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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24章他想要把婚事早点敲定下……


    泠川出于耻辱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从前顾时至少会在明面上遮掩一番,现在越来越放肆,连装都不装了。


    宫女们刻意眼神躲闪的样子像一根根剑一样扎在泠川的心里,真不知旁人会怎样想她。


    所幸的是这种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最多再拖一个半月,她会给自己找好出路。


    她轻轻拉着顾时胸口的领子,问:


    “你就不怕别人看见吗……”


    他眉头微皱,嘲笑道:


    “这种事以后多了去了,怕什么。还能怎么样……”


    他心里纳闷,横竖都要结婚了,还怕别人知道做什么。


    再说他和泠川顶多就是没那么规矩而已,又没伤天害理,他现在觉得自己没做错任何事,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如果泠川愿意把婚礼提前到夏季的话,那他们完全可以现在筹办婚事。


    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让他想要把婚事早点敲定下来,赶紧告诉全天下泠川是他的妻子。


    “泠川,夏天的荷花也是很美的,你不喜欢荷花吗。”


    可泠川没读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怔怔地盯着他笑道:


    “荷花嘛……出淤泥而不染?是这样背的对吗?和我完全相反,我是出淤泥而全染。”


    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过顾时妻子的位置上,连一丁点对他们二人婚姻生活的想象力都没有。


    特别是顾时要登基成为一国之君,她根本想象不出自己坐在皇后位置上的样子。


    她只是一个平民的女儿,体面优雅的皇室离她太远太远了,只有凶神恶煞的收税官吏离她很近很近。


    曾经她还天真幼稚地以为花顾时的银子就能报复他,实际上对于顾时来说,她花的那些银两连屁都不算。


    她埋低了头,她对于顾时来说根本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她除了他无人能依靠,只能依附于他。


    官吏收走的税是百姓的血汗,又变作首饰上的一颗宝石来讨人欢喜。


    他送她的首饰实际上还是他的,他花银两维护她的容貌,受益人还是顾时。


    平心而论,手握权力的顾时已经算是一位非常宽仁的主子,从不搞劳什子繁文缛节,也不用酷刑去体罚别人,可是泠川始终觉得融入不了这种生活,她不是那种会因为没有挨打就感恩戴德的人。


    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在这过于强大的牢笼里反抗一下,两个根本不平等的人结为夫妻……泠川根本想象不出来。


    就算顾时想娶的人是她,她也没办法认一个能掌管她生杀大权的“主子”做她的夫君。


    一个吻落在泠川的唇上,她把眼睛闭上了。


    他若是喜欢这具皮囊便拿去吧,反正他即将登基,这天下也没有什么是他想要却又得不到的。


    她在他手里,和一条奢靡的宝石腰带没什么区别。


    泠川想让魂魄离开身体,可感官刺激又把她转移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顾时亲着她的脖子,近乎虔诚。


    泠川被这个吻吓了一跳,她忽然觉得顾时爱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们之间的的确确构建过太多温情脉脉的细节。


    可不管那些细节是怎样的真切,不平等的关系都会让爱情滑向无底洞一般的深渊。


    她把帕子拉在自己脸上,忍不住开始想,如果她与顾时以另一种方式相遇,他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他不是王爷,没有压人一头的权势……如果她还有父母庇佑,家产傍身……


    泠川发现她不敢想,如果继续想下去,她又会自欺欺人地爱上他。


    “泠川,看看我。”


    顾时把她脸上的帕子拉下来,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拉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泠川看着他苦笑:


    “顾时,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误会什么?”


    他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上,咬着她的侧颈,埋得更深了些。


    “误会你爱我。”


    她的尾音越来越模糊,糅杂在小声的呻吟中,顾时听得并不太真切,但却听见了。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到底应不应该为了泠川不知道他爱她而感到高兴。


    如果泠川不知道他爱她,那她自然就不敢利用他的爱反过来操纵他……至少不敢太放肆,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他现在却莫名其妙地高兴不起来。


    泠川不知道他爱她……


    每默念一遍这句话,他就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一般,身下又用力了几分。


    不安全感像蜘蛛,在他的心底结了密密麻麻的网。


    顾时有几分恼怒,泠川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爱她,很明显,她只是不信任他。


    可是她凭什么不相信他爱她,她有什么资格质疑他。


    她就是瞧不起他,把他当成了一个冷血的爱无能,没把他当成人。


    他摸了摸她微微出汗的鬓角,心又软了几分,看在她主动向他提出成亲的份上,他可以原谅她。


    遇见泠川之前,他从未对自己的婚事有过什么期许,也从未想过他会爱上什么女人。


    他生命里的所有人都是灰色的,像某种规章制度规训过的傀儡,只有泠川不是,她似乎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什么都写在脸上。


    顾时又握着她的手,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心里酸酸的。


    她觉得他不爱她,竟然还敢主动提出来要嫁给他。


    他忍不住思考这是不是一个出于世俗考虑和伦理纲常,迫于无奈的选择。的确,他有权有势,泠川又早早失身于他,如果出于现实的考虑,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千方百计嫁给他。


    可顾时了解泠川,他知道她很意气,很骄傲,对于婚姻中要有爱这件事十分偏执,绝对不会轻易低头。


    她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接受了自认为无爱的婚姻……是因为她非常非常爱他吗……


    还是因为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他突然开始怀疑泠川私下接触过别的男人,但被拒绝了,失魂落魄才回头来找他。


    这场情事在顾时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的醋意当中,收尾收得略有些暴虐,泠川觉得自己被在美妙和恐怖的两个极端抛来抛去,像是受了某种怪异的惩罚。


    她抖了抖,心想自己不会死在这吧……


    这种死法也太丢脸了,她不想这样死。


    顾时的手划过她的下颌,又轻抚她的睫毛。


    曾经他觉得泠川可有可无,现在他承认自己是太自负了。


    “泠川。”


    顾时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像是在问她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你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对象吗……”


    他的心脏悬得很高很高,手指一直紧张兮兮地绞着泠川的小衣,他希望泠川笑意盈盈地告诉他,那个对象就是他自己,又真怕泠川真报出一个别的男人的名字。


    那一片小衣在他的指尖被来回搓揉,恐怕要命不久矣。


    泠川顿时深吸了一大口气,她真想把茶壶丢到顾时脸上,告诉他说她早就找到了,而且比你强一百倍。


    确实,她沉不住气且冲动易怒,可她想到秦思昭的那句“一切如常”,又硬生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泠川孤注一掷地相信了他。


    “没想过这些。”


    泠川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平,怕被发现什么蹊跷。


    她其实知道自己不擅长伪装和隐藏,她不想骗人的,可她还是对顾时说了谎,太多种情绪一起冲上心头,泠川竟然觉得麻木了。


    她看着顾时熟悉的轮廓,只反反复复地念着一切如常四个字。


    这六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顾时已经占据了她近乎三分之一的人生。一切如常……究竟什么才是她的日常?


    泠川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回去,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变成了一把刀刃向内的剑,她开始对自己感到恶心。


    “当真没想过吗……”


    虽然这不是顾时最想听到的回答,但也不差,至少不是最差的那个结果。


    他觉得泠川如果真的喜欢上了别人,那她一定瞒不住他,她的感情非常简单直率,喜欢别人是藏不住的。


    就像在之前,他一眼就知道泠川喜欢他,泠川根本就不懂得掩藏自己的心意,他认为她也不屑于掩饰。


    只是最近,他怪异的直觉总是扰得他患得患失了起来。


    他抱住泠川,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她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脂粉香气,只有很干净的味道。


    在这种味道里,顾时回避着自己的直觉,自欺欺人地想着,泠川既然愿意同他结婚,那她就一定还爱他。


    “你烦不烦,还一直问……”


    泠川皱着眉头应付他。


    “你还喜欢我吗……”


    他轻吻了下她的手腕内侧。


    对顾时的那一点点感情又因为一个吻而从身体里反上来,闹得她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泠川不知道自己怎样说才算诚实,也不知道怎样说才算撒谎。


    “别问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我不想喜欢你。”


    泠川确实藏不住心事,说出口的总是真心话。


    顾时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所以你只能喜欢我。”


    第25章 第25章“嗯,我不要脸。所以现……


    泠川没忍住开始捂着肚子大笑,笑到眼泪滚滚往下流。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笑着擦自己的眼泪。


    “顾时……你可真是……”


    她用袖子拭泪,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她笑得呛住了,弓着背不停咳嗽,后颈的衣领微松,露出一截凸出的脊椎骨。


    泠川眼睑低垂,嘴唇微张,她清醒着,沉浸在自己的感觉中。


    顾时抿着嘴唇,把手用力地扣在她的下巴上,泠川是那么近在咫尺,却令他心生疑窦。


    “你想用什么手段让我只能喜欢你?”


    泠川笑着说道。


    “顾时,我想不到……我真的想不到……”


    她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又柔情款款地,笑着把这杯茶倒在顾时的头上。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招数,难道你要给我下蛊?”


