手给顾时晏夹了满满一碗的食物,以至于后者的碗中堆起了小山一般的各式食材。
她全然只顾着顾时晏了,以至于她自己的碗中什么都没有, 顾时晏瞧见以后,换了放置在一旁的公筷,给她也夹了一小碗。
抛开一开始的尴尬,这顿早膳二人都用得都心满意足,好一个其乐融融。
“你父亲他已经去上早朝了,待到早朝结束再见也不迟。我们先去见你祖母吧。”梁丘岚见顾时晏已经用完了,便开口说道。
“一切都听母亲的。”顾时晏对此并无什么意见,便回答道。
二人就这样朝着英国公老夫人的院子走去,老夫人年纪大了,居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但是胜在清净。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去打扰,老夫人早就免了他们夫妻二人的请安,只是顾时晏回来这样的大事,还是应当知会老夫人一声的。
对于易晴画这个婆母,梁丘岚打心眼里感激和敬佩。这些年易晴画从来不干预府中的事情,若是有人想借她之手给顾承纳妾,她也会直接拒绝,比之一般人家的婆母好上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这英国公府只有顾承这一房,她也没有面对妯娌的烦恼。
一路上,梁丘岚害怕顾时晏会紧张,便对他说了许多易晴画为人和善之类的话。顾时晏心中也十分清楚,他早年间在冀州之时就听过英国公老夫人是上过战场的女子,这样的巾帼英雄自然不会计较家宅之中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这英国公府的氛围则比他想象中的好了许多。
话本中描绘的富贵人家哪一家不是勾心斗角,彼此算计,商贾之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有爵位传承的国公府。他虽然对这爵位没有半点兴趣,可总归是懒得应对那些尔虞我诈之事的。
很快,老夫人的院子便到了。芙蓉在梁丘岚在示意下先进去禀报,而剩余的人便等在门外。
顾时晏四处打量着这处院子,倒是有些太过简朴了,与寻常百姓家的并无什么区别,若是不说,谁能猜到这是英国公老夫人,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居住的地方。
片刻之后,芙蓉便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嬷嬷。梁丘岚侧头对一旁的顾时晏说道:‘这位是夏荷姑姑,你祖母当年的陪嫁丫鬟。’
这位名为夏荷的姑姑干净利落地朝行了礼,唤了一声:“夫人好,久不见夫人,夫人脸上的气色如今瞧着好多了。”随后她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顾时晏,满脸慈祥地说,“这位就是公子吧,夫人一早就派人来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用过膳之后一直在等着您呢。”
二人在夏荷姑姑的热情带领下进到了屋中,这里的程设一如院中那样简朴,却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虽然有些简朴,可瞧起来却是极为令人舒心的。只见有一位衣着朴素,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细细品味。
易晴画虽然年近古稀,可不知是早年间从过军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瞧起来并没有年迈的气息,反而精神矍铄。这是顾时晏对她的第一印象,易晴画并没有寻常老人耳聋的症状,因此在众人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察觉到了。
她瞧着面前这位与自己的儿媳仿佛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年,苍老的目中之中满是欢喜,有哪一家的老人不渴望自己儿孙满堂,儿孙能承欢膝下。可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只能体谅儿子儿媳的一番苦心。好在她的孙儿如今回来了,从对方的行为举止便能瞧见,这些年他受过的教养必定不会低到哪里去,说不定比呆在顾家还要好上许多。
她早年间在战场上受了不少暗疾,本该早早离世,或是苟延残喘,哪里能有如今这样精神的模样。可多亏了那位侠客带来的那枚丹药,这才使她身上的万般顽疾尽数痊愈。这对于顾时晏何尝不是一个机遇呢,只可惜二十年的时光终究无法挽回。
她眉角舒展开来,面上挂上无边的笑意,向顾时晏招了招手,“来,让祖母看看。”
