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又有新案子啦
听到袁建设的话,就算在黑夜里,孙巧莲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袁大力是有多想不开,会把工作给这个看着就不靠谱的侄子。
姜楠挠头,也是震惊得不行。
这袁建设是有多离谱啊,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
不懂,不明白,理解不了一点儿。
“看什么呢?别挠了,都闹成鸡窝了。”
耳畔,响起一道低语。姜楠揉了揉耳朵,嘘了一声,低声道:“别闹,看,是孙巧莲和袁建设。”
周知行抽抽嘴角,姜楠这个八卦体质啊,不过他很快地凑到姜楠身后,兴致勃勃地看起来。他可是被1.0绑定过的男人,好奇心一点儿也不比姜楠这个2.0少。
前面,孙巧莲终于再度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可不怪她反应慢,实在是袁建设太奇葩了啊,连孙巧莲这种身经百战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找到声音的孙巧莲清了清喉咙,恭维道:“我就说嘛,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不被录取。原来是故意的,你这个人啊,就是心太软。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做人也要为自己想一想,不能总是这么大公无私。”
孙巧莲都佩服自己了,瞧瞧,她可太会说话了。
老天爷啊,看在她这么难的份儿上,让她钉死这个饭票吧。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袁建设终于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会认真考虑的。也是,我为别人做了那么多,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他轻轻地叹口气,不经意地问道:“巧莲姐,大晚上的,你怎么出来了?”
孙巧莲心道终于问了,得亏她陪着说了这么久的好话。孙巧莲熟练地叹口气,声音里带着柔弱与坚强。对,就是这么矛盾,柔弱是说孙巧莲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坚强是说她接下来讲的话,那就是一个柔弱但自强的寡妇啊。
“建设,你也知道姐的,姐是一个寡妇,家里还曾经出过事儿,名声不好,我都知道。可姐又哪里是那样的人,我这心里苦啊,真是有苦都说不出的。不过你也知道,姐也不是那自怨自艾的人,总归是得活下去,家里还有两个男娃娃等着我养呢。南山那么辛苦,我也不好要太多家用。我啊,就想着能不能找找居委会的孙主任,给我点儿糊火柴盒的活儿也行啊。”
她擦擦眼泪:“南山他也不容易,自己一个人工作,要养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也是辛苦得很。我也不想拖累她,总归我年纪又不大,又不是做不动活的人。白天我就去过了,孙主任没个准话,我就想着晚上再去她家一趟,总归舍下脸面,多求求人,我也能得个活贴补家用不是。”
她又加了一把火:“哎,也是我想多了,我这样的寡妇,又有什么脸面呢。”
袁建设抿抿嘴,他也听过孙巧莲的名声,可如今接触了几次,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嘛。他很大男子主义地说:“别这么说,这么几次接触下来,我也算是了解你的,你总归不像传言那样儿的。而且你一个女人,哪里需要出去找活做。这样,我这里有两块钱,你先拿去用。”
他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纸币,塞给孙巧莲,掷地有声地说:“以后有事儿就找我,我的能耐你还不了解嘛,肯定能帮你解决的。而且二叔家里,我是能说上话的。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孙巧莲内心嗤笑一声,就两块钱,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大话。不过苍蝇再小也是肉,她不那么用力地抽回手,嘴上拒绝道:“这怎么行,我不能要,我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是想跟你要钱,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就是心里苦,跟你说说话罢了。建设啊,你快拿回去吧。虽然我很需要钱,但我不是那种跟人伸手要钱的人”
袁建设十分地霸道,他说:“巧莲姐,你拿着,这是我给你的,跟其他人的可不一样。而且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跟其他的都没有关系。你要是再推拒,就是看不起我。”
孙巧莲期期艾艾:“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你这么好,我喜欢不是,我崇拜你还来不及呢。既然”
她抬起眼皮儿,含情脉脉地看了袁建设一眼,随即羞怯地敛下眼睑,不好意思地握住钱:“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姐就拿着,以后可不能这样。你是个好人,姐知道,姐不想给你惹麻烦。”
袁建设翘起嘴角,他就说嘛。孙巧莲这么喜欢他,肯定是时刻关注着他,看他从外面回来,就急匆匆过来找他,什么去找居委会的孙主任。说谎,这女人一看就是在说谎。肯定是爱他爱得不得了,故意这么说,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不过啊,孙巧莲的感情再浓烈,他也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他可得再抻抻她才行。
姜楠恶心得够呛,再也看不下去了,打个手势,和周知行悄悄退了出去。
他们一号院这一天天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姜楠皱着小脸儿,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看得周知行好笑:“好了,这种事儿看个乐呵就行,还费神想什么?自寻烦恼不是?”
“要你管?”
姜楠炸毛,哼一声,转身继续跑步。她可是出来锻炼身体的,刚热身一会儿,看了场热闹,热起来的身子都凉了。
周知行赶紧跟上:“我可是好心啊,你可不能生气。”
姜楠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才没有那么小气呢。她就是觉得奇怪,她说:“你说是不是我被绑定了系统的缘故啊,总觉得身边奇葩的事儿特别多。”
周知行点头:“肯定啦,我以前绑定1.0的时候,身边奇葩事也不少。”
姜楠迟疑着点头:“原来如此。”
周知行见她真的信了,心内好笑,转移话题道:“怎么想着锻炼身体了?前一段不是偷懒不练习了吗?”
“才没有呢。”姜楠嘴硬,“前一段儿是太忙了,今天有时间,我就来了呀。”
“好好好,没偷懒。”周知行说,“今儿打拳吗?我有一套拳法,你要不要学?”
周知行在古代,可是请过许多武师傅的,姜楠哪里会放过,她嗯嗯嗯地点头:“学,咱们跑一圈儿就去练拳。”
两人嘿咻嘿咻地挥汗如雨,在公厕后结束了谈话的袁建设出来,见到两人,头昂得高高地。他才没有输呢,姜楠算什么,等以后他找个更好的,气死这个心里没数儿的傻女人。
十月的晚上,天气有些冷了,院里溜达的人不多,可楼上偷看的却不少。曹老太是满意自己孙子和姜楠感情好,有些人则是心里不痛快了。
没错儿,说的就是裘盼儿。作为对家,姜楠过得好,她就不高兴。
虽然她如今也过得不错,可她就是见不得姜楠好过。
那个周知行就是眼瞎,明明那么好的条件,怎么就看上姜楠那个贱人了。
看见袁建设昂着头上楼,裘盼儿呸一声,没种的怂货,既然觉得考试不公平,就闹啊。姜楠家那么多人都被录取了,肯定有问题的,就这都不敢闹腾。真是个只敢窝里横吃绝户的男人,让人瞧不起。
裘盼儿眼里都是蹭蹭蹭上涨的小火苗,嘴里小声骂骂咧咧。
这直勾勾的眼神儿,盯得楼下的姜楠都有了感觉。
想想就知道,任谁被这么盯着,都不可能没感觉啊。裘盼儿如今真是毫不掩藏自个儿的嫉妒了。
姜楠皱眉,边跟着周知行比划,边小声道:“裘盼儿怎么还盯着我?她都结婚了,孩子都有了,不该盯着别人了吗?”
周知行早停下来,指导姜楠动作了,他低声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别管她,既然锻炼了,咱们就专心点。”
姜楠撇嘴,她可不是不专心哦,她就是说说话嘛。
翌日,秋高气爽。
昨夜,外出‘闹鬼’的陈金花和姜满城很晚才回来,这日一大早,两人都没什么精神。为了提神,她特意在系统商城买了打工人续命水-咖啡,递给爸妈。
姜满城接过来,眉头直皱。可还是认命地干了:“苦了吧唧跟药汤子似的,要不是能提神儿,真是打死也不喝这玩意儿。”
不理解,古穿今大太监深深的不理解。
陈金花也喝得眉头直皱。
姜楠也不是很喜欢喝这玩意儿,不过这玩意儿管用啊,她说:“管用就成。爸,昨晚万虎吓着了没?”
姜满城放下杯子,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你爸出手,什么时候失败过?放心,那老小子起码安生一个礼拜。”
姜楠不信:“上次咱们四个,才让他安生了两天,这次就你和我妈两个人,效果能这么好?”
陈金花嘿嘿笑:“你们不在才好呢,谁让你俩是警察呢,有些手段你俩在不好使。我和你爸两个人才好呢,万虎都吓得尿裤子了,绝对能安生一个礼拜。”
姜楠将信将疑,不过快上班了,她快速地吃着早饭,看得陈金花忍不住唠叨:“好了,别急,慢慢吃,今儿起得早,不会迟到的。”
“哦,好的呀。”姜楠还是挺听劝的,刺溜刺溜小口喝着粥。
姜满城吃完早饭,起身去客厅,看向窗外:“今年冷得晚,以往这个时候都下雪了。不过这天也是干冷干冷的。小楠,你穿厚点儿,可不能冻着。”
姜楠高兴地答应着:“我知道的,我都穿毛裤了的,我可不是那没数儿的人。爸,我这个人办事,你就放心吧。”
“你就吹牛吧。”
姜楠咯咯咯笑,一大早,心情就很好了呢。她很快地吃完早饭,下楼和周知行汇合,一块骑着自行车向派出所狂奔。
一大早,派出所就格外忙碌。今儿不知是什么日子,报案的人格外多。似乎还是互相认识的,办案大厅一早就叽叽喳喳,没个清净。
每次都第一个到的蓝青山招手叫两人:“来,你俩接待这位大姐,我去接待另一位大妈。”
姜楠和周知行小跑到工位,拿着笔和笔记本过来。姜楠笑眯眯地看向来人:“大姐,你好,我是派出所的外勤干事姜楠。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要报案吗?”
大姐看起来不到四十岁,脸色十分焦急,她一把攥住姜楠的手,快速说道:“警察同志,油田出小偷了啊。我家男人刚发的饷钱被偷了,家里这几年的存款也都没影儿了。”
说着,大姐的眼泪就下来了,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天杀的贼啊,偷谁不好,偷我们这种穷人家,家里都没米下锅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另一边,老大娘也是一个劲儿的说有贼,把家里的钱都偷光了。
姜楠和周知行脸色严肃起来,姜楠问:“大姐,您姓什么?男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住哪儿?”
女人红着眼睛一一回答:“我姓洪,我男人是修井队的,平时就在山坳子大队那边儿干活。我家住玻璃钢小区929号,我公公婆婆还在家守着呢,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家里钱都没了,没了啊。你们一定要抓到小偷”
姜楠按住女人的手,安慰道:“洪大姐,先不急,请问您是自个儿来报警的,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您先生呢?”
洪大姐心里焦急,赶紧指着旁边的两人道:“我是跟邻居一起来的,她们家也都被偷了。我男人要工作,一大早就去修井队干活儿了。”
旁边的两位大姐也纷纷点头,表示她们家也被偷了,男人也都是山坳子大队修井队干活儿的。
听了四位报案人的供述,蓝青山眉头皱得能夹起苍蝇。他挥手,让六组四人跟上,出事儿的都是山坳子大队的修井队,这事儿只怕不简单。
五个外勤警察骑着自行车,带着四位报案妇女,迅速来到案发的玻璃钢小区。先是看了洪大姐家,玻璃钢房子外已经围了很多人,脚步凌乱,现场外围五米内都没了侦查价值。房子也没有砸窗撬锁的痕迹,屋内虽然乱,但显然,小偷并没有破坏屋内的器具,好几个玻璃杯子、碗碟都好好在柜子里放着,并没有被随意翻动的痕迹,小偷似乎是径直奔着藏钱的地方去的。
另三家也一样,门锁都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屋内乱但没有被破坏,小偷对家里能藏钱的地方,似乎格外熟悉。
蓝青山安慰了四位报案人,又询问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声称会尽快找到嫌疑人。因着他是老警察了,大家对他很信服,五人这才得以离开。
离开时,外面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蓝青山和周知行几人眉头都没放下来,从现场看,几乎可以断定是内贼干的。可内贼偷家里的钱干什么呢?
蓝青山:“先把自行车放回派出所,咱们坐车直接去山坳子大队那边。”
六组众人都没异议,被偷的人家都和山坳子大队有关,肯定是要去那里看看的。
车上,姜楠小声问:“我记得方南山所在的修井队,最近就驻扎在山坳子大队吧?”
周知行点点头,他轻声道:“估计跟有关,你注意盯着点。”
虽然语焉不详,姜楠却立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慎重地点点头。
车子速度比自行车快许多,一眨眼,山坳子大队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五人径直去了修井队,蓝青山找到马队长,开口道:“派出所接到报案,修井七队的四名队员,家里都遭遇了小偷。我们特意来队里看看,了解下情况。还请马队长将洪娜的丈夫白顺、孙颜的丈夫王六都叫进来,我们有事情询问四人。”
马队长眼角跳了跳,对队里的情况,他多少有些猜测,如今见警察都上门了,他也来不及安排什么,只铁青着脸喊来副队长:“将顺子、六条四个喊来!”
得知媳妇儿、父母报案后,被带来的四人不仅没有轻松,反而出现片刻的惊慌,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作为老警察,蓝青山却没有错过四人表情的细微变化。
蓝青山心里一沉,招手叫来周知行和邹立,吩咐另两人道:“强子、小楠,你俩看着人,我和小周、小邹一个个问,注意不能随意交谈,明白吗?”
温强和姜楠脸色严肃:“知道。”
一旁,马队长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被带来的四位队员。白顺被叫出去时,他半个字儿也没说,丢人就丢人吧,总比丢了工作强。
白顺低着头,被叫出去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蓝青山直直盯着他,问道:“白顺是吧?请问你在修井队干了多久?一个月饷钱是多少?”
白顺敛眉回答:“我是白顺,在修井队干了六年,一个月饷钱七十八块二。”
蓝青山:“那你饷钱可不低。我这个副所长也才一个月八十块钱,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顺低着头:“我是焊工,主要负责修理、检测磕头机。”
蓝青山:“哦,这样啊,那你需要长期值班吗?你媳妇儿说你最近半年几乎每天都在队里值班,修井七队没有其他人替班吗?”
白顺眼神闪了闪,他说:“我是队里唯一的六级焊工,别人替不了我的活儿。我是自愿在队里值班的,我年纪大了,家庭负担重,多值班也能多拿些加班费。”
蓝青山点点头,继续问:“那你连上加班费、过节福利等,一个月应该快一百了吧。你媳妇儿说你每次都是只拿工资回去,剩下的钱呢?”
白顺愣了片刻,有些含混地说:“这个这个跟小偷有关系吗?我的工资我可以自由分配的,我我有其他用途。”
蓝青山板起脸,严肃地说:“警察办案,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是你能讨价还价的。说,你的加班费都拿来做什么了?”
白顺涨红脸,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蓝青山气道:“白顺,警察办案可不是你想隐瞒就能隐瞒的。你最好想清楚,要是最后查出来什么问题,我们可是要跟油田报告的,到时候你这个工作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
白顺低下头,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半晌,他说:“我我要是说了,你们能不能不让油田开除我?我我不能没工作,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没工作”
蓝青山严肃脸:“我不是油田领导,不能给你保证什么,但你做了什么事,必须得说清楚,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根据你的供述,我们可以跟油田领导说情,但是领导们的决定,不是我们警察能干预的。说不说你自己决定,毕竟这次我们要问四个人,谁最先说,谁功劳就最大。”
白顺嘴唇翕动,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
大棒起了效果,蓝青山开始给甜枣,他缓和神色,开口说:“谁最先开口,给的线索最多最全面,我们都会如实写在最后的案情报告里,相信油田领导都能看到,对你们最后的处理也会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将脸一板,铿锵有力道:“但是最后开口,或者拒绝开口的,肯定会受处罚!你考虑清楚。”
白顺颤抖着嘴唇,抬头,见三名警官均一脸正色,半分情面也不讲的样子,只觉后背发凉,他支支吾吾讲出了事情真相:“山坳子大队东面,靠近黑市儿那一片,有有一处赌坊。我和六条、大能子几个,偶尔会去玩两把。”
他咽了咽口水,脸色发白地补充道:“真的,刚开始真的只是偶尔去,我还赢钱了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白顺声音开始发虚,他说:“最近几个月,我我输了六
百块,村里的二赖子天天来井上堵我,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拿家里的存款去还赌债。”
见警察眼睛都瞪圆了,他狡辩道:“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小偷。家里的钱都是我挣的,我拿出去花用没什么的,我们不报案了。警察同志,你你们别查小偷了。”
蓝青山着实没想到‘小偷案’竟然牵扯出了赌博这么大的事,他沉着脸问道:“小偷的事先不提,我问你,修井七队里都有谁参与过赌博?你在赌坊里还见过其他油田职工吗?赌坊的负责人是谁?你刚才提到的二赖子又是谁?”
白顺摇摇头:“我就认识七队的一些人,有五六个吧,除了今天报案的四人外,还有新来的方南山和王二财。方南山是我徒弟,王二财是王六的徒弟,他俩都是被带去见世面的,还没下过场。”
姜楠心里一动,没想到方南山竟然去过赌坊。
只听白顺继续说:“赌坊的负责人我真不认识,我就见过几个山坳子大队的年轻人,都是村里的二流子。二赖子就是二流子的头儿,好像姓林,是赌坊的打手,时常也在里面玩两把,不像是负责人。”
等挨个询问完四位报案人的家属,蓝青山只觉胸口鼓荡着一团燥气,他气呼呼地说:“真是好日子过久了,闲的!一个个拿着那么高的工资,竟然想着去赌博!”
他来回踱步,等不再那么生气,这才进屋,继续跟马队长交涉:“马队,还请叫方南山和王二财两人,我们有事儿需要跟他们确认。”
马队脸黑成了锅底,着实没想到队员们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他知道队里有人晚上偷摸出去,可只以为是工人不老实,跟村里的小寡妇们鬼混,哪里想到是赌博!他点点头,沉着脸叫来了方南山和王二财两人。
自工作后,方南山一直以一号院青年才俊自居,哪里想到有一天会被当成犯人询问,还被楼里的两个小警察看了个全场,只觉面皮被人揭下,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心肝脾肺肾跟着遭殃,面子里子全没了。
面对蓝青山的厉声询问,方南山铁青着脸强调:“我没有赌博。白顺是我师父,我只是看师父这几日天天晚上外出,不放心,这才跟着的。我没有上过赌桌,你们可以问其他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我问心无愧!”
姜楠和周知行对视一眼,知道他现在说的是实话。可要是这个案子没有被捅出来呢?多过去几次,方南山真能抵抗住诱惑,不上赌桌吗?一旦入套,等着他的,就是成百甚至上千的负债。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岳父又是修井大队的大队长,母亲还是做那种生意的孙巧莲
姜楠默默查看了系统里的爆炸概率,没变,还是62%。赌坊的负责人还没抓获,等案子的风声过去,难保不会卷土重来,这次的危机可能还会重演。
在修井七队耽误了大半天,蓝青山和六组四人连饭都顾不得吃,抬脚又去了山坳子大队长家,路上,蓝青山给几位后辈说:“你们以后去大队办案,首先要找的就是大队长。不要随便去村民家里,知道吗?问话、抓人都要大队长在场。”
他压低声音:“特别是一些偏僻的大队,村民普遍比较抱团,你冒然去人家家里抓人,村民能把你打出来,严重的命都没了!大队长在就不一样了,大队长是干部,跟公社接触比较多,知道外面的规矩,在村里又有威信,有他在,事情会好办很多。”
蓝青山警告道:“别以为穿了警服,大家就会怕你,这点一定要记得,知道没?”
见众人点点头,蓝青山这才加快脚步,去了大队长家,询问参与赌博的几名社员情况。
也许是询问修井队的人,让几个村里的二流子嗅到了危险信息,五人由大队长带着,去村民家里时,悉数扑了个空。就连发动民兵去找,也没找到人。
蓝青山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等离开了村民聚集点,蓝青山低声教育四人:“记住,在村里办案,坚决不能分开行动。咱们只有五个人,村民可有上百个,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造成生命危险,明白吗?”
四人点点头,带着修井七队参与赌博的五位工人,回到了油田。太阳西斜,已经是快要下班的时间了。
蓝青山阴沉着一张脸,将五位当事人送到关押室后,径直和沈明光沈所汇报工作。
在作业处的地界上发现赌坊,这事情可不小,油田领导那里肯定要知会一声。而且这赌坊一看就是专为油田职工设置的,可能不止一处,油田必须得重视。
姜楠和周知行还只是小兵,和温强、邹立等在外面,是否连夜审讯、连夜查抄山坳子大队的赌坊,还得听所长命令呢。
不过已然是打草惊蛇,就算是去查抄,也查不出什么。
听完汇报,沈明光叹口气:“带着四组和六组,去把赌坊查抄了吧。人先关着,抻一天,不许探视,明儿咱俩再审,也让他们在里面好好想想,在赌坊里都见过谁,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赌坊的主人必须抓到,不然过了这一段,必定死灰复燃。”
蓝青山点点头,出去喊了四组和六组,吭哧吭哧骑车去给赌坊贴封条。果然如预想的一般,此处已经人去楼空,空荡荡的,就连一张桌子都没留。
等再次回到派出所,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姜楠和周知行换了衣服,和温强、邹立两人相继告别,推着车子往家走。
路上,姜楠小声说:“你说方南山要是输钱,会不会压榨孙巧莲继续做生意?”
周知行嗤笑一声:“他可是楼里最自私的人,要是欠了钱,孙巧莲肯定会被榨干,越陷越深,最后干脆做起半掩门也说不定。你说,等孙巧莲没了利用价值,会不会被方南山抛弃?孙巧莲会不会黑化?”
姜楠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明天咱们去山坳子大队,正好再探查探查。目前概率没变,估计就是因为主谋还没抓到。”
四人本来就准备去山坳子大队,这次更是有了必去的理由了。
路上,姜满城和陈金花听说了方南山的事,心里十分的惊讶。特别是陈金花,她真是没想到方南山会赌钱。
姜满城解释:“方南山属于极度压抑本性的人,人前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乖孩子,可能在赌桌上,他才能释放自己。”
说话间,他在后车座上呢喃:“白顺、王六这名字,似乎在哪里看过”
路过黑市和山坳子大队中间的那座山时,他猛然眼前一亮,叫道:“我知道了!小楠,你记不记得咱们在山上找到过一册账本。上面有顺子、六条这两个名字,你说,会不会就是这个赌坊的账册?”
姜楠啊一声,赶紧将车子停在一边。此时是周末,往油田去的人很多,去郊区的还真没多少。四人停下来,确认没人后,姜楠才将账册从空间里拿出来,见名字和报案的四人丈夫都对上了,这才惊讶道:“没想到赌坊这么早就存在了!”
周知行眼波流转,他说:“走,去那个三姨太家。这件事儿八成跟她家有关。”
是啊,如果之前万虎打这家主意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原因,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姨太利用从邵家带回来的资金,和招赘的丈夫一起开设赌坊赚钱,这才能修得起大院子。至于人口不丰也能在村里立足,靠得就是村里二流子的维护。那些二流子在赌坊做打手,其实就是给三姨太一家做帮凶。
为了不引人注意,四人绕道去了后山,决定从后山观察三姨太的大院。
山路并不好走,四人放弃自行车,掩藏好后,徒步上山。山下的雪已经化了,可山上还能零星看到一簇簇的雪滩,就在姜楠觉得无聊,准备咯吱咯吱踩雪的时候,迎面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背着大包小包。年轻男人脸上带着怨气,中年女人和中年男则一脸狠戾。
四人躲避不及,就这么迎面撞上,姜楠小声提醒:“三姨太。”
没错,对面正是被惊到的三条毒蛇,三姨太一家。蓝青山带六组刚进入山坳子大队,他们就收到了消息,连夜躲进了山里。幸亏三姨太狡猾,从没在赌坊露过面,都是村里的二赖子负责。躲过一关后,二人趁天还没亮回了家,和回家过周末的儿子一起,准备去外地躲一段时间。
姜楠和周知行在山坳子大队露过面,三姨太一打眼就认出了人。她咯咯咯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的。
这是个长相十分妖艳的女人,四十多岁了,依然光彩照人,等笑够了,她说:“怎么,警察周日也不休息,加班抓人啊?”
见女人毫不遮掩,姜楠试探道:“我们只是出来玩的,可从来没说过抓人的事,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切一声:“何必那么多废话呢。我的过往,想必你都知道吧?刚才姜警官那句三姨太,我可听得清清楚楚。”
她指指自己的耳朵,自信道:“我这对耳朵,可是能听到很多你们意想不到的东西的。大家明人不说暗话,说个价儿吧,多少钱肯放过我们?”
姜楠心里一凛,回忆着刚才有没有说过关于系统的事。
见四人沉默,三姨太眼里露出鄙夷,不屑道:“你们这种人,解放前我见得多了。没想到新社会了,也有你们这种蛀虫。说吧,你们想要多少钱?”
姜满城顺着她的话道:“不愧是敢开赌场的,三姨太果真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和我媳妇儿,是姜警官的父母,她的事儿,我俩就可以做主。孩子不懂事儿,破坏了您赚钱的营生,我已经说过她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继续道:“想来您家的生意做了不少时间了吧?您看,我闺女和女婿都是警察,如今要是就这么放了你,被领导知道,可是要被开除的,说不定还要做大牢呢,是吧?这钱少了,想来您也拿不出手。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一千块,今儿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怎么样?”
说完,他仔细观察着女人的神色,一千块,基本是那本账册里的所有钱,他不信女人拿不出来。
果然,女人眼睛眯了眯,和旁边的中年男人暗暗使了个眼色,讨价还价道:“您这狮子大开口,是不想谈啊。”
中年男人悄悄侧身,右手伸进包袱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男人不耐烦道:“爸,妈,你们到底走不走啊?他们要钱就给他们啊,一千块很多吗?不过一个月的息钱,两位警察呢,给也就给了,啰嗦什么。你们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可就赶不上火车了。”
他骂骂咧咧:“我都入职当上石油工人了,而且是文职,不用干什么体力活,再不是资本家的兔崽子了,可这事儿被你们搞砸了,还得去外面东躲西藏。我都不说什么了,可你们磨磨蹭蹭是想干嘛?烦死了!”
女人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她听懂了儿子话里的意思,对方人多,且年轻力壮,单打独斗他们不是对手,可她家有枪啊,怕什么。
想到这里,女人柔声安慰道:“儿子,这没有别人要多少,咱们就给多少的道理”
年轻男人挥挥手:“行了,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爸,拿钱,咱们”
中年男犹豫了一瞬,却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二赖子,一个扫堂腿踢到地上,地上的落叶被腿风扫到,呼啦啦飞起又落下。
二赖子脸皮涨得紫红,死命踢了男人两腿,张嘴就是国骂:“特么想丢下我跑了是吧?我林二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冲后面招手,呼啦啦冲出来三个壮汉,显然都是和三姨太一家认识的。年轻男人这下怂了,立马躲在三姨太身后。
三姨太心里骂娘,面上含笑道:“林二,赌坊最近一个月的赌资可都留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林二哼笑一声:“这赌坊可是开了有大半年,一个月赌资就想打发我们?三姨太,你不会觉得陪老子睡一觉,就能抵得过两三个月的分红吧?你特么还没那么值钱!”
第72章 案件后续
人群里发出哄笑声,三姨太恼怒道:“赌坊的本钱都是我出的,给你们一个月的赌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听过干活儿的,还想分红。”说着,她悄悄望向地上的男人。
中年男右手紧紧抱着包袱,抬起左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在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右手刷一下,掏出包袱里的手枪,跳起来威胁道:“都趴下,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三姨太不紧不慢,看着林二一群人不情不愿地趴下,又瞄了眼姜楠四人。
中年男握枪的手慢慢转移方向,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让姜楠四人趴下时,中年男突然指向三姨太,笑道:“把包袱给我。”
三姨太似不敢相信般,直直看着男人。
中年男呵呵笑了起来,他呸一声,大声道:“我说,把包袱给我。”
“爸。”年轻男人有些难以置信,他三两步站在三姨太身前,恼怒道,“你开什么玩笑,枪可不是对准自己人的。”
“自己人?”中年男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道,“你问问你妈,她有把我当成自己人吗?!我是招赘的不假,可我不是乌龟王八,*我不想整天戴绿帽子!你别叫我爸,你不是我儿子,我们从来都不是自己人。”
三姨太咯咯咯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自己人,怎么不想想,我怎么会让你拿枪呢?”
见男人惊讶,三姨太拨开挡在身前的儿子,从包袱里坦然拿出另一把枪,举起来道:“你的枪里,从来都没有子弹。我这把,才是真正开膛装了子弹的枪。”
姜楠四人:额,这场戏,他们好像有点儿多余。
林二四个二赖子抱头蹲在地上,见三人举着两把枪,心里早吓尿了,林二哆嗦道:“我我们不要钱了,你们走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来过,好不好?”
三姨太和中年男齐齐怒吼:“不好!”
吼完,中年男拆开枪膛,见里面果然没有子弹,他恼怒道:“好啊,你早就想看我的笑话了,是吧?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
三姨太二话不说,照着中年男的腿就开了一枪,她说:“少在这里装好人。当年要不是我,你早饿死了。是你先不老实的,我找男人有什么错,少特么装无辜了。老娘能拿着细软从省城回到白水,就不是任人欺负的。”
她举着手枪环顾一圈儿,姜楠四人连连举起手做投降状,她和周知行虽然是警察,平时出任务也不配枪的啊,更何况今天是出来游玩的,有枪才怪。
四人这次明显轻敌了,谁也没想到三姨太一家竟然有枪。
三姨太:“儿子,去把你高叔的包袱拿过来,咱们走。”
年轻男人抹了把脸,看看女人,又看看一直被他称作爸的男人,双眼微红,低着头上前,弯腰拾起包袱,可男人似乎并不想善罢甘休,他一把掐住年轻男人的脖子,两人瞬间滚过一团。
三姨太见状,砰一声,一枪射在地面上,威胁道:“放开我儿子!”
中年男被枪声震慑,停顿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的迟疑,只听又一声枪响,中年男瞬间倒地。
年轻男人彻底被吓住,他啊地大叫一声,推开身上的男人,眼神呆滞,瞅见身上迸射的鲜血,嗷一嗓子,晕倒在地。
三姨太举着枪,快步退到两人身前,矮身查看儿子的瞬间,只觉手背一疼,上膛的枪落地,周知行不知何时移到近前,长腿一扫,姜满城顺势弯腰,捡起踢过来的枪,喊道:“别动!”
三姨太闭了闭眼,咯咯咯笑了两声:“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了你们手里。”
她举起双手:“来吧,我愿赌服输。赌坊是我开的,和我儿子无关。他年纪小,没参与过这些事。”
姜楠在山林里皴寻一圈儿,和周知行一起捡了几处藤条,将林二四人和三姨太一家绑好,这才和姜满城二人分工:“爸,妈,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和周知行去派出所叫支援。今儿得把他们都送到派出所才行。”
姜满城以最标准的姿势举着枪,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他正色道:“行,你们快去吧,我和你妈在这儿看着。”
姜楠想了下,劝道:“爸,你不必这么凹造型的,真的,您不累,我看得都累。”
姜满城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拿枪,心里别提多美了,被闺女拆台也丝毫不以为意,他说:“你懂什么,爸我这叫帅气。”
周知行恭维:“姜叔您动作真标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老红军呢。”
姜满城第一次觉得未来女婿懂他,翘起嘴角,谦虚道:“嗐,老红军称不上,比你这个警察略强些是有的。”
姜楠:“”
“爸,您可不能随便开枪啊。额,要不然让周知行和您在这看着吧,我和妈去派出所摇人,您一直这么举着枪,我不放心啊。”
姜满城保持姿势,说:“行,咋样都行,我不会开枪的,你和金花不必着急,慢点也没什么”
姜楠挽住陈金花的胳膊,飞也似的下了山。路上,姜楠忍不住吐槽:“妈,我爸可真行,那么举着也不嫌累。”
陈金花:“你爸从小就想当电影明星,想演革命先辈杀坏人呢,这不是摸着枪了,兴奋嘛。”
两人都有一身蛮劲,自行车骑出了汽车的速度,一个小时就到了派出所。
蓝青山和沈明光听到二人的报案后,大白天眼睛亮得如暗夜里的星星,沈明光哈哈大笑:“小楠简直就是派出所的福星啊。还没来就帮所里抓到了偷油贼和特务,进来之后更是接连破获大案,好,太好了。”
他狠狠拍了姜楠的肩膀,对蓝青山说:“通知所有在家的外勤,派出所集合。”
姜楠和蓝青山骑着自行车,挨个去叫人。因着周末,二十四个外勤,有八个去走了亲戚,其余十四人悉数到齐。众人骑上自行车,在沈明光和蓝青山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去了山坳子大队。
山上,姜满城过足了戏瘾,终于舍得把枪交给周知行,自个儿坐在石头上休息呢。两人也没等多久,也就不到三个小时的样子,姜楠和陈金花就带领众人上了山。
看着地上被绑在一起的重人,沈明光只觉神清气爽,令人头疼的赌坊案,破了!
等押解着众人回到派出所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沈明光大手一挥:“辛苦小楠和小周了,你俩回去吧,放心,这次的案子给你俩记首功!”
姜楠立马露出笑容:“谢谢所长。”
姜满城为自己争取权益:“沈所长,还有我和金花呢,我俩这次怎么也算立功了吧?这表扬信不能少吧?”
沈明光斜楞眼睨他:“你小子都工作这么多年了,还稀罕我们派出所的表扬信?”
姜满城一脸兴奋:“那咋不稀罕?这可是荣誉!谁嫌荣誉多,是吧?”
“行,你放心,肯定给你们去表扬信。”
四人都得了想要的,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周围人少了,姜楠高兴地宣布:“爆炸概率降到55%了!”
眼梢眉角的喜悦,瞬间感染了另外三人。
姜满城开口道:“太好了!这次也算因祸得福,虽然事先轻敌,好在咱们都没受伤。走,国营饭店,咱们庆祝庆祝。”
大家都没意见,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们就将概率从100%降到了55%,难道还不该庆祝一下吗?要是有其他娱乐项目,姜楠都想通宵了。
因着不用再去装鬼吓人,四人从国营饭店出来时,才不到七点。
如今天气转凉,大家吃完晚饭,也不出去散步了,大多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闲磕牙。
四人到时,只听大家七嘴八舌,貌似都在劝曹老太。
“曹大妈,您消消气,今儿大锤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就是,曹大妈您大人有大量,跟大锤计较什么。那就是个混不吝。”
吴大锤气哼哼:“我怎么混不吝了?今儿那人本来就长得不好嘛,还不能实话实说了?我可是实诚人,不说那些虚了冒泡的假话。”
回完嘴,他对着楼下喊:“曹大妈,这可不怨我,我就说了一句显老,这人就生气,气性这么大的女人,我可伺候不起。”
曹老太坐在三楼,气哼哼地懒得反驳,他那是说人家显老嘛,傻愣愣说人家女同志长得比他去世的妈还老,谁听了不生气,她哼一声,冲楼上喊:“吴大锤,你以后的事儿可别找我,我不管了。”
吴大锤在楼上探着身子解释:“曹大妈,今儿这事真不怨我”
隋老太在五楼听热闹,回头瞥一眼被休回家的大孙女,眼珠子咕噜噜转。她怎么没想到呢,吴大锤虽然年纪比小芸大,但他儿子、儿媳都是正式工,自个儿也身强体健的,油田的一些脏活累活都能做,养一个隋芸还不是轻轻松松。她家隋芸被休回娘家,可不能一直砸手里,趁现在年纪还不大,得趁早寻摸起来。
隋老太探着身子,对吴大锤道:“大锤啊,你想找个啥样儿的?跟大娘说说,大娘给你寻摸寻摸。”
吴大锤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当即又将条件说了一遍。
隋老太心里不以为意,嘴上却跟好话不要钱似的,吴大锤说一句,她赞同一句,捧得吴大锤恨不能和她拜为知己。
屋内,王艰苦摸着肚子,一脸严肃地低声和吴建国道:“隋芸离婚回了娘家,隋家肯定要给她再嫁出去的。你说隋奶奶是不是看上爸了?”