    温热的茶水顺着顾时的头发低落而下,顺着他清晰的腹部线条向下滑。


    泠川皱了皱眉,


    “赶紧把衣服穿上,真碍眼。”


    顾时一言不发,只用泠川的帕子擦了擦发梢,又擦干了顺着小腹往下淌的茶水。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按理来讲他应该因无故受辱而觉得愤怒,可他却莫名觉得和泠川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他摸了摸她的脸,有时候他觉得像泠川这样的女孩只会在他的梦境里出现,他离这个世界总是太远,很容易陷入无边无际的妄想。


    可她不是一个虚妄的幻想,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他没什么可感到惊奇,早就习惯了。


    不把茶杯丢在他脑袋上,弄得他满头是血都算好的。


    反正他会纵容她。


    “你没听到吗,我叫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泠川背对着他,转过头去,露出愤怒的神色。


    “我很难看吗……”


    顾时低头问,睫毛在眼角拉出两道狭长的阴影。


    “我不想看见你,和你好看还是难看都没有关系。我就是不想看见你。”


    泠川坐在床上,背对着他说道。


    “泠川,你没得选。”


    顾时只丢下这样一句话。


    她紧紧抓住床单,咬紧牙关,怒火从身体深处往上翻腾,她知道顾时不值得她为了他发火,又拼命把怒火压制住了。


    “我有东西忘在了王府没拿。”


    泠川平静地说。


    “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顾时没想到泠川竟然岔开了话题。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一支银簪。”


    泠川没有说谎,只是把真话说了一半。


    那并不完全是一支银簪,而是一把簪刀,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她会跟顾时摊牌,如果他不肯放她走,那她就把他一刀捅死,之后上吊,同归于尽就是了,省得被活捉了还得凌迟。


    至于她的尸体会被怎样对待……死都死了,她不在乎。


    只要别跟顾时一起合葬就行。


    “好吧,你回去拿吧。”


    顾时会派人好好跟着泠川,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


    “泠川,我皇兄已死,下个月便是我的登基大典。”


    他真的不想再拖了,只想在登基大典上直接将他和泠川的婚事公之于众。


    “哦。”


    泠川对此事没什么反应,从王爷变成皇上,更让她反感恶心了。


    他说的那句“你没得选”所言不虚。


    她确实越来越逃不脱他,只要他想,她一辈子都得当个玩具,在他手里和一只宠物猫没什么区别。


    她从他的腿间钻进去,俯身趴在他身上,从他的喉结一路摸到喉管,来来回回的摸着。


    顾时对她没有防备,想趁他不备一刀捅穿喉管,恐怕并不难吧。


    她小时候会杀鱼,那些鱼活蹦乱跳的,按都按不住,不过被狠狠敲两下脑袋也就老实了,顾时想必也是一样。


    他反手扣住她的腰肢,用腿夹住了她。


    “你还想再来一次吗……泠川……也不是不行。”


    她笑着趴到他的脖颈之间,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


    “不是,你肯定猜不到我在想什么。”


    “你想杀了我。”


    泠川一下怔住了。


    他看着泠川,伸手去摸她的脸,苦笑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杀了我。”


    他只把泠川紧紧搂入怀中,寻求着最大角度的皮肤接触。


    被泠川爱,和被泠川杀死没什么不同,都是顾时的性幻想。


    “要不要再来一次。”


    泠川在他的手下开始挣扎。


    “你疯了,顾时,你真是疯的不轻。”


    她坐在顾时的身上破口大骂,奔着他的鼻子来了一拳,顾时用小臂挡了一下,震得她的手生疼。


    她夹着他的腰,觉得韧带拉得生疼,又狼狈地从他身上爬了下去。


    他只微笑看着她。


    “我已经立好了旨意,如果我在和你接触后意外亡故,侍卫就会立刻扭断你的脖子,让你给我陪葬。别担心,我不会把凌迟之类的酷刑用在你身上……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的。”


    他伸手去扣住泠川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泠川目光游移,他不满地抿了抿嘴,手上又施力了几分。


    “泠川,你当然可以杀我……但我们必须死在一起。死了都要和我躺在一个棺材里的感觉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呢……”


    泠川的牙齿发颤。


    “我这细胳膊细腿,怎么可能杀得掉你,开什么玩笑。”


    他冷笑着说:


    “哦,原来不是没想过杀我,而是觉得自己杀不掉我是吧。”


    她就是一条每天睡在主人身边,将身体用力伸长,丈量着能否把主人生吞入肚的小蟒蛇,还沾沾自喜地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把嘴张开。”


    顾时将两根手指塞入她的牙关。


    “不准咬。”


    他的手指压着她的舌头,她习惯性地想反驳,却只发出了近似于呜咽的声音。


    “好好含着吧。”


    泠川被吓得退后了两步,直接从床上狼狈地摔了下去。


    她的衣裳松松散散,和乌黑的长发一起散了满地,她像一块绸缎裹着的白玉掉在地毯上,绸缎散开,露出晶莹白皙的玉体。


    泠川吓得面色惨白,却故作镇定。


    “顾时,这个我可做不来。”


    她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冷笑,双手却哆哆嗦嗦地紧了紧衣领。


    “如果你逼我,我肯定会一口咬下去,我保证。”


    顾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只顺着她衣服的间隙往里看,双腿撑开坐在了床沿。


    “过来些,赶紧吧,别磨磨蹭蹭。”


    “你想得美!”


    泠川按着胸口上的衣物站起来发脾气。


    “你究竟是从哪学来的这种折辱人的招数……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有去逛青楼的癖好。”


    顾时冷着脸,斜眼看她,语气里略带嫌弃。


    “信口开河,血口喷人。”


    泠川的呼吸因紧张而变得急促,冷笑道:


    “怎么?是我平白无故污你清白啦?”


    顾时点了点头,他注意到泠川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在心里颇为恶趣味地品味着她的窘迫。


    “简直太污我清白了,我可从来都没做过那种事。”


    他是实话实说,他真的没碰过泠川以外的女人,泠川也对此心知肚明,这么说不过是故意羞辱他罢了。


    “怎么?难道你就喜欢那种花花公子?我只有过你一个女人难道不好吗?”


    泠川被他噎得满脸通红,顾时唯独在这件事上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他故意她摆到了他伴侣的位置上来发问,弄得泠川十分难为情,她根本没法从这个角度来给出回答……


    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


    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回答能跟顾时撇清关系。


    见她被噎得满面通红,顾时便知道她还爱着他。


    “快点回答我,好不好?”


    他轻轻晃了晃泠川的肩膀,坏心眼地催促她给出回应。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是开心的不得了吗?”


    他直接动手把她抱到腿上,亲了亲她的耳朵。


    泠川的耳垂上挂着嫩绿的翡翠耳坠,他想起她的耳洞还是他亲手穿的。


    他们的初次体验确实有些冲动的成分,甚至她差两天才及笄,他也没想到会那么快。那一晚后,他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用绣花针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耳垂。


    事后她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发疯,恨不得将他们见不得人的关系公之于众。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堵住她的嘴。


    在那之后,泠川总是招摇地戴着耳环,面无表情地跟别人说她没结婚。


    一般来说,只有已婚女性才穿耳洞,她在暗示什么不言而喻。


    曾经他厌烦她这样,现在又渴望她这样,可她却不知怎么学乖了,对他们之间的事闭口不谈,就好像他们什么都没有一样。


    他使劲捏了捏她的耳坠子。


    “你如果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现在一定是在心里暗*喜吧,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咱们怎么就不算一对佳偶天成?”


    “顾时……你不要脸!”


    泠川只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种程度的辱骂没有一丁点攻击力。


    “嗯,我不要脸。所以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没那么难吧,你只要跪在我腿间不就行了吗?”


    他其实并非一定要泠川怎样,只是热衷于欣赏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别想太多,无非是从一些画上看来的,觉得新奇,想试一试罢了。”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泠川似乎很不舒服似的扭了扭。


    “顾时,你别碰我的肚子。”


    他把手松开。


    “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强你。”


    他把她抱在床上,趴在她的腿间。


    “那不如换我来帮你。”


    泠川骂了一句粗话,给了他的眉弓骨一拳。


    “不要脸的东西,呸!”


    她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


    顾时怎么能用这么……下流的方法来讨好她?


    一个吻落在她的膝盖上,泠川的脸更红了几分。


    她闭上眼睛……顾时和她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他能用一种熟练到恶心的手法来取悦她,她也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满意。


    她恨不得他赶紧消失,身体里却留下了他来过的痕迹,这种感觉真是……恶心极了。


    泠川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既然他愿意俯首在她的身下来取悦她,那她就安然享受又有什么不可。


    横竖他都欠她的,不要白不要。


    “泠川,你好像挺喜欢的……”


    顾时在她的脖颈上擦了擦濡湿的嘴唇。


    “不睡白不睡。”


    泠川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侧身躺在榻上,反正他是自己上赶着的,她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人在这种时候就会觉得疲惫,脑子也无法思考。


    她四肢疲累,大脑放空,嘟囔一句这次是自己嫖了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竟然睡到了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只微弱地有一点光。


    她觉得身上很重,迷迷糊糊地挪了挪身子,低下头却吓了一跳。


    顾时正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鼻梁顶着她的锁骨。


    他的手只是轻轻搭在她的身上,抱着她。


    泠川猛坐起来,面色有些慌乱。


    她搜刮了下自己的记忆,顾时很少和她一起睡觉……也许有过一两次他做完直接睡了,但和她一起入睡绝非他的习惯。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过来同她一起入睡……


    她粗暴地推了推他的头,他现在真的好像一条狗啊。


    “起来,别睡了!你碍我事了!”


