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家族联姻吗?北城的?”沈云微陷入沉思,“我竟完全不知道。”
已知梅贞是北城人。
要说北城世家大族,沈云微也还算了解,可实在没听说过有梅家。
“梅家上世纪九十年代就败落了,那时你甚至还没出生吧?不知道也很正常。”乔南希仿佛知道沈云微心思似的,下一秒就嘱咐她,“但你最好别多跟外人打听,梅总现在隐在幕后,根本不想再惹起波澜。”
沈云微能打听的,无非就是北城上流圈子里的人物。
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可能确实对梅家几十年前的变故知情,但若是突然被人问起,难保不会将目光聚焦在梅贞身上,使她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吧,这多半也是梅总的伤心事,我是不会跟外人聊起的。”沈云微乖巧地承诺。
而乔南希话锋一转,反问她道:“我突然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会不会很疑惑?”
“是有点。”沈云微点点头。
这些话毕竟谈及梅贞的个人隐私,不是可以同她这个外人谈的。
但要说乔南希说话不严密,犯了交浅言深的错误,又太突破沈云微对乔南希的认知。
“我告诉你梅总的一些私事,正是因为梅总并不把你当外人。”乔南希解释,“梅总很喜欢你,你没感觉到吗?”
“我……”
沈云微忍不住回想了下,梅贞望向她的目光永远都是慈爱的,似乎早已超越了老板与员工的范畴。
“我们私下里聊天,她说起在希思罗机场初遇你的情景,赞你就像江湖侠客,路见不平帮她抓住了小偷,守住了她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乔南希眸中神采飞扬,“后来回国后发现你是扶光的员工,她惊喜极了,总向我打听关于你的事。”
“说实话,我可有点吃醋了。”乔南希玩笑道,“我从没见过我师父对谁有这么强的好奇心,她真的很留意你。”
沈云微听了,想起不久前那场被梅贞默默平息下去的风波,也感激道:“梅总确实帮了我很多。”
“要是能找个机会感谢她就好了……”沈云微小声嘀咕着,若有所思。
“什么?”乔南希问道。
“没什么。”沈云微心里还没定好主意,也不好意思将原该自己好好用心想的事,随意撇给乔南希参谋,于是道,“Nancy姐,这些都核对好了,我们换地方吧。”
出于安全考虑,几日后的拍品,绝大多数都被存放在拥有层层安保护卫下的库房。
这里地方大,也僻静,一行人核对着拍品信息与编号。
将近五千件拍品,核对是门细致功夫。
沈云微偶尔休息时,就在思考梅贞曾经是与哪家联过姻的事,同时又在思索,是不是该趁着秋拍之后的感恩节给梅贞送礼物。
如此忙到下午,下班原本就晚,她却放不下对梅家的好奇,最终还是决心临时回沈宅一趟。
早上她就是从沈宅离开,如今见她趁着夜色又来,母亲顾流芳有些意外,但很快笑容满面地将她迎回家来。
沈云希并不在家,家里只剩顾流芳与沈应邦这对老夫妻。
他们留沈云微一起吃晚餐,沈云微便给秦砚修发去了消息说明情况。
“今晚不回来吃喽,我在吃我爸妈和家里阿姨们一起做的饭~”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沈云微便赶紧又嘱咐:“也别来接我啦,指不定路上都会错过去。因为我吃完饭立马就会赶回去,超级快的,等我飞奔回家。”
那“正在输入中”顿时停下了,大概是秦砚修将前面的话全删除。
最终他只回道:“那好,今晚我会等你飞奔回家。”
给秦砚修发完消息,沈云微终于开始说到正题。
梅家的事,外人她是不敢问的,怕给梅贞带来困扰,但她深信自己父母为人,主动找他们解惑,是平时常有的事。
“妈,你们听过梅家吗?”沈云微问道。
“哪个梅家?”顾流芳起初不甚在意,“邻市的吗?”
“不是,是咱们北城的。”沈云微将从乔南希那儿听到的线索和盘托出,“上世纪九十年代就败落了,但从前也很有地位的梅家。”
“啊……是这个梅家呀。”顾流芳恍然大悟,“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沈云微听母亲话里的意思,又看父亲严肃的眼神,显然都多少知道些梅家的情况,顿时急切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妈妈,我很想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只因为事关秦砚修。
顾流芳看她着急,也就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讲了出来:“梅家的兴盛与颓败,也算是一桩传奇了。百年望族,毁于一旦,实在让人唏嘘。当时梅家家族中,有位在政界身居高位的人,一朝落马,难免殃及池鱼。”
“这原本还不至于让梅家一败涂地,可九十年代北城恰逢股市震荡,暴跌之下人人自危。梅家又出了这样的丑闻,在股灾中自然首当其冲了。”
“梅家掌权人唯一的女儿本来正在北城挑选人家联姻,好像亲事都定下了。却因为梅家败落,亲事不了了之。她的父母接受不了家里巨变带来的落差,也都相继去世了。”
“那之后,梅家分崩离析,在世的人全都搬去了海外,大家再没听说过梅家人的任何消息了。”顾流芳不胜唏嘘,“所以突然听你问起,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梅家唯一的女儿……”
沈云微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总觉得这人就该是梅贞。
但Nancy姐说梅贞曾经联姻,妈妈却说没能成婚,这之间又有些彼此矛盾的地方。
“她叫什么名字呢?”沈云微问道。
“这我们可记不得。”沈应邦摇摇头,“我跟你妈家里都没怎么跟梅家来往过,再说了,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当年就算记得,现在也记不清了。而且……梅家出了那样的事,在当时就已经成了北城的一个禁忌。”
曾经的百年企业,因为家族中出现的那个败类,而备受质疑。接踵而至的股灾也扑灭了梅家所有的希望。
往日交好的其他家族,也都对梅家避之不及。
而大厦崩塌后,北城仿佛再没人记得梅家的存在。
沈云微想到梅贞素日的恬淡优雅,几乎想不到她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家中遭逢巨变的那个梅家独女。
她真的是吗?
沈云微突然有点不愿推测下去,或者说不忍。
如果她不是,至少证明她当年没有那么悲惨。
这该是沈云微单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法承受的悲惨。
“云微,问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们到底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顾流芳道。
“没什么,是我最近在扶光忙工作时,偶然翻到了一些北城过去的资料,但又不那么详细。”沈云微扯了谎,不想把乔南希与梅贞的事告诉父母,她答应了并不会乱说。
可在巨大的冲击下,沈云微觉得鼻子酸涩得厉害,几乎有些坐不住,于是匆匆与父母告别:“妈,爸,谢谢你们今晚给我讲了这么多,秦砚修还在家等我,我先回了。”
她说完话就拿了包往外走,已听不清身后他们在嘱咐什么。
到了车上后,沈云微感觉自己手心全是汗。她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开始复盘。
假设梅贞就是梅家的那个女儿,那么当年梅贞是与秦家联姻吗?
如果两人联姻了,还生下秦砚修,北城的人又为什么不知道呢?
可如果没联姻,乔南希的话又作何解释?
一环扣一环,看似清晰,可其中每一环都有假设与推定的成分。
沈云微不能轻易下结论,但不由自主又想到了秦砚修的身上。
归根结底,她像查案一样各种分析梅家与梅贞,好像也是因为她们与秦砚修可能存在关联。
她明白秦砚修对生母的想念,也明白他的痛苦。
秦砚修的新消息,正是在这个时候发来的。
“云微,你怎么还没回家?”
短短几个字,就让沈云微的心起了牵挂。
他一直在等她吗?
今夜的长聊确实比预计要久,沈云微看向窗外时,天色已成了黑紫色。
怕他担心,沈云微清了清嗓子,连忙回他:“马上马上。”
知道有人夜里在等自己,她与秦砚修的那处别墅,也就真正有了家的味道。
而她竟归心似箭,踩了油门加速,粉色宾利消失在无边夜色中去。
等她到家时,爷爷早就已经休息。
但沈云微瞧见一楼会客厅的灯仍亮着,沙发上隐约坐着个人。
她轻手轻脚走近,才发现是秦砚修。
男人不知坐在这里等了多久,此时身躯蜷在沙发上,双臂紧紧抱着她的那只棕色小熊,脑袋也依偎在熊身上,头发也跟着乱了,浅浅地呼吸着,正闭眸小憩。
一呼一吸间,这男人今天怎么能乖成这样?
沈云微犹豫该不该叫醒他,但他下一秒就醒了,正与她四目相对。
“既然已经困了,怎么不先睡?”她问。
“我只是眯一下而已,并不困。”秦砚修启唇道,“而且……你一直不回家,我心里不安。”
“你有分离焦虑吗?”沈云微不由问他。
就像被人驯养后的猫科动物,会每晚在门口等着主人回家。
“或许吧。”秦砚修已站起身,顺手整理着手中的小熊。
这家伙……
沈云微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她侧过脸去,不太好意思地开了口,声音小到嗡嗡:“让我抱一下。”
再回头,秦砚修将那只小熊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要的不是熊,笨蛋。”她忍不住嗔恼。
下一秒,她走上前去,将右手还拎着小熊的秦砚修抱住了。
“我要的是你,秦砚修。”
她飞奔回家,飞入他怀。
第52章
窗边冷月如霜,一楼的铜鎏金珐琅彩古董挂钟敲响十一下。
在温暖怀抱中,沈云微听到男人逐渐粗重的声音。
“闭上眼睛。”他嗓音轻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
沈云微心性单纯,竟依言照做,未发现他见她闭了眸后,那轻轻滚动的喉结,与翻滚情愫的晦暗眼神。
“张嘴。”他循序渐进着哄诱。
倏忽间,男人的身躯已倾靠向她。
秦砚修低垂下头时,高挺的鼻梁正好掠过她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颊,让她有几分晕眩。
“云微,亲一下好不好?”男人哑声开口。
他好像一直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时,沈云微对他不打招呼的那份生气。
然而沈云微意识上却很迟钝,并未过脑,闭着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秦砚修闷声笑了下。
拥在她腰间的那条手臂缓缓上移,彼此之间愈发暧昧。拿在他手中的小熊早掉在沙发上。
沈云微保持着与秦砚修依偎的姿势,几秒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想要睁眼。
下一秒,男人的薄唇已经绵延而下,封住她的唇。吻得热切而渴盼,像是一头饿极的雄狮。
“唔……”沈云微发出一声轻哼,所有声息都被他的吻尽数覆去。
她终于睁开了双眸,也正对上秦砚修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秦砚修极具侵略性的攻势,实在是沈云微所陌生的。
在她面前,他极少这样带着迫人的气势。或许此刻也是有所收敛的,但却因为长期压抑的情欲得到释放已致一发不可收拾,与生俱来的凌厉张扬气场,也就难以完全抑制住。
他吻得极动情,而清醒的沈云微第一次明白,接吻原来并不是婚礼时那样简单一碰。
唇与唇之间,更像在燃着一簇火,炽热的吻缠绵辗转,酥麻感如电流闪过,诱着她继续。吞咽与轻喘的声音间或响起,一切都不清白。
沈云微不知自己吻了多久,只感觉唇上麻木,甚至有些窒息感,秦砚修也松开她,由着她大口呼吸着。
可好像还不够,于幽微夜色下,秦砚修抵上她额头,温声教导她:“乖,调整呼吸,再来。”
再来什么?