吴建国浑身一震,是啊,虽然在他潜意识里,隋芸是和他一辈儿的,可两家又没有什么关系,隋芸快三十了,确实是可以嫁给他爸的啊。
吴建国神色一凛,低声道:“我知道了,这事儿不成,隋家就是个火坑,不能沾。你放心,我会看着爸的。”
不仅王艰苦,楼里稍微有些脑子的,都看出些端倪。孙巧莲呸一声,小声道:“不要脸。”
见姜楠和周知行回来,方南山眼神微暗。他因为和赌博的事无关,昨日被问了几句就放了出来,此时心绪翻腾,转身回了房间。
姜楠见状,脑海里和系统说口水话:“他是不是想让孙巧莲勾引周大伯?”
【是的,宿主。方南山在你和周知行面前丢了面子,想找回来。就想让孙巧莲勾引周元庆,借此抓住周元庆的把柄,让周知行丢人。】
楼下,周知行嘴角翘起,很好,看来大伯和大伯娘那里得通个气了。
楼上,姜楠通过系统,将消息传给周知行后,放心地回了家。
翌日,姜楠和周知行一上班,就收到了沈明光的点名表扬。这次所里更大方,直接发给两人一人二十张工业券,沈明光道:“这次的赌坊案,油田非常重视。这些票证,是油田出的,特意表扬二人在赌坊案中的出色表现。希望姜楠和周知行同志再接再厉,为油田的安全事业添砖加瓦!”
姜楠心里美滋滋,更加高兴的是,今天竟然是派出所发军大衣的日子。如今警察的制服和现役军人的服装,基本是一模一样的。军大衣也相差无几,刚发下来,姜楠就忍不住穿上,出去转了一圈儿。
不愧是军需品,质量真是没得说,在外面站着一动不动半小时,也不觉得冷。
蓝青山看大家闹得差不多了,拍手招呼众外勤人员:“开个会啊。这次的赌坊案,给油田和派出所都敲了警钟。油田准备联合咱们派出所,做一个周边大队的巡访工作,重点是那些有油田工作组驻扎的大队,一定要做好油田职工的管理工作,各农村大队的大队长也要做好监督工作,督促没有工作的村民社员们好好劳动。六组负责审讯赌坊案,这次就不用出去巡访了,下面我分派下其他组的工作安排”
姜楠心里松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天气骑着车子在外面转,还不够受罪的。
因着三姨太、林二几人当天对峙时,已经承认了开赌坊的事,审讯工作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三姨太之所以想着开赌坊赚钱,也是在省城做姨太太时,和其他太太交际打麻将受到的启发。刚开始她只是小打小闹,只提供一个打麻将的地方,每人收取点儿入场费,跟后世的麻将馆似的。可后来越赚越多,林二几人又开始在麻将馆出老千坑人,三姨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做起了赌场的生意,雇佣林二几人给她干活。
事情审讯完,也到了下班时间,两人直接穿着军大衣回家,一路上回头率不说百分之百,也是引得大家纷纷行注目礼。
天气越来越冷,等这周的巡访工作做完,周末,姜楠穿着军大衣,和姜满城、陈金花、周知行一起,回了西河岸大队。
姜桂的亲事定了下来,姜满城作为小叔,自然得回去喝喜酒。不过姜楠可还记得那次姜桂给唐夕送窝头的事儿呢,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忘了唐夕。如果心里记挂着唐夕,却又娶别的女孩儿,姜楠可要说说这个堂哥了。
不过显然,姜桂是个明白人。自从唐夕和原文男主关系稳定后,姜桂就死了心。如今定下来的女孩儿,并不比唐夕差多少,是村里为数不多考上工人的罗桃。两家也算熟悉,罗桃的母亲春杏婶子,是村里的媒婆,早就相中了姜桂,每次姜满城回家,春杏婶子必在场的,就怕姜满城插手姜桂的婚事。这不,严防死守的,终于守得花开见月明,替闺女说定了这门亲。
罗桃比姜桐大两岁,高中毕业,和姜桂也算般配。喜酒十分气派,姜满坡也不知从哪里淘换到一只狍子,酒席的肉菜丰盛得很。
作为小叔,姜满城送了两个暖水瓶、两件四件套以及两个搪瓷茶缸,算是很重的礼了。姜楠将得到的工业券,给了姜桂十张,周知行有样学样,也是送的工业券。
四人喝了喜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听见四人回来的脚步声,孙巧莲在屋内,眼神有些幽暗。她今儿对周元庆下手,吃了个闷亏不说,还被黄毓秀带着药房众人抓个正着,被大家一顿臭骂。虽然她抵死没承认勾引,可事儿已经传开了,她今天一天都没敢出门。
她垂眸,想着再和儿子谈谈。以后美娟嫁过来,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她可以主动勾搭男人,但却不能露出马脚。
她啊,在儿媳妇面前,得挺直腰板。
参加完喜酒,觉得最近都特别顺的姜楠,新的一周,迎来了新的喜讯。
卢家辉和苏水仙的特务案,公布了调查结果,公告中特意提到并表扬了姜楠。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一天大的好消息,又在沈所的办公室里,收到了明年会破格提升等级的承诺。
等她晕陶陶地从沈所办公室出来,简直觉得她不是穿书,而是穿成锦鲤了吧。这几天就是她的幸运日,无论做什么,都有好消息在等她。
仅一个上午的时间,这则案情通报前就围满了人。王自力、王更生两人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两人想当警察,当然不怵去派出所。看完通告,颠颠儿跑去找姜楠询问抓特务的情况,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是想依葫芦画瓢。
终于清醒过来的姜楠,点点两人的额头,语重心长道:“我可是会功夫的,你俩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我,什么时候再想着抓人,知道吗?”
她警告两人:“遇见可疑的人,报告派出所,我们会调查的。要是让我知道你俩单独行动,我可告诉艰苦姐,让她揍人了。”
姜楠想了想,带着两人去了派出所食堂,当众打了套基础拳法,招式简单,但拳风凌厉,实用性很强,看得王自力、王更生雀跃不已。姜楠又打了两遍,确认两人都记住后,这才说:“你俩先练着,等哪天练好了,来找我,我教你俩第二套拳法,知道吗?等哪天你们学会了三套拳法,再说动手的事儿。”
姜楠不知道的是,这则公告发出去后,受到鼓舞的何止是王自力、王更生两人呢,大家都攒着力气,想抓特务立功呢。他们虽然没想进派出所,可这明晃晃的功劳和荣誉,谁不想要啊。她的警告,终究只能是空话罢了。
有受到鼓舞的,当然也有与之相对被吓坏的,一号院的老邻居老吴头就是那个被吓坏的。确切地说,他不止被吓坏了,而是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老吴头可是跟苏水仙这样那样过的,要不是他不是油田职工,不能提供啥有用的消息,恐怕早就被抓进去了。
年家其他兄弟,更是第一时间和年为国登报断绝了关系。就连一直跟着小儿子养老的年家老爷子,都在范桃花的撺掇下,将年为国赶出了家门。
年为国无法,只得住进宿舍,在其他人异样的眼神中,默默打扫厕所。
不过这些暂时都跟姜楠无关,她和周知行工作恢复正常,上午刚整理完案情,移交好赌坊案,下午就已经处理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玻璃钢小区那里,有一家丢了鸡。巧的是,丢鸡的人家,正是白顺家。
报案人是白顺最小的闺女白六斤,今年才十岁,跑到派出所时脸上还有抓痕,小姑娘红着眼眶,不顾母亲的劝阻,执意找到姜楠,说:“姜警官,我要报案。我家鸡被王富贵偷了,你们快把他抓住!”
之前去白家,姜楠就见过白六斤,此时见小姑娘脸上有伤,没急着问案情,反而关心道:“六斤,你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白六斤红着眼眶不说话,母亲洪娜低着头,也没吭声。
姜楠心里一沉,知道白家必然是受白顺的影响,被大家针对了。她没再继续打听,跟着六组其他人去玻璃钢小区查看情况。
如今每家每户可以养两只鸡,姜楠住的筒子楼没条件,没人养,但玻璃钢小区这里是平房,基本每家都编了鸡笼子,将鸡养在鸡笼子里。
四人到时,白顺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白家的两个儿媳妇守着鸡笼,不让任何人靠近。看到警察来了,人群静了一瞬,对着白家指指点点,完全没想到这家人还真敢找警察。
周知行在人群里皴寻了一圈儿,原主面相还是很唬人的,此时他严肃着一张脸,愣是看得一个大娘和男孩低下了头。
他心下了然,矮身查看白顺家的鸡笼。鸡笼很简单,是用细竹篾编制的,不大,刚好放置两只鸡。鸡笼底部垫着干草,一只孤零零的鸡冲着周知行咯咯哒叫了两声。
周知行仔细检查了干草,基本确定了如何找到作案人。
另一边,姜楠作为唯一的女同志,安抚洪娜和她的两个儿媳妇:“大娘,嫂子,你们别担心,我们一定会认真调查,要是有人偷鸡,一定会抓到的。”
洪娜低垂着眉眼,几不可查地点点头。跟上次比起来,她肩膀瑟缩许多,一看就知道这段时间没少听闲话,心虚下加剧了内心的自卑,变得有些畏畏缩缩。
白六斤眼神倔强,梗着脖子说:“就是王富贵干的,他家中午吃的鸡肉,我都闻见了,还看见了他家扔出来的鸡骨头!”
人群里,老大娘眼神闪了闪,在警察面前不敢骂街,却也矢口否认道:“臭丫头片子,你少胡说。我家的鸡是买的,你少冤枉人。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要相信他的话,她一个赌徒的孩子,话可不能信,我家”
姜楠打断道:“这位同志,我们自然会调查的。请您安静,白六斤,能说说你为什么怀疑是王富贵吗?”
白六斤气哼哼地说:“他说他爸赌钱是跟我爸学的,说我爸是大坏蛋。”
白六斤擦擦眼泪,继续说:“他胡说,我爸才不是大坏蛋。他爸也没跟我爸学,明明是一起去的,我知道的,他爸跟我爸在队上经常同进同出,我还想说,我爸是被他爸带坏的呢。”
姜楠点点头,转头问大娘道:“这位同志,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去买的鸡?在哪个供销社买的,售货员是谁还记得吗?我们需要核实情况。”
老大娘结结巴巴:“凭啥他说啥你们就信,我家就是买的,小区里吃鸡的人家多了,你们都要一一核实吗?你们做警察的,没有调查就随便诬赖人”
周知行起身,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指着鸡窝道:“鸡窝里有一处血渍,应该是抓鸡的时候被鸡叨伤了手。”
说着,他望向大娘旁边的男孩,问:“王富贵,你还要隐瞒吗?你右手的伤是怎么来的?”
王富贵也才是个十一岁的孩子,闻言立马捂住右手,支支吾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大娘突然拍着大腿哭嚎:“还有没有王法了?警察吓唬小孩儿了,不帮我们这些无辜群众,要和赌徒狼狈为奸啦”
白六斤哭着喊道:“你家才是赌徒,我爸是被王六带坏的。你家才是坏人,王六外号六条,警察同志,你们去他家搜,她家有麻将,每天都要打麻将的,他家才是赌徒。”
老大娘的哭声戛然而止,想到家里的麻将,她脸一收,为孙子求起情来:“警察同志,我孙子不懂事,就是嘴馋,半夜偷了一只鸡。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家还他们家一只算了,真的。我家愿意还。”
周知行也不想无缘无故去搜家,板着脸问起了偷鸡缘由等。等处理完,临走前,姜楠高声道:“赌博案还没宣判,白顺、王六等人都还在关押问讯中,大家不仅是同事家属,还是邻居,日常相处还是要以和为贵的。如果再闹出什么事儿,我们派出所可是会通报油田,对大家提出批评的。”
见大家低着头,姜楠也不管听没听进去,继续说:“偷鸡摸狗可不是小事儿了,如果查实,可处以五日拘留的处罚,将来档案上也是要记录的,对日后找工作、升迁、评级都有影响,大家可不要不当回事。今日念在王富贵同志初犯,又主动赔偿了失主损失,派出所就不处罚了,但日后要是再犯,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又打又拉地说了一通,总算是起了些效果。老大娘舔着脸保证会看紧孙子,姜楠四人这才离开。
路上,四人没怎么说话,沉默地骑着车往派出所走。人影晃动间,忽见王自力、王更生出现在前方,两个小伙子一脸兴奋,一左一右押送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身旁跟着四五个义愤填膺的中年男女,其中一人烫着大波浪,身穿干部服,时不时气愤地打中年人两拳。
姜楠停下自行车,喊道:“自力、更生,你俩这是干啥呢?”
处理了玻璃钢小区的‘偷鸡风波’,姜楠四人出来,不期然遇上了兴致勃勃压着小贼往派出所走的王自力和王更生两兄弟。
姜楠叫住人,王自力和王更生站定,单手挠头傻乐,旁边的大波浪长舒一口气,笑道:“哎呀,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这两个小伙子做好人好事儿,帮我们抓到小偷儿了!喏,你们看,就是他。”
大波浪指着尖嘴猴腮道:“他偷了我的包就跑,嗖嗖得,蹿得老快了,幸亏这两个小伙子能跑,追了二里地,愣是帮我追回来了,否则今天我们单位的货款就要丢啦,好几千呢,可不是小数目啊。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重重地处罚这个小偷,表扬这两个小伙子啊。”
姜楠挑挑眉,瞥了眼乐得找不着北的兄弟俩,问道:“同志,能说下你是什么单位的吗?怎么会带这么多钱?这小偷是一直跟着你,还是临时起意?”
大波浪:“我是供暖所的财务,今日是要去煤炭厂交定钱的。咱们油田马上要供暖了,我们单位得保证煤炭供应,今天我和四名同事一起去交钱,路上这小子就一直跟着我们。”
她继续说:“刚开始包是卢科长拿着的,但中途卢科长要去上厕所,就把包交给我暂时保管,这小子就是这时候下手的,抢了包就跑啊,那速度老快了,我们四五个人都没追上。还是这俩小兄弟跑得快,这才帮我们挽回损失。”
交代完,她真心夸两兄弟道:“自力、更生,你俩放心,我们供暖所一定会给你们寄表扬信的。警察同志,你们也要寄表扬信啊,这算是见义勇为了吧,可不能让两位同志白帮忙。”
“是啊,是啊,多亏了两个小伙子,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好好表扬他们啊。”
“可不是。”
大波浪的几位同事纷纷出声,说得王自力和王更生眼睛愈发晶亮。
姜楠四人看得有趣,装样子似的认真记录了大家的发言,表示一定会听取大家的意见,积极跟所长建议。
由于涉案金额较多,姜楠带着几人去了派出所,确认金钱没有丢失,小偷也没有同伙后,这才让人在案情陈述书上签字。小偷被扭送去了关押室,明日就能移交。
门口,供暖所的几人走后,周知行拍拍两兄弟的肩膀,叮嘱道:“今天抓贼就算了,但以后不能冲动,知道吗?万一人家有同伙呢?你俩很有可能受伤的。”
王自力乐呵呵:“周警官,小楠姐,我和更生最近每天都在练武,就是小楠姐教的那套功夫。我俩会小心的。”
姜楠安了心,周知行送走人后,和姜楠道:“放心,两人这一年表扬信收了有四五封了吧?估计蓝所也放在心上了,要是有什么临时工的机会,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俩的。”
两兄弟一门心思当警察,不惹事不怕事的,在派出所名声还是很不错的。不止姜楠上心,蓝青山和沈明光两位所长也是看在心里的。只是目前特殊时期,派出所的很多职能都被革委会接管了,编制不好申请,只能从临时工上想想办法。
天色渐暗,姜楠和周知行下班时,恰好遇到刚回来的老吴头和吴大锤。老吴头面色苍白,似是受到了重大打击,眼神惊惧,身形佝偻,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走路还得吴大锤搀扶。
一旁,隋老太带着隋芸,对吴大锤嘘寒问暖。
隋老太:“大锤啊,老吴大哥这是咋了?咋看个公告都能晕倒?没事儿吧?医生咋说?”
吴大锤脸有些黑,他敷衍道:“没事儿,我爹是没吃早饭,饿的,这不,挂两瓶葡萄糖就好了,呵呵,呵呵呵。”
隋老太哪儿是关心老吴头啊,她也没听吴大锤说啥,暗暗戳了下一旁杵着的大孙女。
隋芸白着脸,抬头,瞟见吴大锤黑如锅底的脸,吓得身子一抖,蚊子哼哼似地说:“大锤大锤哥,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去你家帮”
吴大锤心绪正乱着呢,没注意隋芸的称呼,余光瞥见姜楠和周知行回来,心里一突,再不理会隋家这俩人,扶着老爷子快步回了家。
姜楠耸耸肩,老吴头跟苏水仙有关系,是谁也没想到的,如今他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很好了,被吓到也好,省得老色胚色心不改,再霍霍其他人。
这老东西,当初可是占过改改便宜的。
想到这里,姜楠看了眼系统里的爆炸概率,发现已经从55%降到了50%!这老吴头,难道跟爆炸案也有关?
她加快脚步,还能听见后面隋老太教训孙女的声音。
姜家,姜满城内心比较阴暗,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后,幽幽道:“如果吴春丽不是吴大锤的女儿,那老吴头会不会那时,春丽想炸楼,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吧?”
姜楠脑子空白了一瞬,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十六岁小女孩儿,心里狠狠为另一个时空的吴春丽捏一把汗,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看大家都懂了,姜满城继续说:“突然降了五个点,说明老吴头不可能再对春丽做什么了,他应该是被吓吓废了。”
陈金花脸色瞬间由盛怒转为惊喜,高兴地道:“活该!早就该废了!要不是这只是咱们的猜测,我真想亲手废了他!这种人,真特么恶心!”
由于一波连着一波的好消息,四人决定临时举办一次‘排排坐吃果果’活动。这次品鉴的是具有‘葡萄之神’美誉的红宝石罗马葡萄,可贵了,两斤花了整整一千金币,是目前吃过的最贵的水果了。要不是最近喜*讯多,又破获了赌坊案,处理了几个小瓜,姜楠还不舍得呢。如今她的系统吃瓜币已经突破一万,够四人奢侈几次了。
言归正传,只见姜楠将周知行剥好的葡萄递给陈金花,嘻嘻哈哈道:“妈,您别气。这种人天不收,咱们收。您就放心吧,有咱们在,没老吴头的好果子吃。”
姜满城打掉姜楠的手,亲自递过去一颗兵乓球大的葡萄,说:“来,金花,尝尝,这么贵的葡萄,咱们可得好好吃。不想那些让人生气的事儿。”
被男人和闺女接连安抚,陈金花脸色和缓许多。她接过姜满城递过来的果子,识趣儿地转移话题道:“这么快就降到50%,会不会明年就是零了?那咱们不是提前完成主线任务了?”
周知行一边剥葡萄皮,一边摇头说:“50%之后,估计会比较难下降了。毕竟任何事儿都有发生和不发生两种可能,不真正到了那一刻,概率不会降到零的。”
姜满城摆摆手:“没事儿,咱们能提前九年就将概率降到50%,已经很厉害了。未来的事儿谁说得准。”
姜楠想到老吴头可能对春丽做的事,心里泛起膈应,她有些不放心,问:“老吴头真那什么了?能不能验证下?我越想越觉得恶心,他要是没废怎么办?”
第73章 公厕藏金
这么八卦的事儿怎么少得了姜满城,他眼神闪了闪,说:“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来想办法。”
姜楠闻言,马上挽住姜满城的肩,笑着恭维:“还是我爸靠谱!”
靠谱的姜满城,迟迟没有等来下手的机会,气得他拉着陈金花,又去吓唬了万虎同志一次。
等进入十一月,楼里最热的话题,已经从特务变成成美娟的嫁妆啦。
自从方南山和成美娟的婚事定下来,本来方南山并不急着结婚,可在经历过赌博案的洗礼后,深知夜长梦多,在孙巧莲挑选的两个黄道吉日中,毅然选择了最近的那个,也就是十一月一日,取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要彻底将婚事落实。
孙巧莲也和方南山委婉提了她要做婆婆的事,对于婚礼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婚礼前一天,成美娟的嫁妆进了方家的门,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三转一响全凑齐了,当即轰动了一号院。
特务案虽然大,但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三转一响的嫁妆,可是他们实打实看见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搬进了方家,能不惊奇吗?
听说二号院和玻璃钢小区,都有人结伴特意过来看呢。
因着天气变冷,再在楼下空地里支桌子办席,有失体面。成父牵线,特意借了一食堂办婚宴。修井大队的几个领导、方南山的同事以及供销处的几位领导都出席了。听说办公楼的几位大领导,也要去呢。
四号楼家家派了代表吃席,这次倒没有全家都去的,实在是领导太多,怕丢了家里工人的脸面。不用方南山和孙巧莲特意叮嘱,几家爱占小便宜的,例如隋家、苏家,被家里自己人限制住,两位老太太想去都没去成,气得两位老太太在家骂了一天的街。
姜楠和周知行本来不用去,奈何方南山丢了的面子非要再找回来,给两人特意派发了喜帖。于是姜楠一家、周知行和曹老太都参加了婚礼,算是楼里去得人数最多的人家。为了不厚此薄彼,姜楠这次特意准备了和吴建国一样的礼物呢,两个鸳鸯枕巾,可谓是十分拿得出手了。
成父虽然生气,但对唯一闺女的婚礼,还是上了心的。不但请了专门的司仪主持仪式,就连大厨和帮工,都是原一食堂的工作人员,彼此合作多年,做出来的饭菜又快又好,整个仪式,硬是让大家讨论了一个礼拜。
这个说饭菜好,那个说领导多,还有人羡慕方南山飞上枝头的,说的林兵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他的婚礼也马上要办了,方南山这是故意抢他风头呢吧。他二十六七了才娶上媳妇,方南山这小子敢这时候出风头,是不把他林兵放在眼里啊。
更让林兵气愤的是,条件这么好的成美娟,竟然每天早上还会早起,给方家人准备早饭!楼里哪个大娘婶子的,不夸方南山运气好,娶到这么贤惠的媳妇儿。
气成河豚的林兵,想到了一个出气的绝好主意。
那就是,趁没人的时候,套方南山麻袋,把人揍一顿。
嗯,简单粗暴,特别的林兵。
至于怎么找时机,林兵暂时还没想到。不过随机应变嘛,他林兵还是很懂的。
机灵的林兵,就这么每天下班跟着方南山。渐渐地,让他发现一件事儿,那就是,老吴头不知抽什么疯,竟然每天都要巴结姜楠和周知行!
每天,这老家伙都等在楼下,和下班的两人攀谈。而方南山,则每次都眼神不善地盯着三人,看得林兵几度以为是方南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娶了成美娟却惦记姜楠呢。
其实啊,老吴头和方南山的想法很简单。
先说老吴头,这家伙经过两日发烧,糊里糊涂之后,下定决心要和楼里的两名警察处好关系。这样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个知道不是。省得他再看人不准,陷入什么了不得的漩涡里。还别说,想法虽然简单又清奇,但因为老吴头这个死抠,也只是每日闲聊天,没有送礼啥的奇怪举动,吴大锤和吴建国夫妻都没制止。
而方南山呢,就是面子问题了。十一月一日的婚礼,他可是特意邀请了姜楠和周知行两人呢,没听到这俩恭维的话就算了,还貌似看到了楼里有人巴结他俩!你说糟心不糟心。他这个楼里的青年才俊,当然不甘心啦。眼里那个恨啊,简直要烧穿老吴头啦。
这日,因着下班要去供销社买新到的冻梨,姜楠和周知行回来得有些晚,等二人骑着车子到一号院门口时,却发现门口围满了人,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脸上满是八卦的光,瞧着比过年还兴奋。
姜楠跳着脚看,只看到中间貌似有个人躺在地上,也不知道干啥呢。
她捅捅前面的邻居,扬声问:“高大爷,这是咋啦?发生啥事儿了?”
高大爷也是一号院的住户,平时跟刘老太、曹老太一伙儿拉呱的老头儿之一,闻言老爷子笑出一口豁牙,乐呵呵说:“哎呀,小楠呐,你不知道,裘向东和老吴头那啥,被林兵和方南山当场抓住!老吴头在地上哭呢,裘向东不承认,和林兵方南山对峙,大家当然要围起来看热闹啦。”
旁边高大爷的老伴儿总算见到不知道的人了,拉着姜楠的手开始叭叭叭:“小楠呐,你不知道吧,裘向东喜欢男的!”
她拍着大腿,一脸的笃定:“他以前在西河岸光腚,据说就是和男的幽会,被抓了现行。如今又被人看到啦!哎呦,幸亏陶美玉回老家了,不然不得气流产呐。这个不要脸的,你说他喜欢男的,他结什么婚啊?”
姜楠:“”
沉默,无尽的沉默。
她要是不知道内情,差点儿就信了。
她老爸,这是出手了?
姜楠抬眼在人群里寻找,终于在院里的角落位置看到了人。应付完一脸兴奋的高大娘,姜楠和周知行推着车,从人群边缘绕过去,姜楠小声问:“爸,咋回事?你动的手?”
姜满城有些一言难尽,他说:“算是我开的头儿,后面的事儿我可没掺和。”
见两人实在好奇,姜满城这才小声说起了事情经过。嗯,没经过艺术加工、原原本本的事情经过。
原来姜满城一直没忘了当初答应闺女的事儿,老吴头到底废没废,可得要验证一下的。毕竟这么恶心的事儿,万不能再次发生在吴春丽身上。
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能有。
姜满城上辈子是后宫宠妃的太监,知道最多的药方子,就是这种带点儿颜色的。他从众多成方中,选择了药效最猛,可外敷也可内服的一剂,冒着早退被扣全勤的风险,提前一个小时回家。
彼时老吴头正在家偷摸数钱呢。自从那啥后,老吴头最大的兴趣就是赚钱。因为儿子貌似被隋家缠上,吴建国贿赂老吴头,想让爷爷替他看着亲爹,有什么事儿好及时汇报。老吴头也不想沾染隋家,爽快地答应了孙子的要求。
观察了儿子一周,就得了整整两块钱。老吴头心里美滋滋,觉得人生都找到了新方向一般。把钱藏好,哼着歌儿推门下楼,准备再偶遇偶遇姜楠和周知行,拉拉关系。
正好,和上楼的姜满城撞个正着。擦身而过时,姜满城学着闺女的样子,将石子儿小心扔在老头儿脚下,在老吴头踉跄的瞬间,一只手扶住老家伙,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趁机将小药丸破开,弹进老东西的鼻头。老吴头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他猛地打了个喷嚏,也没当回事,冲姜满城摆摆手,继续下楼。
姜满城回家放下包,搬个马扎,跟着下了楼。他心里高兴地不行,这招他可是跟着媳妇儿练了好久,就等着今儿用上呢。
之所以选择今天动手,自然知道闺女下班不会按时回来,而药效差不多要一个小时,那时候老吴头药效发了,不就可以验证他废没废嘛?要是没废,他们几个男的在场,还不信制服不了一个老头子。
嗯,姜满城设想的很好,可惜啊,事情往往会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老吴头也不知是不是不耐受体质,才半个小时,头上就大滴大滴地往下淌汗。而且全身燥热,下身更是抓心挠肝地胀痛,他当即起身,踉跄着往公厕跑。
不是他不想回家啊,而是公厕更近,他等不了。
只是他刚进去,就发现里面有人。
巧了,这人正是值班回来的裘向东。裘向东见到老吴头,礼貌性地点点头,提上裤子就要离开。
谁知老吴头双眼猩红,鼻子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他此时脑子一片混沌,裘向东在他眼里,就是妖娆丰满的大美人儿。在药物的刺激下,老吴头本就不灵光的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一把拉住裘向东的手,将人堵在墙上,照着嘴就啃,边啃还边喊:“美人儿,大美人儿,你可真是热情,是不是等不及了,我这就满足你。什么,你说让我快点儿,好好好,我快点儿,你别急啊,大美人儿”
这幸亏是吃了药,不然以老吴头的脑子,也加不了这么多戏啊。
裘向东哪里见过这种事儿,吓得当场宕机,提裤子的手都顿住了,立在原地,一时忘了动作。等他反应过来,一把要推开老吴头时,只听啊啊两声,惊得裘向东推人的动作失了力,被老吴头个猪头,亲上了!
“美人儿,你的嘴都是甜的,真是不折不扣的可人儿啊。放心,我娶你做大婆,搭理内宅”
好嘛,戏已经走到娶续弦上了。
裘向东恶心地直接吐了出来!这老吴头,他不刷牙啊,这给他臭的啊。
裘向东连呸几口,将呕吐物都喷在了老吴头身上。
“你个老流氓,老子弄死你!”
吐完,越想越恶心,裘向东发狠,毕竟是常年在井上干活的,此时一使力,老吴头生生被推开了三四米,差点儿掉进对面的蹲坑。
裘向东望向尖叫的两人,好嘛,都是熟人,方南山和林兵。
方南山皱着眉头没说话,表情相当的一言难尽。
林兵则跳着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恍然大悟道:“好啊,裘向东,原来你真喜欢男的。你和老吴头在哪里乱搞不行,竟然在公厕,你无耻你”
裘向东气得破口大骂:“你特么才喜欢男的,你全家都喜欢男的。你看清楚,我是被偷袭的,我”
林兵可想不了那么多,他跳着脚,一脸的兴奋:“呵呵,之前你在西河岸裸奔,大家就说你喜欢男人了,那时候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现在看到你和老吴头亲嘴儿,你还想抵赖!被我和南山抓了个现行,你还有什么话说,你”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吴头强势加入。
老东西被药折磨得看谁都是美女,见裘向东和林兵吵架,还以为是俩美女为他争风吃醋呢。他挣扎着起身,挂上猥琐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滔滔不绝的林兵,宝贝儿美人儿的叫个不停,嘴巴撅得老高,恶心得林兵吐了两口隔夜饭,照着老东西的眼睛,狠狠来了一拳。
“美人儿,你可真调皮。好啦,我让你做二房,以后要和大婆和平共处,你”
裘向东终于找到了话,他指着老吴头说:“看到没?这家伙不知道吃什么药了,神志不清,你敢说我和他耍流氓?要是你这么说,我还说你和他耍流氓呢。你草!”
只见老吴头人老成精,耐揍性一流,被林兵打了啥事儿没有,再次坚强地起身,这次奔向的,是一直置身事外的方南山。
“小美人儿,你怎么不说话?吃醋啦?放心,我没忘了你,你做三房好不好?来,我们”
老东西还巴巴地噘嘴呢,被恶心坏了的方南山一把推开,照着下身就踹:“让你占我便宜,让你男女通吃”
还三房,当自己是皇帝呢,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呢这是。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眼见方南山干净利落地出手,裘向东和林兵有样学样,纷纷上脚拳打脚踢。这下,事情从确认老吴头废没废,变成了老吴头遭遇二次伤害,以后再也不可能雄起了。
公厕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大家过来瞧热闹。有几个来的早的,听到什么“老吴头男女通吃”,看向裘向东三人的目光很有些微妙。方南山和林兵为了摆脱嫌疑,第一时间出卖了裘向东,三人狗咬狗,从公厕吵到一号院门口,直到姜楠和周知行下班,都没消停。
地上,被疼痛击退了药效的老吴头,捂着下半身嗷嗷叫唤:“医院,我要去医院。”奈何喊破了喉咙,只外围的吴家人拼命往里挤,想要去看看老家伙到底怎么样了,其他人理都没理。
不是大家残忍哈,只是从没听过踢那里会死人的,而且老东西叫唤这么大声,中气十足的,急啥。
没看吴家人挤得架势挺足,但吴大锤一个壮汉,怎么可能挤不进去嘛。这是眼见老头子丢脸,想给老家伙一点儿教训呢。
姜楠和周知行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在知道了事情经过后,果断和姜满城、陈金花回家。
正好,楼里人都去看热闹了,四人谈话更方便。
姜楠将冻梨放在桌上,问:“万虎怎么样了?还需要再吓吓吗?”
姜满城:“上次我和你妈去的时候,这家伙瘦了能有十斤,脸色蜡黄,眼底青黑,一看就被折磨的不轻。过两天你再观察观察,要是没什么动静,估计就是被吓怕了。宿舍楼的事儿可以交给他去办了。”
年前,涂书记要去总部汇报工作,建宿舍楼的提议肯定要和建筑队通气,姜满城四人商量了一下,都认为这次盖房恐怕只是敲门砖,青工一期工程一毕,后面二期、三期就好提议跟上了。等两人结婚后,说不定正好赶上二期工程,那时就可以提议集资建房,申请分房啦。
涂书记再厉害,集资建房可没这么容易提出来。就算知道了,也有顾虑,不太好当众提议,而被吓破胆的万虎,就是那个替涂书记开口的人。要是那时姜满城已经坐上了建筑队队长的位置,用不上万虎就更好了,一切水到渠成。
不过凡事都要两手准备嘛,万虎那里也不能落下,总得做好姜满城万一做不上队长的准备吧。反正房子是必要的,姜楠没有囤房癖,但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国人最大的追求之一。姜楠当然也不能免俗啦,她上辈子都混到有房一族啦,这辈子有了系统,怎么也得升升级,成为包租婆一族吧。
等四人晚饭都吃完了,外面才消停。四人立马放下手头的活儿,第一时间趴在走廊上往外瞧,只见老吴家没人回来,估计是送老吴头去医院了,其他人一个个脸上跟过年一样高兴。
这热闹,可够他们跟亲朋好友说一年的了。
不过也有不高兴的,其中脸拉的最长的,就数成美娟了。作为新嫁过来的小媳妇儿,男人被一个老头子占了便宜,她能高兴才怪。她在供销社任服务员,本来下班就晚,今日一回来就遇到这个事儿,心里可替男人委屈啦。
只听她气哼哼地说:“南山,你放心,我去找我爸,一定要严惩老吴头”
“美娟,我知道你心疼我。”方南山一脸感动,却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废话,他还不想因为这个事儿,在作业处出名呢,他柔声安抚道,“爸他是修井队的领导,每天那么忙,就别让给他老人家费心了。我今天也教训了那老东西,咱们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都是邻里邻居的,老吴头年纪也不小了,再在笆篱子里出点儿什么事儿,咱们就和吴家彻底结仇了。不值当,听话啊。”
成美娟噘着嘴,南山就是太善良了。
男人爱救风尘,女人呐,有时候也爱无缘无故心疼男人,成美娟脑补了无数南山小时候委曲求全的场景,心一抽一抽地疼,眼泪汪汪地点头。
经此一事,老吴头消停了许久,就连下班后,都不凑到姜楠和周知行身边了。也许是老爹丢了面子,吴大锤也觉得没脸在家呆了,去特车队跑了几趟,免费帮儿子跟车开车。免费的劳动力特车队当然不会拒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吴大锤便终日混在特车队,省得回去面对楼里异样的目光。
这可把隋老太气得够呛。她孙女已经在家快俩月了,吴大锤跟个棒槌似的不开窍,她可去哪里给孙女找人呦。没办法,抠门的隋老太第一次拿着俩窝头,敲开了曹老太的门,想让曹老太帮着寻摸人选。
曹老太虽然是个热心人,可不会明知道是火坑,还害人呐。隋芸这妮子都离婚了,还一心都是弟弟,这种人她可不沾手。曹老太油盐不进,任凭隋老太说破嘴皮子,就是不松口,惹得隋老太又把窝头拿回了家。
而另一个当事人裘向东,则干脆住到了井上,很有过年都不回来的架势。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呆在筒子楼。
这可便宜了裘盼儿和田家光,两人独霸四楼东户,悠哉悠哉过起了小日子。
另一头,王自力、王更生帮着供暖所抓贼,挽回了近五千元的经济损失,被派出所和油田用大红纸表扬,贴在了告示栏上供大家学习。
想着两人日日去二号院免费巡逻,蓝青山和沈明光向总局递交申请,说明了情况,并提议招两人为临时工。本以为事情至少需要一个月才有回复,没想到在油田大红喜报的刺激下,该申请第二日就得到批复,准予录用二人为派出所外勤临时工。
一早被叫到派出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王自力和王更生,听到终于可以当警察的消息,两个身高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眼眶瞬间就红了。王自力更是嗷一嗓子,和弟弟王更生抱住又蹦又跳,看得派出所众人都忍不住乐。
“啊,啊,啊,当警察了,我终于当警察了。”
“好了。”蓝青山看得好笑,等两人蹦跶了有十几圈儿,才开口打断堪比范进中举的两人,说,“你俩目前是临时工,能不能转正还要看日后的表现呢,可不能松懈,知道吗?”