    “别叫我……我再睡一会儿”


    他直接把泠川搂在臂弯里,他生得高大,骨架子也粗,正好能把她结结实实地搂住。


    反常……顾时实在是太反常了……


    泠川一只手把他往外推,另一只手捂着脸,泪水不知为何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思考不了,只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怕被顾时发现,她用袖子抹干净了眼泪,可泪水越擦越多,两边的袖子尽数湿了。


    她粗鲁地从床上爬起来,独自出去走走。


    不知为何,院子里移来了很多月季,一些花骨朵看起来不那么精神,恐怕是仓促搬来的。


    泠川咬了咬下唇。


    她不喜欢月季,这些花半死不活的,看了真碍眼。


    清晨的风很凉,她穿得有些单薄,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一个值班的宫女殷勤地拿了件外套过来,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上。


    “娘娘,春寒料峭,您还是把外套穿上吧。”


    “谢谢。”


    她把外套穿上后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些,搓了搓手,面色忽然一变。


    “你刚刚叫我什么!”


    她质问道。


    宫女赶紧跪下。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泠川的只觉得像是吞下了许多根钉子,面色惨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是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是陛下呀!陛下马上就要登基了……虽有些不合规矩……但宫内也都先这般叫着了。”


    “别这样叫我,我有名字,叫我泠川。”


    她厌恶地皱起了眉,背过身去,不想让宫女看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才……


    泠川忽然觉得很恶心,扶着树根开始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作用下,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小宫女殷勤地过来扶她,用帕子给她擦脸。


    “娘娘怕不是有喜了……请个太医过来看一看吧。”


    “闭嘴!不可能!”


    泠川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小宫女以为她是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扶着她,柔声安慰道:


    “娘娘不用觉得为难,这是宫中的喜事呢。”


    “你不许瞎说!你若是敢胡说我现在就弄死你!”


    泠川在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无助,却把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不管是顾时还是泠川,她可都得罪不起。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敢瞎说……不敢胡说……”


    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打自己嘴巴,泠川看不下去,冷着脸把她拉了起来。


    “你记住就好。我跟顾时没什么关系。”


    泠川虽是这么说,可她连自己都不信。


    小宫女欲言又止,只敢低声称是。


    她瑟瑟发抖地想把泠川搀回宫里,泠川却把她往外推。


    “我自己会走路,用不着你来扶。”


    “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奴婢可担待不起……”


    泠川很奇怪地看着她。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会连走路都要人扶。”


    小宫女不敢多话,只战战兢兢地跟在她后面,万一她真的有孕,她若照拂不周可是大罪。


    她那天看见了,陛下给她端茶倒水,殷勤的很……


    实在是不知为何泠川的火气这般大。


    把泠川哄回了殿内,小宫女松了口气。


    “想必您饿了,我去给您拿早点来。”


    她从内务府拿了几样最精致的点心,摆了满桌。


    “太铺张浪费了,我只吃面前这盘,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泠川皱了皱眉头,其实她不怎么爱吃官府菜,冷冰冰没有锅气,做法上像是故意折腾人似的,动不动就是十几道没必要的工序,留下了很多给底下人刮油水的空间。


    与其吃甜嗖嗖的点心,还不如来碗油泼面呢,配上点酱肉便算奢侈了,蹲着吃完,站起来便饱了。


    她撇了撇嘴,顾时说什么都不让她蹲着吃饭,真是讨厌极了。


    “娘娘不知……后宫里没人,已经是非常俭省了,断不敢再在吃食上短了您的。”


    若是陛下起来,看到她的桌上没什么好东西可吃,不知道要怎样呢……


    泠川叹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剩下的你们几个姑娘拿去分了吧。”


    这种被优待的感觉让泠川浑身不适,头皮发麻。


    为什么他偏偏要这样待她……


    他只要和她成亲,给她这样的优待……之前的那些伤痛便能一笔勾销了吗?


    泠川咬紧牙关,歇斯底里地锤了下桌子。


    第26章 第26章她那天看见了,陛下给她……


    小宫女吓得差点没站稳,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娘娘……可是奴婢有哪点做错,惹怒了娘娘……”


    泠川被她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权力的副作用就是会放大愤怒的后果。


    她小时候街头总有泼辣的妇女抓着男人痛骂一顿,人们要么是熟视无睹,要么是嗑瓜子看戏,从来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泠川咬着下唇攥紧了拳头,看着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宫女。


    心想怪不得人人都说位高权重之人,需得喜怒不形于色,原来如此。


    上位者的一点点愤怒,都足够让弱者把血流干。


    她果然不适合在这里呆着。


    泠川努力收了脾气,装出一副宽和的样子道:


    “我不是生你的气,如果我觉得你做错了会直接跟你说,我只是容易生气,平常你不用理我。”


    小宫女连连称是,心中疑惑,陛下与娘娘感情甚笃,她哪有那么多的气要生呢。


    她不敢妄议,只低着头,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泠川把脸撇到一边,她现在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酸楚。


    小宫女一口一个娘娘的叫着,她不是傻子,不会到了这个地步都对顾时的想法一无所知。她何尝不也是自欺欺人。


    泠川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感到无比的恶心。


    若是顾时不愿继续,大可以把她随便找个人嫁出去,若是再狠绝些,悄悄把她弄死也未尝不可,她只能作困兽之斗,根本无力与皇权回击。


    但现在顾时低头了,她之前所有的困兽之斗又都成了不知好歹,她就应该对他的一往情深感激涕零。


    她曾经鼓起的勇气,下定的决心,与友人的承诺,全部都成了笑话。


    这就是特权。


    上位者只要稍稍低头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路上的乞丐磕碎了头也得不到一个怜悯的眼神。


    她捂住胸口,像是有一根箭贯穿了她所有的痛苦和愤怒,把她的情绪化为湮粉,


    “泠川,你怎么起得这般早。”


    顾时走了出来,他半披着头发,眼睛里亮闪闪的。


    泠川躲闪着他的眼睛,沉默着。


    他如此轻而易举,就让她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时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非常地自然,就像一个人的左手拉右手一样。


    泠川对此感到恐惧。


    “没什么,起来了就出来走走。”


    她推开他的手敷衍道。


    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对……根本就是两个孩子在偷尝禁果,一错再错,酿成一桩错事。


    曾经她认为自己犯下了那样不可挽回的错误,竟然就这样被顾时轻轻一笔带过了,只要他娶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便一笔勾销,若是她再闹便是不知好歹。


    泠川的牙齿开始打颤。


    “顾时……你是想和我成亲吗……”


    确实,她和顾时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只要他和她成亲,给她无上荣宠,她就可以把腹中胎儿生出来,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可不知怎的,她此时此刻却想听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顾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想便把话说出了口。


    “那不然还能有谁?你没睡醒吗?”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


    明明只要这样,问题就全部解决了,她为什么会觉得如此不自在。


    顾时看着泠川,有种不好的预感,忽然惴惴不安了起来。


    “顾时,我误会了……其实,我一直以为你要娶的是别人,所以才问了你一句。”


    泠川犹豫了几瞬,慢慢说道。


    顾时不想再继续一错再错,只抢在她前面说。


    “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他的声调不高,表情很冷。


    泠川体会到了一种奇怪的缄默,她并非是不想说,反倒是想说的太多,把她的喉咙塞满,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种异样感笼罩在她的心头,像是在一片漆黑之中,沿着陡峭的楼梯向下走,已经为走到下一个台阶做好准备,却狠狠一脚踩在平坦的路面,震得膝盖生疼。


    她的缄默让他更不悦了几分,他已经受够了和泠川之间的误会。


    “你没听到吗,我说了,我想娶的人只有你。而且我没在问你的意见,你也不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我也不在乎……只要结果是你嫁给我就行。”


    “我听到了。”


    泠川低着头,除了这四个字之外确实什么都没说。


    她终于知道了这种异样感是什么。


    顾时让她觉得自己很无能。


    她虽然对权力是如何运作一窍不通,但也懂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就连一个收税的小官吏都能刁难她们一家,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根本就无力与他斗。


    可她与顾时又熟识太过,抛开一切外在条件,她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牲口,根本对他生不起一丁点敬畏心。


    他是她最熟识,最亲密的人,也是世界上最权势滔天,能主宰她生死之人。


    顾时现在很不高兴。


    他本以为是泠川主动同他成亲,便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


    可没想到竟是他一厢情愿。


    他踌躇着,等着她说愿意,可她却真的什么都不说,只沉默不语。


    他抬起眼皮,偷偷看她的脸色,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陷入爱情的喜悦,也没有对他的抵触,只有一种淡淡的厌恶感,一如既往。


    他往下看,看着她拿着茶杯的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


    可就算她不愿意嫁,他也绝不可能放过泠川。


    是他离不开泠川,而不是泠川离不开他,所谓的强取豪夺不过是对爱情无能懦弱的体现。


    顾时认了。


    “泠川,开心一点吧……”


    他伸手去摸泠川的手指,她的指肚是热的,手背是凉的,她的手指回应地不太热情。


    “泠川……跟我说句话……”


    他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语气有些不悦。


    “哦。”


    泠川有些不愿地应了一声,她没想到顾时竟然这么直接地把婚事挑明。


    “在这里你有什么住着不习惯的地方吗?”