她只是凭借本能,努力让紊乱的呼吸静下去,而秦砚修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了吻。
细密温柔的爱吻绵延而下,顺着鼻梁,很快来到她唇边。
沈云微循着记忆,开始尝试着回应,稍微一主动,就使他吻得更深。亲吻强势而滚烫,惹得她睫毛轻颤,心也跟着发颤。
双方无比投入的接吻,自然费去不少体力。没过多久,沈云微终于失了力气,趴在他肩头轻喘。
而秦砚修侧过头去,又追着啄吻了好几下她的唇,这才罢休。
见她双颊微烫,刻意闭眸不去看他,秦砚修再一次闷声笑了,贴着她泛红的耳廓轻吻,含住她红透的耳垂,哑声问她:“云微,喜欢吗?”
说话间,沈云微包里的手机正在震动,是十一点十分的睡前提醒铃声响了。
熟悉的音乐调动了沈云微的记忆,让她的身体一僵。
怎么可以……吻了十分钟?
“秦砚修……”大脑一片空白的沈云微迅速组织着语言,从他肩上起来,“你……你刚才干嘛啊?”
“不是说想要我么?”男人喑哑嗓音中,夹杂着情欲餍足后特有的慵懒,尾调轻抬,“反悔了?”
他的语气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怨”,好像是在指责她临时反悔的“渣”。
“什么啊……”沈云微险些被绕进去,耐着性子解释起其中的歧义,“是要拥抱!单纯抱抱而已……谁让你亲我了?”
她几乎已经恼了,抬高声音的争辩之后,便是秦砚修长久的沉默。
这让方才实际上同意了那个吻的沈云微有点狐疑,偷偷瞄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在腹诽我?”
“没有。”秦砚修满眼正色。
“但我想了想,你确实很突然啊。”沈云微很快恢复理不直气也壮的作风,“哪有冷不丁亲人的?秦砚修,你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沈云微感觉自己很像是被哄骗了,今晚完全被秦砚修的表象所蒙蔽。
扮猪吃老虎是吧?
一副脆弱的乖乖样,引诱她抱他,到头来她莫名其妙被他亲了?
然而秦砚修望向她时,眼神里竟无一丝一毫心虚,反而是平静如水:“我只是单纯觉得,结了婚的我们,早晚都该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相处,不是吗?”
“哪里是了?什么真正的夫……”沈云微下意识就在反驳他,但话只说了一半就已停下。
秦砚修说得对,联姻已是事实,双方又都很在意忠诚问题,绝不会拈花惹草。
那么这样一来,夫妻二人在利益捆绑下,就算是彼此的唯一了,他们总不可能一辈子秋毫无犯。
沈云微顺着他的思路,几乎要将自己说服了,可转念一想,还是有不妥之处。
未免发展得太快了,前些天他们不还只是室友,是普通朋友吗?
现在却要往那么亲密的关系发展……
“真正的夫妻……”沈云微念着这句话,突然有几分茫然。
秦砚修则比她要清醒太多,眯起眼眸时,眼底隐隐透出生意人精于算计的底色。
“嗯,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做任何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秦砚修抛出如诱饵般的话题。
沈云微却又将问题抛还给他:“比如?”
“比如像刚才那样。”他初时隐晦,接着又走向些许露骨,“又或者更进一步的需求,也可以彼此满足。”
都是成年人,方才又难以自控地接了吻,沈云微还不至于听不明白这些事。
据她了解,他们这样的人家,家族联姻以后,也确实有很多人会为了家族利益而真正结合,第二年就生下孩子,即使夫妻间毫无感情。
但……
沈云微陷入沉思。
渐渐的,秦砚修发觉,沈云微望过来的眼神里,却有些过于复杂了,透着一股打量。
“你想说什么?”看她好几番欲言又止,秦砚修终于忍不住主动开了口。
“事先声明,我没别的意思,对于你的隐疾,我也没有任何歧视。”沈云微特意在话的开头铺垫许多,接着才深吸一口气,狐疑地盯着秦砚修瞧,“但你不是性冷淡吗?”
话音未落,秦砚修的那张脸已经瞬间冷了下去:“你说什么?”
“或者阳痿?”沈云微好心地又补充了下,换了个词。
于是秦砚修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阴沉了……
良久后,他才不太高兴地反问沈云微:“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让我回忆一下。”沈云微并不怕他,还说得绘声绘色,“这么说的人太多,一时想不起来。但是大家都说,应该不是平白无故。”
见她真有相信这事的苗头,秦砚修忍不住又严肃几分,冷声轻哼:“捕风捉影。”
“既然是捕风捉影,那看来至少还有风和影。”沈云微小声念叨着,言语间,不禁又瞥他一眼。
秦砚修眉头深皱,正声冷斥:“无中生有。”
在这方面,他还真较真。
沈云微却没有心思再同他谈这个,连带着他刚才古怪跳跃的提议,她也想直接当没听到,熟练运用着敷衍大法:“嗯嗯,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等等。”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哎呀,你这个人……”沈云微甩了两下,竟没挣脱,正要发起脾气,却被秦砚修倾身压在了沙发上。
他并未完全压住她,双臂搭在沙发上,更像是圈着,可已足够将她禁锢在这处小角落,不得不听他说下去。
“我是不是性冷淡,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喑哑着嗓音道。
沈云微不由愣住了,发呆半晌后,看他的脸色一点没变,就知他的这番话全是认真的。
这男人真可怕!
难怪许多认识的人都说,男性能将爱与性完全分开。
明明不是彼此深爱,甚至连相互喜欢倾慕也不是,他竟然要她试试?
三言两语间,沈云微已经被他吓呆了,而他竟浑然不觉,还追着她较真:“所以要不要?”
“不要!”沈云微恼了,推了推他的胳膊,“鬼才试!”
秦砚修原本就并非是要控制她,看她真不高兴了,立刻就慌着撤了手。
沈云微寻了空隙,看也没再看秦砚修,就小跑着回楼上房间。
莫名其妙的接吻,让沈云微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秦砚修先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同床共枕待遇,也在沉默无言中宣告取消,重回了沙发睡觉。
一觉醒来后,沈云微特意赖在床上没动,观察了阵房里的动静,确认秦砚修不在后,这才起身。
匆匆洗漱,穿衣打扮,吃了早餐开车赶到扶光拍卖行,沈云微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忘了昨晚的那个荒唐的吻,却冷不丁被李善言那么一问。
“微微,你说接吻是什么感觉啊?”
“啊?没什么感觉。”沈云微回得迅速,心里却感觉自己无比心虚。
第53章
“真的吗?”李善言眼里带着求知欲。
沈云微又一次回想起昨晚与秦砚修的接吻,违心话似乎很难第二遍说出,于是佯装淡定转移话题:“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晚上回家站在地铁上太无聊了,我顺便找点经典的韩剧看,也算是给我的同人稿找点cp互动场景灵感吧。”李善言解释,“最近我在看《今生是第一次》,你看过没?”
“没看过。”沈云微摇摇头。
李善言便笑着简单说起,这部剧与她的问题之间的联系:“女主在公交车站见到男主时,以为他是这辈子只会见一次的陌生人,她并不喜欢男主,但在好奇心与氛围感下,主动吻了男主。”
好奇心与氛围感。
对对对,沈云微在心中附和。
是当时的氛围感迷惑了她,再加上那点对亲密关系的好奇心,才使她鬼迷心窍同意与他接吻。
“而且女主觉得这次接吻的体验挺好的。”李善言补充。
沈云微不语。
“所以你俩经常亲吗?”李善言抛出大胆的问题。
她平时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但在沈云微面前,却逐渐变得大胆又活泼。
可见她已经将沈云微视为很好的朋友,而朋友之间,本就有许多隐私话题。
“两月一次吧。”沈云微自己开始复盘,同时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李善言的,“九月办婚礼一次,昨晚一次……”
至于她与闺蜜兰君若一起去酒吧喝醉,回家后与秦砚修接吻那次,沈云微自己毫无印象,并不知晓。
“我都听到了些什么……”李善言惊到目瞪口呆,“云微,我才不信呢。”
李善言不信也正常,正常夫妻才不会这样。
可这种意识清醒下,彼此心甘情愿的接吻,却已经突破了沈云微的认知,重点绝不在次数。
“云微,对了,跨年时,我送你个小惊喜吧。”李善言神秘道,“挺花时间的,最近秋拍又忙,这月我是赶不出来了。”
“什么呀?”沈云微几乎要竖起耳朵,“还很花时间?”
“惊喜提前说出来还算惊喜吗?”李善言咬定了不告诉她,“你等着就是了,保证你喜欢。”
“行。”沈云微笑道,“刚好我也想给你送新年礼物,也需要时间,到时候我们交换。”
其实前段时间跟李善言聊起旗袍时,她就有了主意,要跟自己喜欢的服装设计师沟通,为李善言定制一身旗袍。
为此,沈云微平时还在网购时,特意去“套”来李善言的衣服尺码。
现在万事俱备,她只需在秋拍后约见设计师,商量具体细节。
沈云微正想得出神,乔南希从自己办公室出来,一路走向高级业务经理孟昭那边。
他们那一群人都围在一起,正在聊起电话委托的事。
乔南希路过沈云微身旁,倒是不忘提醒她一句:“梅总已经来了,跟我催你的检讨书来着。”
“好的,我马上去!”
沈云微感觉身上一个激灵。
她本想再润色润色,却没想到梅贞把这件事记得这么牢,还提前就在催,看来是拖不得了……
沈云微匆匆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个信封,紧紧捏在手心里,接着咬咬牙,望了李善言一眼,就心一横,壮着胆子往梅贞办公室走去。
敲门走进后,她发现梅贞办公室内再无旁人,独梅贞一个正在用紫砂壶泡茶,见她来了,还给她斟上一杯。
沈云微没有立刻接过,而是先将装着检讨书的信封双手奉上,递到梅贞面前。
“你怎么这么可爱?”梅贞接了信轻笑,“检讨书还拿个这么漂亮的信封装上。”
“我觉得这样正式点。”沈云微捧着茶杯不好意思起来。
“好,我收下,等你离开我再看。”梅贞道。
沈云微闻言,放下茶杯就要走,却听梅贞开口挽留:“先别走,云微。秋拍之前,你的重点工作应该是电话委托,这些事不急在今天一时。再坐会儿跟我聊聊,行吗?”
