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口味变没变。”
陆道衡把他最喜欢的椒盐虾仁转到周玄清面前。
红色的虾仁又大又香，周玄清终究倒在了美食的面前。他饿了大半天，倒也真不能只喝白开水。
反正点都点了，总要吃完嘛。
秉持着绝不浪费的原则，周玄清夹了一个，送进嘴里。
“好吃！”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和外面小店里的虾仁就不是一个口感，软弹又紧实，配上独特的椒盐风味，周玄清没忍住，又夹了一个。
陆道衡：“喜欢吃就好。”
因为这道菜，周玄清的紧张消减不少，也开始和他回忆往昔。
“还记得以前，我们学校门口那个饭馆，店虽小，但做的虾很好吃，避风塘虾、椒盐虾、薄荷炸虾仁……”
就是贵，周玄清攒一周的钱，才能吃上一顿。
但陆道衡有钱，所以他总是蹭陆道衡的。
听到他的话，陆道衡也笑了，“嗯，我还以为，你会去海边的城市。”
周玄清很爱吃海鲜。
“当时华大是我能考上的最好的大学，所以就来了。”
“不像你，当时国内最顶尖的两所大学来学校疯抢，没想到，结果你出国了。”
陆道衡微笑着给他倒了杯果汁。
十足的绅士。
周玄清看着他的笑，总觉得紧张，陆道衡就像是天边的月亮，即使笑起来，也带着疏离感。
可能，这就是高岭之花的奥秘吧。
周玄清随即换了个话题，“你真的好厉害，居然在国外八年直博，回来直接到华大做了副教授。”
“你知道我的消息？”
陆道衡似乎很惊讶。
周玄清嘴里嚼着虾仁，猛猛点头，“嗯嗯，我身边不是有个大嘴巴尹慕儒嘛。”
“就是那个和他名字完全不匹配，长得高高的壮壮的男生。”
周玄清回想了一下，刚才两人站在咖啡馆里，陆道衡的身高。
这么看来，好像尹慕儒现在，和陆道衡比，也不算高。
应该比陆道衡矮一点点。
陆道衡没接话了，甚至连嘴角的笑都收了回去。
周玄清以为他并不感兴趣，心想：果然，从小到大，自己和做老师的，就没共同话题。
白月光也不例外。
偷偷撇了眼身边的人，周玄清自惭形秽，陆道衡不仅工作好，人长得好，性格好，连吃饭，都细嚼慢咽，看得人赏心悦目。
光风霁月、高岭之花，他算是在现实中见到了。
就算点男模，也不能点到这么正宗的。
周玄清喉咙有点干，赶紧灌了半杯果汁下去。
快结束时，周玄清找了个借口，出去结账，被告知陆道衡已经付过钱了。
那人从包间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踏着大步朝他走过来，眼眸闪烁，仿佛有很多话和他说。
要不是两人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见面的话。
周玄清就要这么以为了。
“你怎么先付了？本来说好我请你的。”
陆道衡站定在他面前，两人隔了一米的安全距离。
“我在这里有会员卡，划算很多。”
还挺会过日子，优点又加一。
周玄清摸了摸头，“那我们先出去？”
走在长廊里，雨水顺着中间的瓦沿滴落，外面的雨下得挺大。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雨……
“我的车停在附近，你在门口等我，我开过来。”
周玄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我的车也停在单位门口，我走过去就行。”
故作镇定继续道：“男生嘛，淋一会儿雨也没什么。”
“而且这雨说不定马上就停了，不碍事。”
两人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周玄清想着，装一装也没什么……吧。
和陆道衡走在一起，他真怕脏了人家的眼。
陆道衡里面穿着一件背心，外面搭着一件短袖的休闲衬衣，手插在裤兜里，就这么安静地听着周玄清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好。”
不知是不是周玄清的错觉，总觉得陆道衡的声音有点哑。
一定是错觉！
白月光的身体，不至于出来吹吹风，就虚了吧……
瞥了眼他小臂上的肌肉，感觉挺有劲的啊！
周玄清免不了想了些带颜色的东西，匆匆和人告别，像是迫不及待离开一般。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脑海里那些画面，有多劲爆！
也幸好陆道衡不会读心术，要不然周玄清就要当场社死了！
淋雨好啊，淋雨就能清醒不少！
周玄清挥挥手，跑入雨中。
而伫立在餐馆门口的人，看着雨中的人越走越远，最终汇入人.流，成了一个看不清的黑点。
“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啊……”
话里带着自嘲和失落，陆道衡从裤兜里拿出手，里面攥着一支钢笔，本来是准备送给对方的。
但周玄清好像根本不需要。
八年零一百一十六天，只有他困在原地。
周玄清性格那么好，长得又可爱，还有尹慕儒这个竹马在身边，他不过是一个老同学罢了。
陆道衡坐到车上，看着通过周玄清母亲得到的联系方式，兀自发愣。
有微信名片，还有电话号码。
外面的雨仍旧没停，甚至越下越大。
他手放在微信名片上，没打开，最终拨了电话号码。
没过一秒，又挂断。
万一他不接怎么办，万一他的手机屏蔽陌生号码接不到怎么办，万一他在开车，出事怎么办……
陆道衡给自己找了一百个理由，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出了餐馆，周玄清迫不及待转身离开的背影。
多年的午夜梦回，在见到周玄清的那刻，突地崩塌。
想要他。
想要他和自己在一起。