    “叫金盏过来吧。虽然宫人们也没什么错处,但我毕竟自在惯了,不大习惯宫中的规矩。”


    她实在看不下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动不动给她下跪,她只是脾气不好,但没有折辱人的癖好,金盏至少了解她。


    “宫中的规矩再大,也管不到你的头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


    她一言不发,低下头去。


    她讨厌没用的自己,可她确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浑身的血气无处施展,最终只能刀刃向内,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


    泠川睁开眼,仔细看了看宫殿内华丽的装潢,觉得好陌生,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她不过是一个小酒家的女儿,不应该坐在这里。


    无论如何,她就是无法融入这个地方,她根本就无法和这些事物建立链接,就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手脚。


    她把手从顾时的手中缩回去,撑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宫里都是你做主,你纵容我,我当然放肆,不过本质上也是你做的主罢了。”


    顾时觉得她的视线像某种冷血动物,笑了笑,摸着她的脸。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们马上就会结为夫妻。”


    这句话他之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可现在不知怎的,他却想把这句话多说几遍,最好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之前他迟迟不敢主动提出与泠川成亲,不过是怕她冷血无情的拒绝毁掉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可如今爱情的幻境已经破碎,他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


    迈出这一步后,他不再感到害怕了,反正他的心意已经挑明,现在该惶恐的人是她。


    她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厌恶之情,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以为自己能对她脸上的厌恶无动于衷,忍不住开口。


    “泠川,你很讨厌和我成亲吗……”


    这句话简直像是某种撒娇,他只是想讨要一两句甜言蜜语,讨要一点肯定的爱。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沉默半晌,她只淡漠地开口。


    “反正我没得选。”


    他像认输了一般低下头去。


    “你对我的爱,从来都是出于没得选吗……”


    “不是。”


    泠川的声音猛地抖了一下,随后咳嗽以来。


    她对自己的感情诚实到了一种残忍的地步,没法回避后退,只能被爱和恨折磨得鲜血淋漓。


    她不擅长伪装,顾时带着恳求和卑微的求爱变成了一种酷刑。


    “别问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声嘶力竭地说。


    “不要问了!”


    顾时给她倒了杯茶水,泠川接过来,快速地喝了。


    他只站在她身旁,俯视着她,心想他确实不需要问了。


    泠川爱他。


    他站在她的身后,心满意足地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喉咙上,顺着她的喉管上下摸索。


    既然一切都已经浮出水面,那不如就加速吧。


    他已经直面了自己的感情,泠川不许继续躲躲藏藏。


    他带着餍足的微笑,摩挲着她的下巴,他一定要逼她亲口说出爱他,不惜一切手段。


    现在该轮到她惶恐不安了。


    第27章 第27章(5.27增加了新的内容)^……


    顾时坏心眼地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


    他把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他没用力,只是轻轻地搭着,一种尖锐的疼痛却从泠川的肩膀上传来,搅得她心神不得安宁。


    泠川推开他的手,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愤怒。


    在之前,她一直因为自己的后半生没有着落而感到煎熬,可如今她已经有了去处,那种煎熬感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烧越烈。


    她被自己漫长的思绪包裹着,像身处重重浓雾之中,除了被动地承受顾时的情意,她真的没有什么能做的。


    他想娶,她只能嫁,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成。


    泠川咬着下嘴唇,试图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我一会儿要回王府去拿我的东西,顺便把金盏也一起带来。”


    顾时点点头。


    “让侍卫和宫女一起跟着你。”


    她没说话,像是默认。


    “我这几日忙,可能会顾不上你。”


    此言非虚,顾时确实公务缠身,不过他有的是时间跟泠川慢慢磨。


    泠川没管他,直接站起来往外走,小宫女赶紧跟上去。


    “娘娘,奴婢名叫青叶……请娘娘别嫌奴婢愚钝。”


    她伸手想去搀泠川,却被泠川推开。


    “我自己会走路。”


    青叶随着泠川出宫,外面停着一辆比以往华丽得多的马车,泠川皱了皱眉。


    从前顾时根本不管她去哪,她出门随便招呼一辆人力车,好一点的,次一点的她都坐过,整体待遇也就比下人强点有限。


    泠川看着这辆马车抿了抿嘴,问: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青叶说道:


    “陛下德政,不再给皇宫设禁,先前的宫妃都拿了银两回家,有的甚至改嫁……我们这些微贱的宫女歇闲时也能自由出入。娘娘身份尊贵,出行需得与我们这些下人区别开才行。”


    青叶说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给宫女们休假和自由出入的权力真是不可多得的德政,陛下登基才是众望所归。


    她一刻都不离地关注着泠川的一举一动,殷勤得紧,泠川觉得有些不自在,却不好开口。


    回王府后,看到金盏在躺椅上偷懒的样子,泠川莫名其妙觉得松了口气。


    “金盏。”


    被抓住偷懒,她从躺椅上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


    “哎!泠川姑娘!”


    青叶抢在泠川前面说道:


    “金盏姐姐该改口叫娘娘了。”


    陛下的命令,她一定会好好执行,特别是成亲这种大事。


    金盏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最后竟变成了一种怪异的同情,她都被自己怪异的怜悯心吓了一跳。


    泠川皱了皱眉说道:


    “不必了,还叫我泠川姑娘就好。”


    “这是陛下的命令。”


    青叶对这种事情很执着。


    “娘……娘娘……”


    金盏觉得有些滑稽好笑,不得不强行把笑压下去,嘴角又控制不住地翘起来,如此反复几次,面颊竟然开始不停抽搐。


    泠川叹了口气。


    “想笑就笑吧。”


    她无奈地看着一脸不解的青叶,说:


    “我和金盏有事单独说,你现在这里等着吧。”


    金盏憋着笑,跟着泠川进了她的房间,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来真的啊?哈哈哈哈哈我绷不住了……泠川,你……你什么位分?”


    泠川无语,


    “你之后就知道了……”


    金盏承认自己的笑声里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成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嫁人。


    “可怜见儿的,到底是为难你了。”


    泠川只低着头嗯了一声,心中有些酸楚。


    被磋磨六年也就算了,可她还要守着顾时百年,到了死都摆不脱。


    “我母亲留给我的银簪,你放在哪了?”


    金盏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银簪,那上面雕刻着玫瑰的纹样,做工有些粗糙,但泠川知道这是一把锋利的刀。


    “这儿呢,姑娘收好了。”


    泠川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在房间里藏了止吐药,如今顾时要与她成亲,她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便直接问道:


    “金盏,我之前在抽屉的画底下放了一小瓶药丸,你可见过?”


    金盏的脸色变了变,道:


    “啊?那是药丸么?我闻着好大一股山楂味,以为是山楂丸便吃了。”


    泠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嗯,就是山楂丸,消食开胃的,你吃便吃了吧。”


    她对着镜子,把簪刀插进鬓角。


    泠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长得像父亲也像母亲。


    父亲凤眼秀鼻偏生配了个方脸,母亲脸型秀气五官平平,凡是父母脸上的长处,全都一分不差地随到了她的脸上。


    母亲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同父亲成亲了……


    她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了她在一张平平无奇的床上生出的女儿,如今竟成了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她会感到欣慰,还是心疼?


    泠川用拇指狠狠按了下那簪刀上的花纹。


    “金盏,同我一起回去吧。宫中的人毕竟是用着不习惯。”


    金盏的脸上一下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顾时和泠川都不在,她在王府里实在是摸鱼摸得很爽,可她又因害怕自己被裁而感到焦虑。


    “姑娘,宫中的规矩大不大?”


    泠川无语地看着她。


    “顾时似乎给宫女们排了假,休息时能自由出宫,应该还行吧。”


    “有没有什么三跪九叩之类的东西?”


    “那倒是有的,我看宫女们都照常跪了。”


    金盏假笑道:


    “姑娘,这王府到底还是需要有人打理,我还是留在这吧……”


    泠川点点头。


    “那好吧……只可惜你摸不到宫女们养的漂亮小白猫了。”


    她皱着眉头继续说:


    “那小白猫可粘人,一摸就呼噜呼噜的,一碰上人就如同浑身酥软了一般,直接瘫倒在地,还亮出肚皮任人抚摸,不过顾时似乎不怎么喜欢它,若是无人照拂,恐怕很快就要毛打结了。”


    光是听到泠川的三言两语,金盏就忍不住被勾引得鼻腔发热。


    “姑娘……别说了……我这就同您一起过去,我一心一意地伺候您,忠诚之心日月可鉴。”


    泠川狡黠一笑,应道:


    “好。快去收拾东西吧。”


    本着对小猫咪的一腔热血,金盏很快就打包好了自己的东西。


    “金盏,你的东西这么多吗……”


    泠川看着大包小包十分无奈,


    “青叶,去叫侍卫来抬吧。”


    “娘娘,这些奴仆的东西会弄脏您的车子,还是单独再叫辆车拉回去吧。”


    青叶说道。


    泠川原本打算一起挤挤算了,听青叶一说便改了口。


    “好吧,一趟全拉走确实怪挤人的,我先和金盏一起坐车回去,你再叫辆车把她的东西拿回去,别有什么闪失就行。”


    青叶一下被噎在原地,木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她眼睁睁看着金盏同泠川一起没大没小地进了马车,就如同心从高处被丢下去了似的。


    这王府内的下人如此松散,想必泠川治家不严,威信有失,纵容得这金盏也如此散漫刁滑。


    可一个散漫刁滑的奴婢却能得到泠川的亲信,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她从来不失规矩,伺候殷勤,可泠川偏偏就不喜欢她。