王自力和王更生立正敬礼:“知道!”
蓝青山笑呵呵:“好了,不用这么严肃。这样,你俩年纪小,又跟姜楠学过武,日后就跟着六组吧。”
想了下,蓝青山拍拍手,对众外勤道:“六组今年破获了很多重大案件,姜楠和周知行更是多次获得总局表扬,这次给六组增加两个人手,既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也是因为年前的工作安排。”
他说:“每年元旦及春节前,都是小偷小摸的高发时节。因此年前这一段时间,派出所的工作重点,都是抓小偷,保护油田职工和家属的财产安全。按照以往惯例,咱们派出所决定,今年继续举办抓小偷大比武,六个外勤组要全员参加。大比武表现最出色的小组,在年度最优外勤组的评选中,会直接加二十分,大家一定要重视。”
“副所,六组人多,是不是抓的小偷也得比我们多啊?”
蓝青山笑:“咱们评比的是人均抓贼数目,可不是总数,这个跟小组人数无关,大家放心。”
“那蓝所,最优外勤小组有啥奖励啊?去年最优小组,年货可是一人多发了五斤苹果、两斤猪肉的,这次不会比去年差吧?”
蓝青山笑骂:“一群小兔崽子!好了,大家放心,一定比去年好,放心了吧?好了,工作!”
抓小偷,对身怀系统的姜楠来说,简直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不过她只是个小片警,能参与大比武就不错了,可没资格挑挑拣拣。
私下里,姜楠却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先利用眼力,判断对方是不是小偷,再通过系统判断,这样就可以提升能力啦。她可还记得当初暗门子案时,蓝所凭借在抓捕现场的一个眼神儿,在审讯时突破了男老鸨,为案子快速审结做了重大贡献呢。姜楠也想做第二个蓝青山。
几日锻炼下来,姜楠的判断准确率,已经从50%,提升到如今的85%,进步十分明显。
中午下班前,又成功抓获一名小偷,姜楠喜滋滋,骑着车儿,哼起了《九九艳阳天》。之前她总是乱哼,好几次差点儿唱起后世的‘小情小爱’,深知这个年代不能太大胆,姜楠专门跟着姜满城听了几日的收音机,这几天,收音机里每日都是这首《九九艳阳天》,她已经成功被洗脑,不自觉哼唱起来啦。
前方,裘盼儿肚子开始显怀,她挎着篮子,还没进家属院的大门,就被在楼下闲聊天的田家光迎出来。凤凰男情绪价值拉满,他接过篮子心疼道:“盼儿,真是辛苦你了,既要上班,还要买菜。我真是虽然很少有男人去买菜的,但我又没有工作,干点儿活没什么的,你这么忙,我可是会心疼的。”
裘盼儿一脸幸福,她说:“家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男人买菜做饭的,你前几次去都受了气,我是不会让你再被人说闲话的。你这么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话,你不气我听着都生气。你放心,我下班的路上正好经过供销社,去里面买点儿菜没什么的。”
田家光嘴角挂笑,不忘给老丈人上眼药:“盼儿,爸他这两天回来吗?吴爷爷那件事就是个误会,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不必再躲到井上不回来的。”
裘盼儿眼里划过一丝阴霾:“爸他最近都不会回来。妈也显怀了,最近心情不好,爸回家去照顾妈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你看我今儿买了什么?”
她举起篮子,指着里面的大骨头道:“今儿运气好,供销社竟然还有大骨头,咱们中午炖骨头汤。”
裘盼儿脸上重新扬起笑脸,只是这份喜悦,在看到骑车经过的姜楠和周知行时,淡了许多。
姜楠和周知行可管不了,在街上抓了一上午的小偷,两人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正叽里咕噜抗议呢。幸好姜满城和曹老太给力,两人一下班就吃上了热乎饭。
姜楠乐呵呵地宣布:“爸,妈,今儿这小偷是我自己火眼金睛看出来的,没问系统,我是不是很厉害?”
姜满城可是毫不吝啬夸人的,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多简单。只不过夸孩子嘛,他总会习惯性自夸,他说:“不愧是我闺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金花就走心多了,她给姜楠夹一个大鸡腿,鼓励道:“小楠最棒了,来,吃一个大鸡腿儿,下午再接再厉。”
得了大鸡腿儿鼓励的姜楠,下午在巡逻到一号院附近时,再次火眼金睛地擒获了一名意欲偷窃的三只手,为六组战绩再添一笔。王自力和王更生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两人作为临时工,为了能尽快转正,中午吃完饭就出来抓贼,但两天也只抓了一人,完全抵不上小楠姐的火眼金睛啊。
突然提起干劲儿的姜楠,完全没想到,在派出所里刮起了内卷的不正之风。王自力和王更生两个热血青年,晚上也不消停了,将巡逻范围从二号院扩大到一号院。
老天疼憨人,傻乎乎巡逻的两人,意外撞破大案,为转正申请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事情还要从林兵最初的那次相亲说起。
最初的相亲对象孙玲玲,就是和年为国相好怀孕,找林兵当接盘侠不成,差点儿被嫁给暴力狂尤爱钱的那位‘神人’。
神人孙玲玲在父母和媒人的双重牵线下,嫁给了不能生的肉联厂鳏夫老朱。孙玲玲能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本身就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而且老朱长得五大三粗,又是个不中用的,孙玲玲能安生才怪。
说起来,孙玲玲对一号院四号楼也算是情有独钟。
当初和林兵相亲,就是相中了这栋‘豪华筒子楼’,如今嫁了人不安分,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这栋楼,以及楼里的人。前几日吴大锤能买到羊鞭,就是走的孙玲玲的门路。
可以说,孙玲玲一直关注着四号楼的动向呢。如今林兵要结婚了,虽然是个没被招上工的农村丫头,可听说是个大美人儿,林兵每天乐得二傻子似的,孙玲玲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当初要是和林兵相亲成功,哪里会遇到尤爱钱的破事儿,自然更不会嫁给如今的老朱了。越想越觉得不能让林兵这么痛快,孙玲玲趁着午休,悄悄找了之前认识的两个小混混,想要给林兵一个教训。
只不过吧,小混混不认识林兵,孙玲玲跟他们说的是“和楼里寡妇不清不楚的臭男人”,小混混在一号院转悠了一天,成功将程大柱认成了林兵。
合该程大柱倒霉,谁让他又起了色心呢。
自从当了婆婆之后,孙巧莲就‘端’起来了,对程大柱去公厕后墙幽会的暗示视而不见,其他‘好朋友’的邀约更是理都不理。好不容易被拽去一次小树林儿,孙巧莲坚决不肯走到最后一步。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两三次暗示无果之后,程大柱心里愈发痒痒,在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威胁了两句。孙巧莲低眉搭眼假装没听见,内心却起了波澜,程大柱是楼里的邻居,闹出事儿可不好看,她必须和这家伙说清楚才行。
而且,她都勾搭上袁建设了,程大柱散了也罢。袁建设一个大小伙子,可不会让她做什么。程大柱就不同了,她还得跟着忙活,就挣那仨瓜俩枣的,她如今可看不上。
打定了主意,这日夜里十一点多的样子,孙巧莲悄悄起身,走出家门时轻轻咳了一声,率先在公厕后墙等着。没多久,程大柱猴急地过来,二话不说,搂着人就亲:“这几日端着,生意都不做了,你就不想我?”
孙巧莲暗暗翻个白眼儿,躲避着程大柱的亲吻,轻声道:“大柱,我如今都是做婆婆的人了,改改也要嫁人,咱俩也到了做祖父祖母的年纪,就别再联系了。我.*”
程大柱愣了下,抬起头哼笑一声:“怎么,如今傍上当官儿的亲家,就不想要我这个野汉子了?”
孙巧莲神色一凛,柔声哄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了你?咱们都是做人父母的,孩子年纪越来越大,自己的事儿肯定要放一边儿,全心全意为孩子着想啊。你家改改也有了工作,我家南山和美娟也都有工作,孩子年纪小,面嫩,万一咱俩的事儿被人发现,岂不是要被人说三道四?到那时候,孩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见程大柱脸色稍霁,孙巧莲继续道:“再说,你家改改对象条件那么好,你就不怕传出不好的话,再影响改改的亲事?我”
话音还没落,程大柱突然捂住孙巧莲的嘴,只听公厕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两息之后,隐隐有说话声。
“哥,女厕那边也没人。”
“好,咱们抓紧时间,赶紧把东西藏好。”
“大哥,这公厕保险吗?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的金条,可别被人抢走了。”
“不要再说金条两个字了!”
另一个声音低声警告,只听对面似乎小声嗯了一下,第二个男声才继续:“放心,上次万翔带咱们过来抓鬼,你忘了?当初我被人推到这堵内墙上,就觉得这内墙做得巧。咱俩把东西做成砖头,砌在内墙上,保准没人发现。”
人声渐渐消失,暗夜里,只有乒乒乓乓的动静,想来是在拆墙藏东西。
程大柱和孙巧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
金条,他们听到了金条啊。
“那万大哥不会发现咱们动手脚吧?”最初的男声有些不放心。
“没事儿,万虎最近不知道咋了,整天呆在办公室不出来,好几次抄家都没去,便宜了牛二那个孙子。这次咱俩抢到抄家的活儿,凭的是自己的本事,万虎能说啥。再说,咱俩拿的这点儿东西算个球,牛二他们拿的更多呢,咱俩这点儿人家还看不上呢。万虎要是找人算账,第一个找的是牛二!别废话了,快点儿动手,省得一会儿来人,被发现。”
两人不敢耽搁,叮叮当当,尽职尽责做起了泥瓦匠。
公厕后墙,程大柱和孙巧莲眼睛越睁越大,真的是金条!革委会抄家抄出来的金条!
程大柱虽然知道程老爷子藏了金条,可老爷子没让他摸过啊,如今有机会见到真正的金条,心里那个欢喜啊,抓心挠肝的。
孙巧莲也是激动难耐,她这几年做那种生意是为了啥?还不是一个钱字!如果有了金条,一劳永逸,她还用遭那些罪?
两人呼吸越来越重,眼神狂热,动也不敢动。
等公厕没了动静,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时,程大柱一把松开孙巧莲的手,转身就要冲进公厕抢金子,被孙巧莲眼疾手快地拉住。孙巧莲嘘一声,只听脚步声又渐渐响起,停了一会儿后,只听一个男声道:“哥,没人,你别疑神疑鬼的。走吧,我都困了。”
“确认一下总没坏处。好了,走吧。”
等藏金条的人再次离开,程大柱和孙巧莲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二人不会再虚晃一枪,终于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公厕。
金条,他们来了!
第74章 公厕藏宝
黑暗中,还没等两人看出哪块儿是新砌的砖,哪块儿是老砖,就被突然闯入的两个小年轻打乱了节奏。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把程大柱误认为是林兵的那两个小流氓。孙玲玲给了两人一人五块钱,只要揍得林兵参加婚礼时都还是鼻青脸肿的,就再给五块。这么划算的买卖,两人当然卖力啦。
其中高个儿些的二流子呸一声,抖着腿儿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快结婚了,还和寡妇不清不楚。我和小凉子也算是路见不平,替新娘教训教训你!”
程大柱还以为这两人是来抢金条的呢,完全没理会对方说了什么,两人甫一进来,程大柱立时伸出双手,一脸慌张地挡在内墙前,疾言厉色道:“少废话,不管你俩是什么人,识相点儿的就赶紧滚,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孙巧莲也满心满眼都是金条呢,有程大柱分金条就够她心疼的了,怎么能再分给两个陌生人。她色厉内荏地补充道:“滚!今儿这事儿可没你俩的份儿,别想浑水摸鱼。”
二流子见两人嘴硬,也不废话了,挥起拳头就打了过去。程大柱和孙巧莲惦记着金条,闪躲间还惦记着不触碰内墙,有了顾忌,便束手束脚,加上两人身手也不怎么样,很快被二流子三两拳打倒,恰好撞上新砌的内墙,立时,砖头和人一起,叮呤咣啷摔了一地。
程大柱哎呦一声,想到什么,霎时忍着剧痛,欲将新砖藏在身下。可惜谁也不是傻子,二人的动作这么明显,二流子两人早怀疑了。高个儿上前,下死力一脚踢开程大柱,矮个儿趁机蹲下,一块块检查地上的砖头,不多时,惊呼道:“哥,金子!砖头里面有金子!发财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程大柱和孙巧莲见金子暴露,怕二流子两人抢金子,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两下里又打了起来。声响吸引了巡逻的王自力和王更生,两人抢进去查看时,四人已经打破了头,双双捂着流血的前额,大喘着粗气,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这,还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怕对方有什么小动作呢。
王自力和王更生两人被公厕的动静吸引,倒不是听到了金子的话,而是有志一同地认为,大晚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小事儿啊,两人又能立功了!
于是,四人的战斗,瞬间变成两兄弟单方面收割人头。两人的身手跟姜楠和周知行不能比,但对付两个受伤的小混混可不在话下。
什么,你说还有程大柱和孙巧莲?开玩笑,这俩人有战斗力吗?
只听霹雳乓啷一阵响后,四人很快被两兄弟五花大绑。
两拨打架动静不小,一号院睡觉浅的几家都亮起了灯。姜楠不属于睡觉浅的,奈何她有系统啊,半夜让她起来吃瓜,气得姜楠第一次有了剥离系统的冲动。
【宿主,我可是正义吃瓜联盟,您如今又是警察,下面的事儿可是牵扯到您重点关注的六组成员,我可是尽职尽责,按照您的要求如实播报的。】
姜楠抱头,谁让她前几天嘴欠,让系统额外关注王自力和王更生呢,这俩人如今内卷抓贼,她不放心让系统盯着,如今自讨苦吃了。
姜楠有苦难言,认命地套上衣服,和门外同样醒来的父母二人一起下了楼。到楼下时,周知行正好等在楼道口,四人一起向公厕走去。
此时,王自力和王更生穿着军大衣,昂着头守在公厕前,眼神睥睨。出于对这身衣服的敬畏,大家没敢上前,只围在不远处嘀嘀咕咕。两兄弟见姜楠和周知行来了,这才憨笑着让出位置,小声说:“小楠姐,小行哥,地上的砖头不对劲儿,我俩这才守着,没敢让人靠近。你俩看看里面是不是有金条!”
姜楠和周知行点点头,矮身进入公厕。只见内墙倒了一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些个砖头,程大柱四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臭袜子,正靠在公厕外墙上,呜呜呜乱叫。两人没搭理,矮身颠了颠砖头,确认地上重量不对的只有六块,至于要不要再拆内墙,就得等上面发话了。
周知行低声吩咐:“你俩去找蓝所和沈所,事关重大,必须两位所长亲自处理才行。报告之后再去派出所,把值班警察叫来,这里我和小楠看着,快去。”
两兄弟听话地点点头,小跑着向一号院的方向进发。
沈所和蓝所不愧是老警察,听到消息迅速赶往现场,又吩咐值班民警围住公厕,连夜带着姜楠和周知行去派出所审人。两二流子为什么去公厕,程大柱和孙巧莲大晚上怎么会出现在公厕,都需要说清楚。很快、孙玲玲、林兵、就连话头儿里的牛二,都被请到了派出所问话。
事关革委会,沈所和蓝所第一时间将砖头里的六块金条上交,等回过味儿来的万虎,带着一干小弟气势汹汹地来要人和东西时,沈所轻飘飘的一句“上交了”,将神色萎靡但阴毒的万虎打发了。
不过临走时那眼神儿,可真毒啊,看得姜楠霎时决定,晚上还得让爸妈吓唬吓唬这货。这家伙,明显还有心思想别的啊,这可不行。
这种人,必须得实打实吓住了才行。
孙巧莲是被第二日醒来的儿子儿媳接回家的,她大晚上和程大柱一齐出现在公厕的事儿,已经在一号院传出了十几个版本,正插着翅膀,向更不堪入目的方向发展。至于什么孙玲玲找人打林兵,在这个花边新闻面前,简直不堪一提,连说的人都没有。
想到一号院的闲话,方南山和成美娟面上无光,沉默着黑脸走在前方。
“南山。”孙巧莲试探着解释,“妈最近经常梦见你爹,他说在下面没钱花,我就想偷摸给你爹烧些纸钱。你爹不容易啊,生前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不能到了下边还受苦吧。”
她擦擦眼泪,继续说:“我给你爸烧纸,赶巧儿了,你程叔叔也是给他那口子烧纸,这才遇见的”
“妈。”方南山没什么感情地说,“您这是封建迷信,是不利于我和美娟进步的。这样,我和美娟对外说,自从宗凤仙的事情后,您的精神压力大,得了梦游症”
“精神压力大?梦游?”孙巧莲疑惑,儿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有精神病?
这怎么可以,她可是俏寡妇孙巧莲,怎么能有神经病呢。
似是看出了孙巧莲的拒绝,方南山耐心解释:“梦游只是一种精神方面的小毛病,并不是精神病,但是总比说您烧纸好。美娟她爸爸是修井大队的大队长,要是有一个搞封建迷信的亲家,对美娟父亲的进步是不利的。更不要说,我和美娟还只是刚参加工作,你要是说烧纸,对我俩的影响可不小。妈,您就受点儿委屈,对外说是梦游吧。”
孙巧莲沉默着不说话,同样,成美娟也一路沉默着。
成美娟此时,心内五味杂陈。
以前她也听过婆婆的一些传言,可她只以为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世人多爱乱嚼舌根罢了,从来没当真。可昨日婆婆和程大柱一齐出现在公厕,不得不让她多想。
在成美娟心里,南山一直是个努力上进又正直善良的人,如今看来,恐怕是南山不上进不行,有个名声不好的妈,南山要是不行得正坐得端,早就被人看扁了。
她第一次对婆婆有了怨气,作为枕边人,方南山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可惜他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在上班的路上,给成美娟加深了下印象:“美娟,让你看笑话了。我妈她我劝过她很多次,可惜我人微言轻,你心里别对她有偏见。她也是为了养家,以前的事儿都让它们过去吧,以后我们一起养家,再也不让妈受这些委屈。”
“南山,你才是受委屈了。”成美娟心疼道,“你小时候一定没少听闲话吧?你放心,我是女人,以后多看着点儿妈,一定不让她再给你拖后腿。”
方南山无奈地苦笑,惹得成美娟更加认定,婆婆孙巧莲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的孙巧莲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呢,她此刻啊,可得稳住了袁建设。对,袁建设,这可是继林兵之后,最好忽悠的冤大头了,她还不想放手。
孙巧莲趁着去二楼孙家问毛线花样的空挡儿,约了袁建设在小树林见面。她想好了,昨晚公厕发现金子的事儿肯定传开了,她就以找金子为借口,不信袁建设不上钩。
“建设,姐昨晚出去,可都是为了你。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外出去山上找山货,偷听到几个人说要在公厕里藏宝。”
见袁建设眼睛都亮了,孙巧莲心内得意,不紧不慢道:“我当时就想,就算是不要名声,我也一定要把这些藏宝找到。不是我贪心想要这些东西,是想着你现在住在你二叔家,日子不定得苦成什么样儿呢。你虽然没说,可我是什么人,我都看到了的。”
孙巧莲继续忽悠:“我就想着,到时候找到宝藏,就都给你,我一点儿也不会要的。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我就是想让你过得好。可是,程大柱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听到了这批宝藏的事,我俩就遇上了,还好巧不巧地,遇上了巡逻的警察。我真是倒霉,宝藏没找到,倒是去了一趟派出所,建设,你不会怪姐没用吧?”
袁建设铁青的脸色和缓下来,他就说嘛,这个女人被他拿捏地死死的,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有首尾。袁建设清了清喉咙,矜持地说:“我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哎,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以前我不敢回应你,也是看在咱们各自家庭的份上,可如今你既然这么喜欢我,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他仰起头,睨着孙巧莲,眼里都是贪婪的光:“那个宝藏,真的都被警察找到了?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孙巧莲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嘛,找宝藏可是个辛苦活儿,挖墙凿洞的,她一个女人可干不来,忽悠一个大傻子给她卖力,她可是纯纯的白赚。
想到这里,孙巧莲忍下恶心,继续忽悠道:“这个我就拿不准了,不过我笨想着,既然能藏到咱们一号院的公厕,那其他公厕里说不定也有呢。咱们”
她看看袁建设,小声道:“咱们偷偷去其他公厕看看,你是男的,进男厕所方便,我就去女厕所,咱们男女搭配,把作业处的公厕都看一遍。”
袁建设得意,他点点头,开口道:“行,咱们今儿就开始。早找到,咱们也能早点儿过上好日子。”
且不管两个人如何在公厕里翻找,孙巧莲想得不错,在公厕内墙发现金子的事儿,不知从哪里露了出去,一夜间传遍了整个作业处。除了一号院的公厕有警察把守,没人敢动外,其他家属院的公厕都遭了殃。公厕内墙被扒了不说,房顶、蹲坑,就连粪坑都有人拿着竹竿儿搅合,好像有人会把金条藏粪坑里一样。
没了地方上厕所,一时间,各家属院怨声载道。派出所、办公楼,就连革委会都有人频繁地借用公厕,用完还不满地报告,让大家去管管,再这样下去,他们憋不住可要随地那啥啥了。
事情是革委会闹出来的,万虎当即处置了藏金子的手下,又派人去各公厕守着。
派出所这里,沈所和蓝所也派警察去各街道和居委会说明情况,还要增派人手巡逻,希望能及时遏制住这股扒厕所的歪风邪气。
这可苦了姜楠这个小片警,大冷的天儿,还得值夜班。
说起值夜班,本来她今年第一年上班,是不会安排值夜班的。可如今,他们六组基本上都是新人,她、周知行、王自力和王更生要是都不值班,难道就靠着邹立和温强两个人?
这当然不行了,想想就不安全。姜楠和周知行也不矫情,值夜班就值夜班吧,也算是全新的体验了。
姜楠可是一个很会开解自己的人。
王自力和王更生就更没意见了,两人恨不能天天值班,好好表现,以求尽快转正呢。
于是大冷的天儿,姜楠和周知行两个苦逼小片儿警,顶着寒风出来巡逻。北风那个呼呼地吹啊,刮得脸生疼。幸亏他们发了军大衣,不然还真是扛不住这么硬的风。
出发前,陈金花再三地叮嘱:“这天儿可是够冷的。小楠,你多穿点儿。今儿晚上可是有零下二三十度呢。可不能为了好看穿那么少!”
姜楠爽快地说:“妈,我知道的呀。我穿了两件毛衣呢,还穿了小袄,外面再裹上军大衣。您放心吧,妥妥的。”
陈金花哪儿那么容易放心,闺女第一次值夜班,还是这么冷的天儿,想想就受罪,她提议:“要不你揣着热水袋去?这样肯定一点儿也不冷”
姜楠软软的撒娇:“妈,不用啦。值夜班也是上班呢,哪儿能带热水袋,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是小孩儿呢。”
陈金花不满:“本来就是小孩儿。”
不过,她说:“好吧,不带就不带。我看看,你真穿了两件毛衣还有小袄,给我看看,你可别作假。”
姜楠伸开胳膊:“哪能有假?妈,你尽管看,我可是不会说谎的。”
陈金花揪着衣领子看了看,见果然都穿好了,这才放下心。她又想起了什么,蹬蹬镫就要往楼下跑,边说:“也不知道小行怎么样了,我下去看看。这男孩子也不能马虎啊,天儿这么冷,冻着可不好了。满城,你盯着闺女喝完姜汤再出去,我下去看看小行。”
姜满城摆手:“去吧,我看着呢。”
一番折腾下来,等姜楠和周知行下楼汇合时,一个个穿得跟个球儿一样。如今天冷,两人也不骑车了,直接步行去派出所,和其他四人汇合后,开始巡逻。
王更生开玩笑:“小楠姐,你怎么穿得跟个狗熊似的,哈哈哈。”
姜楠斜眼儿,曲起手,狠狠弹了下他的脑壳儿:“什么狗熊,会不会说话啊。我这是为了保暖,懂不懂啊你。你看你穿这么少,冻着了怎么办。”
王更生嘿嘿笑:“没事儿,有军大衣呢,我不冷。”
姜楠哼一声,跟邹立搭话儿:“邹哥,您也多穿点,您要是病了,可就抱不了大侄子了。”
邹立笑:“可不是,你们嫂子管得可严了,稍微有点儿不舒服都不能碰小宝的,真是看得比谁都严。”
六个人说着闲话,溜达着巡逻。
姜楠:“邹哥,以前这么冷的天儿,咱们派出所也出来巡逻吗?”
邹立搓着手:“也有过,但是不多。今年这不是情况特殊嘛。前两天发现了金子,蓝所怕大家都出来寻宝,人一多再出点儿啥事儿,就说不清了。这才想着让咱们出来走走,应该也巡逻不了几天的,你放心。”
姜楠挠头:“嘿嘿,我不是不想巡逻呀,我就是好奇问问。嘿嘿,嘿嘿嘿。”
周知行笑着摇摇头,其他几人也都跟着乐。
本来以为这么冷,街上会没人的,谁知道还真有不怕冷的,也真有不把他们巡逻当回事儿的。这不,前后遇到好几波寻宝的。只不过不等他们靠近,就都跑了。姜楠眼尖,小声告诉了几人:“其他人不知道名字,但看着脸熟,应该是咱们作业处的,不是外人。另外我认出来三个,是林兵、孙巧莲和袁建设。”
姜楠也是看得真真儿的,那热衷寻宝的,不是这几个还是谁?
孙巧莲就不说了,她特意去稳住袁建设,就是为了金子的,而且啊,她盯上的就是公厕,不过她可没别人那么丧心病狂,倒是没盯上粪坑。不是她怕脏啊,是她真的觉得,谁会藏东西藏粪坑啊,多恶心啊,反正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不得不说,孙巧莲是有脑子的。
至于林兵,他本来听到孙玲玲找他茬,还想去找回场子的,可谁让后来牵扯到金子的事儿呢。这找回场子虽然重要,但也没金子重要啊,那可是金子啊。甚至他还有点儿感谢孙玲玲,要不是她找了两个不靠谱的,认错了人,哪里会爆出来金子的事儿啊。
这可合该他发财啊,林兵十分的得意,他都想好了,等他找到了金子,婚礼可得大办特办,狠狠压方南山一头,哦,不,两头,至少压他两头,让他娶个娘家得力的媳妇儿就嘚瑟。他林兵可是能大办婚礼的人!
林兵心里得意洋洋,搅合粪坑都十分的有劲儿。对,搅合粪坑。别人大多把目光放在公厕内墙上,他林兵可是个聪明人,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就不看内墙,就不。他第一时间就盯上了粪坑。
这可是个好地方啊,你想想,粪坑那么深,什么好东西往里面一扔,谁能想到?就说谁能想到?
多好的地方啊,你想想啊,你认真地想一想,这掏粪的,不可能每次都把粪掏得一干二净吧,只要还留个底儿,是不是就能盖住东西?
林兵得意又嚣张,觉得他真是太聪明了。这藏东西的再鸡贼,也没有他林兵鸡贼啊。
鸡贼的林兵已经搅合好几晚了,今儿虽然有派出所巡逻,他可不在乎。他就搅合个粪坑,还能被抓去蹲笆篱子不成?
不得不说,林兵真是又聪明又愚蠢。聪明的不是地方,这愚蠢的,也不是地方啊。
看着两拨人先后逃窜,六组众人一阵儿无语。
姜楠小声问:“追不追?”
邹立经验丰富,他摆摆手说:“算了,你还真因为人家搅合粪坑抓进去?走吧,吓一吓就行了。”
周知行耸肩:“邹哥说得对,走吧。”
六个人集体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不过这还不算完呢,六人走了还没两百米,前面不是又出现一个搅合粪坑的?看那身形,像是田家光?
可不就是田家光嘛。田家光这个凤凰男,也想自个儿有钱啊。虽然他自信能掌控住裘盼儿,可谁有,都没有自己有来的心安啊。而且这家伙胆子大,晚上哄裘盼儿睡着了,就自个儿出去,满作业处公厕转悠啊。除了公厕,他还盯上了马葫芦。
他可是琢磨了很久的,你想啊,这藏东西的地儿,既要隐蔽,又得好找。
这可不矛盾,一点儿也不矛盾。
你想啊,要是太隐蔽了,时间久了,连自己都忘了,不就亏大了?
公厕,公厕就是那个既隐蔽又好找的地方。你想啊,你细想,作业处公厕就那么几个,绝佳的藏东西地点啊。
按照这个思路这么一琢磨,田家光立刻又盯上了马葫芦。这马葫芦也是有数儿的啊,也是藏东西的不二之选。
田家光心里那个得意啊,还得是他,聪明!
他穿着旧棉袄,带着口罩,打着手电筒,一寸寸地在公厕里找啊。就连粪坑他都不放过,拿着棍子一通搅合,那个认真劲儿呦,就是小时候上学都没有过的。
神奇地是,三拨坚持不懈找金子的人,没有彼此遇上,倒都被巡逻的六组看见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此时,田家光搅合着粪坑,吭哧吭哧。
不远处,夜班巡逻的六组众人,一脸的一言难尽。
就,很不能理解。
搅合粪坑,这是啥爱好啊。
姜楠不解,姜楠迷茫,姜楠大无语。
他,他就不嫌臭吗?
臭?田家光微微一笑,再臭,找着金子,那也是香的!
要知道,每晚,田家光臭烘烘的回家,心里可是十分火热的。
说起来,裘盼儿难道不知道?
怎么可能,裘盼儿可是知情人!
毕竟是枕边人,田家光知道瞒不过她,干脆这么哄道:“盼儿,你信那晚姜楠没私下昧东西?那可是金条,是大黄鱼!你就不想要金子?”
裘盼儿心脏扑通扑通跳,她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想,当然想。姜楠肯定藏了,我还不知道她,最会装相了,就是个假正经!”
田家光点头,继续诱惑道:“既然想,那咱们就得私下找!我觉得那小偷的想法很对,公厕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你说如今这个年头,那些大户人家每天提心吊胆地怕抄家,金银财宝肯定不能藏家里,那他们会藏哪儿?”
裘盼儿一把抓住田家光的手,声音都有些劈叉了:“藏外面?”
“对。”田家光两眼都是光,“这样,我晚上出去看看,要是真发现了金子,咱俩的日子才真是好起来了。你也不需要工作,在家里做富太太就行,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裘盼儿抓紧田家光的手,激动地说:“家光,你真好。你放心去找,我给你打掩护。姜楠那里要是有问题,我来对付。”
田家光可不就放心地外出了嘛。只不过出去好几天,一点儿实质性的收获都没有,白白受冻了。至于其他收获嘛,也就是知道了一点儿小秘密,能威胁当事人,赚点儿小钱花花的那种。
当然,这都是后话,只说巡逻的众人看见田家光搅合粪坑,真是给恶心坏了。周知行晃了晃手电筒,晃得田家光扔下棍子,嗷嗷往家跑,都不带犹豫的。
姜楠几人就十分的无语,你这,好歹给石板盖上啊,这是恶心谁呢。
周知行也无语,他摆摆手:“行了,别追了。只要不是来偷东西的就行。咱们继续巡逻。”
至于石板,嗯,明天告诉街道办,给盖上就好了。
六组尽职尽责地巡逻。期间,又遇见几波寻宝的,被几人晃晃手电筒,都嗷嗷跑回了家。
等到天亮,六人都麻了。不仅是累得脑子麻,身上也冻的够呛。
姜楠机械地看看手表,打起精神,蹦了蹦,好歹让身上暖和了些,她说:“好了,七点了,咱们回吧,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其他人也都打着呵欠。
温强:“是啊,睡觉,这种天儿巡逻一晚上,真是累死个人。”
邹立:“是啊,走了,我得回家喝碗姜汤再睡。你们也记得喝,别感冒了。”
六人三三两两地告别,很快地各自回家补觉。
之后,派出所其他组也都开始了夜间巡逻。搅合粪坑的连续几天没发现金子,大晚上出来寻宝的自然就少了。
不过大家不盯着厕所,又开始盯上了别的。能在公厕藏金条,那能不能在家属院外墙,在地上铺的地砖,在花坛铺的矮墙里藏呢?反正都是砖头砌的嘛,说不定就能瞎猫碰见死耗子呢。
于是,每日上班,大家也不交头接耳了,一个个低着头,认真查看脚下的地砖,还时不时蹦两蹦,看看这砖有没有松动的痕迹。要是松了,他们正好可以帮着砌一砌嘛。
就在这种诡异的全民寻找黄金的热潮中,一九六七进入了十二月的尾声。年前第二次冬菜也开始卖了,姜楠一家一大早起来,冒着寒风准备再抢二百斤白菜。因着刚下了一场大雪,姜楠特意穿上了军大衣,戴上棉帽子棉手套,还有姜满城特意织的红围脖,连口罩都戴上了,全副武装,站在队伍里可是一点儿都不冷呢。
朝阳油田地处祖国最北边,十二月那是嘎嘎冷,风也是贼大,能刮跑人的那种。大家排在队伍里,笼着手,跺着脚,不时还要蹦一蹦。没办法,太冷了,不动一动,真能冻死人。
王自力和王更生两人,倒是全然感觉不到冷似的,穿着军大衣到处溜达。两人是来帮大姐干活儿的,不过那嘚瑟劲儿,不像是买冬菜,倒像是来走花路一般,被看不过眼的王艰苦挨个儿敲了脑瓜儿蹦才老实。
“给我老实点儿,派出所发的军大衣是让你上班穿的,少嘚瑟。”
王艰苦后面,田家光将裘盼儿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细心揉捏。暗夜里,裘盼儿的脸蛋始终红通通的,笑得一脸甜蜜。只不过没等这笑容咧到耳朵根儿,裘盼儿似被人撞了一下,踉跄两步,差点儿摔倒。幸亏田家光赶忙扶住,他焦急地问:“盼儿,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裘盼儿站稳,看着前方大步走过去的董娇娇,高声质问道,“董娇娇,你急着去投胎啊?没看见我站这儿嘛,要是撞倒我有个什么,你担当得起嘛?”
田家光眼神儿闪了闪,扶裘盼儿的手更加用力。
田家光心里清楚,董娇娇是故意的。没错,田家光外出找金子那几天,看见的秘密就是董娇娇的,无外乎是她乱搞男女关系那点儿事,田家光口头骗了这姑娘点儿钱。他本来是想连人一起骗的,谁知道董娇娇这家伙难缠得很,董家在革委会好像还有人,田家光没得手罢了。
董娇娇穿着大红色长到脚踝的长呢袄,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打眼。她停下脚步,抱臂哼一声:“穿得灰不溜秋的,天色这么暗,谁看得见?”