想要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陆道衡启动车子，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钢笔开始滚动，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道衡有些心不在焉，在路边找了空位停下，弯腰捡笔，车里很暗，不知道落到了哪个角落，没来由的有些心急。
正在这时。
嘭——
正前方一道亮光逼近。
车身猛地一动，陆道衡的头撞到方向盘上，眼前瞬间一片雪白。
“周周……”
而另外一边，和陆道衡分开后的周玄清，还困在银行门口，在atm机的房间里躲雨。
他妈给他打电话。
“感觉怎么样？”
周玄清靠在机器上，胡乱应答着，“人家没看上我呗，还能怎么样。”
赵女士：“唉，没看上也正常，条件相差太远。”
周玄清气恼，“知道还让我去？！”
“这不是念着当初的情分嘛，你还记得吧，陆家那小孩，经常给你补课，人家找上我了，我能不答应嘛！”
说到这个，周玄清更来气了，“你都知道是陆道衡了，怎么不提前给我说啊？”
害得他头发也没抓，衣服也没换，他这身工作服，活像个卖保险的。
不过，他这工作，本来也就是卖保险。
嘁，周玄清噈自己一口，在陆道衡面前装装就算了，还骗上自己了！
“我不是怕你不去嘛，那时候你不老是给我说他坏话？”
周玄清：“……我哪有！”
“你那时，总说他规矩多，整天只知道读书……”
他妈一件件给他数出来，周玄清回忆起，那时正是年少轻狂、标新立异的时候。
就连喜欢一个人，都带着少年的回避和故意。
像是他们高三时候的标语：逆流而上。
他倒是逆流了，还没等他上呢，结果人家就被保送，然后出国了，东西搬空，旁边空出一张桌子。
毕业照没拍，手册没写，联系方式也没留。
周旋清的心也跟着空了个洞。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的时候，躲雨的人开始游走在街上，匆忙回家。
周玄清出来把电动车擦干，准备回去洗个澡。
还没启动，手机又响起来。
“你好？”
周玄清：“你是？”
“我们是第二人民医院的急诊，请问您认识陆道衡，陆先生吗？”
“是这样的，陆先生出了车祸，现在需要您到医院这边来一趟。”
周玄清扔掉电动车，赶紧在路边拦一辆出租车，报了二医院的名字。
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出车祸了，陆道衡不像是会闯红灯的人。
周玄清顿时又开始懊悔，刚才应该问清楚一点的。
“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一路焦急，周玄清付钱下车，就往急诊跑。
“你好，请问刚才出车祸的陆道衡在哪个病房？”
导诊台的护士把他引向其中一处。
“陆先生在这儿输液，车祸发生时，他的车是静止状态，所以受伤不严重，但头部受到撞击，还是建议在家观察一段时间。”
听到没什么大事，周玄清提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没事就好。
要不然，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是这顿饭，陆道衡也不必遭这桩罪。
开门进去，陆道衡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打点滴。
除了脸色有点差，额头擦破了点皮，看起来挺不错的。
至少比浑身半湿的周玄清还得体。
周玄清又是一阵苦恼，今天第二次见面了，一次比一次邋遢。他在陆道衡心目中的形象，算是彻底成负的了。
虽然本来就没有……
“陆道衡？”
周玄清拉来椅子坐下，“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头疼？”
陆道衡半眯着眼，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停在他半干的衣服上。
周玄清低头，看着半透的衬衣，解释到：“刚才跑回去的路上淋了点雨，不碍事。”
“想喝水，还是想吃水果？我下去买。”
“今天挺不好意思的，你过来一趟，请我吃饭，还出了事故。”
“你取车的时候也淋了雨吧……”
陆道衡的嘴唇动了动，周玄清没听清，俯身靠近。
“你说什么？”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又把床摇高了些，让他坐得舒服了点。
护士刚好进来取针，“最近可能会头痛，是正常现象，家属多注意点病人。”
周玄清想解释，自己不是家属，只是病人的老同学。
但护士实在敬业，还在继续说：“还有饮食上，要以清淡为主，忌辛辣，还有房.事……”
护士撇了眼站起身的周玄清，叮嘱他道：“运动量别太大。”
“！！！”
这下，他真要解释了。
“不是，护士，我们不……”
护士见怪不怪，“这个年头，同性恋在国内都合法了，也能领证，不用害羞。”
“不是……”
护士不理他，继续道：“病人的手机和卡包等物品在旁边的抽屉里，待会儿记得拿走。”
说完，推着车，就往另一个病房去。
周玄清：回来啊！听他把话说完行不行！
她倒是嘱咐完了，以后周玄清该怎么面对陆道衡啊！
周玄清扒着门槛的手一松，机械地转头，就见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床边，穿好鞋，盯着他看。
周玄清：“……”
“你听我说，她误会了！不是那样……”
床上的人把止血的棉签扔到垃圾桶，这才开口。
“老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