梅贞的语气措辞实在委婉谦逊,沈云微自觉有点受不起,自然点头答应下来,缓缓坐回原位。
“尝尝味道怎么样?”梅贞笑着指了指她握在手里一直没顾得上喝的茶。
沈云微小口啜饮,品了品道:“像是兰香龙井,嫩香沁人。”
“不错。”梅贞点头,“我平时就喜欢喝这个,喝时感觉整个心都平静下来,也就不会总想着痛苦的事了。”
梅贞明显话里有话,沈云微望向她,她漆黑双眸中淬着忧郁,无尽的悲伤将她完全包裹住。
“梅总,您最近遇到烦心事了吗?”沈云微不由多问一句,“如果方便告诉我,我可以想想办法帮你。”
“这恐怕没人能帮得了我,谢谢你的好意。”梅贞深叹一口气,苦笑道,“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怪不到别人身上。可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失去我最重要的宝贝,不甘心这么多年过去……”
她好像有苦难言,说得那样云里雾里,言语间愁绪渐深。
沈云微进而联想到她从父母那里听到的梅家的事,忍不住开始将梅贞与故事里的人物贴合在一起。
她们之间确实很是吻合,这让沈云微的好奇心几乎达到顶点,真想直接开口问梅贞她究竟是不是梅家那个独生女。
可理性回归后,沈云微也明白,贸然问起对一切无益,还有可能伤了梅贞。
更何况,如果梅贞真是存心隐瞒,那她就算问起,梅贞也会装作茫然不知。
“抱歉,我可能不该朝着你诉苦。”梅贞迅速调整着情绪,又回归往日的恬淡。
她并不知晓沈云微的心理活动,以及沈云微探听到的消息,所以另有一种相对放松的姿态,是在向沈云微寻求慰藉。
沈云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摆手:“梅总,您太见外了,您的烦心事,我可能确实帮不上忙,但至少可以做个合格的倾听者。”
并非客套,也不是上下级之间的讨好,沈云微的热情与善意,梅贞早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切身感受到了。
于是她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改了主意,踌躇中带着试探:“云微,其实我是替我的堂姐难过。她向我说起她心里的痛苦,可我实在没有头绪。或许只有局外人,才能客观给点建议,帮她寻找一个出口。”
“是什么事呢?”沈云微果然接过了话题。
梅贞思索了好一阵,才讲述起这个故事。在她的口述里,她将“堂姐”称呼为第三人称“她”,故事有一种特别的流畅。
成年后,她与一个男人很早就私下定下了婚约,虽是联姻,却也情投意合。
但在她与那个人正式结婚的前两个月,她家中突然出了大事,一个大家族短短两月就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在去法国之前,她找到恋人,也是她的未婚夫,主动说他们可以分手,婚约也当不存在。
但男人不答应,执意要与她结婚,说爱她如生命。唯一要委屈她的,就是不能公布他们的婚讯,以防止给她造成伤害。
于是他们一起去了法国,在法国结婚生子。
她以为男人真的对她情根深种,忠贞不渝,却在婚后第三年,亲眼发现男人的背叛。
而在那时,她早就没了强大的家族可倚仗,也没有能力真正报复男人。
她只是被伤透了心,想带着孩子离开这个男人,可在权势面前,这根本就是她很难完成的事。
男人还在不断挽留她,威逼利诱她不要离婚。
如果她执意要自由,那她就要答应他一件事。
那件事,更像是一个赌约。
可她当时只有这一个机会,不得不应下了这场赌。
但她输了。
所以她要遵守约定,一辈子不能主动靠近她的孩子。
她原本以为,这样或许对所有人都好,即使没有她,自然也会有很多人去爱这个孩子。
她也以为,她对孩子的思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被冲淡。
可是没有。
这些年来,她确实过得很好,重新振作起来,事业有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她会不由自主深陷在那种自责与痛苦中。
因为今年又发生了一些事,她实在忍不住跑去她孩子的城市。
而现在她很茫然,也很煎熬。
如果无法相认,重逢还有意义吗?时常能看到他,可却不能以真实的身份关心他,于是思念好像比从前见不着他时还要旺盛。
梅贞未注意到,在她讲述时,沈云微的眼神逐渐变得微妙,明显是对应上了什么。
待梅贞停下讲述后,沈云微开了口,轻声问道:“那她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云微,她想逃。”梅贞回道。
“你堂姐确实很苦,可我觉得现在并不是该逃跑的时候。”沈云微努力劝说道,“这件事至少有两个人在痛苦,一个人心如明镜,另一个却茫然不知。即使暂时无法相认,也比彻底分离要好。更何况……那个人绝不会希望再次分离。”
“不。”梅贞摇摇头,“那个人不会想见她的。”
“你怎么知道呢?”沈云微反问。
“我就是知道。”梅贞回得极快,顿了几秒后,才补充道,“堂姐说,她的孩子厌恶她到了极点。”
“无论有多少苦衷,都掩不去当年抛下他的事实。世上任何一个孩子,应该都不会原谅这样自私的母亲。”梅贞继续道。
“可什么是自私呢?”沈云微不解,“被前夫逼迫到那个份上,几乎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只是为了一份应得的自由而已,这也叫自私吗?”
第54章
二十多年来,梅贞的心事,连对她最亲近的朋友都极少提起。
乔南希是梅贞的徒弟,可梅贞并未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她。
今日这样“贸然”告知沈云微,自有梅贞的用意,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沈云微的理解。
而沈云微握住她的双手,也让她一时恍然。
面前的女孩当真只把她的陈述当成一个故事吗?那又为何湿润了眼眶,那样温柔地望着她?
“这种事,除了当事人,很难说得清。”沈云微轻声说道,“可也该听听另一人的想法,而非主观臆断。”
“就拿秦砚修来说,他妈妈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沈云微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秦砚修身上,“但他还是会选择寻找他那不知踪迹的生母。”
听到这句话时,梅贞便知道,这个女孩足够聪明。
这似乎也不枉她特意嘱咐乔南希,将她的一部分过往主动告知沈云微,引起沈云微的好奇。
而她苦心孤诣,也只是为了从沈云微这里听到些秦砚修的真实想法。
“秦砚修……”梅贞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一酸,“他一直在找他妈妈吗?”
这与她的猜想相违背,却与她的希冀殊途同归。
“是啊,梅总。”沈云微望着梅贞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他一直在找,从未放弃过。””
面前的女孩语气微顿,进而说出了更加坚定确信的话:“所以我不认为他会恨她。”
而梅贞等的,好像就是这句话。
时至今日,为了当年的承诺,也怕被秦砚修的父亲发现,她并不能随意接触秦砚修。更怕仓促让秦砚修知道真相后,他无法接受,反而太早断了他们继续相处下去的可能。
于是梅贞从未奢求过太多,所求不过是在沈云微这里听到几句话。
他不恨她,她的心里就能好受些。
“谢谢。”梅贞起身,侧过身去,一边给茶壶加热水,一边悄悄拭泪,“云微,你告诉我的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我会转告我的姐姐。我想,她不会再舍得离开。”
“梅总,如果你姐姐还有其他要帮忙的,我可以……”沈云微隐隐看出梅贞在抽噎。
“没有了。”梅贞转身,撑起脸上的笑容,“她已经很知足了。”
留沈云微在办公室已经许久,也到了让她回去工作的时候。
梅贞的视线,从沈云微离开的背影,渐渐转移到桌上的那份检讨书上,目光宁静而祥和。
梅贞一字一句细细读着,沈云微连检讨书都不会偷工减料,或者投机取巧,从字里行间的文风与语气就能看出,这绝对是沈云微亲笔。
难怪秦砚修那么喜欢她。
换言之,又有谁会不喜欢她?
从沈云微身上感知到的那份美好,并非是梅贞由于秦砚修而产生的滤镜。
梅贞深知,自己在任何情形下,只要认识了沈云微,就很难不被她吸引,对她青眼相加。
哪怕沈云微与秦砚修并未结婚,也不影响梅贞对沈云微与日俱增的好感。
与此同时,回到自己工位的沈云微,其实心情很是复杂。
她今日算是彻底确认了梅贞的身份,即使她与梅贞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彼此心照不宣。
到了最后时,她也曾暗示梅贞,是否要帮忙做点什么,但看梅贞的意思,还不打算与秦砚修相认,于是也就不好再主动开口。
但这样一来,沈云微心中就多了一个秘密。
帮人保守秘密这种事,沈云微很少做,因为她压根就不是心里能藏事的人。
偏偏这时候,看到手机屏幕上蹦出来秦砚修的微信头像。
她不想看内容,连忙把手机扣住了放在远处,可仍挡不住消息一条条发来。
“云微,今晚加班吗?”
“我下午没会,要不要我来接你?”
“好久没拼乐高了,晚上如果有空,我们要不要一起?”
……
没过多久,李善言就发现了沈云微的异样,疑惑问道:“你今天这么着急下班吗?坐立不安的。”
“没……”憋着秘密的沈云微欲言又止,借口道,“我在想秋拍之后的事呢,咱们要轮到下一个部门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
“那你有什么想法?”李善言问道。
“哪个部门都好,但希望不要是瓷器及古董珍玩部。”沈云微一想到那个总经理就有点无语,“我算是得罪他了吧?他在梅总那里告我状却吃瘪,不会让我好过的。”
“别担心。”李善言安慰她,“就算真的去了那边,我们也是一起的,我会保护你。”
刚入职时连主动打个招呼都不敢的李善言,如今也能一副护卫姿态,让沈云微心里一暖。
接着,桌上的手机突然又振动了两下。
“有人找你。”李善言提醒。
沈云微其实也注意到了,却有点不敢查看。
她很怕对方又是秦砚修。
一来是自己心里藏着秘密,面对当事人难免心慌。
二来……她还在为昨晚的那个吻而感到浑身不对劲,后知后觉的尴尬让她很想逃避。
但转念又一想,这消息也未必是秦砚修发来的。
万一是领导交代的任务……
沈云微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解锁了手机,第一条是领导的,而第二条,果然与秦砚修有关。
与月初相同的银行提示短信,银行卡到账5201314元。
沈云微立马回了他微信消息:“?干嘛?一月打两次,钱多烧得慌?”
“不这样,你好像不会回我消息。”秦砚修也秒回她。
“我……”沈云微绞尽脑汁分辩,“我那是工作太忙。”
“好吧,是我的错。”秦砚修发来“冰冷”的文字。
隔着屏幕,沈云微都感觉他在叹气。
但他很快又发来下一条:“是我太黏你。”
啊,这家伙……
沈云微瞬间想到昨晚秦砚修的提议,现在表露的亲昵,应该也是一种铺垫吧?
可他这么一说,她都不敢回了。
“微微,你今天发呆的时间不短哦。”李善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什么特别的消息?我看头像是一只狗。”
“没什么特别的。”沈云微今天有点不想用“老公”称呼秦砚修了,只含糊道,“就我家里那位,给我打了点钱。”
“好男人啊。”李善言感慨,“听说秦砚修坐拥千亿资产,原来赚钱也会如数上交,全打给老婆账户。”
“但你能不能有点谈恋爱的样子?”李善言审视着她过于严肃甚至凝重的表情,“回他消息时,跟做了一百张PPT后的表情没什么两样。”
“有那么吓人?”沈云微紧张反问。
等李善言笑而不语时,她才在心中反驳:
不对,谁跟秦砚修这家伙谈恋爱了啊!?
她今天明明只想躲着秦砚修!
躲避计划开启,下午沈云微没有再给秦砚修回消息。
对方倒也安静,一直到她下班时,都没有再打扰她。于是她安心地和同事们一起乘电梯下楼。
天冷之后,沈云微脖颈上加了条二姐送她的Fendi渐变粉羊绒围巾,粉粉糯糯的,她围起时,喜欢把耳朵也半裹住。
出了电梯后,沈云微从大厦一楼大厅往外走,与正门相隔还有十多米时,她一眼看到了秦砚修的挺拔身影,慌着立刻转身。
真不喜欢在这种情形下,被秦砚修发现,沈云微准备从侧门绕路溜走。
可当她就快要走到侧门时,身后却传来那道无比熟悉的男声。
“沈云微。”
秦砚修嗓音洪亮,人又足够瞩目,早就招惹来无数目光,以至于大厅里有不少人都随着秦砚修的视线望向沈云微。
沈云微只好停下脚步,转身笑着走向秦砚修,主动抱住他,附在他耳边咬牙警告:“谁让你大声叫我名字的?赶快跟我走。”
说着,她就松开了秦砚修,先一步大步流星地往大厅正门走去。
秦砚修迈步跟在她身后,直到两人都上车后,他才在车里解释:“看你往侧门走,我才喊你的。但实际上声音不算大。”
“对我来说挺大了,不然你试试?”沈云微凑到他身前,但又打消了主意,“算了,要不是看你身患耳疾……”
“是心疼我么?”秦砚修眼底笑意渐深。
沈云微立马与他拉开距离,坐回了原位,不再看他:“想多了,我才不会心疼你。”
下午上班时,她就戴上了一副眼镜,此时骤然上车,又戴着围巾讲话,冷热气流交汇间,让镜片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雾气很快就散了,却也让秦砚修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近视的?”