见顾时晏没有动作,一旁的梁丘岚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顾时晏这才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易晴画的面前,为了让这位慈祥的老人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顾时晏半跪下来。易晴画伸出苍老的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地抚摸顾时晏的额头,随后满意地大笑出声。
随后她看向一旁的夏荷,在她的眼神示意之下,夏荷端出来一个木盘,上面放置了两枚玉戒。这两枚玉戒应当有许久的历史了,原本白皙的玉此时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了,易晴画拿起其中一枚玉戒,放在了顾时晏的手心之中。
她开口介绍,又像是在回忆往事,“这一对戒指是顾家祖上传下来的,这枚上面刻有卷云纹,是用来调用顾家暗中培养的势力的,为顾家历代家主所持有,当年你父亲不肯收,如见便交给你了。而另一枚上面刻有山水纹,可以调用顾家在各个钱庄储存的金银,是交给你未来的妻子的。我顾家的底蕴在江南吴郡,并不在京中,若是你日后有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直接拿这枚戒指就可以了。”
顾时晏此时有些茫然,他猜想过无数种这位老夫人的态度,可唯独没想到这一种。他心中思绪万千,没有读懂这位老夫人的意思,对方这样的行为可不只是送个见面礼这样简单,而是将整个顾氏一族数百年的底蕴都交到了他的手中,“祖母,这东西我不能收。”他将手中的玉戒放了回去。
易晴画这样的举动就连一旁的梁丘岚都有些错愕,她一边感慨于婆母如此重视自己的孩子,一边又觉得这样的物件太过贵重。倒不是她不想让顾时晏接过这对玉戒,只是这背后的牵扯太过复杂,她不想让顾时晏一回家就肩负上整个顾氏一族的命运。
当年的顾承就是因为不想被一族之长的身份约束,才拒绝了这对戒指。虽说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足够强大,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在了,对方也能自己护住自己,可与此同时她也不希望顾时晏身上的压力太大。她到底是久居内宅,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于是她赶在易晴画前面开口,替顾时晏拒绝了这对玉戒,“母亲,晏儿才刚回来,此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易晴画知道她这是要和顾承商量一番再做决定,便不再强求,“如此也好,等到你寻到了合适的妻子,祖母再将这对戒指给你们当作贺礼也不迟。”
三人就这样喝了喝茶,聊了一些琐事,便结束了今天的话题。易晴画和梁丘岚都未曾提起有关顾时晏这二十年间发生的事情,一则是怕说出来惹人伤心,二则是他们担心顾时晏所在的宗门有什么规矩。
恰巧就在这时,有一位小厮进来通传:“老夫人,夫人,国公爷回来了。”
梁丘岚起身行礼:“母亲,既然他回来了那我便先带晏儿去见他父亲了。”
易晴画自无不可,在二人临走之时还不忘嘱咐道:“阿晏若是有时间便多来祖母这里坐坐。”
此话一出,梁丘岚脸上的笑意再也遮不住了,今日看来,易晴画对顾时晏想必是非常满意的,她也由衷地骄傲和替对方高兴。顾时晏也在一旁乖巧地称是,他对这位和蔼的祖母同样十分敬重。
梁丘岚见天色还有些微微暗,便询问一旁的侍女芙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现在是辰时了。”
“辰时?今日陛下下朝这么早吗?”梁丘岚自言自语道,她没有注意到一旁顾时晏异样的神情。而顾时晏在听见陛下二字之后,便想到了昨夜死活不肯让他离开的穆丛峬,他一夜安枕,反倒害得自己就那样在他床边守了一夜,顾时晏心中颇有些怨言。
而此时正在承明殿中处理奏折的穆丛峬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吓得在一旁伺候的胡先着急忙慌,“陛下,可是昨天夜里着凉了,要不传太医来瞧一下?”
胡先此时还对昨夜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可偏偏帝王将此事轻拿轻放,不仅没有问责他们,甚至还不允许影龙卫追查下去。
穆丛峬自己则是不在意,反倒是以为这是阿衍在想他,他今夜准备继续去逐月阁,试图再见到梦中的少年。可此后他从未再在逐月阁之中见过少年,甚至梦中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