“你!”裘盼儿身上是去年刚做的灰呢大袄,去年都没怎么穿,还是九成新呢,她气愤地高声道,“我这可是呢子大衣!什么灰不溜秋,懂不懂货啊你。”
董娇娇嗤一声:“有些人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那么好的条件,偏要看上个没工作的知青,被人吃绝户不说,还心甘情愿让男人吸血,自己穿得灰不溜秋的,倒把*小白脸儿打扮得光鲜亮丽,也不知道那脑子怎么长的。”
裘盼儿可不怕她,她高声道:“我的事儿要你管!再说,你名声都那样了,还有脸说别人?我要是你,早羞得没脸见人了!”
董娇娇抱臂:“我名声再不好,也不会白白给男人花钱!蠢货!”她哼一声,大步走向前面的哥哥和嫂子那里,再也不理人。
不远处,瞧了全程的姜楠挑挑眉,倒是对董娇娇有些改观。
又买了一波冬菜,没过几日,就是林兵结婚的日子。
虽然林兵没找到金子,但婚还是要结的。
佟丽丽当初和林兵相亲,是在为秦寡妇嫁进裘家打前站。可惜,如今秦寡妇和裘向东闹翻,秦寡妇急着找下家,不需要佟丽丽这个前站了。佟丽丽本来想反悔,毕竟有裘向东在,她也怕惹急了出事儿,本来都不打算和林兵结婚了的。没想到招工考试没考上,佟丽丽一个农村丫头,只得再次牢牢抓住林兵这个饭票。幸好林兵直男癌,没看穿佟丽丽不着急结婚的把戏。
因着唯一的儿子结婚,林有粮第一次走了‘被救领导’的门路,为儿子争取到了在第一食堂办婚宴的待遇。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林有粮当初救的领导,竟然是涂书记!
因着涂书记到场,修井大队队长、钻井大队的队长、炼油厂的厂长等在作业处有头有脸的领导都来了。人数之多,林有粮单独安排了一桌才坐下,比当初方南山的婚礼还热闹。
林兵第一次见识他爸的能耐,心里羞愧的同时,又生出一股豪迈。
看看,他林兵就是这么厉害!
瞧瞧他结婚的场面,四号楼有谁比得上!
方南山?笑话,如今他可是生生压了方南山好几头呢。
想到这里,他得意地瞥了方南山一眼,拉着佟丽丽给领导敬酒时,笑容愈发真挚,言语也十分的恳切。
虽没说什么奉承话,但林兵能挨个儿给领导敬酒,可羡慕坏了来参加婚礼的众人。
佟丽丽和母亲秦寡妇对上视线,笑容愈发真挚。
参加完婚礼,很快到了元旦,一九六七过去了,迎来了全新的一九六八年。
姜楠躺在被窝儿里,伸个懒腰,翻身准备继续睡觉。大冬天,外面寒风呼呼地刮着,听着就冻人。这个时候,温暖的被窝儿才是永远的神。
“小楠,起了。别睡懒觉了,再不起早饭就要凉了,你直接吃午饭得了。听话,起床。”
门外,是陈金花虎恰恰的敲门声,一声声的,不把人叫起来绝不罢休的那种。
早饭,懒觉人的一生之敌。
姜楠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挠挠头,扬声道:“我起了,妈。好不容易放假,您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啊。”
“要睡吃了饭再睡,不一样嘛。哪儿有不吃早饭的。你不是说一日三餐,早饭是最重要的?你爸今儿包了小馄饨呢,可鲜了,你快起来洗漱吃饭。”
听到有好吃的,姜楠总算来了点儿精神,她一骨碌跳下床,立马就是活力四射的十六,不,十七岁少女了。
啥,你问姜楠上辈子多大了?
不好意思,忘了。
姜楠扬起笑脸儿,高声道:“妈,我起来了。”
她打开房门,见周知行一大早就来了,挑挑眉:“你来这么早干嘛?”
陈金花拍了闺女的后脑勺一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小行是来帮忙干活儿的,洗漱去。”
姜楠立马乖乖嗯了一声,冲进卫生间一通忙活。不到十分钟,全身香喷喷的姜楠又出来了,她坐到饭桌上,边吃馄饨边问:“今儿不是元旦嘛,有什么活儿啊?”
“就是元旦才有活儿呢。”陈金花将床单、被罩等都拆掉,回道,“今年过年早,一月末就过年了,咱们家三个人都有工作,没整时间做家务,当然要早点儿准备起来了。今儿放假,你快点儿吃,一会儿帮着扫扫地、拖拖地啥的。”
姜满城在姜楠房间里拆被罩,闻言侧头看了一眼周知行。
周知行立刻会意,起身拿起扫把就开始忙活:“陈姨,扫地拖地这些活儿我来干就行,您不是要给陈爷爷和两位舅舅做鞋子和衣服嘛,小楠会用缝纫机,让小楠去做那个吧,这种粗活儿就交给我。”
陈金花笑:“小行可真懂事儿。行,咱们分工合作,尽快把这些事儿做好。”
因着要洗床单被罩,姜楠吃完早饭,特意出去烧了几锅热水,她爸和周知行洗的时候也能兑点热水。这个天儿要是用冷水洗,那手就不用要了。
刘老太也在门口洗被褥呢,见姜家两个大男人坐在门口搓床单,撇撇嘴:“满城啊,你个大男人,咋总干女人的活儿啊,还带着小行一起,可真够没出息的。”
姜满城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早习惯了的,闻言嬉皮笑脸道:“刘大妈啊,您这都见过多少次了,咋还大惊小怪的?我们家,不都是我洗衣服?小行要跟我家小楠结婚,这老姜家的光荣传统,当然得发扬光大了,是不是,周知行?”
周知行严肃脸点头,十分的郑重。
第75章 一九六八来了
刘老太脸上愈发不屑,见周知行阳历年还在姜家献殷勤,眼珠子转了转,扬声道:“周家小子啊,你说你住在大伯家,不知道帮你大伯干活儿就算了,咋元旦了,还来姜家献殷勤呢?这不跟入赘一样了,当初不是说”
她的声音可不低,正好曹老太端着一碟子花馍馍过来姜家走礼,闻言高声反驳道:“我说刘大丫,大过节的,你少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啊。小行过来可是我同意的,咋了,我家怎么做事儿,还得问问你的意见啊?少操别人家的闲心!”
刘老太脸色有些不自然,她这不是看不得别人日子过得太顺心嘛。她哼一声,呛呛道:“我这不是关心关心小行嘛。”
她抬眼,忍不住惊呼:“哎呦,曹大姐,你这走礼送白面馍馍啊。”
曹老太昂着头,十分的得意:“那可不,我家和满城家可是亲家,能和一般亲戚一样吗?”
陈金花在屋里纳鞋底子呢,闻言放下针线,起身迎客道:“曹大妈,您快进来,这哪儿能让您亲自送过来啊,我还想着等一下去你家呢。”
曹老太端着盘子进屋,不在乎地说:“这有啥,我闲着也是闲着,这不是来你家坐坐嘛。小楠忙着呢?”
有人来,姜楠自然不能再坐在缝纫机前面忙活,早起身去倒水了。家里有她爸买的高碎,姜楠捏了一撮放进茶杯,边倒热水边说:“曹奶奶,我在给姥爷和舅舅他们做棉袄呢。要过年了,我妈想给他们做两件衣服。”
曹老太笑得脸上都是褶子,虽然姜楠不太做家务,可针线手艺好啊,她家小行说了,小楠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呢,以后和小行结婚,那小行全身上下不都得换成新的?她越想越乐呵,拿起茶杯,吹着茶叶沫子,笑着说:“小楠可真能干。”
她指着端过来的花馍馍:“这是你大伯娘蒸的,你也知道,你大伯娘是陕甘那边过来的,她们那儿的规矩,过年过节的都得蒸花馍。这阳历年也是年,你大伯娘就蒸了一锅。你们拿过去吃,馍馍里放了红枣,吃着对身子好。”
陕甘那一片石油资源也很丰富,当年朝阳油田建立,从陕甘调过来一批人支援建设,后来留下来,大伯娘黄毓秀就是其中之一。那时候还是主刀大夫呢,只是后来她结婚,以家庭为重,调到药房了。
陈金花笑应着,她家也备了给曹老太的礼,她起身去碗柜处,拿出早上姜满城包的小馄饨,整整一盖帘儿呢,熟了能有两碗的样子,这又是白面又是肉的,不比白馍馍差。她端过来,放到茶几上,笑着说:“曹大妈,这是早上满城包的馄饨,您拿回去吃。”
曹老太笑得十分慈祥,因着大过节的,心里的顾忌少了几分,她轻声问:“我怎么听说今年过年不放假的?金花,你在工会,消息最灵通,是不是真的啊?”
陈金花无奈地点点头,这年头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说春节是封建糟粕,要不过节坚持工作。这国人千百年来都过春节的,怎么就成糟粕了?她搞不明白,不过形势如此,她也不敢说什么,只低声道:“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不过八成是了。这事儿咱们不好评价的。”
曹老太心里开始不得劲了。谁不盼着过年,就算她年纪大了,也喜欢过年啊。以前小行爸妈还在的时候,虽然不常回来,但每次回,也都是过年前后,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节,多好多热闹啊。
如今人没了,节都不让过了,曹老太叹口气,没了说话的心情,干脆起身道:“那我也不多坐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呢。小行就让他在你家蹭饭吧,金花你别嫌弃他就行。”
陈金花笑:“瞧您说的,我喜欢小行还来不及。曹大妈您慢走,以后常过来坐。”
曹老太抱着一盖帘馄饨,点头表示知道了,笑呵呵地回家继续忙活。
虽然是阳历新年,没春节隆重,大家伙儿也都应景地做了好吃的。家家户户飘着香气,孩子笑大人乐的,十分热闹。
姜楠特意换了些鸡鸭鱼肉,趁着过年,姜满城干脆都剁成肉泥炸成丸子,以后想吃了热热就行。不然平时总是做肉吃,太打眼了。本来姜楠还想换点儿海鲜的,可商城里的海鲜都是半成品,他们筒子楼的厨房又在外面,家里人怕露馅儿,就都换成了朝阳油田能买到的鸡鸭鱼肉这些,海鲜就没换。
别说海鲜了,就连牛羊肉,姜楠都没敢多换。这年头,城市居民一个月也没一斤肉的供给,大多都是猪肉,牛羊肉都是供给少数民族的。汉民想吃,都得出高价去黑市淘换,姜满城也是装着去了几次黑市,这才给一斤牛肉一斤羊肉找了个出处。
因是大冬天,姜满城特意做了羊肉汤,热乎乎地喝起来就舒服。四人中午做了五菜一汤,六个菜呢。汤就是羊肉汤了,炒菜有小炒黄牛肉、红烧肉、辣白菜炖豆腐、酸辣白菜再加虾仁炒蛋,比楼里大多数人家的伙食都要好。
炒牛肉的时候,孙巧莲那个习惯了占便宜的,还想让方南笙和方南海过来讨肉吃呢。还是姜满城眼疾手快,飞速地装盘儿回屋,才没让两个熊孩子得手。
等菜都上桌,姜楠小口小口地喝着羊肉汤,舒服地喟叹:“爸,你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姜满城得意地挑眉,抬起下巴点了点山楂汁。这山楂汁是姜楠特意在系统商城里买的,就是为了过年这几天健胃消食的,买了好几箱,都在仓库里放着呢。
周知行会意,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添满,乖乖坐好等着岳父大人训话。
嗯,十分训练有素了。
姜满城还算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饮料,笑着说:“我来说几句。今儿是一九六八年的第一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去年是丰收的一年,咱家小楠找到了工作,当了警察,还定了亲,家里即将迎来新成员,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咱们走一个,希望一九六八也能像去年一样,硕果累累,越来越好!”
陈金花:“越来越好!”
姜楠:“必须的,越来越好!”
举起杯子的周知行:“”
这直白的期望哟,他还有点儿不习惯。
三人齐齐看向周知行,周知行轻咳一声,附和道:“姜叔说的对,一九六八,越来越好!”
四人大口喝干了山楂汁,姜满城拿起筷子,一声令下:“开动!”
姜楠嗷一声,夹了大大一筷子牛肉,随即眯起眼睛:“好吃,好久没吃牛肉了。以前都是买酱牛肉,今儿吃现炒的,还真是不一样。”
姜满城得意:“那可不,再吃点儿虾仁,这可是新鲜货,好吃着呢。”
“羊肉汤也好喝,真鲜啊。”
姜家这里一团和气,楼里其他人家可不这么乐呵。
就说林家,按说林兵今年新婚,该是高兴的,可谁让佟丽丽说到了去涂书记家走礼的事儿呢。婚礼的时候,林有粮林大叔因为救涂书记受伤的事儿,露了出来。其实说起来也简单,无非是涂书记去井上视察,因着钻井压力没掌握好,出了事故,林有粮阴差阳错救了涂书记,从此两个没什么交集的人有了交集,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可再怎么简单,这也是救命之恩!佟丽丽可不像林有粮,假清高,有这么硬的关系都不走动。她可是憋着劲儿要去领导院儿里露脸的。她没考进油田,保不齐就能通过其他途径进去呢,可她好说歹说了大半天,林有粮愣是没答应!
“我当初救涂书记也是阴差阳错,不能仗着这个就去挟恩图报。我不是那样儿的人!”
林有粮的话硬邦邦的,堵得佟丽丽胸口疼。她觉得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走礼这么大的事儿,就该来个先斩后奏,看她公公这人还能说出什么!
佟丽丽低着头,眼珠子乱转,想着月末就是新年,到时候就有机会了,她也不用急于一时,遂深吸几口气,劝着自己放下了。
林家这边气氛渐渐和乐起来。隔壁的方家就有些怪了。方家不是不高兴的,起码成美娟是高兴的,她今年是第一年在方家过元旦,能和心爱的人一起,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孙巧莲就有些碍眼了,谁让这个婆婆不检点,名声不好呢。
还有两个不懂事儿的孩子,方南笙和方南海。自从她和方南山结婚,她爱屋及乌,一开始对这两个孩子还是很耐心的。可两人都九岁了,还屁事儿不懂,在家里什么活儿也不干,就连内裤都扔给她这个嫂子洗,成美娟就不高兴了。
她在家好歹也是受宠的,哪里受过这个气。她虽然能为方南山洗手作羹汤,却不是每个人都乐意伺候的。好在南山疼她,跟婆婆说了几句,之后两个小叔子的事儿她就没管过了。
今天元旦,她特意回了趟娘家,拿了些带鱼、猪肉过来。成美娟是很自得娘家给力的,就冲这有三指宽的大带鱼,她就自信楼里其他人拿不出来。可她看到了什么?!婆婆孙巧莲,竟然让两个小叔子去姜家讨肉吃!
这跟要饭有什么区别!
成美娟娘家给力,又自小在领导院长大,就没见过这么丢脸的事儿!她脸都羞红了,一度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楠见了心内直乐,这成美娟嫁过来这么久了,对方家了解还是不够啊。这是方阿婆被抓了,要是没被抓,这种要肉吃的戏码,能天天上演,还不带重样儿的。
方南山还算了解成美娟,厉声呵斥两个弟弟:“好了,家里又不是没做肉,你们嫂子就在炸带鱼和肉丸子呢。你俩要是不听话,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给你俩吃肉!”
方南山一向得宠,他的话两个弟弟还是听的,这才没撒泼打滚的闹。要不然,姜满城就算手脚再麻利,也得和两个孩子口头掰扯掰扯,才不会这么轻松就将肉端进屋呢。
孙巧莲眼神儿闪了闪,带着两个小儿子进屋。
方南山柔声哄着成美娟:“美娟,我家情况你也知道,自从我爸走了,就我妈一个人养家,家里一个月也难吃一次肉。两个弟弟难免嘴馋,以前奶奶不说了,以后他们要是不听话,你就教训他们,没事儿的,娘不会生气的。”
成美娟脸红扑扑的,别误会,不是羞,而是被两个熊孩子气的,她深吸几口气,低声道:“南山哥,我不是嫌弃两个弟弟,我是觉得这样不好。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咱们这个家的名声,都不好。家里又不是吃不起肉,哪儿能要别人的东西,这不成要饭的了嘛。”
方南山眼神儿有片刻的不善,只不过很快被温柔取代,他点点头,很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美娟你是为我好。哎,我跟娘说说,你都是好意,娘会说南笙南海他们的。”
成美娟嗯一声,将锅里的带鱼捞出来,脸上带着笑容,邀功道:“南山哥,这是我爸他们发的带鱼,你看,可肥了,供销社都买不着的。你放心,有我爸他们看着,咱们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方南山低下头,想到了赌博案后,岳父大人偷偷叫他过去,他嗤笑了下,威胁警告又怎样,你女儿还不是对我死心塌地的。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抬起头笑着说:“对,你说的真好,有爸看着,咱们日子差不了。菜都做好了吗?走,咱们吃饭。”
有成美娟去娘家搜刮,方家的午饭也是很丰盛的。同样丰盛的还有裘家。裘家虽然只有裘盼儿和田家光两个人,可小两口才不会凑合呢,裘盼儿有工资,早早就和田家光去供销社抢了肉和菜。这是她和田家光过的第一个元旦,裘盼儿可是很期待的。
“家光,你看,竟然还有鱼,咱们炖豆腐,你不是最爱吃了嘛?”
“呀,还有大骨头呢,家光,回去我给你炖骨头汤,多给你补补。”
田家光全程笑眯眯,好话也是不要钱的往外撒。
“盼儿,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人美心善的姑娘。”
“盼儿,你怀着孕呢,才该多补补,哪儿能光想着我。我一个人在家,平时凑合凑合也就行了,可你不同,你可得吃得好点儿。这骨头就留着,等你上班的时候咱们再吃。”
裘盼儿自小帮着裘老太和陶美玉做饭,手艺还是可以的。她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跟打了鸡血似的,麻利地炸着肉丸子,起锅炒菜。
田家光心里瞧不起,表面却半点儿没露,笑嘻嘻地提供着情绪价值。
说起来,田家光心里是瞧不起裘盼儿的。这么蠢笨的女人,要不是命好,他才不会娶呢,要知道,他当初的第一目标,可是姜楠。可惜啊,姜楠没上钩,他才退而求其次地选了裘盼儿。
虽然心里不得劲,但却忍不住开始谋划。年后裘盼儿的肚子肯定越来越大,她的工作得早早打算起来了。
田家光翘起嘴角,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至于程家、吴家和周知行大伯家,算是难得的气氛还算可以的。吴家虽然有老吴头反复横跳闹心,可至少没真正做什么违法的事儿,大过节的,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
元旦过后,派出所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之中。因着今年过年早,元旦一过,就进入了腊月,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随之而来的,就是活儿越来越多,供销社哄抢年货的事情时有发生,有时候甚至需要出动警察去维持秩序。
实在是,这年头物资太紧张了,不抢不行啊。
派出所年前抓小偷大比武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六组有王自力和王更生两个卷王,元旦都不忘去街上义务巡逻,小偷没抓着,倒是顺手解决了一波儿吵架。
这吵架说起来也离奇,竟然是因为过年要吃饺子还是汤圆吵起来的。就跟后世豆腐脑分甜咸党似的,过年要吃什么历来也是有不同的风俗的。两拨人吵得那个凶哦,要不是两兄弟穿着军大衣,强势插入,两拨人出于对这身儿衣服的敬畏,都吵脸红得脖子粗了,愣是没打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你瞅啥”、“瞅你咋地”就能打起来的东北啊。
北方省份,大部分新年吃饺子。而南方部分省份,过年是要吃汤圆的。不过殊途同归,都是讲究一个团团圆圆。
按说朝阳油田都要靠祖国的最北边了,应该是北方人多,其实南方人也不少。油田当初建设时,从全国各地都抽掉了人才,南方人自然也不少。而且前朝末年,南方比北方富庶,很多调过来的南方人都是读过书的,话语权还不轻呢。就拿涂书记来说,就是南方省份过来的,还是大学生呢。
所以在油田,天南海北的方言都能听到,这也是油田普遍都说普通话的原因,因为大家方言不同,你说方言别人也听不懂啊。
说远了,就说这吵架,因为油田人员杂,南北方习俗差异又大,吵起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年前,派出所忙着抓小偷,油田这边,因着油田今年发现了高储量油井,又举行了一次大的招工,和周围生产大队的联系愈加紧密,地方政府为了和油田深度绑定,也为了缓解过年期间物资供应紧张的情况,特意举办了年前大集的活动。
当然,打的是‘工人农民一家亲,交换物资过大年’的旗号,其实本质上就是大集,只是大家不能用钱买,只能以物易物,觉得划算的就交换,不划算就再找别人。农村缺布和糖,城里缺粮,如此互相交换,大大缓解了年前物资紧张的情况。
大集正好在西河岸和油田中间,从腊八一直开到大年三十,每天都是人山人海,就连油田总部,都有不少人过来赶集。
姜楠四人打算趁着周末,也去凑个热闹。出发前一晚,姜家特意商量好了年礼,想着逛大集的时候要是遇见杜荷花他们,也能顺便给出去,这样儿也省得过年请假回去了。
哦,不对,今年过年可请不了假,得上班呢。
油田已经发了通知,前线工人放假,油田会趁着放假期间检修机器。但在办公楼工作的,都要上班。这也就意味着,过年他们都回不了家。这年礼可不就得提前送嘛。
当晚,姜满城叫来陈金花,商量道:“今年家里都有人当上工人了,年礼想来都会重上几分,咱们今年也多给点?”
陈金花点头:“那就多给点儿。小楠今年吃瓜币多,可以多换点东西。”
这一年,因着吃瓜币呼呼呼往上涨,姜家的存款都多起来了。实在是系统里啥都有,他们根本不用买啥。不过该买还是要买的,不然凭空拿出东西,别人不好奇才怪呢,万一遇上个坏心的来个举报,虽然他们不怕,也够喝一壶的。
所以姜家该买还是买,做做样子嘛,不过大头儿都是用吃瓜币兑换的。
姜楠嗯嗯嗯地附和:“可以啊,我现在吃瓜币都五六千了,可以换好多肉呢。”
姜满城沉吟:“那就换六斤肉,娘和爹那里各三斤。再买点酒、点心和糖块,也就差不多了。”
陈金花:“小楠那的衣服也快做好了,娘和爹都有,你家那边,我都做成了鞋,一人两双。我大哥二哥那里,我各做了一身衣服。”
其实陈金花心里有些小忐忑的,毕竟衣服比鞋子用的布料多,也更贵。就算一人两双鞋,也比不上一身衣服的。别说什么瑕疵布不瑕疵布的,那鞋子还是布头拼的呢,说起来还是陈家占了便宜。
不过姜满城却没在意,他知道陈金花是因为不常见到人,这才格外挂心的,他笑着说:“行,大哥二哥他们经常在外面跑,即费衣服又费鞋的,给什么都行。”
不止是双方的父母亲人,陈金花教拳脚的师父,也是要送礼的。这可是磕过头正经拜师的,跟子侄一样,过年过节都是要走礼的。前两年老人家跟着儿子,去了别的省,不然过年该去拜访才对。不过双方经常通信,联系还是很紧密的,年礼也不能薄了。
商量好了年礼,三人又收拾好包袱,一家人这才洗漱睡觉。
一大早,三人早早就起来,匆匆吃过早饭,先去邮局寄了包裹,这才骑车,准备去大集上凑热闹。当然,周知行也是要同行的。
在姜家,周知行不需要藏着掖着,能够自由自在,他就跟长在姜家一样,除了睡觉在大伯家,其他时候都来姜家这里。反正他和姜楠定亲了,其他人只以为两人关系好,时刻都要黏在一起。
哎,这甜蜜的误会。
四人骑着车,飞速朝大集进发。前几天永久大杠到货,姜满城也是有车一族了。四人到时,大集上已经围满了过来置办年货的人,远远还能听见孩子的笑声。
远远望去,灰蓝色的海洋绵延二三里,还有不断延长的迹象,蔚为壮观。
这年头大家的衣服多是灰色和蓝色,偶尔女同志会用稀少的红布或者黄布绑头发,万灰丛中一抹红,鲜艳又明亮,看着就让人心情好。姜楠和陈金花今儿特意带了红色的围脖,走在人群里简直是鹤立鸡群,回头率百分百。
母女俩臭美够了,推着车,信步逛大集。白水市对这次大集十分重视,贴心地给大集划分了区域,杂货区、蔬菜区、禽蛋区、糕点食品区等,安排的十分尽心。远远望去,每个摊位前都排起长龙,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年味十足。
路过一家摊子时,陈金花用一沓子布票和糖票,交换了两只大公鸡,交易双方对此都十分的满意。
就在姜楠感慨还有糖葫芦时,眼尖地发现,陈万里、大舅陈金海和二舅陈金洋也来了,正在前面换狍子肉呢。姜楠三步并作两步,蹦跶到陈万里身旁,一把挽住老爷子的胳膊:“姥爷,大舅,二舅!”
陈万里露出诧异的神色,矜持地点点头:“这么巧啊,小楠,满城,金花,你们也来逛大集?”
陈兴伟在后面拆爷爷的台:“小楠,爷爷早写信问我,你们啥时候来逛大集了。”
被孙子拆穿,陈万里没半丝羞赧,只伸手弹了弹二孙子的头。
姜楠咯咯咯笑起来:“姥爷,我就知道你年前肯定要来看我的。”
陈万里斜眼儿:“哦,你又知道了?”
姜楠甜言蜜语:“嘿嘿嘿,我就是知道呀。姥爷您最疼我啦。还有大舅二舅,肯定要来看我啊。”
陈金海陈金洋顿时被甜言蜜语击破,乐得见牙不见眼。
哄完了老爷子,她高声问陈兴伟:“小伟,你们前线职工放假了?”
陈兴伟点点头:“都上冻了,油田也不作业了,腊八之后就都放假。爸和爷爷让我先别急着回去,等逛完大集买了年货再回。”
姜楠闻言,转向陈金海道:“大舅,你们想买什么?要是买不到,我带你去找我奶奶,让奶奶给你想办法。”
陈金海笑:“集上这么多东西,怎么会买不到。”
他转向姜满城,问道:“亲家婶子也在大集上摆摊?带我们去打个招呼吧,既然来了,不好失礼。”
姜满城提溜着两只大公鸡,扬起笑脸,对着大舅哥十足的谄媚相:“我妈就是闲不住,出来摆摊儿顺便也跟城里人交换物资。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陈金花插不上话,却笑得一脸幸福。她虽然受宠,在陈万里面前也有些拘束的。实在是陈老爷子这人吧,脾气有些怪,对三个儿女是又爱又嫌弃,反正很矛盾就是了。别说陈金花,就连陈金海和陈金洋,两兄弟快四十了,在老爷子面前都不敢造次呢。
实在是怕老爷子一言不合就打屁股啊。对,你能信?!两兄弟这么大了,陈老爷子还会打屁股!两个大男人,实在是惹不起啊。
众人陪着笑走在前面,周知行脸有些僵,脚步迟缓。不缓不行啊,虎鞭酒还没着落呢,不知道怎么跟陈老爷子交代啊。
陈万里就跟背后长眼了似的,幽幽问:“小行啊,你的酒买的咋样了?”
“那个,老爷子,我前几天刚入手了一张虎皮,可完整了。”周知行小跑着上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花了整整一百八十块,从一位老猎户那里买的。你不知道,可惊险了,还是小楠机敏,抓住了想黑吃黑抢劫虎皮的团伙,那老猎户才松口卖给我的。”
见老爷子喜欢听,他叭叭讲起了当时抓贼的经过:“哎呀,您不知道小楠眼睛多贼,我们当时在街上巡逻抓小偷,小楠打眼一看,就觉得前面那个小子长得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人。队里其他人可信服姜楠了,大家走远后悄悄散开,从不同方向小心追踪,跟着那小子到了一处巷子里,这才听到了他和三个人商量,打算趁交易的时候,黑吃黑,抢了虎皮就跑。我们当时没行动,而是隐藏好,等着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实施犯罪,毕竟我们不能随便抓人不是。”
他叭叭叭,嘴皮儿都不带停的:“一直等到快六点,天都暗了,那猎户才出现。猎户也是个谨慎的,见到钱了才把虎皮拿出来,只是他没想到那小子有同伙,见到虎皮就抢啊。我们六组六个人全部出动,将四个黑吃黑的小贼全部抓*获,就这样,保住了老猎户的虎皮。”
他继续道:“那老猎户是个孤寡老人,他卖虎皮,是因为看中了一口棺材。据他说,那棺材木料特别好,是他们村儿老木匠压箱底的家伙事儿,一直在地窖里放着,听说是老木匠给自己准备的呢。要不是老木匠的小儿子要成亲,需要的彩礼多,家里一时筹不出来,也不会拿出来卖了。”
他摊摊手:“就这么,我和老猎户搭上线,买了这虎皮。您没瞧见,那虎皮可完整了,特别的好。昨天我已经邮寄到您在总部的家了,估计明儿就能到。要是知道今天能遇上您,我就不邮寄了,直接带来给您,多好的。”
陈万里掀起眼皮儿,拍拍周知行的肩膀:“你小子,不错!”
周知行瞬间挺直脊背,跟旁边点头哈腰的姜满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满城赶紧插话:“爸,虎皮可是小楠出力给您找到的,包裹里还有我和金花给您准备的毛衣毛裤呢,金花寻摸好久淘换来的毛线,我织了大半个月,才给您织好的。”
姜楠想到姜满城和周知行在家偷摸织毛衣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谁能想到,家里织毛衣最好的,居然是两位男同志呢,想起一次,姜楠就要笑一场。
姜满城才不管闺女偷笑呢,老爷子最爱的女婿必须是他啊,周知行这个外孙女婿可得靠边儿站,他继续赔笑脸儿:“我和金花没想到赶集能遇上,不然就把年礼备好了。我们准备了肉、酒、点心、糖,比去年还丰盛呢。”
姜满城一路叭叭叭,直到看见前方不远处,杜荷花带着一家老小守在一辆独轮车前,和人讨价还价卖东西,这才停口。
前几日大雪,姜满塘、姜柏和姜桂三人合伙上山,猎到了两只傻狍子,家里留了一只半过年,剩下的都拿来交换了。一路上,也有其他摊位卖狍子肉,不过姜楠不是很喜欢吃,姜满城就没换。
等一行人来到姜家摊位时,交易已经结束,杜荷花用近十斤袍子肉,换来了三尺条绒布料。就这,还多亏了这块条绒是瑕疵品,不然且换不到呢。要知道,这年头,条绒可是高级布料。
杜荷花高兴地收起料子,对姜桐说:“奶奶再攒攒,用条绒给你做个褂子,你上班的时候穿,跟你小楠姐似的,精神。”
姜桐小鸡啄米般点头,眼神里都是光。
看到这里,姜楠想起邹立说他爸是纺织厂的,不知道能否再淘换些条绒。三尺布料可做不了外套,依小桐的身形,最起码还要三尺才行。姜家这一辈儿,长得都不低,做衣服都别人费布料呢。
不过还没问过邹立,姜楠没打算说,只带着陈万里和两个舅舅过来打招呼。因着陈万里是勘探工程师,和西河岸大队的人十分熟,一路上被大家塞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想拒绝都不行,走到杜荷花这里时,已经是抱了满怀。
面对杜荷花,陈万里十分热情地打招呼:“亲家好,您这人不少啊?”
杜荷花乐呵呵点头,回身将板车上的破包袱皮递给陈万里:“亲家,用包袱皮包一包,一路抱着再撒了。”
陈万里呵呵笑:“还是大姐您想得周到。”
他接过包起来,问起了考试的事,得知家里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心里也为姜家高兴。陈金海和陈金洋带着买年货的任务,打过招呼,就被姜满塘带着四处转起来。摆摊的大部分是西河岸村民,有姜满塘这个本地人带着,陈金海和陈金洋很快淘换到了四只大公鸡、两个竹筐、一袋子大约十斤的小米,以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陈金花许久未见亲爹,一直跟在陈万里身边傻乐。陈万里一直觉得这个闺女是傻人有傻福,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女婿和外孙女,甚至未来的外孙女婿都是脑袋瓜聪明的,就算金花脑子不灵光,也能一世无忧了。
中午时,一行人骑车的骑车,推车的推车,回姜家院子吃了个午饭。姜家如今工人不少,午饭十分丰盛,红烧狍子肉、酸菜白肉、辣白菜炖豆腐、炒辣萝卜条、蘑菇炖粉条,五道菜里有两道肉菜,吃得众人十分饱足。
吃完闲聊,杜荷花邀请道:“这大集还要举办好久呢,亲家要是没事儿就在家里住几天,多逛逛。后面摆摊儿的人肯定越来越多,交换的物资也会越丰富。”
陈万里遗憾地摇头谢绝:“明天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参加,今儿必须回去,逛不了啦。”
杜荷花闻言,也不再挽留,只将准备给小儿子的一袋子干菜拿出来,说:“这是家里晾的干蘑菇,听小楠说您喜欢吃松蘑,里面是特意挑出来的上好松蘑,村里其他人听说您喜欢这个,给我家送了好些,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山上就有,您别客气,尽管拿回去吃。吃完了跟金花说,我们再给您准备。您在西河岸发现了石油,是大队的恩人,大队里的人都记着呢。”
送走了陈万里,姜楠四人又呆了一会儿,留下年礼,带上杜荷花准备的腊肉腊鸭,这才告辞离开。杜荷花因为在大资本家家里做过下人,做腊肉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每年姜满城都要换一些回去,随便一炒就是一道美味。
路过大集时,因着要收摊儿了,有些物资就便宜下来,四人跳下车,又换了四双棉拖鞋、两个竹筐,这才离开。
回到作业处时,天都黑了。路过小树林儿时,姜楠有片刻的迟疑。实在是这个小树林,是个有故事的小树林啊。
偷情有它,抓鬼有它,四个人使坏让袁建设和董娇娇绑死的时候,还有它。
这小树林可是个老演员了,刚进到里面,姜楠就习惯性地放缓呼吸,连脚步和推车子的声音都小了。旁边的三人也是如此,没办法,习惯了,好像来到这里,就不自觉会有事情发生。
果然,这次也不让人意外,众人又又又发现大秘密了。
姜楠捂住嘴:“妈呀,怎么是他俩!”
姜满城毫不意外,第一时间找到了吃瓜的最佳位置,心里止不住地幸灾乐祸,这俩凑一块儿,也算绝配了吧。
姜楠无语,在吃瓜方面,她永远快不过她爸。不过姜楠看看周知行,见这家伙挑眉,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她轻声问:“你知道?”
周知行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他俩的事儿。就是觉得不愧是方南山,八成是在成美娟那里吃软饭吃得憋屈,跑董娇娇那里找存在感去了。”
对,前面偷情的,正是董娇娇和方南山。
第76章 春节迎大案
看样子,约会已经到了尾声。姜满城有些遗憾,也不知道方南山给力不给力。
不过话题中心的董娇娇和方南山两人丝毫没想到,他们已经被围观了。
董娇娇一边穿衣服,一边拿乔嗔怪:“你不是说要跟我断了吗?胆小鬼,被田家光那个沙比一吓唬就怕了。”
没错,四人还惊讶呢,完全没料到俩人凑一块儿,可这事儿呀,早被田家光发现了。
这不是姜楠平时不太看邻居的八卦,没发现这茬儿嘛。
田家光不一样,他是因为前一段儿晚上偷偷出来找金子,无意中发现的,还为此向两人要了点儿钱花花。只不过田家光也不是专职做敲诈勒索的,没敢逼太狠。
被田家光发现,两人中间断过一段时间,这不是前几天元旦,成美娟总是娘家长,娘家短的,方南山心里憋闷嘛,趁着今天楼里人都去赶集,约了董娇娇出来放松。
方南山点了根烟,嗓音带着事后的慵懒,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成美娟她爸爸是谁,我靠他提携呢,能不怕嘛。”
他带着调笑的语气说:“怎么,想我了?”