“我没近视……”沈云微就知道他根本不懂这些,“没度数,戴着玩而已。”
这副金丝眼镜,不过是充作装饰。沈云微从小视力就极佳,当年怎么玩手机都没近视。
秦砚修听了,却是又一次倾靠向她身,趁她不备,抬手将这副眼镜摘了下来。
“好多了。”他低声道。
“什么意思?”沈云微眯起眼睛,“我戴上眼镜很丑?”
“不是。”秦砚修摇头。
“只是镜框无论多窄,都会遮挡住眼睛。”秦砚修的那双眼眸,温柔望向她时,似乎隐隐动了情,“而你的眼睛那么美,没有阻隔地望着时,让我心安。”
“你不要花言巧语。”沈云微脸一红,总感觉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妨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昨晚的提议,我根本不打算接受。”
“我也没打算一定要你接受。”秦砚修看她紧张,不禁忍着笑意,“但你刚才逃什么?”
“就因为昨晚我们亲了?”他微微勾唇。
第55章
只这一句话,就让沈云微明白,自己刚才那些刻意的躲避,秦砚修其实全都看到了。
但她并不认同,轻哼一声道:“谁说全是因为那个吻了?”
“那还因为什么?”秦砚修反问。
沈云微张了张口,差点就想将秘密说出,但最终忍住,沉默下去。
“你好害羞,亲一下而已,就那么紧张?”
秦砚修的薄唇勾起笑,眉眼间满是调侃之意。
沈云微却受不了他的打趣,也像是被他激将,下一秒指尖便缠住男人的领带,手中一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毫无隔阂地碰触到他的唇时,沈云微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经验,会很自然地闭上眼眸,舌尖温吞地描摹男人的唇瓣。
他们本能地纠缠,含住忘情吮吻,如野兽般肆意啃咬着泛红的唇瓣,让彼此的呼吸暧昧交汇。
沈云微闭了眼,所以瞧不见——
被她吻时,男人眸中掠过如潮湿冬雨下灯火映出的闪烁暗光。
她只在勾住他脖颈时,嗅到了好闻的香水味,木质融合着雪松香气,清冷矜贵,虚飘在她鼻间,让她又多了一分靠近男人的冲动,抱着他脖颈继续吻他时,忍不住轻喘了一声。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沈云微已往秦砚修的方向挪动了太多位置,她的重心不太稳,也就在秦砚修身上借力。
最终,她几乎是跨坐在男人的身上,带点挑衅地在吻他,右手手心里不忘紧紧攥着那条领带,而自己颈上的粉色围巾早就松散开了。
亲吻结束后,她与秦砚修四目相对,见男人喉结微动,耳尖红得厉害。
“你好害羞,亲一下而已,就那么紧张?”沈云微反唇相讥。
“我不否认。”秦砚修却如此不带挣扎地承认了,握着她的手,一路牵到他胸口位置,声音带着喘息,温沉道,“但你也不遑多让。”
她的指尖,正碰触上那条被她揉皱的星夜领带,不规则凸起的褶皱似乎在控诉她方才的“粗鲁”强势。
连带着,身旁的男人直接挑明了,朝她扬了扬眉:“好霸道的亲人方式。”
“不喜欢那就不亲了。”沈云微很容易就炸毛。
“喜欢。”秦砚修握住她的手,于掌心摩挲着,直将她揉红,哑着嗓子试探,“能不能再来一次?”
他有意哄着沈云微继续吻他,但她明显已经收了心思,坐直了身体。
于是他只顾着追问沈云微:“那你呢?”
“什么?”在赌气与被激将的情绪下,再次跟他接了吻的沈云微有几分不耐烦。
“喜欢跟我接吻吗?”男人盯着她那被他吻到微肿的唇瓣,殷红到像颗莹润清甜的红樱桃。
沈云微不说话,只当没听见。
可不由自主地,已将这个问题过了心。
如果真的反感或者无感那种感觉,她才不会主动吻他。
“让我猜猜看,云微。”秦砚修见她脸红了,哑声轻笑,尾音是异常的温柔,“愿意吻我,应该还是有点喜欢的吧?对么?”
即使不是喜欢他,而是仅仅喜欢跟他接吻的感觉。
“怎么这么多问题?”沈云微一个也不想答,只顾着催他,“好累,还回不回家了?”
“马上出发,先等下。”秦砚修侧过头同她说话,冷不丁好像又要靠近她。
以为又要继续吻,沈云微警惕地拉远了距离,却见他只是抬手拨弄着她额前的一缕长发,将其耐心地整理到耳后。
“刚才太投入,头发都乱了。”他温声提醒。
“要你管我。”沈云微懒懒地回驳一句,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着方才自己的投入与忘情。
本来是刻意保持与他的距离的,以求忘了昨夜的吻。
这倒好,反而添了新的。
亲了一次又一次的,她好像真有点着迷?
沈云微并不是热衷谈恋爱的人,上学时也从不知动心为何物,原以为自己可以当一辈子“牡丹花”。
可随着婚后与秦砚修的接触多起来,特别是这两天冲动接了吻后,还真生出些很特别的情绪来。
纯室友关系真开始变质了?
在亲密关系上,还真是一旦迈出,就很难收回腿,更难进度倒退。
以至于她的余光扫到秦砚修同样在观察她时,也会隐隐猜想起他到底是何意思。
思来想去无果,沈云微索性阖上眼去,开始装睡。
这一刻意远着他,就连着远了好些天。
在爷爷面前,一切都不算明显。可一旦一起待在主卧,对于秦砚修主动发起的聊天,沈云微少有接茬的时候。
短时间接吻两次的尴尬,与保守秘密的辛苦,在沈云微的考量里,大约四六开。
秦砚修不知那十中之六,权当她是害羞,不禁自省推进太快,逐渐瞻前顾后,审慎行事,不再那样张扬地招惹她。
可到了秋拍前一天,他还是忍不住给沈云微打去电话。
沈云微白天时忙着电话委托,一心工作,也没时间多想与秦砚修的事,未料到工作时间能接到秦砚修的电话。
接通后,她三言两语就要结束通话,语气严肃又正经:“秦砚修,我在工作,你别打扰我。”
“我知道,但我找你也是为了工作。”秦砚修在她挂断电话前拦住了她,“沈小姐,我在寄来的拍卖图录上看中一款表,有意参加明天的拍卖会。”
婚后,他好像并未再唤她“沈小姐”,这时这么叫,其实是摆正了位置,果真在谈工作。
沈云微却想“为难”他:“不好意思,秦先生,电话委托留了公司的电话,不要打我的私人号码。”
“但我们这么熟了,通融下?好不好?”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商量式的口吻,比平时的冷冽要柔软不少。
这无疑是故技重施,但沈云微还真就吃这一套。
“好吧,是哪款表?”沈云微迅速回归到工作状态,手边翻开钟表部的拍卖图录。
“应该是在第31页,百达翡丽6104G-001。”秦砚修回道。
沈云微看了一眼内容,秦砚修显然是有备而来,而非随口一指。
复杂工艺与天文功能,还有停产之后进一步抬高的稀缺性,让这款表升值潜力日益走高,从而极具收藏价值。
而从外观上来说,蔚蓝色的星河表盘就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表圈镶嵌着整钻,显得奢华大气,而又在设计上不失个性。
“你是很喜欢外观,还是单纯要收藏等升值?”沈云微问道,“腕表在拍卖会上溢价挺严重的,这款表在曾有的拍卖记录里,起拍价是四百万,比市场价可要高。当然了,它的品相也会比平常见的那些好。”
“拍卖行的人,都会对客人提醒这么多吗?”秦砚修轻笑。
“必要的提醒当然要有,这是职业道德问题。”沈云微嘴里嘀咕着,“我们又不是诈骗犯。”
“好,那我回答你。”秦砚修貌似心情不错,话里带着悠然轻松,“我只是手上刚好有闲钱,同时又觉得这是块还不错的表。”
他不算非此表不可,也不在意金钱上的划算与否,好像就是借着这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和沈云微说几句话。
工作也好,什么都好。
“那我不劝你了。”沈云微将手一摊,“明天让你秘书帮你拍下吧。”
什么东西,到了秦砚修这里,自然是势在必得的。
但他一开始就说了要电话委托,估计是不会亲自到场的,多半在拍品出现时,把拍下腕表的事交代给秘书。
沈云微想了想,其实觉得秦砚修秘书的工作挺爽。可以毫无顾忌地加价,反正得了秦砚修的首肯,必须要将表收入囊中。
“嗯。”秦砚修应了声,“明天确实很忙。”
另一部专用电话的铃声响起,沈云微着急接客人电话,仓促挂断了秦砚修这边,也就未发觉,他其实将话说得很含糊。
11月23日,周六。扶光秋拍正式开始。
梅贞看重这次她归国后的首次大型拍卖,当天很早就到了拍卖会现场。
沈云微跟着同事们,继续坐在委托席上。
扶光全员都各司其职,在自己的岗位上紧绷神经,力求不出一点错。
而拍卖开始后,沈云微望着站在台上掌握拍卖会节奏的乔南希,钦佩又艳羡。
一件件拍品之间,乔南希就像一条流畅的丝线,串起前后。连语气都是抑扬顿挫而有力的,让拍卖会变成了演奏会,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少场,一直与竞拍人电话沟通的沈云微,终于有机会暂时休息一阵,接了同事递来的水。
她说得口干舌燥,顾不得优雅,猛喝一口,而后遥遥一望,看到与她隔了几排坐着的梅贞,目光殷切,似在寻人。
第56章
梅贞是在找秦砚修吗?
基本确定梅贞就是秦砚修的生母之后,沈云微对于梅贞的遭遇,更多添了一份同情。
今天是“名贵钟表与尚品艺术”专场。
秦砚修对收藏名表感兴趣,梅贞应该也了解这一点,或许还向钟表部特意问起过,知道他有意拍下专场中的一款名表。
电话委托往往意味着竞拍人不会到场,梅贞却心存一线希望,仍在寻他。
但即使秦砚修不来,梅贞也会很重视秦砚修看中的拍品,时刻关注拍品的动向。
瑰藏系列的第三部分,依然是由乔南希负责。
还差五个拍品,就到秦砚修看中的百达翡丽6104G-001,沈云微连忙提前打通了秦砚修预留的号码。
这号码确实是秦砚修办公室的,秘书接通后,沈云微准备与他对接竞拍策略,谁知秘书却让她打给秦砚修本人。
什么情况?秦砚修临时抽出时间亲自参加竞拍了?