    这世间岂有越努力越出错的道理。


    她抿了抿嘴,对着来帮忙搬东西的侍卫摆起了脸色,侍卫也只一声不吭地被她刁难。


    泠川正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金盏戳了戳她。


    “泠川姑娘,您看这些小报,我看了直纳闷。”


    泠川接过金盏递过来的小报。


    报纸上的故事越写越夸张,总结下来就是——顾时是宽仁的翩翩君子,绝无可能对她这个义妹有半点非分之想。


    小报上的东西是七分真三分假,特别对后宫的德政大书特书,颇为肉麻地赞誉了顾时是如何体恤宫女,宽待老宫妃的。


    她自然知道金盏在纳闷什么,顾时既然真心要娶她,又何苦派人写这些跟她撇清关系。


    泠川的牙齿扣紧,手指发抖。


    这些离谱的故事恐怕是不希望她与顾时成亲的人写的。


    秦思昭,他竟不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金盏,悄悄把这些东西烧掉,别让顾时知道。”


    金盏心领意会,她才懒得管泠川和顾时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要不牵扯到她就行。


    她当然知道那日与泠川一起看戏的男子不是杨若云,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颇为默契地闭口不谈。


    毕竟说出去对她也没一丁点好处不是吗。


    她看着泠川心事重重的样子,叹了口气,颇为罕见地对泠川有了一丁点同情心,真是谁都不容易。


    虽然她也有种种无奈,但终归她不用吃爱情的苦,也算是一种福气。


    泠川心想,秦思昭很可能对她和顾时之间的恩怨浑然不知,才贸然接近她。毕竟顾时之前还给她择过夫婿,他有所误解也是常事。


    她现在只想快点联系到秦思昭,叫他赶紧放弃,不然……


    他的好意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想到那种惨烈的结局,泠川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摊上顾时,泠川认了,可她不想再拖一个人下水。


    他出于纯粹的善意给她构造了一个短暂的美梦,那一丁点对幸福的向往让她变得软弱,在她给幸福的生活来个好的开头之前,这美梦就被顾时毁了,现在只能被悄无声息地埋葬,就像她和秦思昭从来就没认识过一样。


    她忍不住用指甲狠狠地嵌入自己的掌心,她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无比的愤怒,她现在甚至都无法摆脱顾时的监视,独自去找他。


    之前能与秦思昭有短暂的接触,不过是她心知顾时对她不上心,便侥幸钻了空子,现在连这种空子也钻不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变得像一块石膏一样,只要顾时稍微对她有那么一丁点上心,她就得被那密不透风的石膏牢牢固定在他的身旁。


    泠川靠着,悲哀地想,她同秦思昭还不如从未认识过。


    如果她连一丁点希望都不曾有过,也就认命了,至少别人觉得她的命还挺好的。


    她苦笑着安慰自己,她也算是民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当上了锦衣玉食的娘娘再倒苦水,又有谁愿意听,又有谁愿意信?无非是平白无故惹人不快罢了。


    泠川努力地想让自己高兴点,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满腹的委屈说不出口,如今她连恨顾时的理由都没了,只能怨憎自己。


    她回到了宫里,金盏一路左顾右盼,看上去举止有些轻浮,泠川完全没心思去管她是否看起来合乎礼节,她只需要她站在她身边。


    虽然金盏总是装傻充愣,不会对她有什么心疼,但她至少是全世界最知道她内心苦痛的人,她的冷漠对于泠川来说反而是某种怪异的安慰。


    她一言不发,默默地回了卧室,顾时现在光明正大地要和她住在一起,她连一丁点独处的空间都没有。


    一想到她还要见到顾时,时间就如同停滞不前了一般,无论她怎么努力,大脑就是无法运转起来。


    顾时在慢慢蚕食掉她的生命力,泠川想用指甲抓破自己的喉咙。


    她远远地看着顾时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他不喜欢别人伺候,所以从来不穿太过繁复的衣裳,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新衣。


    他风度翩翩,气质不凡,像一只腾空而行的白龙。


    最令泠川愤怒的是,尽管她恨着顾时,但却有一种强大的惯性迫使她去爱他。


    她渴望从这种引力里解脱出来,可她越是逼迫自己去憎恶顾时,那种惯性就越大。


    “泠川。”


    他很自然地对着她伸出手,她条件反射一般,把手递给他。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来书房陪我。”


    通常来说,后妃是不能进书房的,但总有特例。


    顾时在低头处理公务,泠川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给顾时磨墨。


    这工作着实没趣。


    她瞟了两眼顾时手*下的一沓奏折,一半的字她都不认识。


    她小时候根本不识字,只会看账本。


    来了王府之后,顾时找了个夫子教她识字,念了半天书,也没念出什么学问来。


    夫子说她倔强难教,泠川只勉强学懂了几个够看话本子的字,至于什么女德女戒之类的,顾时不准她学,直接把那些书都扔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些书里讲的都是什么。


    只有手指被墨染得有些发黑,泠川犯坏,直接往顾时的脸上抹。


    顾时抓住她的手腕。


    “别往脸上抹,还要见人呢。”


    他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来,往手心里抹吧,这里别人看不见,你就在我手心里写个‘时’字,好不好?”


    泠川把手使劲往回抽,气得满脸涨红。


    “顾时,你不要脸。”


    “不过就是让你在我手心里写个字罢了,怎么就不要脸了,你是我妻子,又不是旁人,难道你是提笔忘字,忘了我的名字该怎么写了?”


    他把脸贴在她的小臂内侧,冰冰凉凉,他用手去感受她关节的形状。


    “来,我再教你一遍。”


    他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个时,见泠川把手背在身后,一副赌气的样子,又强行把她的手臂拉了过来。


    “你连你夫君的名字都不愿意写么……泠川,你刚刚为什么要骂我?”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委屈。


    “你欠得慌,活该挨骂。”


    她冷冷地说。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他把她拉得近了些。


    “烦,觉得你很讨厌。”


    他亲了亲她没沾到墨水的手背,又把她整个人抱到腿上,手放在她的膝盖窝里。


    “口是心非。”


    一个硬物顶了她的后腰一下,可能是他的腰带扣子,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弄得泠川烦躁不堪。


    “你烦不烦!快把我放开!”


    顾时开始吻她,他把手放在她的下颌骨上,把这个吻更加深了些,她的舌被他的支配着,搅得她喉咙里发出轻颤微抖,模模糊糊的哼声。


    她红着脸依偎在他的怀里,只快速呼吸着,摄取一点空气让自己清醒。


    “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陶金荣?”


    泠川被猛地吓了一跳。


    “你忽然这样叫我做什么?”


    顾时抱住她说道:


    “泠川是我给你取的小字,可我现在就想叫你父母给你取的名字。”


    他含着她的耳垂呢喃:


    “你现在有记住我嘴唇的温度吗?荣儿?”


    她一直不愿听到顾时叫她的大名,他不配提陶金荣这个名字,。


    陶金荣和泠川是她一直以来有意割裂开的两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顾时这样叫她,可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抵触,事情越来越不可控。


    “荣儿,现在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害怕你。”


    泠川所言非虚。


    她现在确实升起了一种真切的恐惧。


    “泠川,你何时真心怕过我?你害怕的明明是你自己。”


    他用手指戳了戳泠川的心口。


    “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爱到你先想杀了我再去穿一袭红裙上吊,但你又不希望自己那么爱我……爱得像要摧毁一切似的。”


    泠川抿着嘴,双眼发直。


    她平静地说:


    “这代表不了什么。”


    “你……你什么意思……”


    顾时偏执地握住她的手,他忽然陷入了恐慌,他对她的身体占有得越多,心就占有得越少。


    第28章 第28章(5.27,28均更新内容)……


    “就像皇帝爱贵妃,依旧会在有难的时候把她退出去弄死,来给别人消气不是吗?”


    泠川平静得令顾时生畏,他把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条随时都要绞上他脖子的蟒蛇。


    “爱只是一种感觉,什么都代表不了。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还不等顾时对泠川冷血无情的话做出反应,一个仆人就在门口通传道:


    “陛下,李大人求见。”


    正好,有人来打断顾时的痴妄,她嘴角一勾,利索地从顾时的身上下来,拍了拍手。


    “你们那些打官腔的事儿我不稀得听,听了直打哈欠,与其听这些朝政的事儿,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消食。”


    她出了门,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走,路两旁栽了密密麻麻的竹子,打下一处阴凉,飕飕的小风刮得她有些发冷。


    忽然,她猛地对上一双水光莹莹的双眼,她匆匆瞥见那眼下的一颗小痣,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


    “秦大人……”


    她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秦思昭。


    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必须快点把事情交代清楚才行,万一他有什么鲁莽的举动,恐怕要危及性命。


    人命关天,就算她再难堪,也得把自己的面子丢在地上。


    泠川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会发声的傀儡,木讷讷地说道:


    “秦大人,我并非私闯皇宫重地,乃是陛下要纳我入后宫。”


    她顾不上什么隐晦高深的表达,急匆匆便把话脱口而出。


    “泠川姑娘……”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只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此处四下无人,泠川也不好逗留太久。


    “您保重。”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她便匆匆往前走,却被秦思昭猛地拉了回来。


    他握着她的手腕,那正是顾时刚刚用脸颊贴过的地方,泠川难堪地涨红了脸。


    “你是否真的心甘情愿?”