董娇娇切一声,嗔了方南山一眼,妩媚又骄傲:“少来这套。是我董娇娇睡你,可不是你睡我董娇娇。再说,我会缺男人?!你就是永远不找我,我也不稀罕。”
方南山笑了,他要的就是董娇娇这股满不在乎的劲儿。要是她是成美娟那种从一而终的女人,方南山还不会下手呢。也正是董娇娇不在乎什么贞洁不贞洁的,他才能放开手脚。
这种女人,好脱手啊。
而且董娇娇这人,也不知道是傻还是精明,跟男人做这种事儿,竟然不要钱!白送上门的,方南山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两人很轻松就走在了一起。
方南山吐着眼圈儿:“知道你厉害。田家光那里,还没上手?他可要了好几次钱了,可不能再这么下去。”
董娇娇不屑:“你放心,他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吃软饭的怂货!他现在是要扒着裘盼儿过日子,不敢做什么。不过你等着吧,等他把裘盼儿的工作要到手,早晚原形毕露。”
方南山心里有一丢丢不舒服,他敷衍地嗯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们楼里的人,你还看上谁了?我帮你搞定。”
“少来。”董娇娇摸了把方南山的脸,“我看上周知行了,可他不上套儿啊。也就你了,长得虽然没周知行好,也勉强能看了。就是不知道周知行床上功夫怎么样。”
说着,董娇娇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方南山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看得董娇娇咯咯咯笑起来:“怎么,你嫉妒周知行啊?你不会也看上姜楠了吧?你这人,小心思可真不少。我都有点儿同情成美娟那个傻蛋了,被你忽悠瘸了,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却不当一回事儿。”
姜楠:你们说话就说话,提我做什么,晦气。
她觑了一眼周知行,周知行举起右手,低声发誓:“咱俩同进同出的,我可从来没单独见过董娇娇。要是我撒谎,过年吃不上肉,过节喝不上酒”
姜楠切一声,转头继续看八卦。
而处于八卦中心的方南山,听了董娇娇的话,心里却分外得意。能拐到成美娟,可是他值得吹嘘很久的,方南山轻笑:“行了,周知行我可帮不了你,他可不是善茬。林兵呢?他也身强力壮的。”
董娇娇摇头:“长得不好,看不上。睡他我可亏了。”
“吴建国?”
董娇娇斜眼儿:“怎么,你拉皮条啊?”
方南山轻笑:“我还不是为你好。吴建国如今可是司机了,身上钱不少,你要是巴上他,就不缺钱了。而且王艰苦怀孕了,吴建国素了这么久,你稍微动动手,吴建国还不是任你拿捏?”
董娇娇咯咯笑,虽然她做这事儿不要钱,可也不是不缺钱的,特别是袁建设那个沙比没工作,她就更得找个好的了。如果能勾搭个长期饭票,她也不是不能考虑的,她傲娇道:“我考虑考虑。”
方南山挑眉,吴建国当初办婚礼的时候大手大脚,让他后来结婚的花费都增加了,方南山可还记着呢。他是个十年报仇不嫌晚的,闻言自然十分得意。其实他最想报复的还是林兵,谁让这家伙在婚礼上的风头超过他了呢。可惜,董娇娇看不上,方南山也没辙,只能再等机会了。
方南山踩灭烟头儿,掸了掸衣服,说:“时候也不早了,我走了。”
董娇娇点头:“行,你先走,我等会儿再出去。”
姜楠四人小心藏好,等董娇娇也消失不见了,四人才长舒一口气。
陈金花气愤道:“方南山怎么是这种人!艰苦怀孕多不容易啊,他竟然想让董娇娇去勾搭建国,真是太过分了!”
姜楠轻声安慰:“妈,你别担心,我找时间跟艰苦姐提一提,让她小心董娇娇。吴建国为人还算正派,应该不会出事儿的。”
姜满城幽幽地说:“你们说,孙巧莲和袁建设有没有什么?这母子俩和夫妻俩,这多少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四人齐齐沉默。
他们怎么忘了,孙巧莲可是和袁建设很亲密的,袁建设还叫她“巧莲姐”。
姜楠抖了抖,离谱,太离谱了。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好了。”姜满城说完也抖了抖,“算我没说,今儿这事儿就当没看见,总归男女这点儿事,咱们不好插手。”
其他三人齐齐点头,这事儿,他们也没想插手啊。实在是,有点儿超过底线了。
可虽然如此,他们也没打算做什么。
他们还没这么无聊,用这种事儿攻击人。
等了一会儿,确认方南山不会将四人回来的时间和偷情联系起来,这才离开小树林。
逛过大集,年货也备得差不多了,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可因为今年提倡过年也要革命化,‘三十不停战,初一坚持干’,姜楠和周知行两个小片儿警,自然不能搞特殊,直到大年三十,两人都坚持在工作岗位上。
不过好消息是,年末,六组人均抓贼数量达到三点五个,再加上平时表现优异,成功获得年度最佳外勤小组的称号。蓝青山也给力,为大家争取了五斤苹果、两斤猪肉外加两斤桃酥的奖励,羡慕坏了其他五组。
大年三十这天,大家都没什么精神上班,一个个频频望向大厅里的表,意思不言自明。下午时,沈所见没什么事儿,干脆让大家早点儿回家,欢天喜地过大年。
因着过年不放假,筒子楼里,回老家过年的很少,基本都在楼里过年。姜楠和周知行到家属院时,姜满城和陈金花车子上挂着油田发的年货,推着车子,慢悠悠走在前面。
“爸,妈,办公楼怎么等在最后一天发年货啊。”
姜满城笑呵呵:“小丫头懂什么。最后一天大家没心思工作,磨磨蹭蹭领完年货,就可以下班了,谁不愿意啊?”
姜楠也就随口一问,呵呵笑了两声,探头去看姜满城车斗里的年货,喜滋滋道:“哎呦,今年年货还挺丰盛的嘛,咱家过年不缺肉吃了。”
姜满城:“那是,一斤猪肉,一斤排骨,一条鱼,还有苹果、桃酥,今年还多了一瓶黄桃罐头,可不少了。听说前线工人比办公室的多了半斤槽子糕。”
话音刚落,就见方南山和林兵提溜着年货经过,头昂得高高的,还特意将槽子糕放在最外围,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陈金花没留意,十分高兴地说:“小楠不是也有两斤桃酥?咱俩又发了两斤,过年就不用买糕点了。”
她问父女俩:“下午包饺子,咱们今年包什么馅儿的?白菜还是萝卜?”
姜楠开始提要求:“妈,咱们多包几个馅儿吧,韭菜鸡蛋、酸菜猪肉、辣白菜猪肉,再来一个羊肉萝卜,四种馅儿,行不行?”
陈金花有些心疼:“这么多馅儿,得要多少肉啊。再说,不包个素馅儿的?”
这时候,人们普遍将鸡蛋也划入荤腥的,陈金花口里的素馅儿饺子,那是纯素馅儿,不带一点儿鸡蛋和肉的。
“妈,加上我发的两斤肉,咱一共有四斤猪肉呢,一种馅儿两斤肉,多放点儿菜,而且韭菜鸡蛋就是素馅儿啊,嘿嘿,就不用特意包纯素馅儿的饺子了。咱们多包点儿,这时候冻在外面又坏不了,要是哪天不想做饭了,咱们直接下饺子吃,多方便啊。”
姜满城凑热闹说:“那再包点儿包子、花卷,咱们多做点儿,到时候想吃了就热热,小楠要是下班早的话,直接热热就能吃,不用做饭了。”
陈金花拍板:“行,那咱们就多做点儿。”
周知行笑着掺和:“那我去蹭个午饭,下午正好帮忙。”
陈金花有些迟疑:“小行,大过年的,家里肯定有活儿,你来家里,曹大妈、周大哥他们没意见吧?”
“没事儿,陈姨,知来哥和嫂子回来过年,还抱来了小思齐,奶奶、大伯他们稀罕思齐还来不及呢,不会介意我中午去哪儿的。”
见周知行没半点儿为难,陈金花这才安心。
虽然年夜饭才是正餐,大年三十儿的午饭也不能凑合。四人决定关起门来,吃一炖酸菜猪肉火锅。有系统在,什么牛肉卷、羊肉卷、虾滑、猪肚都不缺,姜楠库库库地往外兑换。牛肉卷,姜楠更是奢侈地换了日本和牛。
哼,大过年的,有钱任性。
北方人吃火锅,少不了的芝麻酱,四人蘸着酱汁,吃得头都不抬。
陈金花:“这个虾滑好,以前都没吃过。”
朝阳油田位于内陆省份,不临海,平时很少吃到海鲜。姜楠在系统买的可是正宗的海虾虾滑,肉质鲜美,十分合陈金花的胃口。
姜满城点头,他夹了一筷子牛肉,叹息道:“没想到我还能吃牛肉吃到饱。这牛肉和真好吃,一点儿也不柴。”
要知道,在古代,就算他是宠妃的得力太监,也吃不到牛肉啊。杀耕牛在古代可是犯法的。
姜楠嘎嘎乐:“只要是肉,我都喜欢吃。”
周知行也觉得满足,看着近三十种火锅食材,感慨:“我以前也吃过火锅,只是食材没这么丰富。”
姜楠等人自然知道他说的以前是上辈子,纷纷点头。
姜满城也是深有同感的,古时候哪儿有现在好啊。他们现在可是新时代,是国家的主人呢。
吃饱喝足,姜楠又库库库地换了一堆水果,什么水蜜桃、砂糖橘、草莓、车厘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换。
大过年的,就得吃点儿好的。反正是在家里,他们怎么造都没人管。
姜楠和陈金花吃着水果,看得周知行和姜满城二人齐齐震惊脸:刚才不是说吃撑了嘛,这么快又吃上了?
他们哪里知道啊,女人吃主食、吃水果和吃甜点,用的可不是同一个胃哦。
根本不是。
女人吃得再饱,都有胃口再吃点儿水果和甜品的。
想到甜品,姜楠嘿嘿一笑,打开系统,又换了两道甜品出来。她中气十足地说:“噹噹噹,红丝绒和海盐芝士!可贵了,就这两小块,花了我三十吃瓜币呢,快尝尝。”
周知行和姜满城连连摆手,他们吃饱了,真的吃不下了。
吃不下的两人主动去刷碗,姜楠则和陈金花吃了水果,又吃了甜品,母女俩乐得嘎嘎的,之后才一起收拾桌子,扫地,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番。
丰盛的午饭后,四人准备先把春联贴上。
这年头,很多人家都会自己买红纸写春联,不过姜满城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什么文化,本来想直接□□联算了,没想到前几天周知行来的时候,带了两幅写好的春联。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横批没敢瞎写,都是一水儿的‘社会主义好’。
周知行上辈子虽是纨绔,字还是练过的,穿过来以后也装了一阵子文化人,时不时练几笔毛笔字,这时候拿出来,一手好字也不算突兀。
简单贴好春联,四人开始分工合作包饺子,姜楠负责调馅儿和擀皮,陈金花和面,姜满城和周知行包。
陈金花和好面后,又开始做炸货。排骨、肉丸子、萝卜丸子、豆腐丸子、带鱼、糖糕、年糕、面叶,各种炸货一下锅,走廊里立马香气四溢,瞬间吸引了很多小孩子来四楼转悠。
面对流哈喇子的一众小屁孩儿,陈金花一时心软,本想一人塞一个面叶算了,反正面叶也不是纯白面的,本来就是准备在大年初一,招待上门拜年的客人的。
可姜满城是个护食的,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没有平白给别人家孩子吃食的,就算过年也不行。姜满城和陈金花换了位子,郎心似铁,对众鼻涕孩视而不见,惹得小孩儿噘嘴抗议。不过再穷的人家,过年都会吃点儿好的,小孩子没讨到东西,吸溜着哈喇子回家了。
屋内三人有说有笑,没多久就包了三百多个饺子和近一百个大包子。陈金花每样都下了点儿,给周家送了两碗,开始准备其他年夜饭要吃的菜。周知行还没和姜楠结婚,再不能混在姜家,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
姜家年夜饭的餐桌上,陆续摆上了酸菜炖粉条、炝炒白菜、红烧肉、蒜香排骨,配上全家福饺子,虽然跟后世动辄二十多道菜的年夜饭相比,寒碜许多,姜楠却觉得无与伦比的幸福。
年夜饭后,当然是守岁了。按照以往的风俗,守到十二点,放一挂鞭炮,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可今年不是不提倡过年嘛,鞭炮就更不能买了。
姜满城本来没准备买鞭炮的。可他腊月二十九那天看刘老太买了啊,没忍住问了一嘴,刘老太神神秘秘道:“万翔邻居说,他家都买了,说是鞭炮能除祟呢。也不知道万翔咋了,没阻止,这不是大家都买了嘛。”
姜满城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万翔怕了,不过这样也好,放个鞭炮,大过年的也乐呵乐呵。于是,作业处几乎所有家属院,在十二点的时候,都响起了鞭炮声。
噼里啪啦,白雪映红鞭,一九六七真正过去,一九六八来了。
初一起个大早,到处都是相互拜年的声音。其实今年不提倡拜年的,可大家都习惯了,革委会也没揪着不放,大家也就放开拜年了。
相互拜年之后,继续上班,毕竟初一接着干嘛,没有放假的说法。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派出所却是闲多了,小偷也要过年,哪有大年初一就出来偷东西的。
所以大年初一这个班,上得还是很轻松的。姜楠带了些萝卜丝丸子和豆腐丸子去派出所,和大家一起品尝美食。姜楠并不是个例,温强家里父母都是厨子,还带了一饭盒儿饺子过来呢。不愧是专业做厨子的,那馅儿调得咸淡合宜,十分的美味。
有工作的,大过年还要上班。虽然轻松,但怎么也是大冬天出门,不那么方便的。没工作的,这时候就高兴了。相互拜年,串门儿聊天,过年气氛还是很浓的,到处都喜气洋洋。
只是没想到,姜楠和周知行下班时,却在楼里听到了哭泣声。
大年初一,这可是大年初一啊。
那句话咋说的,大过年的。
对,谁大过年的就哭啊。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管啥时候,好像没什么人会在大年初一哭吧,怪不吉利的。
后面同样下班,小跑着追上来的姜满城和陈金花,给两位年轻人解了惑。
“隋芸呗,肯定是回去看孩子,被前夫家赶出来了。隋家啥也不给她拿,她空着手回去,老武家能给她好脸儿才怪。”
果然,话音还没落,就听隋强在楼上不耐烦地低吼:“大姐,你有完没完啊?大年初一就哭哭哭,你不嫌晦气,我还嫌不吉利呢。那俩小兔崽子连亲妈都不认,有什么可伤心的?!奶不是在帮你寻摸对象嘛,等嫁了人再生就是了,你就别难过了。”
隋老太不知低声说了什么,隋芸渐渐止住了哭。最后竟端着一只碗,低着头,下楼朝吴家走去。
姜楠四人有些无语,这是又被隋老太说动,想要嫁入吴家了?
“拎不清。”裘盼儿扶着田家光的胳膊,余光扫了眼姜楠,胸中的嫉妒怎么也压不下,她高声道,“这女人嫁了人,就算娘家再好,也不能老想着娘家,不然怎么做人家媳妇儿?”
田家光隐晦地勾勾嘴角,不过却道:“盼儿,别这么说,爸妈养你到大不容易,咱们多孝顺他们是应该的。”
裘盼儿哼一声:“爸他心里都是还没出生的儿子,明明过年休息,也不管咱们,还想着他们做什么。”
田家光劝道:“别这么说,爸也是疼你的,你看,爸发的年货,还留了一些桃酥呢。”
“其他的都拿回西河岸给娘吃了,这也叫疼我?”
两人渐渐走远,声音时断时续,听得姜楠直翻白眼儿。她不想听的好不好,裘盼儿已经完全被洗脑,恶臭的思想跟隋老太有得一拼,她听了都觉得反胃。
姜楠矮身,气哼哼将车子锁在楼下。
身后佟丽丽、林兵和林有粮三人渐渐超越四人。只听佟丽丽笑着说:“爸,您既然救了涂书记,过年过节的就该走动起来,以后咱们每年都上门拜年,对大兵工作有好处,以后队里人要是知道大兵去给涂书记拜年,升迁评级什么的不得想着点儿大兵啊,我可都是为了大兵好。”
林有粮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他硬邦邦地说:“我救涂书记,不是为了要回报的,我可不是溜须拍马的人。”
佟丽丽暗地里翻个白眼儿,不过心里却得意极了。她从元旦就在筹谋和涂书记走礼了,今儿先斩后奏,到底把这父子俩诓骗了出来。以后她说不定也能进油田当工人呢。
想到这里,佟丽丽露出得意的笑,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爸您做事全凭良心,自然是千好万好,就是大兵,在队里干活儿也是勤勤恳恳的,没一点偷懒耍滑。咱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说闲话。可咱既然跟领导认识,不能怕被别人说闲话,就连拜年都不去吧?那也太伤人家领导的心了。而且咱们就说两句话,连礼都没带,怎么就说到溜须拍马上了?”
她一一例举去涂书记家拜年的必要性:“咱就是简单拜个年,又不是去要好处的。再说,咱就是普通工人,上门拜个年嘛,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关系都是处出来的,要是好几年不联系,涂书记把爸你忘了,或者涂书记调走了,咱再想找涂书记,可就找不着庙门了。”
她叹口气:“我知道爸你觉得我市侩,但大兵你说,自从上次婚礼后,队里的人是不是对你更好,说话更客气了?我这样,还不都是为了大兵,为了这个家。”
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林兵本来对她在涂书记家里卑躬屈膝的事儿有点介怀,听了这番言辞恳切的话,顿时又有些心疼,他说:“丽丽,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你别哭,我一定好好干活儿,争取早日晋升,不用你再到领导家伏低做小。”
林有粮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他停顿了片刻,缓和语气道:“好了,爸知道你心疼大兵,下不为例。”
“哎。”佟丽丽假装抹眼泪,内心对林有粮父子的‘假清高’嗤之以鼻。她自小在农村长大,看惯了捧高踩低,说两句好话就能换来好处,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越是那没本事的,才越在乎脸面呢。
不过虽然内心腹诽,佟丽丽仍扬声道:“爸,你会做小推车吗?我今儿看涂书记小孙子的那辆木推车有点儿旧了,咱给再做一辆。我这可不是溜须拍马,你要是能做推车,咱就跟涂书记换东西。那领导院儿里还有很多作业处的领导,家里都有这种小推车,咱们”
声音越来越远,不小心听了全程的姜楠小声嘀咕:“这个佟丽丽,还真一心给林兵谋划起来了?”
姜满城也看不透,他摇摇头:“谁知道呢,说不定看中了林大哥的能耐,想着安心做林家的儿媳妇呢。毕竟林有粮每个月有退休工资,林兵也有工资,他家日子其实不赖。”
四人说着话,迎面遇见出来送客的吴建国和王艰苦。
王艰苦大弟弟王奋斗年前从乡下回来过年,姐弟四人团聚,王艰苦特意请了两天假,陪大弟过年。她已经显怀了,此时被吴建国扶着,冲姜楠点头打过招呼后,又开始叮嘱王奋斗:“在乡下可不能太实诚,农活儿那么累,能偷会儿懒,就偷会儿。你也快二十了,要是想找对象,可以在知青里找,但不能找农村媳妇儿,不然以后要是有机会回城你都回不来。还有,下次回来别带这么多东西,你下乡也没多少钱,乡下日子不好过,你都买成吃的,补补身子”
王奋斗一直微笑听着,到这里打断道:“姐,我没带什么,都是乡下山里的土货,没花什么钱。你现在怀了大外甥,人家都说孕妇多吃核桃,将来生的孩子聪明,我才多带了点儿的。”
吴建国笑着接话:“都说外甥像舅,有你这么聪明的舅舅,你外甥不吃核桃也肯定是个聪明娃。”
王艰苦嗔怪:“别外甥外甥的,说不定是外甥女呢”
王自力和王更生刚开始还在一旁听着,见两人越说越多,便蹦跶过来,和姜*楠说话。两人是临时工,今天没什么事儿,蓝所就让他俩早回来了。本来以两人的性子,是宁愿全天上班也不早退的,可大哥好不容易回来过年,两人没犹豫多久,还是走了。如今又怕沈所和蓝所对他俩有意见,这是想偷摸打听呢。
姜楠弹弹两人的额头,笑着说:“沈所和蓝所知道奋斗哥回来,你俩就别乱担心了。上次在公厕发现大黄鱼,你俩功劳可都报上去了,转正是早晚的事儿,不用担心。”
两人这才嘿嘿傻笑。
他们九个人呢,都堵在楼道口不像话,姜楠四人便主动打招呼告辞。
上到四楼,路过程家时,恰荆爱华和父母推门出来。三人是来程家提亲的,过完年程改改就十八了,荆爱华也满二十了,都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两人交往的时间不短了,再不谈婚论嫁,别人就该说闲话了。
因是谈论婚事,程改改作为大姑娘,便没主动送出门。荆家人和姜家三人走个过脸,彼此点点头,算是招呼了。荆爱华有一个做涂书记大秘的小叔,自然知道姜家的背景,很自然地笑笑,不过分热情,也不显疏离,很会拿捏分寸的一个人,怪不得今年就转正了呢。
初一都要上班,之后更是跟平日一样,全员上班。全国各地都在提倡过革命化的春节,但几百上千年的习惯,还是让大家一时改不过来。特别是医院这种地方,春节期间,医生护士全员在岗,可真正正月去看病的,寥寥无几。周家大伯周元庆每日按时上下班,可见这时候春节医院的悠闲了。
这年代不像后世,什么查酒驾啦、喝酒闹事儿啦、过年赌博啦,那过年的花活儿比平时多多了,很多部门过年反而是最忙的。但这个年代呢,一没那么多汽车,二没那么多钱买酒喝,三嘛,前一段儿油田刚查了赌坊,就是想赌博,都没地方喽。
本来以为过年会一直这么悠闲下去,却没想到,迎来了姜楠从警以来最大的案子。
大过年的迎来报案,还要从油田招工说起。
这次招工,对周边大队影响巨大,特别是一些偏僻的、平时很少跟外界交流的大队,例如靠山屯大队,那影响简直可以说是深远。
靠山屯地处大山深处,坐自行车骑到油田,都要四五个小时,更别说走路了。平时靠山屯的人很少出来,买东西也是好几家凑一起,让出来开会的大队长和支书帮着捎带。渐渐地,屯里的人愈来愈和外界失去交流,也越来越怕走出去。
这次靠山屯考上了十个工人,虽然不多,但这不是油田补偿的工作名额,而是孩子们实打实考出来的,靠山屯人觉得扬眉吐气,当上工人的家庭,也不再惧怕走出来了。
走出来的靠山屯工人之家,慢慢和外界交流后,发现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没什么可怕的,渐渐生出了些胆子,想着和之前‘外嫁’到油田的女儿联系联系,说不定能帮衬娘家呢。可按照当初媒人给的地址,找上门后才发现,里面住的竟然不是女儿和女婿!
如果一家是这样,还能说是女儿女婿搬家了,可‘外嫁’出去的五六家,家家都是如此,不得不让大家觉得蹊跷。靠山屯的大队长是个谨慎人,在吸了三管旱烟后,毅然带着大家来派出所报警。
于是大年初五一大早,派出所就迎来了靠山屯报案的众人。
“警察同志,俺们村的闺女,可能被媒人卖了!”
嗷一嗓子,让平静的派出所炸开了锅。
事关妇女拐卖,如果顺利破获,将是新年乃至全年的大功。沈明光兴奋过后,第一时间召集蓝青山,蓝青山又招来五组队长邵勇和周知行,让大家一起听取事情经过。
大队长苦着一张脸,介绍了村里‘外嫁’闺女的六户人家。
“这几家,都是当初听了那个黄媒婆的话,收了两百块彩礼,将闺女嫁到油田的。当年给的说法是彩礼高,但十年内不许和娘家走动。我当初就觉得这要求有点儿奇怪,可这几家觉得前几年闺女刚嫁过去,帮衬不了娘家,十年后闺女在婆家站稳了脚跟,那时候再联系也没啥,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他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旱烟,继续道:“这不是今年家里都出工人了嘛,他们想着让闺女帮衬帮衬兄弟,就找去了女婿家,谁知道找去了之后,人家根本不认识他们,连那几个女婿的名字都没听过,俺们村的女娃娃也都不见人影儿。警察同志,你们说,这是不是拐卖妇女,那个黄媒婆是不是拍花子的?”
沈明光脸色十分严肃,他详细问了六家‘女婿’的地址,又问了当初媒人提亲的过程:“你们怎么确定他们说的就是石油工人?你们去夫家看过没?参没参加婚礼?”
“没有嘛。”其中一个老汉苦着一张脸,回忆道,“当时黄媒婆说我家小翠长得好,嫁去油田肯定能过好日子。小翠这丫头心野,谁的话都不听,就是一门心思嫁到油田,我们也没得办法。就想去女婿家看看,可女婿家说他们城里房子小,不能都去,当时小翠她娘自个儿跟着去的。说是住在一个铁皮房子里,家里小得很,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招待了一顿饭就走了。小翠她娘,你快说,你当时都见到啥了。”
被叫到名字的中年妇女瑟缩了一下,吭哧半天,小声道:“俺俺就在屋里坐了一会会儿,连句话都没说上,就被媒婆带走了,说是亲家家里人都要上班,不让俺留。他们一家都穿着石油工服,肯定是石油工人!”
老汉气得嘴唇颤抖:“那你说你跟亲家说了可多话,还留下吃饭了?你都是瞎说的?”
小翠娘塌着肩膀:“我我那不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嘛。”
老汉起身,想打人却不好跟儿媳妇动手,气得在大厅直转悠。
沈明光上前扶住老人,劝了几句,继续问小翠娘道:“你没跟那家人说过话?那媒婆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女人摇摇头:“我没说过,黄媒婆说了,不过她是小声跟人家说的,我啥也没听见。”
沈明光和蓝青山对视一眼,心里直叹气。这可不好办了,那黄媒婆儿能想出这个法子骗人,明显是个老手,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肯定会事先买通一家人。对那家人而言,让人去家里坐坐就能拿到钱,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八成连黄媒婆是干什么的都不会问,就能答应。油田虽然福利待遇好,但哪里没穷人呢,玻璃钢小区那里,符合条件的一抓一大把。
两人安抚了一下小翠娘和老爷子,又问了其他人的情况。
小翠家已经算谨慎的了,还知道去男方家看看,有些人家干脆连男方都没见过,就收了彩礼,让闺女随媒婆走了。当然,也有见到男方的,无一例外都是穿着工服,态度傲慢。大家也是简单地从工服判断,他们是石油工人的。
至于婚礼,这年头只要说一句国家提倡简办婚礼,结婚不摆酒,对着主席像三鞠躬,就算完成仪式了,连花生瓜子儿都不用准备。靠山屯人之前长久不和外界联系,和城里人说话腰杆子不直,自然别人说啥他们就信啥。
沈明光:“那黄媒婆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大队里的人说亲,都是找的黄媒婆吗?”
大队长摇头:“黄媒婆是枣花公社的,之前没来俺们村说过媒。她是在公社见到小翠,说小翠长得好,能嫁去油田,这才来俺们村说媒的。小翠娘又跟着去过油田,村里人就信了。之后黄媒婆带着几个工人来过两三次,大家才渐渐找黄媒婆说亲了。我去公社开会的时候特意打听过,黄媒婆不止在俺们靠山屯说亲,另外山坳子那边也说过几门,我没发现啥问题,就没再管了。”
蓝青山赶紧问:“黄媒婆有说成的人家?你见了?”
大队长摇头:“我没见,不过大家都说见到那女人和婆婆一起买菜,应该是好好嫁过去了,我这才没管的。四年前黄媒婆搬走了,我们就更没见过了。”
第77章 过大年办大案
听说嫌疑人已经搬走,蓝青山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人贩子案本来就难查,更别说这种四年前的旧案了,说得不吉利点,被卖的女性还在不在都不确定。就算在,天南海北的,去哪儿找人?
众人录完口供,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中间沈所还去食堂打了一份饭,招待大家边吃边录口供。等把人都送走,沈明光和蓝青山召集两组人开会,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不是个小案子。”蓝青山叹口气,“事关六名甚至更多妇女被拐卖,大家一定要重视。下面我分配下任务,五组去这六个地址再走访一遍,将最近三年内该地址的所有住户都查清,看看那些‘女婿’是真的搬走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住过这些地方。”
“六组,负责去枣花公社和山坳子大队,重点调查黄媒婆的社会关系,以及她曾经撮合过的所有亲事。还有,山坳子大队有多少人家通过黄媒婆说亲,这个也要排查清楚。这个案子黄媒婆是重点,周知行,你们组人手多,排查任务重,一定要细心走访。”
他拍拍手,鼓励道:“能经办人口拐卖大案,对大家以后的发展都是有好处的,大家一定要加油。好了,各组安排好详细分工,明天星期天,很多同志大年初一都没回老家,明天就不让大家加班了。但后天大家可得加把劲儿,下班前咱们开个碰头会,讨论下各自调查的结果,散会!”
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周日休息,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是个旧案,人贩子都搬走了,被拐妇女也早不知去向了。早一天晚一天的,影响不大。要是人贩子还在,就算是凌晨一两点,他们都得熬夜去抓人的。
姜楠没想到,这年头,还有利用嫁人拐卖妇女的,这么拙劣的骗局,大家竟然这么轻易就信了,甚至连女婿家都不去一次,就敢嫁闺女。她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第一次下班了还没精神,拖拖拉拉走在后面。要知道,以前下班,姜楠可都是抢在前两个走人的。
出了派出所,周知行翘起嘴角,扬声道:“不是想买条绒布料?走着。”
上次姜楠问过邹立,纺织厂的条绒布料已经在年前清空,她想给姜桐凑足至少六尺布料做外套的愿望落空了。此时听到周知行有办法,姜楠来了点儿精神,问:“你有办法淘换到条绒?去哪儿?”
周知行无奈:“去年淘换的确良的兰奶奶,你忘了?她是供销社主任的表姨,纺织厂没办法,供销社可是从全国各地拿货的,不至于缺布料。走,去看看再说。”
姜楠笑起来,两人并排骑向玻璃钢小区。
期间路过下班回家的白顺、王六等人时,白顺和王六对视一眼,忙低头赶路。赌坊案后,参与赌博的修井队队员都被降了级,每月工资少了十几块,还禁止去大队值班。不过没蹲笆篱子,也没被开除,两人已经谢天谢地了。此时见到两位警察,心里还有些发怵,怕再被拉去问话,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还没过元宵节,两人见了兰奶奶热情地拜年,进屋才敢说吉祥话。如今春节革命化,可不兴说什么‘恭喜发财’,一律是愿对方‘在新的征程中取得更加辉煌的成绩’。只是老人家嘛,还是更愿意听‘开门见喜’,‘长命百岁’这种吉祥话的。
这不,一番祝福下来,兰奶奶笑出了一脸褶子,听说姜楠想要条绒布料时,笑容更加灿烂:“有,奶奶这里啥都有。”
说着,在地上的袋子里扒拉,找出一个小些的麻袋,掏出卷儿咖啡色的条绒布料,笑着说:“这是省城布料厂的货,也是有瑕疵的,不过不影响做衣服。这一卷儿是十尺,你要是能全要了,我就给你便宜一点儿”
姜楠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咖啡色的!重生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颜色的条绒布呢。她狠狠点头:“要,我全要,兰奶奶,您给我便宜点儿呗。”
一番讨价还价,姜楠花了三十五块钱,买了一卷十尺咖啡色条绒布。这可快赶上供销社好布料的价格了,不过兰奶奶这里不要布票,而且布料颜色难得,姜楠讲了好久,才讲到三十五块。
她记得杜荷花在大集上交易的那块条绒布,是棕黄色的,她可得好好设计一下,最好做个拼接设计。一共十三尺,应该能做两件衣服,给姜桐一件外,另一件正好给陈金花做生日礼物。
陈金花是正月二十的生日,应该还来得及。
姜楠心里乐开了花,顿时觉得拐卖妇女案也没那么难了,她一定能破案,给人贩子以致命一击!她才不做无谓的忧伤呢。
下班有了新消遣,第二日,姜楠又以十分饱满的精神,投入到了回西河岸拜年的事业中。
因着年前送了礼,年后四人就没带太多东西,一人一包一斤的糕点,给小姜河和姜松甜甜嘴儿。对,周知行又又又跟着一块儿去了,连曹老太都忍不住吐槽,男生外向。
因着大年初三那天下了大雪,一路上四人骑车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到姜家院子时甚至出了一身汗。大伯娘尹文娟煮了姜汤给四人喝,这才缓过来。
姜楠虽然有了工作又定了亲,但毕竟没结婚,过年可以不用给红包的,但家里就小姜河一个小辈儿,姜楠十分给面子的给小家伙包了个大红包,里面装了整整一块钱呢。她蹲下身,晃着红包,诱惑小家伙:“小姜河,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家伙一身红衣服,戴着虎头帽,脚踩虎头鞋,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见到红包乐得直蹦:“红包包,过年包包。”
一看就是过年没少收到红包。
姜楠坏心眼儿地将红包举高,笑着说:“想要红包要说什么?”
周知行有样学样,也掏出一个红包,笑眯眯地冲着小家伙晃悠,跟诱惑小红帽的大灰狼似的。
小姜河显然训练有素,拱着小胖手,嘎嘣脆地来了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惊得姜楠差点儿以为小姜河被穿了,还是新二嫂罗桃女士笑着解释:“这是看唐夕唐知青这么给奶奶拜年,学会了。”
姜楠疑惑:“唐夕什么时候和奶奶关系这么好了?还来家里拜年了?”
马红花翻个白眼儿:“村里哪家她没拜年?心眼儿多得很,你们以后少接触这些知青,特别是唐夕,邪性得很,就不是安心扎根农村的。那个田家光,把裘家那盼儿忽悠得找不着北,我看这唐夕也差不离,忽悠得牛棚里那个任小子死心塌地的。”
姜楠心内疑惑,问系统:“唐夕和任凭阑的恋情是公开的?”
【不是,两人是偷摸来往的,不过村里没秘密,大家都知道罢了。】
好吧,农村就是一个大的筒子楼,姜楠不再逗小姜河,给了红包后,去屋里和奶奶杜荷花聊天。
因着回去还想去蓝所、沈所他们家里正式拜年,四人吃了午饭,稍微歇了歇,又急匆匆回去了。姜楠和周知行都是刚参加工作,作为小辈,去两位所长家还有同事家走动一下,都是很有必要的。
这年头,工作流动性不大,这些同事很有可能要相处几十年,可是要处理好关系的。要知道,人际关系也是升迁考核的重要内容。
两人也没带什么礼,就是很简单的黄桃罐头,这种明晃晃的不会让人误会的礼物,才是最合适的。
蓝青山今年四十一了,妻子郭翠芝在作业处妇联任职,平时工作比较轻松,家里都是她在打理。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二十一,子承父业,在油田总部任外勤组组长,专门负责刑事案件,整日忙得不着家,这不,今儿周日也没回来,还是儿媳妇带着刚一岁的小孙子,回来看望蓝青山。女儿刚十八岁,在第十作业处小学任数学老师,还没结婚。
姜楠和周知行到的时候,儿媳妇和孙子已经回去了,蓝家只剩三人。
见两人带着礼物上门,蓝青山脸色十分严肃,瞪眼道:“年纪轻轻,怎么来溜须拍马这一套?”