沈云微没时间犹豫,赶紧又拨通了秦砚修的手机号,男人接得极快,空气中隐隐能听见流动的风声。
“竞拍策略?”另一端的秦砚修牵了下唇角,是胜券在握的泰然姿态,“之前就说过,我的心理价位没有上限。所以全权委托给你,你加价,我不介入。”
“你还真是财大气粗。”沈云微小声评价。
沈云微昨天还在羡慕秘书,今天就要由她代为加价,充当拍卖师与秦砚修之间的桥梁。
前些天在接受培训时,沈云微就对电话委托的技巧做了不少功课。
竞拍人性格不同,策略不同,有的人出价时喜欢先发制人,有的人则偏向于静观其变,讲究入场时机。她需要和这些客人在拍卖开始前就达成一种共识,少不得提前沟通。
而像秦砚修这样的竞拍人,算是最省事的。
这其中也有他们互相信任的缘故。
沟通好问题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通话一直保持畅通。沈云微专注于拍卖进度,留意台上乔南希的每一句话。
“最后一次,230万,恭喜73号,成交!”
乔南希已经再一次落了锤,扬手轻笑着祝贺成功拍下名表的客人。
“下一件,拍品22号,百达翡丽白金蓝星空6104G-001,起拍价410万。”
一袭湖蓝色旗袍的乔南希已经开始这款表的拍卖,中英文的快速灵活切换让场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被秦砚修委托的沈云微,根本不着急出价,而是不紧不慢,从容观察着场上情况。
“书面委托,430万。”
“450万,电话委托出价。”
“470万,网络出价。”
“480万,回到现场。还有没有更高的?”
“490万。”
“500万,回到我的书面委托。”
“510万,现场。”
“520万,书面委托。”
“525万。”
“530万,书面委托。”
……
眼见着拍卖只剩下那位现场参与竞拍的客人,以及书面委托给乔南希的客人,二人之间竞拍已到焦灼阶段,加价愈发谨慎,即将决出胜负。
就在这时,沈云微带着秦砚修的电话委托,凭空杀了出来,举手淡定道:“77号,550万。”
“550万,电话委托出价。”乔南希重复着沈云微的出价,“还有没有更高出价?”
这个价格,大概已经超出书面委托那位客人的预期,台上的乔南希没有再加价,而是问起场上其他人。
而现场那位,见沈云微突然开口抬高幅度加价,同样也没了继续展开拉锯战的勇气。
“最后一次,550万,恭喜77号,成交!”
乔南希一锤定音,望向沈云微的眼神中满是笑意。
乔南希身为首席拍卖师,她所主持的每场拍卖的佣金如今大多在15%至20%,单是这块腕表,她就能为公司拿到110万人民币。
但让她开心的,却不止如此,还有她徒弟沈云微的优秀。
这个来到扶光拍卖行才一个多月的女孩,成长十分迅速,既勤奋努力,又在拍卖方面很有天赋。
虽是新人,她上手实操起来却很快,打起电话来流畅清晰,从不磕绊,而且头脑很聪明,懂得掌握节奏。
所以在竞争处于焦灼瓶颈阶段时,才杀入出价,让原先的两位买家顿时疲软泄气,彻底放弃。
同时望向沈云微的,还有不远处的梅贞。
除去对沈云微专业素养的赞赏之外,她好像还在为沈云微成功拍下秦砚修喜欢的拍品,而为他们两个高兴。
至于沈云微本人,今天承担的工作并非站整天,最近半小时已没有她负责的电话委托,所以可以悄悄走出拍卖场,与秦砚修说起最后的情况。
“恭喜了,秦大总裁。”沈云微为他高兴,“550万收入囊中。”
“已经听完全程,意料之中。”秦砚修淡然一笑,接着温柔夸赞起她,“刚才你表现得很出彩,沈大总裁。”
“夸就夸,突然开我玩笑干嘛?”沈云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是玩笑,但也是真心话。”秦砚修温声答道,“我知道你想成为台上的拍卖师。我坚信你能做到,或许还能更进一步,同时在扶光拥有更高的位置。”
“谢谢你的坚信。”沈云微冁然而笑。
这几天有意的疏离局面,好像就在谈笑间被打破。
他是她家中绝对可靠的后盾,从来都会鼓励她往前走,不断追逐自己的梦想。
即使只是在通话中,秦砚修依然能想象出她浅笑嫣然的模样,心下一动,更想早点见到她。于是停车之后,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现在是出来走走,透个气。”沈云微开始主动跟他说起自己,“等会儿我就回去啦,还有最后一个委托。”
“先别着急走,云微。”秦砚修急切地出声挽留她。
沈云微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拿着手机走到一楼前台,问起秦砚修77号的号码牌的事。
果然……
“人太聪明,让我连惊喜都很难送出。”
身侧传来秦砚修无奈又宠溺的声音,他大步走向她,灼灼目光早已径直落在她身上。
“毕竟也不是第一回了,你总喜欢出其不意。”沈云微朝他得意地眨眨眼,“不过你都已经拍下那块腕表了,怎么还来现场?”
秦砚修的另一位贴身男秘书,已经在和前台的女员工沟通,取来秦砚修的号码牌。
秦砚修参与竞拍且身份尊贵,只因是电话竞拍,所以号码牌用不上。现在本人亲临现场,对方也就将妥善单独保管的号码牌交给他本人。
贴身秘书将号码牌递给秦砚修,随后很是识趣地远远跟在他们俩身后。后续他会负责付款结算,并办理拍品的交割手续。
秦砚修拿着号码牌,与沈云微并肩往会场走,温声答道:“我很少亲自参加这类拍卖会,突然想感受下现场氛围,不行么?”
“行。”沈云微点着头,秦砚修本就是交了保证金的客人,理由正当,她哪有赶客的道理?
不想临入场前,秦砚修又握住了她的手腕,抬起双眸凝着她柔声添了句:“更想看看你工作时的样子,行么?”
话题从扶光拍卖落到沈云微身上。
秦砚修的贴身秘书早已侧过身体,刻意避开目光,不瞧他们一眼。
身在会场外的沈云微,却还是脸颊发烫,总觉得男人在撩拨她,想要点明,又怕自己想多,反被秦砚修借机揶揄,于是含糊应道:“也行……”
秦砚修闻言不禁笑了,笑意晕开在眉眼间。
沈云微望着他那张矜贵清隽的脸,忍不住轻声警告:“坐得离我远点,我要专心工作。”
“所以我坐在你近处……”秦砚修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暧昧而性感,“会乱了你的心,是吗?”
“秦砚修。”沈云微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地念着他的名字。
“明白。”秦砚修抬了抬眉,“我争取坐在你瞧不见的位置。”
沈云微:“……”
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沈云微再没心思同他斗嘴。两人从虚掩的门走入会场。
委托席是在会场两侧,而参与拍卖的客人席位都是正对台上。
快要与秦砚修分开时,沈云微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状似无意地提醒他一句:“我看右边有空位,也安静。”
秦砚修本就是要往后面走的,听了沈云微的花,果然往右后那几排走去。
而那里,与梅贞坐的位置很近。
瞧见秦砚修入场后,梅贞的神态多了几分紧张,悄悄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期待。
秦砚修走近后,似乎也发现了梅贞,出于礼貌,在她的身旁坐下。
“梅总好。”
“秦总好。”
彼此客气到不能再客气,但梅贞侧过头,看着秦砚修时,还是有点想哭。
拍品开始竞拍,拍卖师乔南希快速出价,委托席的沈云微已经开始投入工作,示意乔南希自己的客人参与这件拍品的竞投。
梅贞与秦砚修都专注地望着委托席的沈云微,看她始终带着极大的热忱,全身心投入在这场拍卖中,举手投足都从容自信,焕发出让人难以挪开目光的魅力。
她是出色的“传话筒”,准确传达着现场的竞拍情况,手中的笔时不时在纸上标记着,及时举手示意乔南希,喊出自己客人的加价。
最终,沈云微负责的最后一位客人顺利拿下心仪拍品。
沈云微大方祝贺她,随后挂断电话,在表格做好标记,又开始整理桌上的材料。
除去梅贞与秦砚修,后排显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委托席上的沈云微。
见她快要离席,更是议论起来:“她就是沈家三小姐沈云微吧?几年不见,没想到更漂亮了。”
“是啊,沈家三姐妹都那么漂亮,我以为她大姐是最漂亮的,没想到她现在出落得远胜过她大姐。”
“那你还是看错了,我觉得二姐更美。”
“不对吧,明明是沈云微最漂亮。”
“再漂亮又如何,她只属于秦砚修。”另一个男人遗憾地叹息着。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的议论好像只围绕着沈云微的外貌,甚至开始给沈家三姐妹排名。
“要我说啊……”
其中一个男人口若悬河,还要再说下去,却见前排的男人回过头,正冷眼望向他。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森冷深邃,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那股极强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学不会闭嘴,就滚出去。”秦砚修的目光冷到骇人。
谁人敢招惹秦砚修?
明明从来不参加拍卖的人,今天竟然会到了现场。
这几人也不知会遇到这样的“倒霉”事,议论的人就在他们正前方坐着,一时吓到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沈云微不属于任何人。”秦砚修抬眸睨了他们一眼,正声道,“她只属于她自己。”
这番话说出梅贞的心声,一向不爱与陌生人交谈的梅贞,也跟着想出声为沈云微反驳。
“但凡是个女人,特别是优秀的女人,就要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吗?”
“被你们这种货色评价,还真是脏了她们。”
梅贞久历拍卖界,虽是新回北城,但也猜出这几个男人不过是几个游手好闲之辈,出得起保证金,勉强进来炫富充面子而已。
若真是显赫人家出身,才不会这样犯蠢失礼于沈家和秦家。
几人连连认错道歉,却换不来秦砚修的一个正眼。
就在这时,乔南希已下了台,径直走到梅贞面前,恭敬地唤着她:“梅总,我主持的部分结束了,晚上还有点私事,就先回了。”
几人这才将梅贞与扶光拍卖行的幕后老板对上号,更是脸色尴尬,赶紧灰溜溜走了。
乔南希只一眼就看出方才闹了不愉快,向梅贞道:“梅总,这几人要是闹事,可以列入黑名单。”
梅贞想了一阵,挥挥手让她看着办。
一切平息,云微也终于走下委托席,来到秦砚修身旁。
梅贞见他们夫妻二人说话,下意识就站起了身,借口有事,也走远了。
沈云微结束工作,已经可以回家。秦砚修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于是两人一起往场外走。
在路上,沈云微终于注意到他的脸色不佳,好奇问起:“怎么了?瞧你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刚才见到几条碍眼的疯狗。”秦砚修冷声道。
其余的,他一句也不想多说,怕污了沈云微的耳。
“气成这样?”沈云微知道他是在比喻,不禁笑了,“不过疯狗我也讨厌,我只喜欢咱们的Astra。”
接着又补了一句:“Astra是世界上最乖的小狗!”
“是啊。”秦砚修终于舒展了眉眼,柔和应声,“Astra一定又在门口等我们回家。”
第57章
两人一前一后,一齐来到停车场。
秦砚修为沈云微打开车门,她刚一上车,就发现了副驾驶座上放着的鲜花。
那是一束橘黄色的宫灯百合,汇融了油画般的橙黄橘绿,花朵如同一盏盏玲珑小巧的灯笼,垂挂在青绿色的枝叶间。
“喜欢吗?”男人问道。
“当然喜欢了!”沈云微惊喜地将花抱在怀里,“怎么突然给我送花?”
见她满意又开心的模样,秦砚修神色亦显出愉悦,抬手为她系上安全带,温声回她:“因为今天是秋拍第一天。”
“扶光已经收了不少花啦。”沈云微坐正了些,“你不是还以集团名义也送了花篮吗?”