    秦思昭静静地问道,他的声音就像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一般,他没在质问她,也没有期待她说出他想听的话。


    “什么甘愿不甘愿的……都一样……活三十年也是活,五十年也是活,横竖都没什么差别。”


    泠川没法欺骗他,只得苦笑道,鼻头微微发酸。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擅长说谎。


    “荣儿,我不怕,我只问你愿不愿意陪我赌一把?”


    泠川眼角含泪,破口骂道:


    “秦思昭,你疯了!我可以不要命,你能不要命吗!”


    顾时还有可能对她网开一面,但绝对不会轻易饶过秦思昭,他用权力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她一甩袖子,把手缩了回去,秦思昭也收回了手,低头道:


    “我本就是个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的人……”


    “打住,别说了,就到此为止吧,若不跟我扯上关系,大人本就前途无量,您记住,您从来都没认识过我。”


    泠川打断了他的话,匆匆走了,她不想拖得太久,一旦拖得太久,她又会忍不住像一条被陷阱困住的毒蛇一样向他求救。


    她明知自己会拖累他,甚至害死他,却还是想要他来帮她,简直无耻。


    她咬死了牙关,确保自己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如此可耻的人。


    什么“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无非是说出来哄她的,他的眼神那样清白,能做什么坏事。


    她没流泪,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走来走去,横竖也走不出这偌大的宫。


    事已至此,她还矫情什么。


    人各有命,认就是了。


    泠川想打碎自己的膝盖骨,再用簪刀捅穿她的锁骨,最后再弄断自己的脊椎,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弄断,但她现在确实想这样做。


    前面是一处静谧的小湖,水上有圆滚滚的睡莲叶子,像压平了的人头一叠一叠地摞在水面上。


    泠川站在水边,只怔怔地出神,万千思绪被割成碎片从眼前划过,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默默地走了。


    “娘娘,奴婢找了您好久……”


    青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颊涨红。


    “如今宫里有些裁撤,不是处处都有人伺候,您若是有什么闪失可叫奴婢怎么办呢。”


    “正好,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泠川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那没有人伺候可怎么办呢?”


    “青叶,你试过独处的感觉吗?”


    泠川问道。


    青叶被问得愣了一下。


    “奴婢是要伺候人的,要么是同其他奴婢一起守夜,要么是伺候主子,从未偷懒,怎会有独身一人的时候呢。”


    “你若是有了闲暇时间,可以试一试。”


    泠川看着她出神,就像她没站在这里一样。


    “独处会让面前的世界变得模糊,重组,最后全部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看着睡莲圆滚滚的叶子,现在它们就只是叶子而已,绿茵茵地浮在水上。


    青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模糊地答应了一声。


    “带我回去吧。”


    泠川只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请求,她有些好奇青叶会带她回到哪,可结果平平无奇,青叶只是带她回了琮翠殿,她和顾时的寝宫。


    下午日头很高,太阳晒在月季花上,花的颜色很扎眼。


    琮翠殿斜后方的树荫下传出了女人古怪的声音,那声音透露着妖邪,渴求,还带着几分压抑和克制。


    青叶瞬间变了脸色。


    “娘娘,不知是谁青天白日之下做出如此无耻之事,恐污了您的眼睛。此事须得严惩,还请您在此处等着,我去处理。”


    泠川冷笑道:


    “再无耻的事我也干过千百回了,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子,倒不如我去看吧。”


    青叶脸色变了变,道:


    “是奴婢失言了,该打。”


    她刚要动手抽自己的耳光,却只看见了泠川的背影,急忙停手,匆匆跟上。


    “娘娘……乃是奴婢一时失言了……”


    树荫下,金盏见四下无人,便把脸紧紧贴在猫猫头上,感受着那温热柔软的小身体。


    “嘿嘿嘿嘿……小猫咪……嘿嘿嘿嘿……”


    金盏一边对着小猫的脸蛋子狂亲,一边发出尖利怪异的笑声。


    小猫一边发出娇媚无助的喵喵声,一边轻轻挥着粉嘟嘟的肉垫。


    金盏撸猫主打的就是一个该粗暴的时候粗暴,该温柔的时候温柔,最后再心满意足地抱到怀里好好温存。


    “呸!呸!呸!咳咳咳咳咳……”


    猫毛如同刀削面一般漫天飞舞,舞进了金盏咧开的血盆大口中。


    “呱……怎么是泠川姑娘!”


    还没来得及把口中的猫毛揪出来,金盏就闹了个大红脸。


    自己疯狂吸猫的丑态就这么暴露在了泠川和青叶眼中,真要命,她才刚到宫中当差,偷懒被抓现行了不说,还闹出这种笑话。


    怒气冲冲准备来抓奸的青叶石化在了原地,泠川没忍住开始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动静,原来是你啊……”


    虽然金盏十分尴尬,却没有忘记紧紧抱着那只柔弱可人的小猫咪。


    “喵……”


    那猫咪的声音嗲媚可人,还略带一点委屈。


    “哈哈哈你知道你发出来的动静声像什么吗?金盏?”


    泠川捂着嘴忍不住发笑。


    金盏没忍住闹了个大红脸,过来跟泠川打闹。


    “姑娘净胡说八道!”


    看金盏出丑,泠川的心情好了一些,拍了拍衣袖。


    “你怎么把猫毛都蹭到我身上了……这小白猫真是到处掉毛。”


    金盏做作地捂住了小白猫的耳朵。


    “小宝贝,她瞎说,咱们不听。”


    猫千娇百媚地应了一下,算是听到了。


    青叶站在一旁尴尬地要命,低声道:


    “娘娘,是奴婢听错了。”


    “嗯,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我这边有金盏就行。”


    金盏抱着猫跟她进了琮翠殿,泠川坐在床上,解开外衣准备小憩。


    就算不睡觉,她没什么事可做,醒着还要一直瞎想,还不如睡觉算了。


    小猫左顾右盼,轻盈地跳到了她的床上,拱了拱她的手心。


    猫咪蹭了蹭她的脖颈,开始在她的长发上一边呼噜一边踩奶。


    泠川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蹭她的脖子,说道:


    “顾时,别蹭了。”


    那东西似乎不肯停下来,开始舔她的脖子,见她没反应,又趴到她胸口上去亲她的脸。


    泠川不耐烦地睁开眼破口大骂,却看到的是一张滚圆的小猫脸。


    那猫眨了眨眼睛,欢天喜地喵了一声,亲亲热热地拿头去蹭她的脸颊。


    顾时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泠川,我在这里呢。”


    泠川小声骂了句粗话,拍了拍猫的屁股叫它下床。


    “我好冤,白挨你一顿骂。”


    他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的意思,泠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冤枉我了,怎么给我赔礼道歉?”


    他坐在她的床上,伸手拂去落在她锁骨上的发丝。


    “切……骂就骂了,你难道还骂不得了不成?”


    泠川梗着脖子,毫无愧疚之意。


    他俯下身,把唇贴在她的脖子上,又吮又咬,留了个鲜艳的红印。


    “这样便骂得不冤了。”


    忽然,顾时觉得嘴上沾了个痒痒的东西,又找不见它在哪,当着泠川的面吐东西也太失仪了,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顾时,你吃猫毛了吧。”


    泠川捂着嘴憋笑。


    顾时虽然便宜占到了,但闹了个红脸。他希望泠川眼中的他永远都是体面斯文的样子,他不喜欢在泠川面前出丑。


    他背过身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粘在舌头上的猫毛揪出来,气闷道:


    “以后别叫狸奴上床,太掉毛了。”


    “哼,这点小事你还要管。”


    泠川一撇嘴。


    “怎么,你喜欢那种谄媚的东西?”


    “它又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想和我亲近一番罢了。”


    “哦,但凡是想要同你亲近的,你便都能允了?”


    他从后面搂着她,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里有些醋意。


    “一只小畜生罢了,如今你也要醋?”


    “我没资格吗?”


    他仔细盯着她的脖子,确定上面没有讨厌的猫毛,便又亲了一口。


    被他这样一问,泠川忽然心里酸酸的,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躺下,用被子把脑袋一蒙,瓮声瓮气地说:


    “滚。”


    顾时强行把她的被子掀开,泠川的眼睛红红的,没有哭。


    他奇怪的醋意让她一下想起了秦思昭眼角那颗小痣。


    她把乱七八糟的不祥思绪和不安尽数压下去,只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泠川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没注意到一个吻落了在她的唇上,顾时见她失神,又轻轻地咬了她一小口。


    “不许躲,看着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怨念和不满。


    “你想逃去哪呢?”


    泠川莫名其妙觉得背脊发凉,只冷笑道:


    “怎么,连逃到被窝里都不行了吗?”


    他脱了外衣,只穿着中衣躺到床上,抱着泠川,跟她寻求亲近,却没什么求欢的意思。


    “得这样才行。”


    顾时的身子是温热的,泠川心里却越发被这种占有欲弄得瘆得慌,她本能地躲了躲,却被更深地拉进怀里。


    “别动,我就抱着你睡个午觉。”


    泠川别扭地动了两下,他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你如果想干点别的,也不是不行。”


    “松开我。”


    “你说什么?”


    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力道里带着威胁的意思。


    “你松开我!”