周知行莞尔,晃了晃手里的六瓶黄桃罐头,喊冤道:“蓝所,哪儿有送黄桃罐头溜须拍马的?”
蓝青山妻子郭翠芝是个爽利妇人,在蓝青山瞪眼时就轻轻打了他一下,此时更是笑得一脸慈祥:“小楠和小行吧?青山经常提到你俩,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姜楠傻乐,这种场合她一贯不太会应付,还是周知行游刃有余地接话:“哎呀,终于听到实话了。阿姨,您不知道,蓝所藏得太深了,我和小楠一直以为,他对我们不满意呢。幸亏今儿来了,不然我们这心得一直提着。”
郭翠芝被逗得嘎嘎乐:“放心,你们蓝所就是这个脸,在家也不爱笑,其实对你们满意得很。”
蓝青山板着脸,恍若没听到一般,跟周知行聊起了工作。明天就得调查妇女拐卖案了,这些人贩子都是丧心病狂的,须得尽快破案才行。要不是今儿很多人都有亲戚上门,或者要去走亲戚,他可是不想让大家放假的。
郭翠芝也知道丈夫工作辛苦,全程笑眯眯地听着,没再开口。姜楠和周知行听了半个小时的调查叮嘱,还是郭翠芝看两人瞄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才开口打断了蓝青山的话;“哎呦,大过年的,你不用去走动,人家小年轻还得去拜访其他领导呢。行了,小楠,小行,阿姨知道你们忙,就不留你俩了,有时间过来玩啊。”
姜楠和周知行乖乖点头,蓝青山咳了咳,端起茶杯道:“行了,你们有事儿就先走吧,明天咱们再说。”
从蓝家出来,姜楠和周知行大大舒了一口气,蓝所什么都好,就是一点,这人是个工作狂,说起工作来滔滔不绝的,两人就够能说的了,愣是插不上嘴。
两人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都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大年初六,供销社、百货商店都开门了,两人也没回家,直接又买了六瓶黄桃罐头,去了沈明光沈所家里。
沈所家人大部分都在油田总部,家里就老两口两个,见两人上门,沈明光倒是没逮着两人聊工作,反而问起了两人婚礼的事儿。姜楠还没十八呢,今年肯定办不了,她也没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娇羞,大大方方地表示十八再办婚礼,听得沈所两口子直乐。
从沈所家出来,就是邹立、温强和王自力、王更生四人了。因着在医院帮过邹立孩子,两人在邹家受到了热情招待,走的时候更是被塞了一兜子礼物,两人推都推不掉。
温强家,除了温强外,都是厨子,给两人好一番投喂,晚饭都不用吃了。
王自力和王更生哥俩那儿坐坐就行。王奋斗已经回乡下了,两个半大小子自个儿过的糙得很,姜楠和周知行都不好意思久呆,实在是屋里太乱,下不去脚啊。
领导和亲近的同事家走了一圈儿,两人回到一号院时,天都黑了。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董娇娇竟然等在门口,看样子是专门等他们的,他俩一出现,董娇娇就抱胸冷哼:“人贩子这么大的案子还没破,你俩做警察的,还有功夫放假?真是一点儿也不爱岗敬业,还为人民服务呢。”
姜楠指指自己,奇怪的问:“你在跟我们说话?”
董娇娇跺脚,娇嗔着望向周知行:“谁跟你说话!周哥,你看她,一点儿也不会说话!”
周知行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默默地躲在了姜楠身后,气得董娇娇再次跺了跺脚,望向姜楠的目光都带上了幽怨。
姜楠无奈:“大姐,你有事儿?天也不早了,明儿我们还要上班呢。”
董娇娇哼一声,昂着头,睥睨着姜楠:“我是来提供线索的。我知道人贩子一般都喜欢在哪儿,他们”
姜楠打断她的话,忍不住问:“你知道人贩子?”
董娇娇扭了扭身子,指责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说话呢,你怎么就能打断。真是,什么素质嘛。”
她望向周知行,眼神儿含嗔带怨的:“周哥,你受苦了,怎么要娶这样儿的女人,真是配不上你。”那眼神儿,比芝士还能拉丝儿。
姜楠不理她了,作势要走:“你要没什么事儿我俩走了啊。”
“等等!”董娇娇伸出双臂,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人贩子怎么了?我长得这么好,被人贩子拐过有什么奇怪的?我可是气运少女,人贩子来不及把我卖出去,就被抓了,不行吗?哼,别以为就你厉害,我也是很厉害的。”
姜楠挑眉,竖起大拇指,正色道:“既然你提供线索,那我就要认真问你几个问题了。”
董娇娇昂着头,不可一世的样子:“你问。”
姜楠:“你怎么知道派出所接到人贩子报案的?”
董娇娇轻嗤:“你们派出所还有秘密吗?刘老太、隋老太,还要一号院好多人,大家都知道了,有什么奇怪的。”
姜楠耸耸肩,继续问:“你被拐卖的时候多大?为什么被拐卖?怎么解救出来的?”
董娇娇:“十三。我当时还上初中呢,那人说是我姐夫的同事,我就跟他们走了,谁知道是人贩子。那些人贩子是一个团伙儿,专门拐卖十三、十四岁的女人,说是卖到南方一个村子,给村里的光棍做媳妇儿的。我当时被关在地窖里,旁边还有一个跟我情况一样的。我猜到人贩子是要多拐几个一起送出去,暂时应该没危险,就一直不吵不闹。等被带出来后,才把身上的头花、头绳、扣子等留在院子里做线索。我可是很机灵的,哼。”
姜楠倒是对董娇娇刮目相看了,不管她说的有没有夸张的成分,能够沉着应对,就说明董娇娇不是个笨人。心里又有些可惜,她被拐的时候都十三了,虽然后来被救,但闲话一定不少,她如今变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董娇娇遇到的人贩子和这次的黄媒婆,应该不是一个犯罪组织。单从手法来看,差别就很大,应该不是一伙儿的。而且董娇娇被救出来,说明那伙人八成已经被抓了,现在案子都是从严从重处理,他们被放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董娇娇可不管这些,她霹雳吧啦地说着:“人贩子是三个人,表面上是一家子。一个老太婆,应该是个头儿,还有一对小夫妻,说是她的儿子和儿媳妇,我就是被那个儿子骗的。哼,还想糟蹋我,被我咬了一口,叫得跟杀猪一样,恶心死了。”
姜楠却对她口中的‘南方村子’比较感兴趣,她问:“你刚才说他们要把你卖到南方一个村子,你知道是什么村子吗?”
董娇娇斜睨姜楠:“你傻不傻?他们说南方,你就信南方啊?再说,我是要逃出去的,哪儿会关心被卖到哪里去,我全部心思都在怎么逃出去好不好。”
见姜楠认真,她想了下,迟疑道:“宿省?哎呀,我没打听这个啦,你自己去查啊。”
她理直气壮:“你们可得仔细查那些胡同儿,特别是人员复杂的胡同儿,我当初可就被关在那里的。”
说完,董娇娇再次望向周知行,又是能拉丝儿的黏糊劲儿,含嗔带怨的,紧跟着跺脚娇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眼神儿,看得周知行冷汗直冒,大冬天一个劲儿搓胳膊。
姜楠调侃:“怎么,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周知行无语:“别了,你一个就够我受的了,我可消受不起其他人。”
姜楠哼一声,跨步前行,转移话题道:“董娇娇的话你怎么看?”
周知行赶紧跟上,实话实说道:“除了宿省这个线索,其他价值不大。南方很多省份极度重男轻女,解放前溺死女婴的现象非常普遍。如今那些男孩儿到了适婚年龄,花钱买媳妇儿就成了必须的了。”
姜楠恨得牙痒痒:“这种村子,消失了都不可惜。也不知道那脑子咋长的,生了女婴不养,长大了反而要买别的女孩子,该死。”
周知行:“好了,消消气。这种人的思想不了解也罢。”
说着,他突然拍了拍额头,小声道:“吴春丽下乡的省份,是不是宿省?”
姜楠愣了愣,惊讶道:“不会吧?那样的村子,应该不会作为下乡的地点吧?上次春丽来信,还说村里的人不错呢。”
周知行:“可能是附近其他村子呢。别担心,你看看概率有变化没?没变化,就说明她过得还行,应该不会出事的。”
姜楠点头,在脑海里点开小程序,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没变化。”
两人放下心,聊着天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四号楼。明天要上班,两人早早儿地分开,姜楠一到家,忍不住和父母叭叭叭:“爸,妈,你们绝对想不到,董娇娇十三岁的时候,曾经被”
陈金花听得极认真,忍不住感慨:“那董娇娇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怪不得她父母那么纵着她,她勾搭她姐夫,她姐姐也不在意。”
姜满城戳破媳妇儿的感慨:“金花,你少好心了。董娇娇她父母八成是觉得她嫁不出去,想着她能勾搭男人捞到好处,也算是为娘家做贡献了。不然哪个母亲能看着闺女这么糟蹋自己啊?”
陈金花挠挠头:“是这样儿吗?”
姜楠点头附和:“爸,你说得有道理哎。”
姜满城十分的自得,他可是混过后宫的好不好:“那还用说。好了,洗漱去吧,明儿就上班了,还得早起呢。”
“哦。”姜楠从沙发上跳起来,向卫生间走去,还没走几步,又转身往回走,问道,“爸,你说为啥有些人宁愿溺死女婴,也要买媳妇儿啊?他们留着女儿,将来换彩礼也行啊,不必溺死啊。”
姜满城叹口气:“你想想,买回来的媳妇儿,没有娘家,是不是就没有那些麻烦事儿了?他们想怎么对媳妇儿,就怎么对媳妇儿,别人可管不着。恶毒点儿的,生了孩子想办法杀了都行。要知道,解放前,很多村子不拿女人当人的。好了,这些事儿都过去了,别想这些了。去洗漱吧。”
说着,姜满城揉揉闺女的头。他上辈子是太监,这辈子虽然是正常男人,对传宗接代也没那么大的执念。可这不代表,他不了解男人对后代的执念。
有些男人啊,屁大的本事都没有,也就能在生儿子上面找成就感了。
不说农村了,楼里的隋家、袁大力家、二楼的苏家,好几家不都是这样?这还是油田这种过得比较富裕的地方呢。
他摇摇头,再次催促闺女:“行了,别愁眉苦脸的,听话,洗漱去。”
姜楠苦大仇深地点点头,洗漱完躺在床上,梦里都是那些被溺死女婴的哭泣声。导致第二天起床时,两个大黑眼圈儿十分的明显。
姜满城看得直叹气:“你是不是又要喝那劳什子咖啡了?”
姜楠嘿嘿笑,点开系统商城,买了一罐咖啡,咕咚咕咚喝起来。
“爸,你放心,这东西对身体没坏处的。”
“你看我信不信。”将稀饭放到桌上,姜满城招呼道,“吃早饭!”
一早,六组众人在派出所集合后,直接去了枣花公社,开始人贩子案的侦查工作。
通过走访,六人发现,黄媒婆果然不是简单的媒婆,人家早在四年前就金盆洗手,搬家走了!据说是嫁去外省,具体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据靠山屯大队的大队长说,黄媒婆住在枣花公社柳香胡同,在公社靠北的位置,六组众人找过去时,早已人去楼空。
六人往院子里看了看,院墙不高,因着长期没人住,院子里空荡荡的,此时天冷,肆意生长的杂草还没返青,透着一股子萧索。
姜楠觉得奇怪,这时候房子哪儿有空着的,这院子可不小了,三间大瓦房呢,就没人觊觎这么大的房子?
六人敲门的动静不小,周围邻居纷纷探头,见齐刷刷六个大檐帽儿,胆小的立刻缩回去,关门*进屋一气呵成。有那胆子大的,高声说:“警察同志,这房子没人住,你们不用敲门了。”
姜楠高声:“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没人住?”
“还能为啥,闹鬼呗。”
姜楠抱臂挑衅:“真的?我不信。”
嗯,十分的鲁豫有约。
那邻居见警察怀疑她的话,瞬间不干了,大声说:“这有啥不信的,胡同里大家都知道,这房子一到晚上就有女人的哭声,抽抽噎噎的,可吓人了。之前黄媒婆住了一年,被吓得搬走了。之后也有两户人家搬过去,但半夜都听到哭声,没住两天也走了,这才一直空着呢。不然家家房子这么紧张,咋会让这么大的房子空着。这不是闹鬼,没法儿住人嘛。”
姜楠眨眨眼,见邻居提起了黄媒婆,便说明来意,表示是靠山屯那边报案,黄媒婆保媒的六户媳妇儿,都找不见人了,这才来这里询问黄媒婆的事儿。周知行凑到王自力和王更生耳畔,说了两句什么,两兄弟小跑着离开。
邻居对黄媒婆知道得也不多。据邻居说,她在公社只住了一年,平时跟大家交流不多,只知道她是做媒婆的。
“她都做过哪些媒?大家邻里邻居的,你们有找过她说媒吗?”
“不知道,俺们都找亲戚帮着介绍就成,哪需要找专门的媒婆。”
姜楠没忍住问:“她不给你们做媒,你们不觉得奇怪?”
有人小声道:“她是专门往农村说媒的,不给我们说有啥奇怪的?再说她名声又不好。”
姜楠:“名声不好?啥名声?能仔细说说吗?”
那人见她的话被警察详细追问,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脸都红了,半晌,才小声道:“大家都说她专门找那农村卖闺女的人家,说给城里打媳妇儿的老鳏夫,俺们都不喜欢跟她说话。再说,她院子里经常有男人进进出出的,俺们也不好总盯着瞧。”
“都有哪些人进进出出?”
“这俺可记不全。”
“没事儿,能记得什么说什么,我们会调查的。”
女人想了想,不确定地说:“我记得有一个小平头四方脸,小矮个儿的男人,好像来过两次。还有一个高个儿的,也是小平头四方脸,不过我记得他有个大鼻子,其他我就不记得了。”
“对对,我也记得有个大鼻子,好像叫什么虎哥,看样子还是个头头,我见过黄媒婆出来迎他呢。”
看来这个虎哥不简单,姜楠赶紧记录下来,继续询问其他细节:“那你们记得黄媒婆都说过哪些亲吗?”
“我记得柳叶胡同的胡家小媳妇,就是黄媒婆帮着找的,听说就是从农村嫁过来的。”
“能说说胡家的情况吗?”
被问到的人撇撇嘴,一脸的不屑:“那老胡家就是吃软饭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大儿子入赘到了油田,据说老丈人还是个领导呢。入赘之后,那老丈人帮着胡家大儿子在油田找了工作,好像还是肉联厂呢,可体面了,这一家子就扒着大儿子吃老丈人呢。那胡家小儿子整天在公社不干人事儿,在城里找不着媳妇,这才求着黄媒婆找了个乡下媳妇。”
说到这里,她呸一声,继续道:“那胡家小媳妇也是个立不起来的,在胡家就是个受气包,整天不是被婆婆骂,就是被小胡打的。邻居看不过眼,出手帮她,她还骂帮她说话的人呢。个拎不清的!自那之后,大家就再没管过她的事儿。警察同志,你们看,黄媒婆说的都是这种糊涂亲事,大家才不找她说亲呢。”
姜楠下笔如飞,快速记录着大家说的内容。除了这门亲事,还有三家提到黄媒婆经手的小媳妇,总体跟胡家情况差不多。
时隔已久,除了这些,再没别的有价值的信息。四人起身,再次回到黄媒婆曾经租住的屋子前。没等多久,王自力就带着房管所的一位女干事走了过来。那女干事笑呵呵的:“作业处派出所的同志吧?你们好,我叫王娜,这个,你们的工作证件给我看下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我管着街道上的房子,不看证件,不好随便带你们进屋子的,还请谅解。”
姜楠没觉得有什么,掏出证件给她看,周知行却看了王娜两眼,也将证件拿了出来。
王娜这才重新挂起笑脸,热情地说:“这就带你们进院子里看看。”
说着,王娜掏出钥匙,将院门打开。几人依次进入,王自力站在门口,拦住想进去凑热闹的邻居。姜楠和周知行分别去三间屋子转了转,三四年没人住,屋子里早没了人气儿,积了厚厚一层灰。
暂时没什么线索,姜楠走出房间,问看热闹的邻居:“这院子有地窖吗?”
王娜闻言,眼神儿闪了闪,不自觉往井口位置看过去。
“有。”有邻居高喊,“之前黄媒婆找人淘井,还想继续用呢,谁知道那井已经干了,没办法,只能当地窖用了。我家男人还帮着干活儿呢。”
“对,我家男人也干过,在那边。”
姜楠顺着邻居指的方向,这才看到了井口。不怪她没看到,实在是杂草太旺盛,把井口都挡住了。她走过去,探身往下看了一眼,直起腰问:“谁家有梯子?麻烦借一下,谢谢了。”
这年头儿大家普遍爱凑热闹,姜楠不觉得她说这话,会没人应。瞧,有那热心的,二话不说就往家跑。
等搬来了梯子,王自力抢着下去。没多久,就听他喊:“地窖还挺大,能容纳十个人左右。”
那搬梯子的邻居热情接话:“我知道,黄媒婆当时说她是当媒婆的,平时上门的客人多,冬日里得多备些菜,所以地窖得挖大些。”
王自力转了一圈儿,上来傻呵呵道:“里面啥也没有。”
其他人都没吭声,四年过去了,能有什么才真是锦鲤附体呢。四人又等了一会儿,就见王更生带着一位公社警察过来,周知行忙上前做了自我介绍,并请公社派出所协助,将这间屋子拉上警戒线,暂时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警察是公社派出所的副所长,听到几人是油田派出所的,爽快地答应了周知行的要求。
周知行感谢了警察的配合,和六组众人离开柳香胡同,去柳叶胡同的胡家问情况。
路上,姜楠戳了戳周知行:“你刚才看王娜做什么?她有什么可疑的吗?”
周知行无奈,指了指身上的警服:“咱们穿着警服,平常问话的时候,你见过有谁要看证件的?这个不可疑?”
姜楠哦一声,明白她是陷入思维误区了。
小时候看TVB,警察询问路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手持证件,亮明身份。她也一直以为看证件是很正常的。可她仔细想了想,从警这么长时间,还真没见过什么人主动要求看证件的。这不是个好习惯,但确实情况就是如此,也许这年头,很少有人敢假冒公安吧。
周知行笑:“好了,她就算有问题,应该也不大,估计不久就会问出来的,别想那么多。”
六人说着话,来到了胡家。胡家小媳妇姓王,是山坳子大队的,被问到如何认识黄媒婆时,她睁着浑浊沧桑的大眼睛,问:“谁是黄媒婆?”
姜楠拿出黄媒婆的画像。这画像还是昨天派出所的内勤,根据靠山屯众人的描述画出来的,她说:“就是她,我们是根据群众的描述,听说你和胡跃进的婚事是黄媒婆介绍的,这才过来询问情况的。”
王小媳妇摇摇头:“我和跃进是自由恋爱,没有经过媒婆。”
胡老婆子眯着眼,仔细打量了那张画像几眼,一拍大腿道:“我记起来了,她是媒婆不假,但俺家跃进和小佳是自由恋爱,根本没请媒婆,你们搞错了。我们当时去王家提亲,为了壮声势,请了很多邻居随行,她应该是跟着过去凑热闹的。”
姜楠心下了然,黄媒婆八成是跟着去农村摸底的。又问了几个问题,还去了另外三家询问情况,不过事情暂时没什么进展。后面的几家虽然是黄媒婆介绍的,但都是正经说亲,跟拐卖没关系。
已经是中午了,六人找了家国营饭店,一人要了一碗青菜面,准备吃完饭再去一趟山坳子大队。虽然山坳子没人报案,但是否有人通过黄媒婆嫁到油田,他们还需要核实。
王自力呼哧呼哧吃着面条,等缓过了饿劲儿,才开口道:“队长,黄媒婆也不像假的啊,她说了至少三个正经亲事呢,会不会那些人家真是搬家了?”
周知行摇摇头:“真真假假的,才能迷惑人。要是全都是假的,黄媒婆不早就被戳穿了嘛。事情不简单,不要轻易下结论,一切都要用证据说话。”
“那黄媒婆真去了外省吗?她哪儿来的介绍信啊?”
周知行低声道:“黑市里空白介绍信一大把,只要出得起钱,什么买不着?行了,吃饭,下午还要去山坳子大队看看。”
枣花公社下辖七个生产大队,靠山屯、东河岸、西河岸、山坳子都属于枣花公社。听名字就知道,靠山屯和山坳子大队比较偏僻,黄媒婆选择这两个大队下手,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邹立不乐观道:“估计山坳子那里和靠山屯差不多,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还真让邹立说着了,山坳子大队甚至还不如靠山屯呢。靠山屯还知道去油田找找闺女,山坳子大队这几家,到现在还没发现闺女不见了,被问到时,一口咬定闺女嫁到油田了。
第78章 查案进行时
也是之前山坳子大队出了个苏水仙,敌国特务啊,听着就可怕。自这件事后,周围大队都对山坳子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敢来这里。山坳子的人也害怕出去被牵连,今年过年走亲戚的都少了。
“警察同志,你们可不兴瞎说,我家闺女在油田过好日子呢,什么拐卖,没有的事儿。”
姜楠:“你们去看过了?”
那人面露迟疑,显然没什么底气,不过仍坚持道:“女婿我们都见过的,穿着工服呢,肯定是工人啊,当时说结婚头五年不和娘家走动,这都四年过去了,我们想着不差这一年半年的,今年就没去。明年我们就会去的,肯定不会被拐卖。”
姜楠无语,好嘛,靠山屯那里说十年,这里干脆说五年,这是看山坳子离油田近一些,怕大家不信啊。
六人问了一圈儿,发现黄媒婆的手法和靠山屯如出一辙,都是以结婚为诱饵,哄骗那些想拿高彩礼的人家,或是想嫁入油田的小姑娘。确认每个人都问了一遍后,出村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天早黑了。
骑回去还要近三个小时,姜楠哀嚎一声,感叹穿越一回,她竟然成了加班狗,苦啊。
王自力和王更生没自行车,两人轮流坐其余四人的车子,时不时还要换着带人,等六人吭哧吭哧回到油田,已经九点半了。
在各家属院分开,姜楠和周知行到达一号院时,姜满城和陈金花已经等在大门口,陈金花眼里满是焦急,姜满城虽然好些,脸色却也不好看。
“爸,妈,你俩咋在外面?我和大家在一起,不会有事儿的,你们不用操心。”
“哦,你说不操心就不操心了?”姜满城没好气儿道,“我还想让你别当警察了,你听不?”
姜满城真有些后悔让闺女当警察了,人贩子可是亡命徒,自古就有,什么时候灭绝过?能把人当物品卖出去的,那心得狠成啥样?她闺女虽然会功夫,可人单力薄的,人贩子可从来不会单打独斗,都是一窝一窝的,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让他和金花怎么办!
再说,第一天就查到这么晚,以后还不定累成什么样儿呢。
越想越觉得危险,姜满城看周知行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了。
女儿的安危,还得这家伙多上点儿心啊。看来以后不能总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哎,想他一个老丈人,还得对女婿好声好气儿,命怎么这么苦哟。
姜楠嘿嘿笑着不说话,她可干得起劲儿呢,咋会这时候不当警察。
陈金花插话道:“小楠,你爸要调去建筑队了。”
姜楠啊一声,惊喜道:“爸,真的啊?手续办好没?”
“哪儿那么快。”姜满城十分的得意,“不过快了,我以后就是建筑队的材料员了,负责材料的采购、验收和库存管理,炸药的事儿你们就放心吧,我会盯紧的。”
因着昨天六组回来的晚了,案情讨论会改到了第二日早上。
五组组长邵勇率先介绍了情况:“我们走访了靠山屯提供的那六个地址,又去油田后勤房管处确认了,那六家住户,在房子里住了五六年,中间没有搬迁的情况,黄媒婆提供的‘女婿’地址,都是假的。”
邵勇坐下后,周知行开口道:“我们组调查了黄媒婆的社会关系,发现她在枣花公社期间,无子女过来探望,身边只有一个远房侄子,二十五六岁年纪,身高一米七二左右,身形消瘦。另外,邻居提到过,她家里经常有年轻男性出入,其中提到过一个叫做虎哥的人,说是黄媒婆对他很客气,每次来了,都是黄媒婆亲自迎接。”
他描述了下虎哥的长相,接着说:“虎哥的身份,我们走访了很多邻居,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目前该人成谜。另外,据邻居提供的线索,黄媒婆在公社说了三门亲事,都是从山坳子大队说来的媳妇儿,嫁入的男方家条件都不是很好,那些小媳妇儿也让大家不满意,所以邻居很少找黄媒婆说亲。”
他又介绍了胡家小媳妇儿的情况,继续道:“我们怀疑,最初,黄媒婆是混在胡家提亲的队伍里,去村子里摸底的。胡家小媳妇就是高嫁去公社的,通过混在队伍里,黄媒婆精准锁定了村里那些想要高彩礼或者想高嫁的人家,打着嫁入油田这个幌子,实则从事妇女拐卖。”
他声音有些沉重:“而且,黄媒婆四年前就搬走了,也就是说,她拐卖的妇女,至少也失踪四年了,如果找不到黄媒婆,寻找拐卖妇女的难度很大。”
是啊,国家这么大,他们连这些人被卖去哪里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呢。
见周知行看她,姜楠起身,将前天晚上董娇娇提供的线索说了,并总结道:“宿省可能是人口买卖大省,但是周边大队这些妇女是否被卖到那里,还需要再调查,目前并不能确定。”
“另外。”等姜楠落座,周知行再次开口,“黄媒婆介绍的亲事里,有女方还在公社且和娘家有联系的。之前也有女方家找过去没见人,最后找见了,那夫家说是不想被女方家占便宜,故意给的假地址,很多邻居都知道这件事。所以山坳子大队很多人并不认为黄媒婆有问题,问话时也消极抵抗。”
蓝青山肃着脸,知道是黄媒婆放的烟雾弹起了效果,他沉声说:“要允许其他声音存在嘛,我们警察办案,确实不能这么武断。这样”
蓝青山沉吟片刻,开口道:“周知行,你带队,再去核实一下山坳子大队那几家的情况,确认下那几个‘嫁到’油田的妇女,是否真的还在油田。如果地址也全是假的,那就不能说是巧合了。核实好之后,再去公社黄媒婆家,那个房子再仔细查一遍。之前闹鬼还好解释,但黄媒婆搬走了还在闹鬼,这事儿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一定要查清,说不定线索就在这里。”
他继续分派任务:“另外,虎哥这个线索很关键,邵勇,你去找何琳,让她跟着去柳香胡同,根据大家的描述画几张虎哥的画像,然后拿着画像去枣花公社走访一遍,看看有谁见过这个虎哥。”
“至于宿省这条线。”蓝青山沉吟,低声道,“我们会给当地派出所发协查通报,重点看下当地是否有这几位妇女。好了,大家分头合作,调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
大家没耽误,接到任务后第一时间就开始调查。等周知行六人确认山坳子大队嫁过来的妇女也被拐卖了,立刻返回了黄媒婆家。房子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有人在院子前指指点点,见警察来了,立刻站在一边,等着看警察要做什么。
姜楠一行人习惯了办案时被人围观,跨过警戒线,在院子里查看起来。他们是来看地窖的,如果黄媒婆真是人贩子,那地窖就是藏人的地方,里面应该有线索。
周知行示意姜楠和邻居打探情报,姜楠是女人,亲和力天然比男人强。姜楠点点头,笑着和围观的邻居说话。
“婶子,这么冷的天儿,不在家呆着,怎么在外面?”
那大婶子嗐一声,神秘兮兮地问:“警察同志,这个黄媒婆家地窖里,真有宝藏啊?”
姜楠挑挑眉,瞪大眼睛像是被人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慌忙摆手否认:“没有的事儿,你们别瞎说。怎么可能呢,呵呵。”
她尬笑两声,十分的刻意,装作打听消息的样子,问道:“婶子,你们都是从哪儿听说的?”
那婶子见姜楠如此行事,愈发肯定了地窖宝藏的事儿,她给同伴使了个眼色,一副‘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神情:“警察同志,你别装了,这事儿胡同里大家伙儿都知道了!不然一个媒婆儿,都搬走三四年了,你们查她干啥?”
她压低声音:“警察同志,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可得替我保密,不能说是我说的哈。”
姜楠赶紧点头如捣蒜。那同伴扯了扯婶子的袖子,婶子嗐一声,低声道:“怕啥,我看这警察同志是个好人,不会随便抓人的,是吧?”
姜楠保证:“那当然,警察办案是讲究证据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们就放心吧。”
那婶子左右看看,见大家离三人比较远,应该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这才开口道:“警察同志,我跟你说,就昨天那个房管所的小干事王娜,她男人早去地窖里翻过了,好像除了几块破布,啥也没找到。啥闹鬼啊,那都是王娜她男人闹出来的动静。”
姜楠有点儿意外,昨天王娜确实表现有些异常,她还和周知行讨论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姜楠不动声色,反问道:“婶子,王娜她男人肯定是偷着干的吧,既然是偷偷摸摸干的,你咋知道的?”
婶子一脸得意:“我男人和王娜她男人是堂兄弟,有一次喝酒,王娜她男人喝醉了说的。还骂黄媒婆装有钱人,明明地窖里啥也没有,偏让人挖那么大的地窖,害他白忙活一场。”
姜楠又问了几句,得知王娜她男人没工作,就是个二流子后,这才去和周知行汇合。周知行、邹立、温强都从地窖爬了上来,姜楠将刚问到的情况说了,温强骂道:“草,有证据也被这家伙破坏了!”
六人没耽搁,直接去街道办找王娜。王娜能当上街道干事,自然是很识时务的,她听说几人的来意后,连忙去找了丈夫,并拿出了当时在地窖里找到的几块破布:“警察同志,我家老高确实去地窖里看过,可你们看看,就这几块破布,其他啥也没找到,真的。我家老高可没偷过其他东西。”
老高是个长相很精神的男人,跟普通人印象中,贼眉鼠眼的小贼有天壤之别。老高昂着头,派头十足地说:“那家啥也没有,有啥可偷的?警察同志办案也要讲证据的,可不能随便冤枉人。”
姜楠接过布料,厉声问:“这几块布料都是在哪里发现的?当时地窖里还有什么?”
王娜想说话,被姜楠瞪过去:“让你男人说。你这么积极,难道当时你也去地窖了?”
王娜悻悻闭嘴,老高哼一声,没好气儿地说:“还能是哪儿找到的,地窖呗。我去的时候,地窖里都是空的,啥也没有,就这几块布料。我想着不能白来,就拿到家里用了。你们要就拿去吧,我这可不是偷啊,是借用。这几块布顶天了一块钱,小娜,拿钱,就当咱们买的。”
王娜哎一声,听话地掏钱,姜楠恨铁不成钢地说:“不用,我们要把这几块布料拿回去当证据,不用你们出钱。”
说着,姜楠看向老高,厉声道:“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保存着布料?”
老高有些不自在:“那啥,当时放着没管,后来就忘了。你们一调查,我才想起来这茬。”
姜楠定定看了老高两秒,见他确实没说谎,才道:“你私自去空房子里,意图偷东西,我们会和公社派出所说清楚的,至于如何惩罚,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王娜暗暗翘起嘴角,她家在公社有人,老高就算被惩罚,顶多警告两句,不痛不痒的,她可不在乎。老高更是一副你们尽管去说的神情,看得六组众人牙痒痒。
不过六组众人没在这里浪费时间,跟公社派出所说明了情况,又紧急赶往了山坳子大队,让那几户人家认一认布料,看看是否是他们孩子衣服上的。相对来说,山坳子大队离得还算近,如果不是山坳子大队的,他们还得去靠山屯问一遍。
幸好,一户人家认出了那块红花布料,一位大婶儿哭着说:“这是俺家杏花的,俺记得当时嫁人的时候,杏花就穿了这件红花褂子,是她爹特意去公社买的布。杏花头一次穿新衣服,笑得可开心了。看得我心里刺挠,一狠心,让她带着剩下的碎布料陪嫁过去了。呜呜,警察同志,俺家杏花真被拐卖啦?不是说嫁到油田了嘛,咋能是拐卖呢。”
虽然不用再受累骑车去靠山屯,六人心情却不怎么好。如今基本可以确定黄媒婆一行人是人贩子,可他们连人影儿都没有,去哪里找人呢。
傍晚案情总结时,五组带来的消息也不容乐观。虎哥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除了在柳香小区出现过外,其他地方竟然没一个人见过他。
五组组长邵勇判断:“他应该是乔装打扮过了,出了柳香胡同就以别的面目示人。”
姜楠眼前一亮:“最容易的乔装,就是黏假胡子了,他会不会黏个假胡子什么的?”
邵勇点头:“会,但胡子也有很多种,咱们不知道他戴的是哪种。”
蓝青山沉吟片刻,对何琳道:“小何,你画几种最常见的胡子式样,虎哥最重要的特征是大鼻子,大家询问的时候要以这点为主,其他特征都可以隐藏或伪装,这个是改不了的。另外,周知行,你带人去胡家大儿子那里再确认一下,问下他是否认识黄媒婆,任何线索都不能错过。”
他拍拍手:“如今基本可以确定,黄媒婆就是人贩子,大家更要打起精神,明天再去街上走访一遍。我就不相信没人见过虎哥。另外,黄媒婆当时使用的是临市安山大队的介绍信,派出所已经发函让当地协助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好了,大家去忙吧。”
周知行点头,开始给六组分工:“我带着小楠,去胡家大儿子那里走访,邹立,忙了这么多天,你也回家陪陪孩子吧,不然嫂子该有意见了。强子哥、自力、更生,都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太忙,肯定都累坏了。”
邹立点点头,王自力和王更生想跟着,周知行道:“我和小楠是顺路,你俩家是相反的方向,就别凑热闹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
其他人这才依言下班。姜楠和周知行骑上自行车,向一号院旁边的领导院疾驰。
胡家大儿子的岳父,是作业处四个副书记之一,姓田,分管油田的安全生产,住在领导院正数第四间。周知行两人敲门时,不期然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秦寡妇。
秦寡妇是谁?那是佟丽丽的娘,裘向东原来的情妇啊。
见到人时,两人瞳孔都微微放大了。
秦寡妇身上系着围裙,看到来人是警察,眼神闪了闪,很快低下头,冲着屋内喊:“芳子,警察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留着大波浪,身穿红色毛衣的高挑女人抱臂走出来,踢踢踏踏的,显然,这女人在家也穿着高跟鞋。她打量着两人,挑眉问道:“你们找谁?”
说着,那眼神儿还在上上下下打量着周知行。
周知行轻咳一声,掏出证件,开口道:“你好,我们是派出所警察,想找胡解放同志了解下情况。”
女人的眼神儿瞬间收起来,冷冷开口道:“胡解放上班去了,你们下班再来。”
说着就要关门,周知行忙开口:“那胡解放的爱人田芳同志在吗?找田芳了解下情况也可以。”
女人,也就是田芳松开卧着门的手,不耐烦地转过身,开口道:“装什么装,要进来就进来吧。秦阿姨,给我们倒杯茶。”
秦寡妇低眉顺眼:“哎。”
姜楠和周知行隐晦地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有好戏看了’的神情,不愧是两代系统吃瓜人。
田家是独立的小院儿,套内是四室二厅的格局。宽敞的客厅内,摆放着黑色的真皮沙发,沙发上是米白色蕾丝套,十分不符合当下艰苦朴素的作风。不过据说这沙发是当初革委会抄家后,田副书记花钱买来的二手货,因此作业处并没有人盯着这事儿不放。
田芳坐在沙发正中,翘着腿儿,抱臂看向两人。看姜楠时,目光带着审视。可当眼光移向旁边的周知行时,却带上了明显的欣赏,甚至对着周知行挑眉笑了一下。
姜楠无语,站在那里不说话。
周知行无奈开口:“请问胡解放和您是通过哪个媒人认识的?”