“扶光是扶光,你是你。”秦砚修纠正起来,态度认真,“沈云微,愿以这束喜庆欢乐,祝贺你的第一次秋拍。”
宫灯百合的花语,是喜庆欢乐与真情。
沈云微很喜欢这种花形花色酷似中国宫灯的稀有花,宫灯百合开在冬春,成为寒冷季节中的一抹亮色。
只是这时节还早,北城当地大概没有,多半是进口。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宫灯百合?”沈云微的脸颊倚在暖黄的花朵间,俏皮地盯着他瞧,“我妈妈都未必知道。”
“你朋友圈前年发过照片。”秦砚修咳了一声,“我偶然间刷到了。”
“……前年吗?那可真够偶然的。”沈云微锐评,紧跟着,她缓缓挨近男人,轻飘飘的尾音夹杂着一缕好奇,“你是不是在偷偷视奸我啊?秦砚修。”
“我只是光明正大地翻了下。”秦砚修状似淡然,“增进了解而已,你没看过我的吗?”
“我当然是……”
沈云微秒答,但很快就消了音。
怎么可能没看,加上秦砚修的当天晚上,她就已经把秦砚修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
“我早就看过,那又怎么了?”沈云微从他身上收回眼神,“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视奸我失败,所以失望了?”秦砚修唇角不自觉扬起。
沈云微懵了下,才发觉秦砚修已经反客为主,占据上风,顿时有几分不服:“就你能说会道,巧舌如簧。”
“等会儿就把你屏蔽,设置成仅聊天。”她接着补了句。
“别。”秦砚修忙向她服软,“云微,是我错了。”
沈云微并非得理不饶人之辈,大度原谅了他,又看时间已经不早,再聊下去只怕半小时后都出发不了,于是正声催他出发。
而她将那束宫灯百合抱在怀里,惬意地眯起琥珀色的那双杏眸。
夕阳的金黄余晖洒下,与橙黄的宫灯百合相连,视线直直延伸过去,秦砚修凝望着身侧小憩的女孩,目光一瞬不瞬。
等他们回到家中后,Astra果然第一时间冲上前,跳高向沈云微求抱抱。
旁边一位清理地板的阿姨笑起来:“自从沈小姐来家里后,Astra一心只追着她跑。”
“那当然了。”沈云微得意地抚摸着Astra的脑袋,“小狗都喜欢主动陪它玩儿的主人。”
还真不怪Astra,秦砚修当年虽然出于怜悯与共情,将Astra收养至家中,让Astra过上了称得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秦砚修为人冷淡,对Astra亦是。
他平时也会遛狗,可很少会主动抱Astra,总与它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比起秦砚修,沈云微这位新主人,就显得温柔太多。
而且Astra很快就发现,它向沈云微撒娇时,往往百分百得到回应与纵容,屡试不爽之下,就更爱偷偷跑去房里找沈云微。
沈云微陪它畅快地玩了几次后,它更是认准了沈云微,一见到她就黏住不走。
“Astra,乖,这束花可不许咬。”沈云微见Astra盯住她手里的花,立刻举高了些,很是珍视地捧着。
二人正与Astra玩着,爷爷秦盛国从旋梯走了下来。
“爷爷。”沈云微笑着走到他身旁,亲近道,“宫灯百合您喜欢吗?我分一半给您,放您屋里。”
秦盛国是爱花之人,兰花为最,百合次之,正要点头,余光却又注意到了秦砚修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笑盈盈望向沈云微。
“砚修这小子专门送给你的,我可不敢分。”
“爷爷……”
看秦盛国一副觉得他们夫妻恩爱的欣慰眼神,沈云微忍不住嚷嚷。
“快上楼找花瓶插起来吧。”秦盛国笑道,“这花娇贵,当心蔫了。”
“哦,对。”沈云微经这一提醒,立马抱着花上了楼。
秦砚修跟在她身后,Astra也小跑着迈上楼梯台阶。
沈云微从房里找来她在伦敦古董店淘来的一件花瓶,说是古董,但不过是上世纪法国御窑的,比不上沈云微收藏的那批中国古董那么贵重。
但胜在瓷瓶的色彩,沈云微很喜欢。
这件描金窑变蓝釉瓷瓶的制作工艺深受中国窑变的影响,釉面流光溢彩,通体流动而清透的蓝紫色是窑变产生的色彩,所以随性天然,独一无二。
沈云微喜欢这份色彩的幻丽与瓷的古雅质感,这才将其从伦敦带回国。
如今刚好用来插花。
秦砚修将花店配好的营养液递给沈云微,沈云微洗净了花瓶,按比例倒水调好,又比照着花瓶的高度,用剪刀把花杆斜剪去根,最后将整束的宫灯百合插在花瓶里。
“大功告成!”
沈云微望着桌上的宫灯百合,花与花瓶彼此映衬,确实极美,使她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
这时Astra耐不住性子,看她净忙着打理花,便围过来争起宠。
“Astra,走,我们出去玩去。”沈云微拍了拍手,换上一双轻便的运动鞋就往外走。
Astra听到声音火速追上她,倒是将秦砚修远远甩在身后。
傍晚时分,天将黑未黑,还有暗光,伴着院中小路旁的路灯,倒也瞧得见路,四下无人,更添一份静谧自在。
二人一狗走走停停,天快黑后绕了半圈就回。
回到别墅楼下时,Astra发现了地上被风吹动的落叶,连忙去扑,惹得沈云微在旁笑起来,拿出手机拍了一堆照片。
随后,他们将Astra哄着送回房间,一起洗了手,往餐厅走。
陈姨她们还在端菜,沈云微坐下后,低头翻着相册,将刚才拍的Astra的照片全都移动到她专门建的相册里。
他们相处短,一共也没有多少张,沈云微忍不住遗憾,随之望向秦砚修。
“你有多少张Astra的照片?”她问。
“大概一共二十多张。”秦砚修思考后回答,“怎么了?”
“才二十多张?”沈云微难以置信,“不可能吧,养了好几年了,养宠人士怎么可能相册没有一千张照片呀?”
她刚和Astra相处,现在已经有Astra的一百张照片了……
“平时你能忍住不拍?”沈云微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我不爱拍照,确实没几张Astra的照片。”秦砚修淡然道,“如果不信,你可以看我手机。”
“我确实挺想看。”沈云微点点头。
秦砚修立刻解锁了手机,点开相册,但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又改了主意:“算了,如果你想要Astra小时候的照片,我把我有的发给你。”
“干嘛不给我直接看?私藏了?”沈云微皱眉不解,“还是说,你手机里藏了秘密?”
秦砚修不语,她好像也就没了辙,“放弃”道:“好吧,我很尊重个人隐私的,你不让我看,那算了。”
他们今天并非坐在面对面的位置,而是紧挨着彼此。沈云微从陈姨手中接过碗放下后,悄悄挨近秦砚修,似乎有什么计划。
“对不起,我反悔啦。”沈云微趁他不备,从他手心里夺走手机,“秦砚修,我就看一眼……”
下一秒,秦砚修来不及拦,沈云微已经顺利看到了他的相册。
在最近的今天,相机共拍摄下31张照片。
举手投足,或动或静。
全是在委托席上的她。
“让我也看看。”爷爷这时也入席了,凑过来看着手机乐呵呵地,“我说砚修怎么下午着急忙慌赶过去,原来是为了你。”
“哪有……他是去看拍卖。”沈云微低垂下眼眸,心跳莫名加速得厉害。
看秦盛国的目光已经不注意自己,她才小声问男人:“你拍我干嘛?”
还那么多张……
“想拍就拍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被她看到后,秦砚修已没了遮掩的意思,重回平静淡然。
但沈云微却不依,仍握着手机,还想删掉这些照片。
“别删。”秦砚修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握住她手,语带急切。
接着他温柔一笑,蓝色眼眸中满是流动闪烁的脉脉情意:“不为别的,只是想记录下发光的你。”
沈云微听着,不自觉便脸红了,虽辨不清他是不是当着爷爷面才这么说,可仍能感知到他话里的暧昧之浓。
“我找找Astra的旧照片……”沈云微埋头翻阅。
然而相册里一张张的她,仿佛永远翻不到头。
第58章
原来还不止今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砚修就在悄悄给她拍照,捕捉到了许多特别的瞬间。
她在林荫道里伸手接落叶的那一幕,她笑着将Astra抱进怀里的那一幕,她小心地捧着兰花花瓣在鼻间轻嗅的那一幕,她望着预展上的拍品出神的那一幕……
都说抓拍容易出丑图,可秦砚修拍下的她,每一张都那么美好。
翻到后来,沈云微索性点了返回,在缩略图界面大幅度往下划。
没有划太久,就看到了Astra。
秦砚修说得没错,他的手机相册里,Astra的照片并不多,只有二十多张。
但他没说的是,其他照片更是寥寥,Astra已经占据了他过去相册的极大比重。
“你自己的呢?”沈云微忍不住问道。
“公开活动上,摄影师会拍。”秦砚修面无表情,“小时候时,爷爷也会拿相机拍些。”
沈云微望他一眼:“所以你自己的手机相册里,甚至没有稍微生活化一点的自拍他拍吗?”
男人的沉默,便是无声的答案。
而她真想告诉秦砚修,对生活点滴的记录很重要。光阴荏苒下,那空荡荡的相册,映射的大概是他内心的孤寂,她看着遗憾又心疼。
爷爷秦盛国在场,很多话都不宜多说。
“等会儿……”沈云微含糊又隐晦,“回房间我再跟你说。”
“小两口有悄悄话了?”秦盛国年纪虽大,耳力尚可,笑着打趣两人。
沈云微只想装作没听见,秦砚修却回得积极:“爷爷别总打趣我们,云微脸皮薄,害羞了不理我怎么办?”
“就你笨。”爷爷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夫妻还能吵隔夜的架吗?云微要是不理你,那只能说明你哄得不尽心。”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沈云微脸一红,只顾埋头吃饭。
晚餐后,她先一步回了房间,人刚迈步走进主卧,秦砚修就已跟上,进门之后,还将房门掩住了。
“云微。”他温声唤着她的名字,笑意和煦。
沈云微因为方才爷爷的那份调侃,只当没听见,径直往梳妆台那边走,却被秦砚修兀自握住了手腕,步步逼进,迫她至墙角。
“怎么真不理人了?”秦砚修的嗓音喑哑低沉。
明明是她整个人被局促在墙角,始作俑者的他却垂下眼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真是恶劣。
“懒得理你……”沈云微嘀咕了声。
“爷爷刚才在席间说了这么多。”秦砚修则一个人猜测起来,有几分患得患失,“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离她极近,沈云微仰起头时,能看到那抹烟波蓝中,浸着冷月一般的无尽忧郁。连带着他额前那几缕月白色的发丝,都带着苍凉。
沈云微觉出他并非玩笑,好像真的有种紧张感充斥他心头,便温和了语气,安抚他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单纯不知道怎么接话而已。”
“那便不提他了,我只问你。”秦砚修脸上表情瞬间舒缓许多,重新浮现出笑意,“刚才说要和我回房间聊的,是什么事?”
“哦,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沈云微轻轻一拍脑袋,“我想给你拍几张照片练练手,也算给你做点脱敏训练。”
“在哪里拍?”秦砚修神色不自然起来,身体有点发僵,“现在吗?”