    泠川一口咬上他的脖子,她像一条蛇一样死死咬住,不肯松口,牙齿深深地嵌在他的皮肉中。


    顾时竟然忍了,他抿着嘴,因疼痛而额角出了些冷汗。


    这疼痛感从他分外敏感的脖子一路向下走,走到胸口处,便令他的心脏微微酸胀。


    再走到下面去完全扭曲成了一个螺旋,带来一种刺挠挠的痒意,他的下半身收到了一个和疼痛截然相反的信号。


    她也许是觉得发泄够了,也许是觉得不耐烦,泠川松开了口,舔了舔牙齿上的血,只闻见淡淡的腥气。


    他脖子上挂着个带血淤的牙印,顾时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欣喜还是恼怒,只利索地翻身压在泠川身上。


    他一言不发地去解她中衣上松松散散,岌岌可危的带子,只三两下,她锁骨下的一小片皮肤就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


    顾时的黑发垂下来,搔着她的脸颊,泠川没忍住浑身抖了一下。


    血腥味带来的兴奋和恐惧感混杂在一起,竟混合成一种令她浑身酥麻的快意。


    第29章 第29章他是要逼她承认爱上他,……


    他的指尖不过在她的裙下轻轻挑了两下,便有水珠顺着他的指缝往里钻。


    顾时只是用另一只手把床幔拉下,泠川就吓得躲了躲,头顶磕在了床上。


    他怕她磕坏了头,便抓着她的脚踝往下拉了一拉。


    可他腰上又用了不小的力气,每用一下力,她的身子就又往上挪了一分。


    翻转腾挪几次,他或掐着她的腰,或拽着她的脚踝,把她往回捞上一捞,再重新占有一遍。


    他认为泠川很美,无需讨论,但他依旧怀疑泠川在平时掩饰了她的美丽。


    她的双眼浥满朝露,折射出迷离的光彩,她的乌发如浓云攒聚,耳后晦暗的发际连着一小片白皙薄嫩的皮肤。


    她的眼中折射出他晃荡不定的投影,他不希望自己因欲而失态,但却难以自制地沦陷其中,呼吸粗重了几分。


    她没有完全接受顾时,也没有完全拒绝顾时,只是屈身于一种爱欲梵天的秩序,做了快意的祭品。


    整个世界囫囵吞没,泠川觉得自己的身子沉进了另一个不可言说的空间,又被强行洗涤干净,送上祭坛。


    结束后,泠川觉得大脑里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炸得她眼前发白,浑身发软,只想昏沉沉地死在床上。


    顾时倒是自己利利索索地把外衣穿了回去,用衣领遮住脖子上的印子,拍了拍她的脸道:


    “我还有公务要忙,你自己待一会儿吧。”


    他若无其事地走了,即使她注定会成为他的妻,他也不想太沉迷于这些爱欲当中。


    和她成亲,是给她一个为了爱情沦陷的机会,他是要逼她承认爱上他,而不是反倒变成她的裙下之臣。


    可他此时确实用掉了全部的意志力去离开她,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他浑身的皮肤都在尖叫着渴望与她接触。


    不过他还是做到了,他若无其事地走了。


    泠川睁大双眼仔细看了看他的背影,这样的人,大概捅几刀才会死呢?


    她伸手摸上斜插在鬓角上的簪刀,想起自己的母亲,忽然又想起自己现在也是个母亲,她一下被这个事实吓了一跳。


    窗外的小鸟鸣啭细细碎碎地传入她的耳中,她腹中还揣着个似是而非的胎儿。


    女子干了这世间最下流的事,又摇身一变成了最圣洁的母亲。


    泠川抿了抿嘴,扬起下巴,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把她尖利的眼睛拉得狭长。


    直接向顾时坦白当然是最理智的决定,可她越来越弄不懂他的心思,自从他决心要同她结婚之后,顾时就像几乎变了一个人。


    今天顾时对她的占有欲简直把她吓了一跳,他之前从不吃醋的,下了床后他只把泠川当成和他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过去的几年里,泠川都不觉得顾时对她有什么控制欲和占有欲,他对她的身体也不怎么上心。


    如今顾时向她求婚,轻而易举地就让她和秦思昭从光明正大的友人,变成了不可说也不敢说的奸夫□□。


    泠川低下了头,攥紧了拳,他现在虽自居为她的新婚丈夫,却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


    他们已经是相处六年的夫妻……只是婚礼和承诺来得迟了一些。


    若是他知道了……会不会把她和秦思昭之间短暂的情谊视为是一场背叛?


    甚至……他会不会怀疑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另有他人?


    她知道秦思昭纯粹是好心想帮忙,没和她做任何逾矩的事。


    可顾时不可能轻轻放过他。


    泠川知道顾时是个讲究体面的人,表面功夫会做全。


    他从来不会光明正大地做不讲理的事,也不会用重刑来震慑别人,始终是赏大于罚,他酷刑和滥用皇权在他眼里都是无能的体现。


    顾时不大可能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秦思昭拖出去斩了,但他绝对不介意背后给他下绊子。


    虽然她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但也知道他想给秦思昭穿点小鞋,孤立他,排挤他,不见血地把他逼死,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事到如今,泠川只能硬着头皮去试探他的态度。


    若是他发怒,泠川也有腹中胎儿作为筹码,虽不知有几成胜算,但只要能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一些,也就是物尽其用了。


    泠川学着邻居家阿姨那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却根本建立不起做母亲的实感。


    她尽力地尝试去爱一下这腹中的胎儿,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自己当不了顾时孩子的母亲。


    他害了她一个人也就罢了,还要在她身上再增加一个人来害,简直可恶至极,这样的人怎配做她孩子的父亲。


    顾时的书房外,青叶磨磨蹭蹭地不敢进去。


    她那日确实看到泠川吐了,这是一个不可耽搁的信号。


    她几次想叫太医给泠川把脉,她都拒不配合,就连陛下都对她没办法,她一个小小奴婢就更拗不过她。


    她虽然年纪小,但到底伺候过宫妃,知道该如何伺候。


    顾时和泠川同房到底有些频繁,若是弄出个好歹来,他必不可能责怪泠川对他隐瞒,只会认为是奴婢失责。


    戕害皇嗣一罪,青叶可担不起。


    不如先假借给顾时添茶,再开口吧。


    她端着茶水,手心里沁出了一层冷汗,行了礼后上前要敬茶。


    “不必,茶水放下你便出去吧,我不用人伺候。”


    顾时头也没抬冷冷地说,他不知一个宫女跑他眼前现什么眼。


    “陛下恕罪……”


    她面色红了一片,羞愤难当,她本是个最恪守职责,从不逾矩的。难道顾时把她当成那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攀高枝的下贱女子,才冷着脸赶她走?


    “陛下,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是关于娘娘的!”


    为表清白,她的语气未免有些急,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强硬。


    听到是关于泠川的事,顾时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嗯,你讲吧。”


    青叶不敢让顾时白高兴,只委婉地说:


    “宫妃每月都要请平安脉是宫内规矩,可娘娘似乎不肯叫太医来把脉,我担心娘娘若身体有疾,再耽误了。”


    “哦,没什么事,泠川她倔,又喜怒无常,不肯乖乖请平安脉也很正常,由着她去吧。”


    泠川不肯乖乖干的事多了去了,不肯请平安脉也没什么新鲜,她身子骨一向不错,不请便不请吧。


    说实话,顾时不太清楚女子的身体每月是如何运转的,只模糊地有个印象,他对泠川的身体情况也缺乏了解。


    泠川有时会跟他说一些姑娘家身上的私事,他不大愿意去听,他觉得君子不该去了解这种女人的隐私,一个男人学习这些有些下流。


    青叶觉得顾时没有读出她的言外之意,只行了个礼,悻悻地走了。


    皇嗣之事不容有失,要是有了什么闪失,她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说什么都得让陛下多关心泠川的身体情况才行。


    看见泠川坐在院子里晒午后的太阳,青叶马上去拿遮阳伞。


    “娘娘,若是晒太阳太过会对皮肤不好。”


    “都过了日头最毒的时候,晒晒也无妨,把伞拿走吧。”


    青叶只得把伞放下。


    “娘娘,您还是请个平安脉吧……我那日见您吐了,若是您怀了孕,就要多珍重身体,必然不能到处乱走了。”


    “闭嘴,这事儿你少参合。”


    泠川冷着脸训她,青叶一愣,她只知道添丁是喜,哪能猜得透泠川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


    她觉得委屈,明明她是为了皇嗣着想,泠川还训她,但也只能住嘴不提。


    待到了傍晚,顾时回来,青叶赶紧上前去行礼。


    “陛下,我见娘娘似乎有身体不适……”


    “她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不适?”


    他只疑惑地反问一句,便无视了青叶,进了琮翠殿。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牙印,她中午还咬人那样的疼,大腿夹得他肋骨一片淤青,怎么看都不像病人,能有什么问题?


    见顾时回来,泠川只恹恹地抬了下眼,手却焦虑地重抚了一下白猫柔软的皮毛。


    她心里在盘算着要如何试探他的态度,额角怕得出了一层冷汗,若是一句话说不对,等着秦思昭的就是杀身之祸。


    “泠川,你最近有什么身体不适的地方吗?”


    “没什么不适,就是那事儿有点过度,精神不太好。”


    “你别说得这么直白行不行?”