田芳哈一声:“你们来我家,就问这个?”
周知行严肃脸:“这个问题牵扯到我们目前在调查的一个案子,还请您如实回答。”
田芳耸耸肩:“好吧,我俩是看电影之后认识的,当时有小偷偷我钱包,是胡解放帮我追到了小偷。”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嘛,那小偷就是胡解放找来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这点儿把戏还瞒不过我。看在他长得还行的份儿上,我就没拆穿,陪他玩玩喽。后来他表示愿意做上门女婿,我就娶他了。我俩不需要媒人介绍。”
“那提亲、办婚礼的时候呢,没有请媒人?”
田芳摇摇头:“没有,我俩请的是其他领导,没请媒婆。”
周知行掏出黄媒婆的画像,问道:“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田芳表示不认识,两人都有些遗憾,又问了几个别的问题,离开前,胡解放正好下班,两人又问了一遍,确认胡解放也不认识黄媒婆,这才离开了田家。
等走出领导院,姜楠八卦道:“那个秦寡妇,想勾引田副书记!”
周知行门儿清:“怪不得前几天佟丽丽老是往领导院儿这里跑,原来是给她娘找目标来了。裘向东那个儿子呢?给谁照顾了?陶美玉还没到生产的时候,不能现在就照顾孩子吧?”
姜楠:“裘向东找了一户人家帮忙照看。两人现在闹掰了,他那个十二岁的‘宝贝儿子’,也托这家人照看呢。秦寡妇这人做事喜欢留一线,没在这上面难为裘向东,这家人还是秦寡妇帮着找的,你懂的,绝对可靠。”
周知行挑眉,笑了一下。自古以来,这样的女人就不少,还总会过得比别人好。可秦寡妇心大了,以后如何还不好说。
案子线索少,需要大量走访调查,姜楠突然忙碌起来,差点儿没完成亲妈的生日礼物,不过幸好家里有缝纫机,姜楠赶了一个周末,把条绒外套做好了。
姜满城亲自做了长寿面,周知行做了寿桃,两位古穿今,用他们认为最好的过寿方式,为陈金花过了三十五周岁的生日。
不过陈金花的生日都到了,也就意味着,正月都快过完了,姜满城工作都换好了,妇女拐卖案还是没什么进展。宿省那边有消息传来,省内公社都没发现被拐卖妇女的行踪,这些人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海洋,想要再找到,千难万难。
靠山屯和山坳子大队的人之后来过几次,见事情没进展,渐渐也就不来了。开春了,农村要开始春耕,没精力再在嫁*出去的女儿身上浪费时间。
第一次参与大案,却连案子都破不了。大周末的,姜楠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正月二十七,阳历也就二月末,外面寒风呼呼地刮着,却没能盖住姜楠的叹气声。
“行了,年纪不大,闷气儿不少。起床吃早饭。”门外,姜满城没好气儿地敲门,“吃完出去逛逛,百货大楼、供销社,哪儿不能去,在家唉声叹气,不像话。”
“爸!”姜楠一骨碌坐起来,“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啊?”
姜满城乐:“爸不用安慰你,你这不是也精神了?好了,起吧,爸给你钱去买东西还不好?要不要,不要算了”
“要!”姜楠咯咯笑,嗖一下跳下床,打开房门,一把抢过了姜满城手里的大团结,“二十块哎,爸,我爱死你了!”
姜满城笑容十分得意:“我就你一个闺女,你不爱我爱谁。”
陈金花无奈,打断父女俩的腻歪:“好了,吃早饭。小楠,你想好去哪儿逛了嘛?”
姜楠嘿嘿笑了两声,将大团结放进睡衣口袋,随口道:“百货大楼吧,年后那里人应该不多。爸,妈,你俩去不?咱们一起啊。”
“去。”姜满城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辣白菜,“周末没事做,出去逛逛,换换心情。”
姜楠应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漱。
稍倾,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开始吃早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周知行虽迟但到,鲜鲜亮亮地出现在姜家门口。
“小行啊,早饭吃了没?”陈金花热情招呼,“没吃再来吃一点儿。”
周知行乖巧地笑:“吃了的,陈姨,今儿咱们去哪儿啊?我怎么听着要出去逛街。”
姜满城斜眼儿:“你耳朵倒是尖。”
周知行拍马:“我这不是时刻关心小楠嘛。”
姜楠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咽下稀饭道:“说话就说话,少肉麻啊。”
周知行笑容十分纯良:“我这可都是真心话,怎么就肉麻了。”
姜满城摆手:“好了,少废话。没点儿眼力见,我们早饭还没吃好,你去拖地吧,正好我们吃完,你也拖完了,咱们就出去。”
周知行挽袖子:“姜叔,你就瞧好儿吧。”
陈金花欲言又止,这大早上的就指使未来女婿干活儿,真的好吗?
显然,姜满城觉得好极了,喝粥都开始刺溜刺溜得意洋洋了。不过,上辈子后宫的教养那是刻入骨髓的,姜满城吃饭很快就没了声音。
说起来,很多人对这个时代的最大误解之一,就是买什么都要票。其实不然的,有些东西,像是雪花膏、蔬菜、高档饼干之类的,都是不需要票的。只不过除了蔬菜外,不要票的东西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贵,而且一般都在百货大楼。
第十作业处有两个百货大楼,分布在作业处东西两侧。东面的叫第一百货,西面的叫第二百货,就是这么简单直白。
姜楠他们要逛的,是第二百货。百货大楼一共有五层,一二层都是日常用品,例如糕点、衣物、化妆品等,三楼是二手货品区,四楼五楼就是进口商店区,四楼有外汇券的话,普通人还能去,五楼就得带齐证件,检查后才能去了。一般大家去逛的,也就是下面三层。很少有去四层五层的。
曾经,姜满城因为好奇,从票贩子手里倒腾过外汇券,带着一家子去过四楼。里面虽然看着高档,但无非也就是一些外国牌子的手表、巧克力、零食之类的,一看就是高档货,价格十分不亲民,一家三口买了点儿巧克力,就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姜满城和陈金花对巧克力评价不高,姜楠也是可有可无,这次四人索性连提都没提。只在一楼、二楼闲逛。
“妈,你的雪花膏还有没?要不要补货?”姜楠指着化妆品柜台问。
陈金花:“不用,妈那里还有。你的呢?要买嘛?”
姜楠点点头,有些无语地看向她爸。虽然后世男人化妆都没什么的,可这是六十年代啊,吃饭还是首要大事的六十年代啊。
她爸,一个三十五岁,经常偷用她的雪花膏的男同志,她也是很长见识了。
姜满城得意,他可是混过后宫的男人。外貌有多重要,没人比他更懂了。不管别的男人怎么糙,他可是要坚决天天抹雪花膏的。
姜满城:“金花,你也买点儿,你那瓶也快没了。”
“哦。”陈金花没多想,跟着众人走向化妆品柜台。
这时候可没有试用这个说法,想买什么直接说,付钱了人家售货员才会给货。还想开瓶试试好用不好用?想什么美事儿呢。
姜楠扬起笑脸,十分的大方:“同志,我们要两瓶大友谊,请问有什么新的味道吗?”
售货员虽然不像后世那么热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还是面无表情地回道:“有玫瑰香和桂花香两种,你们要哪种?”
姜楠看了一眼陈金花,乐呵呵道:“那两种香型各要一瓶。”
正打算付钱呢,被一道陌生的男声打断:“同志,麻烦来一瓶桂花味的大友谊。”
这年头,竟然还有男人来买雪花膏?
姜楠狐疑地看过去,额,不认识,长得只能说凑合,姜楠瞥过眼,咦,旁边这女的,不是董娇娇吗?
注意到姜楠的视线,董娇娇骄傲地昂起头,娇嗔道:“我说了我不要了,石同志,我不是那种会要男同志礼物的人,我自己会出钱买雪花膏的,不用你”
“娇娇。”被称作石同志的男人眼神儿十分黏腻,黏腻中又隐隐带着一丝鄙夷,不过仍深情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我不能为你做别的,但买瓶雪花膏还是可以的。娇娇,你就收下,都是我自愿的,真的。”
如此深情款款,就连售货员的目光都看向了董娇娇。
董娇娇得意洋洋,十分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
哼,百货大楼售货员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她魅力大?
有未婚夫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不解风情的二愣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男人对她献殷勤?
有工作又怎么样,她可是见多识广,才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呢。
她董娇娇,无所畏惧。
就连婚姻,都不能束缚她,向往自由的灵魂。
嫉妒吧,董娇娇可是最享受这种嫉妒的眼神儿的,哼,不就是被拐卖过嘛,她可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她们凭什么说她闲话!她们敢说,她就敢勾搭她们男人,让她们后悔死!
董娇娇高昂着头,睥睨众人,语气十分的不可一世,“这可是最后一次。我可不是那种死扒着男人的女人,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跟你交朋友,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条件,你明白吗?”
“明白。”
男人点头如捣蒜,看得售货员忍不住翻白眼儿。
售货员可是老麻雀了,板起脸,厉声道:“买不买?不买让开,别耽误别人付钱!”
“哼,我知道你嫉妒我。”董娇娇抱胸,跺了跺脚,嘟嘴娇嗔,“石同志,你快点儿,咱们早点儿离开这个充满铜臭的地方。这里,配不上我们高贵的灵魂。”
“好的,这就走。”男人掏出一张大团结,啪一下拍在柜台上,“付钱。”
那气势,跟拍下一块金砖似的,十分的嚣张。
只是,他嚣张的不是地方。
他的声音还没落,就听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
“你TM跟谁厉害呢?!”
这年头,售货员可不是吃素的。
见男人这态度,售货员砰一下火了。她在百货商店这么久,可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从来只有她冲顾客发火的,咋的,还有顾客敢跟她们售货员蛐蛐的!
真是不像话,倒反天罡,这可真是倒反天罡了!
“不要脸的狗男人,你再喊一个试试?还拍柜台,这柜台可是全玻璃的,拍坏了赔得起嘛你?!真是,什么玩意儿,被人当狗耍,还在这儿耍威风,真当这里是你家炕头儿啊,想干啥就干啥!我告诉你,你特么今天不把钱乖乖递到我手里,我特么就不卖你东西!敢跟我厉害,也不打听打听,我柳红是吃素的嘛?”
售货员叭叭叭一顿喷火输出,看得姜楠四人不自觉后撤了一步。不撤不行啊,这家伙,跟洒水车似的,喷一脸啊。
姓石的男同志被一通说,瞬时脸憋的通红。估摸是个属棉花的,别人一强硬,他自己先软了。虽然脸红丢面子,却也乖乖地将钱递过去,点头哈腰的,跟刚才拍钱的气势截然不同。
售货员哼一声,接过钱奚落道:“告诉你,少在百货大楼充大瓣蒜!老娘见识过的能耐人多了,你们还排不上号!”
她鄙夷地瞥了一眼董娇娇,快速地收钱开票,空中铁丝上,票据刷刷乱飞。等一切流程走完,她才气哼哼地将大友谊递给付钱的男同志。
董娇娇这才叉腰跳脚:“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反映情况”
石同志攥紧大友谊,扯着董娇娇的胳膊往外走,不忘劝道:“娇娇,别生气。你看,大友谊都买好了,咱们走吧。不用跟别人计较那么多”
“这是大友谊的事儿嘛,这事关咱们的尊严”
董娇娇被拉扯着,冷不丁回头,冲姜楠得意一笑,十分的嚣张。
哼,周知行喜欢你又怎么样,她才不稀罕呢,她可是睡过很多不比周知行差的老爷们儿的。
如果最开始她还是在报复那些人,在为自个儿出一口恶气,那后来,董娇娇就是纯碎的享受了。她之后睡的男人,除了姐夫长得不咋地,其他可都是很英俊的。
嗯,又英俊,又有能耐。她可是格外的满意呢。
再说,谁说这种事儿,女人就不能享受了?!
不是他们嫖董娇娇,而是她嫖男人呢!她可是既享受了,又拿了好处,哼,谁有她董娇娇魅力大!
想到这里,董娇娇哼笑一声,搂住石同志的胳膊,一摇一摆地走出了百货大楼。
售货员冲着两人的背影呸一声,低骂道:“狐狸精。”
姜楠:董娇娇这是闹哪儿样啊,刚对她升起零星的好感,这人就这么直喇喇将幻像戳破。果然啊,人都是复杂的。不能简单看待啊。
等两人走了,周知行很上道地付钱,姜楠接过大友谊,放进斜挎包,继续逛百货大楼。
服装区,姜楠像老鼠掉进了米缸,眼睛都亮起来。她上辈子是设计师,对服装是最关注的。要么说时尚是一个圈呢,有些衣服,用姜楠的眼光来看,也是极好看的。只是价格也很好看就是了。
做衣服,姜楠可是专业的,才不会花这个冤枉钱呢。她就是来看看款式,把握一下这个时代的流行风尚,以免她自个儿做出来的衣服太出格。
“妈,这衣服也太贵了,你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角落里,佟丽丽拉着秦寡妇,声音里都带着震惊。
姜楠同样很震惊好嘛,她这八卦体质呀。
百货大楼卖衣服的柜台自然不止一个,恰好姜楠四人就在隔壁,她小碎步地挪啊挪,在靠近隔壁柜台却又被立柱遮挡的地方站定,竖起耳朵,专心听起了八卦。
毕竟啊,谁还没个好奇心了。况且她吃瓜还有钱拿呢。
姜满城、陈金花和周知行三人,也第一时间踱到了姜楠身边,竖着耳朵听八卦。
第79章 愿天下无拐
被四人围观的秦氏母女,就买衣服的事情,还在激烈争论着。
“妈还不是为了你。”秦寡妇低声,“那老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妈不得好好打扮打扮。要想俏一身孝!这毛衣就得买白色的,穿着才好看呢。”
佟丽丽嘟嘴:“可这也太贵了,妈,旁边那件灰色的也很好看啊。”
秦寡妇:“灰不溜秋的,哪儿好看了。怎么,给妈花点儿钱就不乐意了?你不是说林兵的工资都在你手上,给妈买件衣服都不行?”
“妈,这衣服要三十多,这不是抢钱嘛。都快赶上一个月工资了,您买点儿别的样式的也行啊。”说一千道一万,佟丽丽还是舍不得。她妈都去那田副书记家大半个月了,一点儿回头钱没见着,还花了她不少钱,她可不想再做冤大头了。
“你”
“有人来了。”佟丽丽小声,“妈,别说了,咱们”
“不就是你们楼上的嘛?躲什么。”
秦寡妇不屑,倒惹得姜楠四人纷纷假装挑起了衣服。
这,偷听不会别发现了吧?
不过,很显然,他们想多了。
因为接下来,他们看到了同样来逛百货大楼的方南山和成美娟,以及田家光和裘盼儿两对儿小夫妻。
成美娟也看中了那件白毛衣,付钱的时候眼睛都没眨,看都没看佟丽丽一眼。
这可把佟丽丽气坏了,她咬紧嘴唇,怨毒地看着成美娟的背影。
如果说裘盼儿把姜楠当成对家,那佟丽丽可是视成美娟如天敌。
谁让两人先后进门,都是嫁进四号楼的小媳妇儿呢。经常被人拿来对比不说,老太太们还踩一捧一,那个拉踩,就别提了。基本上每一次对比,对佟丽丽来说,都是一次羞辱。
不用想都知道,每个人都对成美娟赞不绝口。什么家世好,娘家给力;长得好,会笼络男人;城里人,有工作;还温柔贤惠,家里家外一把罩。
而说起佟丽丽,都有些一言难尽。虽然佟丽丽长得更好,可有什么用呢。一个农村户口,就全都被比下去了。
佟丽丽气成了河豚,不就一件儿毛衣嘛,她不仅要买,还要买两件!气死成美娟这个蠢货!
“妈,咱们买两件!”
这话,引得旁边选衣服的裘盼儿嗤笑一声。作为四号楼的土著,裘盼儿在佟丽丽面前可是优越感十足呢,她撇撇嘴,不屑道:“打肿脸充胖子!”
这可给佟丽丽气得够呛,她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闻言掐腰骂道:“你个倒贴的蠢货,还有脸说别人!自个儿一屁股屎,少来多管闲事。”
裘盼儿才不怵呢,她切一声,闲闲地开口:“我又没指名道姓,你上赶着认什么!真是可笑,自个儿攀高枝儿嫁到了油田,可这浑身上下啊,还是一股子小家子气。”
佟丽丽哈一声,回讽道:“也不知道是谁,浑身上下一丝一毫也不上人家姜楠,找个男人更是连周知行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你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吧。可惜啊,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你就是再欺骗自己,在外人眼里,你也是不如姜楠!”
裘盼儿可是最恨别人说她不如姜楠的,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肚子都有些疼。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这可吓坏了佟丽丽,她怎么忘了,裘盼儿这个女人怀孕了啊。她往后跳了两步,虚张声势道:“怎么,说不过我就想假装动胎气讹人?我告诉你,我可不上这个当!妈,咱们走,这个女人想讹人,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嘛,走。”
秦寡妇遗憾到手的衣服飞了,可也知道轻重。要是被个孕妇讹上,那可就不是一两件衣服的事儿了,她拉上佟丽丽的手,两人飞速地离开。那速度,嗖嗖的,两条腿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姜楠眨眼再眨眼,这速度,跟火箭有得一拼了吧。
“盼儿,你没事儿吧?”不远处,田家光的声音拉回了姜楠的思绪,她竖起耳朵,继续佯装买衣服。
“没事。”裘盼儿深深呼气吸气,感受了下肚子的异样,开口道,“家光,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我不放心。”
“行。”裘盼儿肚子里是他的儿子,田家光当机立断地答应下来,“我扶你过去。”
“好。”
裘盼儿是来百货大楼买衣服的,她肚子已经显怀,越来越大,以前的衣服穿起来就紧了,本来今天打算买一件的,谁知道遇见佟丽丽这个扫把星,她扶着田家光,心里骂着晦气,脸色都没有因为田家光的体贴而好转。
田家光心里却在想别的,他觉得该给裘盼儿紧紧弦了。
自从肚子显怀后,裘盼儿的脾气越来越差,经常和别人吵架不说,还动不动就抹眼泪,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其实无非是想吃个苹果、想吃桃子这样的小事儿,常常折腾得他饭吃到一半就出去买东西。
虽然他是扒着裘盼儿过日子的,可该硬气还是要硬气起来的。
田家光眼神儿闪了闪,声音十分的柔和,他说:“盼儿,你最近是怎么了?好像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和别人吵架。好几次,看着和别人对骂的你,我觉得好陌生。你变了,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了。之前的你,是那么美好,浑身都在发光。我这么卑微的人,都能为了你勇敢一次,渴望得到你的垂青。可你最近,你你是不是嫌弃我?我知道,我没工作,给你丢脸了”
停顿了片刻,田家光声音带着不甘与决绝,他说:“盼儿,就算你嫌弃我,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你,谁让你这么好呢。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能理解的吧?第一次遇见你的情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不过你放心,就算你变心了”
“家光。”裘盼儿脸颊绯红,眼神儿刺啦刺啦,简直要把人亮瞎,她语带幸福地说,“家光,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嫌弃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怀孕后好像脾气就变大了,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发火。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瞎想。我永远不会变心的,你要相信我。”
田家光重重地点头,握紧裘盼儿的手,两人越走越远。
姜楠小声吐槽:“歹毒的凤凰男。”
只不过吧,她的话没引来父母和周知行的附和,倒是让柜台的几个售货员怒目而视。
“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售货员瞪着姜楠,“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这样!真是一点儿也不善良,看不得人家好。你买不买,看这么久,不买就走,这里不欢迎你。”
“就是,你买不买?不买就别耽误时间,真是,什么人啊,一点儿也见不得别人好。我跟你说,你这种人我在大院儿里见多了,我可是见多识广,你少在这里膈应人。”另一位不大的售货员应和。
姜楠睁大眼,看着两个义愤填膺的年轻少女,张嘴结舌。
她,总是因为太清醒,而和同龄人格格不入。
额,也不算同龄人,毕竟她穿过来的时候,都三十多了。
姜楠叹气,谁让她,才是真的见多识广呢。
周知行忍笑,拉着姜楠离开:“好了,去其他地方看看。你不是不买衣服嘛,咱们去看看糕点。”
姜楠:“嘿,我这暴脾气。”
“好了。”姜满城也上前拉人,“不值当,咱去别的地方看看。”
一家人早早离开衣服柜台,去了其他地方闲逛。
翌日上班后,姜楠和周知行恢复了精神,可五组、六组其他人还是无精打采的,沈明光和蓝青山相继鼓励大家。
“不要灰心,局里已经将虎哥、黄媒婆的画像发往了全国,相信不久就会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油田还有别的案子,大家打起精神,不要因为一件案子,耽误以后的工作。”
“所长。”姜楠起身,将她写了三天的报告递给沈明光,“黄媒婆的案子虽然没破,但是我认为,她的这种行骗手法,需要在油田、市区、全省甚至全国曝光,让更多的人引以为戒。这是我问过家属院的一些老人之后,写出来的报告,里面列举了二十八种人贩子行骗的手法,我觉得咱们应该像上次知青普法那样,做一个行骗案例宣讲工作,让大家对骗子的手法心知肚明,避免更多的人上当。”
沈明光接过报告看了几眼,见上面居然真的拉拉杂杂写了二十八种行骗手法,惊奇道:“这么多?都是大爷大妈跟你说的?”
“对。”姜楠点头,“大爷大妈们经过的事儿多,很多都是旧社会过来的,对于拍花子都听过甚至见过,提供了不少线索。”
其实更多的是姜楠根据后世看到的案例总结的,人贩子不仅拐卖妇女,还有儿童,报告以小故事的形式书写,十分适合给居民宣讲。
沈明光看得高兴,递给蓝青山,笑着说:“好,年轻人就是有想法,报告放这里,我和蓝所会和油田沟通,你放心,宣讲一定会办的,等事情决定下来,就让你去做这个宣讲人。好了,安心去工作吧。”
见报告被重视,姜楠放下心。她只是个普通人,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只愿天下无拐。
报告递过去没两天,沈明光就给出了答复:“小楠,你准备一下,后天去枣花公社宣讲你的‘拐卖28案例’。枣花公社有两个大队发生妇女拐卖,公社领导非常重视,听说有这个宣讲,特意请咱们派出所过去讲一讲,你可不要给咱们派出所丢脸啊。”
姜楠喜滋滋:“是,所长,我一定好好讲。”
沈明光点点头,对蓝青山说:“只有姜楠一名宣讲员可不行,你再从人员里抽掉一名人手,两人合作,这样一人有事,也不耽搁另一个人宣讲。目前咱们已经收到三四家工厂的邀请,油田也承诺会过去宣讲,要是讲得好,总部那边也会派人过来取经。”
蓝青山干脆道:“那就让周知行配合,他俩口才都不错,又是未婚小夫妻,配合起来默契度没的说。”
“行,你安排。”
姜楠和周知行就这样,成了‘打拐宣传小组’的成员。宣讲这日,正是二月二龙抬头,姜楠的生日。一大早,姜满城就做好了长寿面,陈金花做了糖糕,姜楠美滋滋吃完生日餐,和周知行一起骑车去枣花公社。
宣讲安排在公社西南方向的广场上,因着安排了基层干事挨家挨户通知,两人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正前方,是搭起的演讲台,台子正上方,是红色的红幅——‘枣花公社打拐大课堂’几个黑色大字,映入眼帘。
两人是穿着警服来的,人群见了,自动为两人让出一条路。姜楠在人群里扫视一圈儿,见邹立、温强、何琳、王自力和王更生隐在人群外围,知道大家都在按计划行事,安心地大步往前走。
演讲台上,沈明光、蓝青山已经落座,几位公社领导也相继入座。等公社书记、作业处涂书记就位后,大课堂很快开始。一名小干事主持今日的大课堂,公社书记、涂书记以及沈明光相继发言后,姜楠款款起身,开始今天的宣讲。
“大家好,我是今天打拐大课堂的主讲人,我叫姜楠。大家可能不认识我,没关系,只要知道我是一名警察就好。在正式宣讲之前,我想先请我的五位同事上台。”
姜楠一一介绍:“他们是邹立、温强、何琳、王自力和王更生。大家不认识这几个人,他们也没穿警服。在宣讲开始之前,他们五个人分别在下面做了小实验,还请大家介绍下实验结果。”
邹立先鞠了一躬,开口道:“我做的实验是,假装肚子疼,给落单的小朋友一颗糖,请他们扶我去公厕。我一共找了六个小朋友,有六岁的,有八岁的,四岁、五岁都有,六人无一例外都收下了糖,有两人甚至当场吃了糖,还热心地扶我去公厕。大家想一想,如果我是人贩子,这些小朋友可能已经被拐走了!”
人群瞬间哗然。
这年头物资紧张,小朋友被糖诱惑,太正常不过了,谁能想到是人贩子呢。
见大家开始讨论,姜楠开口道:“这里有两点需要给大家讲清楚。第一点,家长一定要跟小朋友说,陌生人给的东西千万千万不能吃!很多人贩子都是通过糖、肉包子、白面馍等食物,诱骗小朋友甚至成年的姑娘跟他们走。大家一定要记得,东西不能随便乱吃,里面可能就藏着蒙汗药,你吃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见不到亲人了。第二点,大家一定要记住,大人有事,是不会向孩子求助的。”
她解释道:“大家想一想,你们平时有事,会向孩子求助吗?只有弱者向强者求助,反过来的,不说百分百有问题吧,但大家一定要小心。包括但不限于大人向孩子求助、大婶大娘向大姑娘求助,这种骗局也是很常见的,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
人群里有人嚷道:“那平时有人请我们帮忙,我们就不帮了?不是都说要助人为乐吗?”
姜楠笑笑:“助人为乐不假,但大家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一定要想一想,你实施帮助的时候,能否保证自身安全。大家想一想,如果有老大娘请你扶她回家,你扶着她走啊走啊,走到了一个死胡同,然后胡同里突然跳出来三四个壮汉,把你打晕拐走,听着可不可怕?所以遇见这种事儿,帮忙的时候,最好确认,你有能力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如果不能,那就把大娘带去派出所,我们警察是乐意帮忙的。这样,你乐于助人了,同时也避免了被拐卖,是不是两全其美?”
人群爆发出掌声,有汉子嚷道:“拐子不都拐女人和小孩儿吗,我们汉子不用听了吧?”
姜楠笑笑:“谁说汉子不用听的?解放前就有案例,人贩子专门拐卖壮汉到黑砖窑、黑煤矿厂,每天只给一个馍吃,让大家免费干活,很多人都被折磨死了。所以人贩子拐卖的,可不只是妇女儿童,大家都要引以为戒。好了,下面请何琳同志介绍她的实验。”
何琳跨出一步,笑着开口:“我做的实验,是假装成媒婆,可以让家里的女孩子嫁到油田,给二百块的高彩礼,只是前十年都不准联系娘家。我刚说出口,就有十几位大娘找我打听情况,说是愿意让闺女嫁去油田。”
姜楠点点头,开始为大家解惑:“这是我们最近办的一个案子,媒婆就是用这种方法,拐卖了至少十位妇女。大家一定要注意,不论嫁去哪里,没有说不让与娘家联系的,这种说法不能信,嫁过去的女儿别说十年不联系,就算一个月不联系,都有可能被卖到陌生地方。这种事儿就刚发生过,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
“另外,针对妇女的骗局,还有帮忙找工作、找你攀谈时给你好吃的等等。后面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火车上。人贩子一般长得都很慈眉善目,不然也不能骗取大家的信任。女同志一般对老大娘戒心比较低,很容易被套话,如果再吃了老大娘给的东西,周围的人很可能以为你俩是一伙儿的,等你发现受骗想跑时,已经跑不掉了。你想想,这年头大家都吃窝头,你吃了人家的白面馍,你就算拼命说你不认识她,大家也不信啊。”
“那些称能帮忙找工作的,大家就更要长个心眼儿了,要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年头找工作都需要正规的考试,陌生人都不怎么认识你,怎么会帮你找工作?”
说完,她对着王家兄弟点点头,王自力和王更生脸有些红,王自力挠挠头,开口道:“我周警官让我俩做的实验不太好,我俩没做,不过我可以把实验内容告诉大家。我弟弟假装小偷,偷走”
姜楠摆摆手,打断道:“好了,我知道这个实验有点儿难为你俩,先不说实验内容了,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你正抱着一个孩子往家走,突然,你的钱包被偷了,你抱着孩子追不上,这时候有个好心人说,我帮你抱着孩子,你放心去抓贼吧。大家想一想,你会把孩子交给那个好心人吗?”
人群开始传来嗡嗡声。
有人高声道:“不给,啥钱包有孩子重要啊。再说我又不认识那好心人,咋能随便把孩子给他。”
姜楠笑笑:“如果那钱包里有你刚发的工资呢?要是有*一百块呢,你给不给?”
“这”
姜楠不再考验大家,而是开口道:“这个也是一种骗局,人贩子会假装成任何你能想到的身份,骗取大家的信任。大家应该能想到,那个小偷其实就是人贩子的同伙儿。还有其他的骗局,例如在医院,你刚生了孩子,有护士说要抱孩子去登记,你给不给?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你把孩子交给扫厕所的大婶,是不是觉得很安心?可要是我告诉你,那个护士是人贩子穿白色衣服假扮的,那个扫厕所的大婶也是人贩子假扮的,你怎么想?”
“这几个案例,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利用身份,让你信任他,从而达到拐卖的目的。破解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不能让孩子离开你眼前。护士要登记,可以,你要跟着一起去,且孩子必须是你抱着,不能给那个护士。上厕所就带着孩子一起,不要托付给别人。”
“还有一点,就是假装成父母的熟人,取得信任后,再欺骗对方跟他走。这时候,你只要跟他走了,那就离被拐卖不远了。这种骗术常用来骗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所以父母在接送孩子时,最好亲自接,就算没时间,也要找孩子见过的人,且最好再设置一个暗号。这样孩子和接他的人对上了暗号,也就能放心地跟着人走了。记住,暗号要经常更换,被别人知道了,暗号也就失去作用了。好,下面请温强介绍他做的实验。”
温强上前,开口道:“我做的实验,是带着孩子和小孩儿套近乎,等两个小孩儿玩到一起了,再让小孩儿开口邀请孩子去其他地方玩。当着家长的面,有三个孩子都答应了邀请,家长也没有制止。”
为了这个实验,温强还特意带了小外甥过来,贡献了两块大白兔奶糖呢。
姜楠点点头,解释道:“这种骗局,是利用孩子套孩子。大家可能觉得,一个孩子嘛,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可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个可能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侏儒,或者是早就被训练好的小演员。这个骗局也很好破,不要让孩子单独去陌生人家,家长一定要跟着。”
人群很安静,大家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神气女警官,一个个听得十分认真。周知行坐在主席台的角落,不时记录着大家的反应,嘴角噙笑。
大课堂在十一点半的时候结束,枣花公社的领导和涂书记都对姜楠的宣讲,给予了高度评价。众人随着领导去了公社革委会的食堂,吃了一顿并不丰盛但管饱的午饭。
下午两点半上班,有近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趁着午休,周知行领姜楠去了油田的百货大楼。今天是姜楠的生日,他的礼物还没送呢。
周知行的目的地,是百货大楼的三层。这里是革委会在百货大楼设置的二手商品寄卖点。抄家的一些零碎东西,例如梳子、盒子、桌椅板凳等没被砸坏的小件家具,都会搬到这里寄卖,得到的寄卖款会用作革委会的日常开销,因此革委会某些人才会对抄家这么热衷。
周知行小声道:“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造型比目前市面上那些新家具好看多了,木头也不差。我看上了一款梳妆盒,造型比较特别,是贝壳形状的,保存的比较好,价格也不贵,只要三块钱。你要是喜欢,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姜楠挑挑眉:“三块钱可不便宜,二手的还能这么贵?”
周知行:“木头比较好,我看了,是红杉木的,三块不算贵了。”
“那去看看,要是好的话就买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三楼。因着是二手商品,来这里逛的人不算多。商品以旧家具为主,间或能见到台灯、水缸、木盆等杂物,东西摆放比较凌乱。因为是寄卖,百货商店的售货员相当于给革委会打白工,尽心尽力卖货的没几个。两人逛了十几分钟,都没人来搭理,也没人出面赶人。
除了那款梳妆盒,姜楠还看中了一个乌木盆,虽然笨重,但一看就是真材实料,正好买回去泡脚。
周知行斜楞眼:“你不觉得膈应?万一上一个用过的人有脚气呢?”
姜楠呆住了,她,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啊。她抖了抖,想说算了,没想到周知行笑笑:“好了,跟你说着玩的,回去用滚水烫几遍,啥细菌都没了。”
听到这里,连售货员都笑了。姜楠瞪了周知行一眼,本来她还想自己出钱买盆儿呢,这下都让周知行付钱好了,让他在外面乱说话。
两人骑车先回了家属院,将东西放回家,出来时,正好看到孙巧莲扶着成美娟回来,孙巧莲笑着说:“美娟,你有了身孕,以后工作就不要穿高跟鞋了,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姜楠并不想做一个偷听的人,加快脚步离开了。只不过,姜楠想,四楼下半年就热闹喽,起码三个小娃娃,每天净听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了。
下午到达派出所,沈明光和蓝青山再次对上午的宣讲做出高度评价,并且宣布,作业处报纸会将这次宣讲作为头版头条,刊登出来。下周会在油田再举办一次宣讲,希望六组众人再接再厉,在家门口打一个漂亮仗。
等两位所长进了办公室,六组六人和何琳叽叽喳喳,开始讨论上午的宣讲。
邹立:“哎呀,你们不知道,我扮演人贩子的时候,还怕被人看出来挨揍呢。没想到没一个人看出来。”
何琳:“你那算什么,我觉得我长得不像媒婆啊,但大家轻易就信了我的话,想想还是挺可怕的。小楠这个宣讲真不错,以后小楠说不定就是‘打拐英雄’了。”
姜楠咯咯笑:“哎呀,我要是真成了打拐英雄,就请何姐吃一顿大餐。”
王自力和王更生吭哧半天,求情道:“小楠姐,我俩的任务能不能换换啊,我俩不想假装小偷,会被打的。”
姜楠笑起来:“傻小子,我也没想让你俩真偷啊,今天这样就不错。不过,下次防骗那些话,就让你俩说,行不行?”
大家笑着聊了一会儿,陆续有人来报案。
恰逢春季,不久之后,又有一波知青要下乡,作业处各小区陆续出现兄弟姐妹争抢工作打架的事。这次来报案的,是玻璃钢小区的于‘片长’。
因着玻璃钢小区比较大,为了方便管理,作业处后勤将小区分成十二片,每片选举一位‘片长’,管理附近的二十户人家。
于片长是一位五十岁的大娘,她喘着粗气,给周知行介绍打架的情况:“刘家有三兄弟和一个闺女,如今都没工作,也没结婚,都符合下乡政策。按规定,只能留一个孩子在家,其他孩子都得下乡。刘家父母心疼小闺女,想着女孩子下乡不方便,就想让三兄弟去下乡,可三兄弟不干啊,跟父母吵起来了,闹着要接班。还说如果让小慧留下,他们就不给父母养老。你们说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姜楠给于大娘倒了一杯水,问:“后来怎么打起来的?”