“在家里呗,对,就现在。”沈云微拿着手机跃跃欲试,“你听我命令就行,先找个背景。”
秦砚修左右各望了眼,实在缺乏经验,一时还真没了主意,最终索性就站在白墙面前。
“也行吧……”沈云微抽了下唇角,“那你再有点表情?”
“要什么表情?”站定的秦砚修认真请教道。
“放松一点就行。”沈云微想指导他,但好像很难下手,放弃后只言语引导他,循循善诱,“笑一下?”
她曾见过他笑的样子,他也可以温柔和煦,宠溺纵容,像一缕柔到骨子里的风。
但此时此刻,秦砚修就像是不受自我控制的机器人,脸上的笑可真是……一言难尽。
沈云微勉强找到几个镜头,将拍好的照片给秦砚修瞧,语气里透着心虚:“怎么样?还不错吧?”
秦砚修握着手机,低头凝眉端详了好一阵,启唇淡声道:“像通缉犯。”
“?”沈云微心里一百个问号,冷哼一声道,“那是你表情僵硬,又不会找拍照背景,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重拍一次。”秦砚修思忖道,“我刚才大概明白了,会调整好自己。”
“好吧。”沈云微答应下来,小声提醒他,“那你离墙壁远点……”
在秦砚修重新找背景的间隙里,沈云微不由自主想了许多。
像今天这样,在私下被人指挥着拍照片的事,秦砚修大概是第一回做。
可他并不会不耐烦,而是乖顺地听她命令,思考时的样子,就像在做功课。
没过多久,沈云微瞧见秦砚修在放了宫灯百合的桌前坐下,似乎是想以花作为背景。
“这样也不错。”沈云微点头道,“不过你望着花的表情要自然,不要凝重,也不要太直楞,嗯……”
沈云微开始用最直接的思路引导他调整状态:“你可以想象一个场景,眼前的不是花,而且其他的,是你最喜欢的,什么都好,你要投入感情去望着它。”
话音一落,沈云微明显感觉到,秦砚修的眼神变了。
他深情地望着宫灯百合时,花与人便交融成了一景,让她不禁微怔几秒。
窗外的晚风吹拂进来,宫灯百合摇曳生姿,男人纤长的睫毛亦微微颤动,她这才如梦初醒,按下快门键。
拍完后,男人没有起身,而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秦砚修。”
“好了么?”他闻声抬眸,咳了一声,话尾带着紧张,“这回你觉得怎么样?”
“效果特别好。而且你知道你长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吗?”沈云微忍不住感慨,“真是看花时也能柔情似水,好深情的一双眼睛。”
望着他的眼睛时,她的心跳好像也跟着漏了一拍。
其实他真的很像是天生的模特,190的身高不提,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且那张脸也因为蓝眼和面部轮廓太立体的缘故,总有种混血儿的恍惚即视感。
“沈云微。”正晃着神,秦砚修突然唤了声她的名字。
她还来不及多问,男人就牵着她的手,拉她坐下。
一切发生得极快,更像是秦砚修的抓拍,定格却如此完美。
他们亲昵地肩靠着肩,桌上瓷瓶里的宫灯百合正灿然烂漫盛开,暖黄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
冬花烂漫时。
同在丛中笑。
如果说拍照的终极目标是记录真实的生活,那么方才那一瞬,就是最美好的瞬间。
“发我。”沈云微看了几眼后,还真有点喜欢秦砚修拍下的这张,嚷嚷着要存起来。
秦砚修迅速给她发了原图,倒也反过来催她:“那你要把之前你拍的也发给我。”
“发你发你。”沈云微低头在自己手机相册选图片。
秦砚修在另一端一张张查收,存了还不够,淡声问她:“最早的那几张呢?”
“通缉犯的照片你也要啊?”沈云微惊愕。
见他黑了脸,沈云微小声抗议:“怎么啦?这是你自己形容的。”
秦砚修便不反驳了,只冷脸道:“对,全都发给我。”
这时候又成了存照片狂魔了。
沈云微慢悠悠全部选中,一张不落地发给了秦砚修。
几分钟后,沈云微在微信“发现-朋友圈”界面,竟第一次看到了秦砚修的头像。
点进去后,更是见证了历史。
秦砚修第一次在朋友圈里发起日常,选的照片还凑够了九宫格。
有拍卖会上的她,有跟Astra一起玩耍的她。而正中央的,则是方才他们的那张合照。
关于文案,他则写着:“有卿与花,一室融融。”
沈云微也不甘示弱,更多的情绪,其实也是觉得自己该跟着秦砚修一起发。
她选了些自己在扶光秋拍上的照片,接着还摆了自己很喜欢的那几张她拍下的花丛中的秦砚修。
最后同他一样,把合照放在正中。
文案她是懒得新想了,就借鉴了秦砚修的,很快就编辑好了:“有花与君,融融一室。”
发完之后,她心头的那股异样感觉,似乎愈发膨胀起来。
怎么越来越觉得……
他们像是谈恋爱官宣似的。
这么发合适么?
是不是该避嫌,免得别人误会才对?
可他们早已是合法夫妻,又需避着哪门子的嫌?
沈云微不禁放任纵容着自己,不去多想,任由朋友们在她的朋友圈底下炸了锅。
“需要我提醒吗?”闺蜜兰君若甚至发来私信,“我们只是室友关系~”
沈云微简直能脑补出她学自己的语气,一时又羞又恼,但并未自乱阵脚,而是一本正经回复:“怎么了?室友不能拍合照?”
“当然能了。”兰君若不怕死地继续逗她,“不过你发现没?你俩好像有夫妻相了。是不是背地里经常亲啊?”
“在看什么?”就在这时,秦砚修冷不丁凑近过来。
第59章
“没什么。”沈云微慌张地将手机息屏。
她的心理素质还没那么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让秦砚修看她与闺蜜的聊天内容。
好在秦砚修也并不勉强,很快就挪开目光,走至床头。
沈云微见他坐下的动作竟很自然,忍不住开口:“那今晚你……”
“不用防贼似的防我。”秦砚修面对女孩那双闪烁的杏眸,多少觉出她的警惕,“我拿个东西而已。”
说着,他从枕下利落地拿出一个本子,又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支笔。
“你什么时候藏的?”沈云微讶然道。
“前两天。”秦砚修言简意赅。
床上一直放置着两个真丝枕头,她从来不曾搬动过,也没收拾过,没发现也属正常。
此刻她确实有点好奇,但看秦砚修已经拿了本子往沙发那边去,思来想去,还是先叫住他。
“等等,秦砚修。”
秦砚修回过头去,见她正咬着唇,踌躇半天才像是下了决心,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用防贼似的防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搬来搬去了。”
男人闻言,明显会意,但还是微眯起那双深沉眼眸,向她冷静确认:“你的意思是?”
“正常睡觉而已。以我们对彼此的信任,又不会发生什么。”她道。
秦砚修真不知道,该说沈云微太信任他,还是太天真。
他心间一瞬转过的念头,足以让他心虚含愧,可当沈云微望向他时,他还是笃定地向她点头。
“当然。”他道。
“只要你起床时轻一点。”沈云微想想又补道。
“明白。”秦砚修侧过身去,心里杂乱,随意找着旁的事,撇开话题,“你现在要洗澡吗?”
“我不急。”沈云微摇头,“明天的拍卖会我还要再做点功课,你先洗吧。”
沈云微不习惯洗澡之后再忙工作,认为那样虽能卸去疲惫,却也会涣散精力。
秦砚修闻言,先进了浴室洗澡静心。待他洗完澡出来后,时间已经不早。
秋拍这几天很耗精力,沈云微打算早睡,紧跟着也进了浴室。
洗澡就费了不少时间。长发难于打理,她又不喜欢用干发巾,往往在浴室里边吹边梳头,吹个八成干之后才出来。
沈云微一路走至床边,见身着深灰色睡衣的秦砚修倚靠在床头,翻开本子正在写着什么。
沈云微看了一眼,就是刚才他从枕下拿出的那个本子,便明白过来,他多半是在记日记。
这几乎就像是发现了秦砚修的一个秘密,于是她走近过去,上床盘腿坐在他身边,轻声感慨:“原来你还有记日记的习惯呀。”
“成年后偶尔写两句而已。”秦砚修见她来了,很快就合上本子,重新放回枕下。
至于沈云微,则将手搭在他肩头拍了拍,眼神意味深长,满是玩味,跟着说了句调侃的玩笑话:“哇,你不是正经人。”
秦砚修却错会了她的意思,只从字面理解这番言语,抬手攥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就将她拉到自己胸前。
“来,让你细瞧瞧,我正不正经。”
他原本只是在自我申辩,而她压在他身上,茫然又单纯的眼神让他无法抑制地生出一股冲动来。
逐渐熟稔于彼此纠缠的他们,火星几乎一点就着。
秦砚修闭了眼眸缠她拥吻,而她很快尝到接吻的快感,舌尖亦主动轻轻舔舐着他的薄唇。
接吻之中,男人感受到了她源于舒服的颤抖,听她唇中溢出轻喘,瞬间眼底晦暗一片,他唯恐衣裳掣肘,不够尽情,便将身上的睡衣随意丢在地上,俯身吻她更深。
没了那层本就单薄的阻隔,沈云微的手只能按在男人紧实的腹肌上。
他的喘息凌乱而闷沉,像头粗野的雄狮,情欲翻滚下,细密的汗珠凝在他胸肌上,顺着肌肉纹理缓缓滑下。
“还算正经么?”一吻结束,秦砚修喑哑着嗓音低声问她。
“什么呀……”沈云微的嗓子也干得厉害,明白秦砚修方才的举动源自她的话后,她更是羞恼,“你这人,是从来不上网吗?根本听不懂梗。”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么?”沈云微瞧见男人仍不解其意,耐着性子解释,“源自网上流行的有部电影里的台词,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这就是年龄的代沟?
沈云微还是第一次跟人一本正经地解释网络梗的意思与由来。
转头再看秦砚修,他应该是明白过来了,眼眸清明。
“好了,你先放开我……”沈云微将手撑在他胸口,想要起来。
秦砚修听了好笑,低声道:“云微,分明是你一直压着我。”
他们一直保持着沈云微在上,他在下的姿势,他的右臂虽然抱着她腰,但那不过是帮她维持平衡,并不桎梏,早就撤了手。
“我使不上劲儿。”沈云微的手分别压在他的胸肌与腹肌处,还真不知道手该怎么动,只觉得掌心烫得厉害,脸颊不由一红。
秦砚修便主动扶她起来,沈云微坐好后,下意识就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语气微嗔:“你……你把衣服穿好再睡。”
哪有人像他这样,一言不合脱掉上衣的?
是人都有欲望,所以沈云微不抗拒他们之间氛围感飙升时情不自禁的接吻。但要说往后继续,却又在她的舒适区之外。
想到这里,沈云微真有点后悔答应以后跟秦砚修不分床睡了,但“朝令夕改”又非她作风,只好自我安慰着不多想。
秦砚修却丝毫不知收敛,将上身睡衣穿好后,重去将躺下的她拥进怀里。
而后,意料之中地得到了沈云微的一记肘击。
“嘶——”
秦砚修发出一声闷哼。
“我大学时还是跟着保镖学过一点的。”沈云微淡定又自豪,“虽然只学了一个月。”
“嗯?”听秦砚修闷着不吭声,沈云微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抬手轻戳了下他的腰,“很疼吗?应该不至于吧?打哪儿了?”