    顾时有些尴尬,耳朵根红了。


    “那你怎么不说你做得直白呢!”


    泠川拧着眉头跟他拌嘴,心里却忧惧得不得了,生硬地抛了个话题来试探:


    “你先前还要把我嫁给别人……你怎么不说呢……”


    被泠川翻旧账,顾时有些烦躁,可他确实不怎么占理,硬着头皮回击道:


    “怎么,你还觉得有别人愿意娶你?”


    “那个甄……什么玩意儿的,他之前还亲了我脸一下。”


    她坐在一张八仙椅上,紧张地抓住了扶手。


    顾时只冷笑一声,伸手去擦她因过度忧惧而变得湿润的额角: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泠川,你知道吗,你根本就不会撒谎。”


    她低下头,像是投降了一般:


    “你吃醋吗……”


    第30章 第30章她令他生厌,令他嫉妒得……


    顾时被泠川问得愣住了,他没想到她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问他吃不吃醋。


    她是希望他吃醋吗?


    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她没有安全感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并不觉得泠川看不出他爱她,不如说正恰恰相反。


    她常常有种洋洋得意,怡然自得的神态。


    他给她的所有优待在她眼里都是理所应当的,因此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她只是把他的爱当成一串宝石项链,挂在脖子上炫耀。


    她就是故意要翻后账,要让他愧疚,再以此来折磨他,拿捏他。


    顾时自认看穿了她的伎俩,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


    “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他不配我吃醋。”


    “那就好。”


    他感到在手掌心里的泠川的手,猛然松懈了一下。


    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恐和焦虑冲击了他的心脏,她为什么忽然松了口气?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的眉毛没修,长出了许多杂毛,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容貌,反倒和她冷媚含水的双眼相得益彰。


    他伸手摸了摸她平直且高度适中的鼻梁,又摸上她略微有些干燥的唇。


    顾时对自己的不安深痛恶绝,猛地掐了她的下巴一下。


    泠川因突如其来的疼痛在他的手底哼了一声,这一声仅仅出于疼痛的低哼让他更加心神不宁。


    毫无疑问,嫉妒会导致奴性,妒夫会过度关注某人从而备受折磨,会一刻不停地怀疑别人企图夺走他的女人。


    这种怀疑产生的执念会激发他荒诞的想象,顾时随口撒了个谎,想诈泠川一诈:


    “你可知那秦思昭来找过我?”


    泠川的手又因紧张而蜷缩在一起,他强行将她的手掰开,用他手指侵入她的指缝。


    他荒诞的直觉竟然没出错……泠川确实有事瞒着他……


    顾时甩开泠川的手,他现在愤怒得想摆脱她,想摆脱他对她毫无底线的爱。


    他想要让泠川变得寻常无奇,无足轻重,便将她从头审视到脚,又将二人过去的种种尽数回忆了一遍。


    “哦,朝廷上的事儿我都不懂,不用跟我说。”


    他见泠川还在故作轻松,装傻充愣,便质问道:


    “你觉得是朝廷上的事?”


    “那还能有什么……”


    泠川的后背发冷,咬紧牙不敢再说。


    “不过是那日在船上,秦大人为我解围,仅此而已。”


    “没有私相授受?”


    “没有。”


    泠川不知秦思昭都说了什么,几乎要咬碎牙关,明明她都尽数叮嘱过了,他怎会那般不谨慎。


    她只能避重就轻。


    “不过是秦大人之前见您容不下我,甄斐又非良配,他又刚进京,需要一大笔银子安置,才打探过我是否有意,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就结束了。”


    “他不过是看上我嫁妆里的银子了,与甄斐无甚区别。”


    “那你在担心什么?”


    她一抬头,对上一双涨红的眼,他眼中充满了审视之意,像个怒不可遏的判官,随时要把她的心掏出来仔细审查一番。


    “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泠川仰着头反问道,她心里已经清楚顾时八成是在诈她。


    他的直觉偏生就这么准,连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的事他也能发现。


    “泠川,你在担心秦思昭。”


    “嗯,毕竟他是出于好意帮忙,也不曾侮辱过我什么,我自然不想牵连他。”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吗?”


    “嗯,什么都没有。”


    他逼问泠川,并不是想阻止她的背叛,也不是为了惩罚她,而是为了摆脱他对她那种毫无底线的爱。


    即使他并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泠川会牵动他的心神,他只想摆脱那种对她的奴性。


    泠川点了点头。


    她说的都是实话,除此之外,她和秦思昭确实没有什么。


    顾时觉得松了口气,他在心底质问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贱,竟然真心觉得她的忠贞是一种恩赐。


    他站在她背后,手捏在她的下巴上,扳起她的脸继续质问:


    “你有喜欢上他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当然有。”


    泠川直视他的眼睛。


    “可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凭借这一点喜欢,就能摆脱得了你吗?”


    顾时觉得像心口被捅了一刀,放在她下巴上的手不停颤抖,他咬死了下唇,他的手可以轻而易举放在她的喉咙上把她掐死,心里却只后悔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他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是他主动要泠川出嫁,他连怪泠川不忠的资格都没有。


    他拼命地想要把自己的目光从泠川的脸上移开,用颤抖的声音问:


    “但凡是个男人说愿意娶你,你就会在心底有些喜欢他,是这样的吗?”


    “是啊,毕竟没人愿意娶我是你说的,所以有人愿意,我自然是千恩万谢,只有一丁点喜欢也不过分吧。”


    这未必是真的……顾时绝望地想着。


    他多希望这只是泠川故意引诱他抛弃底线的小伎俩,她只是故意要折磨他,要把他变成一个陷入嫉妒的疯子才这样说的。


    他把秦思昭的个人条件又跟他的全方面比对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秦思昭远逊于他。


    那种男人浑身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换句话说就是没什么特点和个性,像一碗平平无奇的白面条,怎能与他相比。


    她一定没有真的喜欢过他,她桀骜又眼高于顶,那样的男人怎能入得了她的眼。


    泠川这样说,不过是故意要让他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她做到了。


    他表现出十足的懊悔神色,恳求着泠川洋洋得意地放过他,赶紧告诉他那些不过是她说来气他的,她爱他,并且从来都只爱过他。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沉默了,脸上有几分解脱的神色,好像胸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松了口气,可她的解脱就像一根粗糙的麻绳,栓在他的脖子上,几乎要把他绞死。


    “你没有爱上他。”


    他只能像祈祷一样,喃喃说出这一句。


    泠川点了点头,说道:


    “我确实没有。”


    他不敢继续追问,他害怕她再说出什么让他不想听到的回答。


    他只能徒劳地安慰自己,那种白开水一般的男人并不足矣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她只会留在他身边。


    他爱她,又觉得不能占有她,在嫉妒和卑微之间剧烈摇摆之后,他的爱渐渐呈现出一种罪恶的面目。


    顾时不想对泠川只是一味的屈从和接受,他越发地想早日同她成亲。


    和她赶紧成亲,把她框死在那个婚姻悲惨无聊的框架里,这有助于消减他对她过度的迷恋之情。


    他盘算着再和她生上几个孩子,赶紧变成无聊到碰一下都恶心三天的老夫老妻。


    到那个时候,他肯定不会再像现在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可是现在,身体上的焦渴越是满足,反倒就越是像杂草一样滋生疯涨。


    他走到她的正面,把她整个人都框死在他身体投射出的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泠川只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张椅子上,对他视而不见。


    顾时自欺欺人地想着,等她成了他的妻子,假以时日,便也只会变成无聊的皇后,到那个时候他就能从这种令他痛苦的爱意当中解脱。


    可他现在只希望泠川快点做些什么,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的。


    他转身,从墙上拿下挂着的一把长剑,这剑开了刃,但平时只作为装饰品,老老实实地在墙上呆着,与壁画无异。


    可今日,它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将长剑从剑鞘里抽出来,直指泠川的咽喉。


    她依旧是那样桀骜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冷笑,像是个在起义军面前时刻准备引颈就戮,以身殉国的皇帝。


    这寒冷的剑气让她浑身发麻,却一点不怕,她微微战栗着,一种兴奋的信号在毛孔里钻来钻去。


    “说你爱我……”


    一阵剑拔弩张的沉默后,顾时率先投降。


    “快点告诉我,你爱的人是我!并且只爱我!”


    长剑横在泠川的脖子上,只要她稍微往前晃一晃腰肢,便会血流三尺。


    泠川却只勾起嘴角妩媚一笑,睫毛的阴影把眼睛拉得妩媚迷离,可她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冷意,竟压过了那剑锋的寒光。


    “顾时,你可真是软弱无能。”


    她直接用手掌去推开寒光凛冽的剑刃,他满心惊惧地松开了手,剑直接跌在了地上,将她的裙摆划穿。


    他低头,只看见泠川从膝盖往下的裙摆开了个口子,隐隐约约地露出一截莹莹的小腿,皮肤上泛着一层碧光,像上乘的翡翠。


    这一层皮肤的光泽让他一下燃起了某种渴望,他像个登徒子一样看着她的小腿咽了咽口水。


    她令他生厌,令他嫉妒得发疯,又害得他患得患失,他竟然还能不受控制地对她产生这种想法……顾时对自己感到十分厌恶。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种厌恶,泠川就看出了他的欲念,直接将他推倒在地。


    他和那把长剑一起,轻而易举地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