于大娘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叹气道:“还不是工作闹的。刘家父母只有一个人有工作,孩子想要留下来,就必须接班。三兄弟不仅不想下乡,还不想把工作给妹妹。今天下午,刘家老大说,他已经给小慧报了名,把他娘都气晕了,三兄弟也开始抢工作了。”
她一拍大腿,连忙起身道:“哎呀,我不说了,警察同志,咱们快去拉拉架吧,不然再受伤了。”
因着是三个大小伙子打架,以防打红眼,去的人少了,万一拉不过来,他们做警察的得多丢人。于是,周知行把六组的人都带上,浩浩荡荡去拉架。只不过他准备的挺充分,到的时候,三兄弟已经打完一波,累得瘫在地上直喘气呢。就这,还不忘互飚脏话,拉拉扯扯。见到警察,才悻悻闭嘴。
周知行六人询问了打架缘由,三人不吭声,不过邻居你一言我一语的,跟于大娘说的差不多。周知行和姜楠轮流劝解了三兄弟以及刘母,得到不再打架的承诺后,才起身准备离开。
“姜警官。”
一道声音传来,姜楠回头,发现是赌博案当事人白顺的小闺女白六斤。
小姑娘手里攥着一个鸡蛋,小跑着来到姜楠面前,麻花辫还一甩一甩的,“姜警官,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鸡蛋,送给你。”
姜楠惊愕过后,心里瞬间划过一丝暖流。她虽然没破人口拐卖案,但她之前,也是救过一些人的吧?
平复了一下心情,姜楠开口道:“六斤,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这个鸡蛋你吃吧,以后好好读书,知道吗?”
白六斤点点头,上次姜警官帮她家抓住了偷鸡贼,小区里的人也不敢再乱笑话她。妈妈说,要不是姜警官,爸爸再赌博的话,有可能把她卖了呢。她特意将早上的鸡蛋留下来,想送给姜警官吃。不过姜警官拒绝了,白六斤有些失望。
姜楠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重新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玻璃钢小区。
没想到下班回到一号院儿时,又看了一场热闹。
如今到处动员知青下乡,四号楼二楼的老苏家,小儿子苏大志就在被动员之列。苏大志去年高中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工作,去年的下乡就是装病逃过去的,今年知青办早早过来盯着,一副无论如何也要让苏大志下乡的架势。
姜楠和周知行下班时,苏家刚送走来家里盯着的两名知青办工作人员。小干事那脸拉的,姜楠和周知行离老远就看见了,可见苏家是一块多难啃的骨头。
不过再难啃,此时苏大志也慌了。去年他故意骨折,运气好没留下后遗症,今年难道还要装病?他可没那个胆子了。在父母爷奶送人走后,他眼珠子咕噜噜转,想着今年还能如何逃过一劫。别说,还真被他想出来一个方法。
你当是什么?
嗐,还不是他不做人,想效仿老隋家,肖想出嫁姐姐的工作嘛。
等吃饭时,他把主意一说,苏家两层老人都掉头表示同意。女娃嘛,就得全心全意为娘家服务,不就一个工作嘛,有什么不能给的。就算离婚了,也能再嫁一次。没见隋芸最近经常去吴大锤家,看样子已经快嫁过去了嘛。
只是他们家想得挺美,也不想想,楼里已经出过一次出嫁女给娘家弟弟工作的事儿了,这事儿甚至在作业处都传开了,苏家那几个冤大头女婿能不提防?在苏家人叫两个出嫁女晚上回家商量事儿时,两个女婿难得跟着来了,惹得苏家人想开口都找不到机会。
之后,苏家女更是被严加看管,想回娘家都得婆家人跟着,一点儿私自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楼里的人这两天全都在看苏家的热闹,打赌说这事儿没完,还有得闹呢。
以苏大志的德性,要么肖想姐姐的工作,要么接父母的班,他是铁定不会下乡的。只看苏家和两个亲家斗法的结果了。
姜楠对这种事儿兴趣不大,这两天都在准备作业处的演讲呢。因玻璃钢那里人来人往,外人多,人口流动性大,作业处第一次宣讲,就安排在玻璃钢小区附近,小区里不上班的家属和孩子,都被邀请去听演讲。姜楠和六组采用相同的流程,再次演讲了一遍。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大家更娴熟,演讲效果也更好。
期间,总部宣传科还派人过来拍照,对六组众人进行了采访,还对姜楠进行了单独采访。在被问及宣讲的初衷时,姜楠事先请示了沈所,将这次人贩子通过骗婚拐卖妇女的事情说了,并呼吁宣传科的同事能将虎哥和黄媒婆的画像刊登出来,让大家尽快提供线索。
等完成所有事情,回到家属院时,不意外地,迎来大家的称赞。
“小楠,你可真给咱们四号楼争脸呐,好样的。”
“不仅四号楼,咱们整个一号院脸上都有光。小楠可不止是四号楼的,更是咱们一号院的,是吧?”
“可不是。小楠啊,幸亏有你这个宣讲,你吴爷爷我可是焕发了事业的第二春了。”
姜楠不解,这老吴头可很长时间不蹦跶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见姜楠疑惑,老吴头得意地笑:“我啊,如今专职帮双职工接送孩子呢。一个孩子每月十个鸡蛋,你吴爷爷我如今可攒了几十个鸡蛋了。”
姜楠扶额,这老吴头自从废了之后,满心思都是赚钱。果然,电视剧里死要钱的太监,是有生活依据的啊。
裘盼儿正好下班,见大家围着姜楠,周遭都是称赞之声,忍不住小声嘀咕:“就爱出风头。宣讲又不是离了她不行,嘚瑟什么。”
旁边,董娇娇看向姜楠的眼神儿,本来有些复杂,听到裘盼儿的话倒是先炸开了:“你这人怎么一点儿公德心都没有。宣讲那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领导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姜楠,怎么,你有意见?”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儿裘盼儿,不屑道:“只会阴沟里嫉妒别人的老鼠。”说完,她重重地哼一声,扭着腰离开。
这可把裘盼儿气坏了,她看向扶着他的田家光,不可置信道:“家光,你说她是不是吃了枪子儿了?我说什么关她董娇娇什么事儿啊?真是可笑,自己一裤子屎,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儿!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了姜楠的一条狗了!”
田家光心底升起一丝厌恶,面上却十分的温柔,他拍拍裘盼儿的后背,轻声道:“盼儿,别生气。董娇娇那种女人,你跟她计较就是跌份儿!走,咱们不看热闹了,你怀着孕呢,饿不得,咱们回家吃饭。”
“不。”裘盼儿咬着牙,坚持道,“我倒要看看姜楠能嘚瑟到什么时候。”
第80章 乌木盆
谁也没想到,打拐的事儿,裘盼儿都要嫉妒。
田家光心里厌恶得不行,脸上却还带着笑,哄道:“她就是个纸老虎,再嘚瑟也没有你厉害。你可是怀着孕,还坚持上班这么长时间的。在我心里啊,谁也比不上你。”
见裘盼儿脸色柔和下来,田家光接着说:“最近替班人选找的怎么样了?有合适的了吗?”
裘盼儿蹙眉,脸上挂起愁容:“哪儿那么容易。”
她没了看热闹的兴致,扶着田家光往回走:“家光,我按照你说的,找了几个条件合适的,可他们”
两人走了,可完全没影响其他看热闹的人。
苏老太挤进人群,语重心长道:“小楠,你现在这么出风头,是不是很危险啊?你看看,女孩子当警察虽然好,但多危险呐。而且等你跟周家小子成亲了,可就没时间照顾家了,这哪儿行啊。女孩子还是要多照顾家庭,以家庭为重。生孩子、体贴男人、照顾公婆,这才是咱们女人该做的,是吧?苏奶奶可都是为你好,你啊,就别当警察了,你这工作,就让给我家大志”
苏老太话音还没落,就有人切一声:“我说苏家的,人家小楠就是不当警察,这工作也落不到你家吧?咋,不甘心让儿媳妇放弃高工资,又想让孙子有工作不下乡,啥都想要,你咋不想上天呢?”
“就是,有些人咋能想的这么美呢,前两天还说人家老程家的改改要成亲了,不应该出来工作,想要人家改改的工作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脸咋这么大!”
刘老太哼一声:“她那不是脸大,是没脸没皮!她要是再敢肖想我家改改的工作,想一次,我就打她家大志一次。哼,谁怕谁!”
苏奶奶气哼哼:“你们咋这么没良心呐。我家就大志一个孙子,你们怎么忍心看他下乡去受苦啊?小楠不让工作,那你们让让呗。高家的、袁家的、董家的,咱们关系都不错,你们可怜可怜我家大志吧。哎,你们走什么啊”
大家都被苏奶奶的厚颜无耻震惊了,这是想彻底耍无赖呀。非亲非故的,大家才不惯着她,纷纷呸一声,白着眼儿走开了。
苏奶奶哭唧唧,无奈没人理,唱念做打也要有观众的,独角戏唱了没多久就觉得无聊,收敛起表情,回家想办法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时,第二日,姜楠下班时,竟然听说苏大志要结婚了!还是和一个有工作的女同志,而且那女同志答应婚后将工作给他!
这么离谱的事儿,姜楠可是一定不能错过的。下班后,她也不急着回家了,和一众八卦的大爷大妈在楼下,听了一个小时闲话。
刘老太:“那丫头脑子进屎了?这么离谱的事儿都能答应?不会是怀了吧?”
她一拍大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肯定是啊,要不然咋可能答应把工作给苏大志那小子!肯定是怀了别人的孩子,找苏大志接盘呢!”
隋老太嘎嘎乐,这小子还想学他们家强子,学劈叉了吧,该!她幸灾乐祸道:“这事儿,九成九就是刘大姐说的这样儿。你们想想,苏大志那小子要长相没长相,要家境没家境,嫁给他还给他工作,图啥?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一定有个缘由的。”
“对啊,保不齐。”
“什么保不齐,肯定是这么回事儿。”
这事儿太过离谱,就连下班回来的姜满城和陈金花,以及一众小辈儿诸如方南山、吴建国、裘盼儿等人,都忍不住驻足,想要一睹勇敢踏入火坑的女勇士风采。
姜满城可是妇女之友,听得直乐,笑呵呵地问:“刘大妈,你见过那人没?长啥样儿啊?”
刘老太一脸的不屑:“啥样儿?一脸的傻样!苦了吧唧的,跟刚从药汤子里出来,被旧社会荼毒了几十年似的,看着就不是啥好家庭出来的。”
姜满城:“刘大妈,您这可带了偏见了啊。”
刘老太斜眼儿:“我有啥偏见,还偏见。呸,就她办的这个事儿,都不配我有偏见。我要是有这么个孙女,非劈了她不可。”
姜满城乐:“哎呦,刘大妈,您是这个!您这都见过了,咋还在这儿等着啊,这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刘老太嗐一声:“这不是百年难遇的大傻蛋嘛,我等我家改改呢,这必须得看看啊,改改要是敢跟她学,我非打她不可。”
程改改囧:“奶,您说什么呢。”
“奶说的可是正经的!”刘老太严肃脸,“你这工作可是自个儿考进去的,就算嫁给爱华,也不能听他家里人忽悠,把工作给爱华那几个弟弟,听见没?!一个个不成器的,自己没工作,还想要嫂子的,想得倒是美!”
程改改点头,坚定道:“奶,我都知道的。”
这边教育着孙女,渐渐地,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幸好现在是冬令时,下午五点半就下班了,不然时间就更晚了。
众人等快六点半,终于看到苏大志送两位女同志下楼。其中一位明显是媒婆,脸上挂着十分典型的营业性笑容。另一位就是今天的女主角了,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只能算清秀,皮肤偏黑,也有些糙,身形十分消瘦,给本就一般的长相减了不少分。那穿着,朴素得不像是工人,反而像是村子里常见的小媳妇儿。
姜楠愣了愣,心想恶人还得恶人磨,这老苏家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姜满城一看闺女的表情,就知道里面有文章,忙拉着姜楠上楼,周知行和陈金花这两个八卦人,当然第一时间跟上啊。
刚关上门,姜楠就说:“那女的是滞留公社还没回乡的知青,想骗婚呢。”
姜满城了然,不过他好奇道:“她以什么理由滞留?装病?她家在医院有人?”
姜楠看了周知行一眼,小声道:“这个女知青有一个族叔,是职工医院的后勤副主任,帮着她开了一个月的病假。”
周知行耸耸肩:“这种事儿避免不了的,没牵扯到我大伯吧?”
见姜楠摇摇头,周知行这才放心。
姜楠继续道:“他家听说了苏家的事儿,也听说了隋家闹出的那件事,觉得苏家和隋家情况差不多,苏大志早晚会有工作,所以想着先骗婚,嫁过去。正好,她嫂子是邮政局的邮递员,她冒充的就是这个工作。反正邮递员都是在外面跑,她穿上嫂子的衣服,邮政局的领导也不知道,还能骗到苏家人。”
姜满城哈哈大笑:“这不是为苏家量身定制的嘛。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姜楠不置可否,这种事儿基本可以算作家务事,没人报案,她可不会上杆子去揭露。苏奶奶前两天还肖想她的工作呢,她这个人还是有点儿记仇的。
趁着大家都在下面议论苏大志的婚事,四人又偷偷买了些水果尝鲜,也算庆祝姜楠和周知行宣讲成功了。
作业处人多,玻璃钢小区宣讲后,陆续又在一号院和二号院、西河岸大队、靠山屯大队都进行了宣讲,争取让大家都了解人贩子骗局,少上当。
作业处的四次宣传,效果都很好,油田总部派人过来,邀请六组众人去油田总部宣讲。沈明光答应后,特意和蓝青山一起,找姜楠和周知行谈了一次话。
“小楠,知行,你俩的宣讲工作做的很好。这次找你俩来,是想问一下你俩对未来工作的规划。小楠,你是派出所培养的女外勤,如果想继续做宣讲转内勤的话”
姜楠立刻道:“所长,我没想转内勤。”
明白了两位所长找她的用意,姜楠当即表示:“所长,我早就想找您谈谈了。宣讲我已经做了四五场了,再加上这次去总部,我觉得何琳何大姐完全可以代替我,去做接下来的宣讲工作。我想继续做外勤,破案子抓贼!”
蓝青山心内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不想让姜楠出风头,而是他们派出所培养一名女外勤,太难了。特别是姜楠这样的,不仅会功夫,查案敏感性还特别高,要是转去做内勤,就太可惜了。
“好,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我知道,大家对女外勤有顾虑,觉得做外勤警察危险。可咱们既然选择做警察,就不能害怕这些。你现在还年轻,这是拼搏事业的时候,可不能对工作挑挑拣拣。而且外勤虽然辛苦,但前途好啊,是不是?”
沈明光一如既往地画大饼:“只要你做得好,前途那是一片光明的。外勤大队长、副所长、所长,甚至总局的局长,你看看,哪一个不是咱们外勤出来的?你好好干,我和沈所都看着呢,一定不让你白流汗的。”
画完大饼,他开始给实际的甜枣:“你放心,这次去总部宣讲,派出所还是让你去。不过之后就交给何琳负责,咱们外勤,就专心跑现场,破案子。”
姜楠立马高兴起来,她不喜欢做重复的工作,宣讲交给别人,她比谁都高兴。
要去总部,总得给姥爷陈万里,还有大舅、二舅他们带些东西,一下班,姜楠和周知行骑车去了百货商店和供销社,想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买做礼物。
姜楠喜滋滋:“后天才去,得买些能放得住的。”
周知行点头:“布料?”
他低声道:“要是想买布料,咱们就去找兰奶奶,不用来百货商店”
两人说着话,远远瞧见百货商店门前围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的,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
姜楠跳下车,小跑着来到近前,嘴甜地询问旁边的大婶:“这位大姐,这是怎么了?百货商店不能进了吗?”
那大婶四十多了,被一个小姑娘叫大姐,心里那个高兴哟,笑得咯咯咯的:“哎呀,小姑娘就是会说话。我跟你说呀,百货商店里发现金子啦。大家都想看看呢,听说有好几斤。我的老天爷,好几斤金子,那不得发财了!”
“啥?!金子?!”
嗯,脱下警服,姜楠就是个没见识的八卦猹。
“对呀。”大婶拍着手,简直比真正见到金子还兴奋,“说是革委会的那帮人抄完家,往三楼送二手家具。听说这次搬了一张床,很普通的木头床,不过床头是乌木的,看着比较厚实。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大姐,你快说呀。”
那大婶哈哈哈笑起来,为自己的口才得意不已:“哎呀,那床太重了,两个小年轻抬着上三楼时,不小心松了手,那床咕噜噜摔下来,床头裂开了!妈呀,里面都是金子!听说有好几斤呢。”
“什么好几斤,一床头的金子,怎么也得好几公斤吧,这下革委会发财了。”
姜楠关心道:“那现在百货商店不让进,是在查那些旧家具?”
“那肯定的啊。发现这么多金子,听说现在就是一个板凳腿儿,都要拆开瞧呢。今天百货公司肯定不会开门了,你要是想买东西就去供销社。”
“哎,谢谢大婶。那我去供销社看看。”
姜楠和周知行骑上车子,等远离了人群,姜楠才小声说:“这次是牛二带头抄家的,不是万虎,他那里没什么消息。”
周知行想了下,说:“刚才那位大婶说,床头是乌木的?”
“对,乌木床头。”
周知行搔搔下巴:“你上次买的那个乌木洗脚盆,会不会也有金子?”
姜楠眼睛一亮,啊地大叫一声,矮身呼呼骑起自行车,恨不能现在就飞回家查看她的金盆。
周知行笑道:“好了,你就这么想看啊,慢点,别撞了人。”
“你少乌鸦嘴,我可不像你,上辈子见过金银珠宝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姜楠小声道,“你说,那营业员会不会还记得是咱们买了乌木盆啊?革委会那边会不会找过来?”
“不会。”周知行肯定道,“一是咱们买的时间早,这批乌木家具和咱们买的乌木盆明显不是一家。二来,百货公司的营业员是白给革委会干活的,根本就不尽心,才不会特意记谁买了什么呢。最重要的是,你有系统啊,革委会的事儿咱们尽在掌握,怕什么。”
姜楠高兴了,对啊,她有系统,她怕什么。
“走喽!”
两人兴奋地回到家,姜满城已经开始做饭了,见姜楠一到家就直冲卫生间,奇怪道:“急啥?下面有公厕,憋狠了就在公厕上了再回来,你说说你矫情啥,老这样,再憋出毛病来。”
姜楠抱出乌木盆,示意姜满城进屋,等关上门,这才小声将百货商店的事儿告诉父母。
陈金花惊讶脸:“你是说,这个盆,有可能是金盆?”
姜楠使劲儿点头:“哎呀,这可是我凭运气捡的漏儿,厉害不厉害?”
姜满城一把夺过盆:“少废话,快看看里面有没有金子。”
四人不再废话,看着姜满城将乌木盆放到桌上,四人围着盆儿转悠个不停。
乌木盆是整棵树干挖出来的,桶壁有两厘米宽,十分厚实。当然,重量也不轻,每次洗脚姜楠都累得够呛。只是正因为盆是整个树干挖出来的,中间连箍桶的铁丝都没有,接缝更是看不见,实在瞧不出来金子是怎么藏进去的。
陈金花先转不动了,她挠挠头:“没看出有啥机关啊?要不直接劈开?”
姜满城摇头:“不行,还得防着革委会那些人找过来,再看看。”
周知行将盆倒扣过来,指着底部道:“看这里,这条纹理,从顶部一直延伸到底部,我看了,是这个盆最大的一条缝,会不会接缝就是这个?”
姜满城低头仔细瞧,点头道:“有可能,金花,去把水果刀拿来,我们小心试试,看看能不能撬开。”
陈金花哎一声,赶忙去碗柜上取了一把厚实的水果刀。姜满城当仁不让,小心翼翼地将刀尖插入缝隙。四人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看着姜满城的动作。只听咔嚓一声,明显是刀尖触碰到金属的声音,四人对视一眼,金子!铁碰到木头不会是这种声音。
姜满城受到鼓舞,愈发小心翼翼地转动刀把,周知行、姜楠、陈金花三人伸手挡着木盆,以免外壁突然裂开,倒在地上发出声响。
很快,水果刀将木盆缝隙越挤越大,等能从缝隙里看到金黄色时,姜满城小心地取出水果刀,示意周知行抓着木盆另一侧,两人同时使力,木盆外壁被揭开,金闪闪黄灿灿的金盆出现在四人面前,姜楠和陈金花瞪大眼睛,慌忙捂住嘴,以免发出土包子般的惊呼。
姜楠无声蹦了两下,哈哈,她用金盆洗脚,还洗了好几天,这后宫里的娘娘,都没她日子过得好吧?*哈哈哈。
姜满城和周知行如法炮制,将内侧的乌木取下来,姜满城颠了颠,啧啧道:“起码三个大黄鱼。”
金盆虽然大,看着足够震撼,可却打磨的极薄,整体重量有限。不过姜楠已经很满足了,这可是她凭借运气得来的,不是靠系统哦。
陈金花咽了咽口水:“这盆怎么办?小楠,你以后还真用这个洗脚?”
“用啊。”姜楠理所当然道,“买了自然要用了。爸,咱们装回去吧,就当没这回事。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反正没人知道这是个金盆。”
陈金花嘟囔:“你也不怕折寿。”
“嘿嘿。”姜楠傻笑,“别人想折寿还不行呢。妈,你用不用?我借你洗啊。”
陈金花摆手:“不用,我有洗脚盆,不用你这个。”
姜楠咯咯咯笑起来,姜满城和周知行欣赏够了,仔细顺着纹路,又把木盆装了回去。
欣赏完了金盆,姜满城打开门,继续做饭,姜楠则和陈金花商量起去油田总部的事。
“妈,你有什么要带给姥爷的不?我帮你捎带过去。”
陈金花去屋里拿出六双布鞋,递过去道:“这是我给你姥爷和两个舅舅做的鞋,你帮着带过去吧。你姥爷他们在外面跑,废鞋,得多准备几双替换的。”
姜满城端着炒菜锅进来,皱眉问:“周知行,你要带什么?虎皮、虎鞭酒有着落没?”
周知行苦瓜脸:“没,小楠,系统里有卖的没?不行咱们在系统里买吧,这东西不好淘换啊。”
姜楠摇摇头:“主系统所在的联盟有动物保护法,不卖这些东西。”
两人无法,只得再次沉默。
陈金花好笑道:“好了,爹他是逗你俩玩的,他又不喜欢喝酒,你俩随便送点儿别的就行。”
虽然为礼物愁秃了头,时间也没为两人多停留一秒,还是很快到了去总部的日子。
第十作业处位于白水市东郊,而油田总部则位于白水市南郊,坐车需要近三个小时呢。白水市为了方便油田职工之间走动,去年特意开通了长途公交线路,一天两趟。这次去总部,正好不用派车,做公交即可。
这日一大早,六组一行人、何琳、蓝青山和沈明光直接去了作业处办公楼前,和作业处领导集合后,坐公交去总部。派出所这边,两位所长都去,也是人贩子案有了新进展。昨天,总部那边反馈,有热心群众向总部派出所提供了人贩子的线索,他们正好去问问情况。
因着不是首发站,众人上车时,公交车上早没了座位。大家站了三个小时,就在姜楠颠簸得快要吐时,终于到了。
车门一打开,姜楠白着脸冲下车,扶着一棵树直干呕。
周知行给姜楠拍着背,拧开军绿色的水壶,递过去:“喝点水。”
什么也没吐出来,姜楠直起身,深吸了几口气:“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车里太挤了,空气也不流通,太难受了。”
何琳也在一旁干呕,闻言点点头:“是啊,所以我才不爱来总部呀,夏天还好,车子会开个窗,冬天可真是太难受了。”
两人喝了点水,这才舒服些。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作业处领导带着大家去了总部宣传科,姜楠还以为能见到上次的宋科长呢。上次查档案,大家合作,不仅抓住了宗凤仙,宋科长还拐走了老组长关顺。也不知道关顺如今怎么样了。
不过,姜楠明显想得有点儿多,人家宋科长是友情出演宣传科科长,可不真的在宣传科工作。
这次迎接他们的宣传科科长姓付,十分热情地欢迎了大家,并带着众人去了总部食堂吃饭。因是总部的邀请,经费充足,付科长直接去了食堂小灶,要了十个菜,大家饱饱吃了一顿。
宣讲是下午两点开始,几人吃完,就去了宣讲现场。宣讲安排在工人文化宫前的空地上,空地中央已经搭起了高台,‘朝阳油田打拐宣传’几个大字在舞台上空飘扬。空地上陆续有人搬着凳子过来,姜楠看看手表,十二点半,看来大家对宣讲还是很热情的。
他们没急着上台,而是按以往的惯例,开始‘做实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总部的领导以及白水市领导陆续到达。其中,陈万里一身中山装,端着保温杯矜持地冲姜楠点点头,坐在了主席台一角。
姜楠噗嗤笑出声,这老干部派头哟。
宣讲都是大家做熟了的,虽然有总部领导和白水市领导,姜楠和其他人也没怯场,很顺利地做完了演讲。当然,效果很好,从台下热烈的掌声就能看出来。
因着还要去油田公安总局问人贩子的事,演讲后,姜楠小跑着跟陈万里打了招呼,匆匆说了句晚上去家里住,就赶紧跟上其他人去公安局了。
因着当初人贩子的画像在报纸上刊登过,姜楠所在的派出所、作业处其他派出所、总局甚至是市里的派出所,都陆续收到过群众提供的线索。可很多线索听起来就不靠谱,你想想,竟然有人来报案说他认识虎哥,声称虎哥其实是个女人,只是叫虎哥欺骗外人罢了。
刚开始姜楠也没排除这种可能,甚至觉得打开了新思路。可黄媒婆的邻居见过虎哥,十分肯定那是个男人,姜楠也就放弃了调查。这次总部递过来的线索靠谱多了,有人说见过虎哥,可以带他们去找人。
一行人没敢耽搁,让总局的同事带着去找报案人孙建设。孙建设是个清洁工,被找到时已经下班,在家休息了。当被问到他见到的虎哥特征时,他很清楚地说出了‘鹰钩鼻’,不过说他见到的虎哥没有胡子,是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
众人对视一眼,心说希望这次没白跑。孙建设见警察挺急的,起身带大家去找人。他说:“尹虎是扫厕所的。他”
孙建设有些为难,低声道:“大家都说,他是当年小R本那啥当地妇女,生下的鬼崽子!不过他娘当时已经嫁给他爹了,跟他爹也那啥过,后来不是鬼子来了嘛,大家就有点儿说不清。不过大家平时都挺怵跟这人打交道的,他这人不爱说话,阴恻恻的,反正相处着不舒服。”
他远远指着招待所旁的公厕,说:“尹虎平时就呆在这个公厕旁边的小屋子里,这个公厕是新盖的,说是什么让招待所出差的领导上的,平时要打扫得勤一点,还专门盖了个小屋子放杂物。他没地方住,所幸就住这里了。”
沈明光示意何琳和总局的同事看着孙建设,带领其他人来到一棵大树后,开始分派任务。如果尹虎拒捕,如何实施抓捕等,一一详细安排好。八人分成四组,从不同方向悄悄围住了小屋。
温强深吸一口气,看大家都准备好了,这才捂着肚子,万分痛苦地跑进厕所。不到十分钟,又舒服地哼着歌儿走出来。只是还没走多远,又哎呦哎呦地跑进厕所。如此反复四五次,最后一次时,他虚脱地拍门,嚷道:“有人吗?有草纸没有?我草纸用完了,借点儿草纸。有人吗?”
已经快六点了,如今天黑得早,房间里本来黑布隆冬的,温强又面色痛苦地敲了两下,就在众人以为屋里没人时,屋内亮起了微弱的烛光。只不过屋内人仍没开门,仅微微拉开了窗户,递出去一小节草纸。
“谢了,哥们。”
温强冲大家点点头,率先大力踢开门:“别动,警察办案。”
面对冲进来的警察,尹虎愣了一瞬,呵呵笑了起来。他长得十分弱小,脸型瘦削,鹰钩鼻明显,怪不得被孙建设一眼认出来。
尹虎举起手,垂着眼,阴恻恻地说:“终于找过来了。呵呵,别费心了,那些女人都被卖了,你们再也找不着,永远也找不着的。”
姜楠、周知行等人冲进来时,正好听见这句,姜楠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认了人口贩卖的事,她惊讶道:“你这么干脆就认了?”
尹虎呵呵两声,笑声十分的阴凉:“认了又怎么样?你们不承认我是自己人,就连我娘都不认我,我报复两下怎么了?贱女人罢了,卖了就卖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都是我干的,什么黄媒婆,不过是我找的一条狗,早就被我杀了,如今在河里喂鱼呢。”
他像恶狼一样盯着众人:“我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想着报复,我早死了。来吧,抓我啊,死了才痛快呢。”
说完,他闭上嘴,再也没有开过口,就连后来被连续审讯两天两夜,也沉默不言。
当然,那是后话。此时,姜楠掏出手铐,将尹虎绳之以法,先行关押在了总局的羁押室里。
从总局出来后,沈所带其他人先回了招待所,姜楠和周知行因为还要去陈万里家,暂时跟大家告别。
等只剩下两人,姜楠小声说:“尹虎不是个例,他认识好几个跟他身世差不多的人,人贩子集团里就有两个。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叫瀛哥的人,东瀛的瀛,估计身世跟他一样。看他和尹虎的相处,这个瀛哥应该是这一群人的头儿,不过瀛哥更谨慎,每次见尹虎都会易容。”
她接着说:“不过个头没怎么变,瀛哥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三,不高。其他特征每次都不一样,不能做参考。而且,尹虎拐卖人口是瞒着瀛哥的。”
周知行发了会儿呆,许久才开口道:“这里被侵占的早,尹虎这种身世的不少见。人贩子里的其他人等审讯尹虎之后再说,你不要撑不住说出来。蓝所审人很厉害的,要相信蓝所。”
姜楠点点头,看了周知行两眼,见他在想事情,便没开口问,两人朝陈万里所在的地质院走去。
总局这边的家属院,是以工种命名的,什么地质勘探院、钻井院、修井院之类的。不过只是院名罢了,只要符合分房条件,什么工种都可以住。
陈万里是地质勘探局的总工程师,在地质院里是住小别墅的。因着尊重油田技术人才的指示,陈万里住的甚至比勘探局的局长还好呢。别墅有两层,加起来六个房间,足够姜楠和周知行两人借住了。
天冷还没化冻,陈万里、陈金海和陈金洋暂未外出勘探,家里大大小小挤了十几个人,十分热闹。其实陈金海和陈金洋都分了房,搬出去住了,这不是姜楠要来,两个舅舅带着小家过来看外甥女嘛。两位舅妈第一次见周知行,笑得比陈金花畅快多了,甚至给了厚厚的过年红包。这么俊的外甥女婿,她们瞧着欢喜着呢。
大舅妈叶彩云是个圆圆脸,样子十分讨喜,她拉着姜楠坐在一起,说:“小楠你俩还没吃饭吧?来,家里给你俩留了饭,快来吃点儿。本来想等你俩一起吃的,可你俩太忙了,这么晚才回来,你表弟表妹们年纪小,不耐饿,就先吃了。小楠,你可别吃心啊。”
姜楠咯咯笑,摸摸窜过来的小表弟陈兴豪。小家伙今年十岁了,听说这个表姐当了警察,一进来就眼睛亮晶晶的,没见到姜楠穿警服,还噘嘴不乐意呢。
“大舅妈,要是没好吃的留给我,我可要留下来,多吃几顿肉再走!”
叶彩云笑:“那可太好了。”
她转向陈万里,说:“爸,咱留的红烧肉就别给小楠吃了,正好让小楠多留几天,您也就不用天天念叨了。”
陈万里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报纸呢,闻言哼一声,抖了抖手上的报纸,貌似不经意地往姜楠和周知行的背包上瞧了一眼,说:“我哪儿天天念叨了?小行啊,这次来的挺匆忙?”
周知行挺直脊背,打开背包袋子,谄媚道:“不匆忙,不匆忙。老爷子,您看这是什么?”
他掏出一瓶酒,小心翼翼递过去。
陈万里矜持地放下报纸,接过酒瓶,眯起眼仔细打量:“鹿鞭酒?”
“对。”周知行低声道,“我淘换了好久才淘换到的,老爷子,您放着慢慢喝。”
陈万里呵呵笑两声:“你这产品降级挺严重啊?”
姜楠憋笑,周知行保证道:“老爷子,瞧您说的,这不是虎皮、虎鞭酒不好找嘛。哎,之前那个说有货的,不知道咋回事,突然不见人影儿了。我这还是运气好,昨天去找熟人,才换到的鹿鞭酒。您放心,只要有虎皮、虎鞭酒的消息,我一准儿给您淘换到,您就放心吧。”
陈万里这才重新拿起报纸,点点下巴:“好了,去吃饭吧。老大家的,红烧肉啥的都拿出来,别扣扣搜搜的,咱这样的人家,可不兴磋磨外孙女婿。”
周知行这才舒了一口气。姜楠咯咯咯笑起来,给陈万里竖个大拇指。她掏出包里的鞋和三匹布料:“姥爷,大舅,二舅,这是我妈做的布鞋,你们拿过去穿。这是我找门路买的瑕疵布,一人一匹,大舅妈、二舅妈,你们别忘了给姥爷做一身衣服啊。”
叶彩云摸着柔软的条绒布料,笑出一脸褶子:“放心,忘不了,交给大舅妈,一定给老爷子做件最时兴的外套。”
二舅妈万秀芬也拍着胸脯:“小楠你放心,二舅妈手艺也不差,一定忘不了。”
大舅家的小表弟陈兴豪、二舅家的小表妹陈兴菊都是十岁,还是孩子呢,此时眼巴巴看着姜楠,眼睛一眨一眨的,别提多可怜了。姜楠也不忍心再逗下去了,赶紧掏出一包大白兔,递过去道:“来,这是表姐买的,去跟大家伙儿分分。别忘了给兴兰,还有小志伟留。”
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忘不了。”
陈兴兰是二舅家的二女儿,今年十四,性格比较腼腆,闻言羞涩地笑笑。小志伟是大舅家的大表姐陈兴甜的孩子,今年才一岁,刚会走呢,窝在陈兴甜的怀里,指着大白兔不停地哇哇叫:“糖,吃糖。”
姜楠这次只是短暂的出差,第二日一大早就得回作业处的。大舅、二舅都带了礼物过来,大舅妈叶彩云指着年糕道:“这个是今年总部供销社新上的,说是什么朝鲜打糕,味道还不错,你大舅找人淘换了粮票,你拿回去尝尝鲜。”
姜楠笑着接过,她最喜欢吃年糕这种糯米做的食物,软糯香甜,大舅还真是疼她。
二舅妈万秀芬也不甘示弱,指着带过来的坚果糖道:“小楠,这是你二舅特意换的坚果糖,你看,里面核桃、杏仁、瓜子儿可不少,好吃着呢,你拿回去慢慢吃。”
陈家欢声笑语,而油田公安总局这边,沈明光和蓝青山吃过晚饭,紧急对尹虎进行了审讯,却发现这次碰上了个硬茬子。不论问什么,尹虎都拒不开口,连蓝青山这种老手,都撬不开他的口。两人无法,想着熬一晚,要是再不张口,只能移交安全部门了,毕竟事关国外,他们不想移交也不行。
时间过得很快,翌日一早,姜楠和周知行从各自的房间醒来,匆匆吃过早饭,踏上了回作业处的公交。
沈明光和蓝青山留下,对尹虎进行了移交。黄媒婆是否被他杀死、尸体在哪儿、被拐卖妇女的去向等问题,只能等安全部门去审了。两人也没久留,下午坐上公交,离开了油田总部,和六组一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作业处。
姜楠和周知行回到家属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