“你说呢?”秦砚修终于开口,低声反问。
沈云微的反应只需要两三秒,立刻回过头去,面对着秦砚修,视线缓缓向下:“……不会吧?我下手真这么准?”
言语间,关心不见几分,倒是有点小骄傲。
秦砚修不禁冷着脸:“头一次见你这样的,打了人,还挺得意,更不管我的死活。”
男人话里带怨,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前提是,她完全确信秦砚修毫发无损。
“行了,别装。真疼的话,你可不会这么跟我继续斗嘴。”往更深一层讲,她也毫不避讳地揭穿,“秦砚修,你好像小孩子,总在讨人的关注。”
沈云微曾在有关精神分析的书籍里看到类似的知识。
如果一个人在童年时期未得到父母足够的情感回应,父母总是对他冷漠、不予理睬,那么等他长大之后,他依然会很容易感到孤独与被忽视。
秦砚修或许就是其中之一,与人相处时,心中渴望亲密,同时又很容易孤独。他过分依赖她,简直像个孩子,所以会很在意她对他的态度,于是也显出一种患得患失。
“很幼稚,对不对?”男人反问她。
好像很难说不对。
当然幼稚,但这种私下里才可一窥的幼稚,与他平日里的沉稳持重对比起来,强烈的反差让她不会嘲笑,反而觉得凄凉。
那都是秦砚修。
他的过去,与他的现在,共同构筑成了他全部的血肉。
“幼稚就幼稚呗。”沈云微伸手安抚般握住了他的手,“谁没有幼稚的一面?我之前玩乐高时,你也没嫌我幼稚呀。”
顿了顿,她又回忆起什么,哼了声道:“不对,你吐槽我了,那还是你更过分些。”
秦砚修听着她的言语,不觉轻笑出声。
“你还敢笑我。”沈云微横他一眼,“难道你不喜欢玩吗?是谁最后玩到舍不得放下的?”
“我不是笑这个。”秦砚修温声解释。
“哦天,刚想起来,泰坦尼克号是不是一直堆在地下室?好久不拼,估计很厚一层灰。”沈云微思路灵活,早就跳过这一茬,跑去了别处。
“不会。”秦砚修道,“家里人都有定期打扫,早不像先前那样荒废着了。”
只因有她,是她正式开启了家庭影院的使用,让他们二人有了那一方私密的游戏天地。
“之前还说要拼完,结果拼了一次,就放着了。”沈云微有点遗憾。
“那我们现在下去?”秦砚修还真是行动派,这时还有心怂恿她。
左右次卧的爷爷已经睡了,不用担心爷爷这方面。
但沈云微还保有理性的一面,并未“玩物丧志”,摇摇头道:“哪有大半夜跑地下室拼乐高的?而且一拼就是几小时打不住,我明天还要上班。”
细想想,最近不玩乐高,其中大部分缘由,都与爷爷无关。而是沈云微太忙于工作。
就拿明天的拍卖会举例,乔南希发来消息说,有原本定好的人家中出事临时请假,人手肯定不够,沈云微也就不得不承担更大的工作量。
第60章
“那我们来日方长。”秦砚修道。
知道沈云微次日工作忙,他没再舍得闹她,与她不远不近地躺着。
沈云微睡眠好,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而他侧过身去,凝望着女孩恬静的睡颜。
只消这样默默望着她就好,她的存在,总能给他带来一种荡涤一切的平静。
沈云微连着又忙了两天,到了秋拍的第四天,也就是最后一天时,她所负责的工作刚好又轮回了她们古籍善本部的专场。
今季秋拍有不少重磅拍品,吸引了许多上了年纪的客人来到现场。他们大多对名家旧藏情有独钟,诸如文人信札手稿等物,都是他们的情怀所在。
高级业务经理孟昭与韩战国都全场盯着,沈云微依旧在委托席,和台上的拍卖师配合默契。
在休息的间歇里,众人也聊起天。
韩战国最早是在当初的管培生面试上见了沈云微一面,心里对这个过来玩的娇气富家大小姐很不以为意,其实一早就想在面试时将沈云微吓退。
谁知沈云微是个硬茬,面试不卑不亢,还会反问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愣是让他在其余几人面前险些下不来台。
后来见沈云微成功进了扶光,前怨已结,韩战国更是对她爱搭不理,索性做了甩手掌柜,从不介入对沈云微与李善言的培养工作,全交给乔南希去管。
他原以为这位千金大小姐很快就会受不了苦,主动辞职,心里就等着这道消息的到来。
可后来等来的,都是乔南希随口聊起沈云微情况时的夸赞。
纵然家世优渥,沈云微从不娇气,更不喊苦,工作一直任劳任怨。她几乎是同批管培生里,最上进最肯吃苦的那一个。
孟昭在他面前说起,预展上突发情况,最终是沈云微第一个站出来时,韩战国心中也开始变得微妙。
难道在面试时,他真的看错了?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重回此时此刻,韩战国与沈云微说话时,已相对温和许多:“小沈,你今天还有最后两件拍品,之后就早点回去吧。这季秋拍原本不该给你们这些管培生加工作量,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好的,韩经理。”喝完水的沈云微点点头,“但我觉得这也是个学习的机会,能跟完扶光秋拍全程,我特别开心。”
永远向上,永远积极阳光。
韩战国望向沈云微,从前心里的偏见其实已经去掉十之八九。
在随后的拍卖会上,沈云微顺利又熟练地完成了她负责的那两件拍品的工作。
而正准备离开时,她却瞥见了第一排偏中间位置的一位老妇人的异样。
她迅速走至对方身旁,低声与她交谈着,停留时间颇长。
拍卖会上这般举动,多少有点影响,韩战国皱了皱眉,也起身走到了沈云微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小沈,不要打扰客人。该下班就早点下班回家休息。”
“韩经理,我不是打扰她。”沈云微面容严肃,单膝半蹲在地,握着老妇人的手,准确叫出她的身份,“王董,头晕得厉害吗?”
“一阵一阵的,我休息下就好了,谢谢你。”
沁芳科技董事长王沁芳,为人宽厚友善,与沈云微也曾有几面之缘。
她生性不爱给人添麻烦,方才突然晕眩得厉害,只想忍下不适,没打算告知工作人员。
沈云微却敏锐察觉到这一切,主动走过来问起她的情况。
“王董,哪怕看着像小毛病,也不能不重视。”沈云微小声问起,“您最近有感冒吗?”
“两周前确实感冒过,但是你怎么知道?”王沁芳一怔。
“因为我姥姥从前也这样过,后来查出来是前庭神经炎。”沈云微和她确认着,“是不是突然眩晕,还持续很久?也觉得恶心想吐,尤其是人走动的时候。”
王沁芳闻言点点头,一旁的韩战国明白沈云微是在关心客人身体状况,神色倒是因此缓和许多。
“王董,我陪您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沈云微站了起来,扶着王沁芳的手臂。
王沁芳这回没有再推拒,而是一边对着沈云微感谢,一边唤来自己的保镖。
沈云微一路陪着王沁芳,去了王沁芳常去的一家私人医院。
专家很快给王沁芳拍了脑CT,又做了脑部核磁MRI与MRA,排除脑梗,后来初步判断正是前庭神经炎,准备住院治疗。
王沁芳的女儿随后也赶来了,一家人都很感谢沈云微的热心肠,多亏了沈云微,才发现这么及时。
这虽不是什么大病,但老人家上了年纪,生怕小病不留意,被拖成大病,到时候悔之晚矣。
沈云微帮忙安排好王沁芳住院的事,这才离开,回家之后,还不忘向几位领导汇报客人的情况。
“小沈,是我不好,又在主观上把你往坏处想。我活了一把年纪,反不如你细心周全,真是汗颜了。”
又险些冤枉沈云微,韩战国生出几分愧意。
沈云微却不计较,反过来宽慰韩战国道:“日久见人心嘛。其实我知道大家是怎么想我的,刚进来时,绝不止韩经理你一人这么想我。但我觉得争辩意义不大,大家每天一起工作,我究竟怎么样,全都看在眼里,做不了假。”
跟着,她云淡风轻地一笑:“结果好就行了,希望大家能看到我的行动,还有我心里对扶光的那份爱。”
为了这份爱,沈云微做了许多额外的事,其实远超职责本身,但她仍怀有极大的热忱和责任心。
韩战国沉默一阵,最终正声回她:“沈云微,我看到了。”
接着,他像是朝她发出邀请:“等管培生项目结束后,有没有意向就在古籍善本部定下?”
“韩经理,我……”沈云微一时有些纠结。
韩战国对她改观,赞赏有加,主动朝她抛来橄榄枝,她当然开心,但具体待在什么部门,她心里还没定下主意。
“好了,知道你会犹豫,但我提这件事是认真的,你未来可以考虑下。”韩战国笑道,“也别怕我说话没分量。我那位上司明年就退了,之后无论我跟孟昭谁升总经理,都一致希望你将来能回来,古籍善本部随时欢迎你。”
“那谢谢韩经理啦。”沈云微笑盈盈道。
“今天这么开心?”身旁的秦砚修见她笑成那样,不禁问道。
“当然开心了。”沈云微神清气爽,“你不知道,这个经理在面试时,有多让我无语。对了,当时好像就跟你吐槽过,你还安慰我来着。”
“我感觉被人误会,心里就像是憋着一股气。现在他改变了对我的看法,还向我道歉,主动邀请我未来在他的部门工作,我心里特开心。”她道。
那是一种证明了自己的感觉,很爽。
“不过我对瓷器及古董珍玩部更感兴趣,Nancy姐也说这个部门能接触到好多我喜欢的古董,想带着我一起去。”沈云微陷入了纠结。
“恭喜你。”秦砚修眉眼弯弯,“成了被大家争抢的人才。”
沈云微一向大方,这时也不故作谦虚,而是顺着瓷器的事,想到今天又到了给宫灯百合修根换水的时候,当即过去忙碌起来。
谁知双手沾了水,清洗瓷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手中瓷瓶就滑落在地,碎得彻底。
沈云微顾不得放在洗手台上的宫灯百合,急着弯腰去捡地上的瓷片。
秦砚修闻声赶来,赶紧止住了她:“先别捡了,当心划伤了手。”
“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瓷瓶。”沈云微眼眶一红,“都是我没拿好……”
真是乐极生悲了,从伦敦大老远也要带回来的宝贝花瓶,其价值并非以金钱衡量。
可她竟那么大意地失了手,将瓷瓶摔成这样。
“云微,别哭。”秦砚修走至她身旁,低声温柔哄她。
“人都有不小心的时候,这不是你的错。”
沈云微知道他是宽慰自己,见他特意找了镊子辅助,弯下身去,单膝跪地开始捡碎瓷片,她便急着也要去捡,却被秦砚修止住了。
“你站远些,帮忙看看哪个小角落还有瓷片没被发现。”秦砚修轻声道。
沈云微顺利被他调转了注意力,来来回回好一番地毯式搜寻后,秦砚修已经将附近的碎瓷片全都捡到杂志内页上。
“我是一时没想起来,你也不知道叫人帮你,一个人就……”沈云微后知后觉道,“没受伤吧?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没事。而且这个时间能叫来的,估计只有陈姨她们。”秦砚修道,“要是伤了,你肯定难受。”
“人都是血肉之躯,谁伤了我都会难受。难道你以为……你的手伤了,我就不心疼了吗?”沈云微气恼地反问。
看秦砚修被她镇在原地,她隐隐回味出自己话里的暧昧,可并不打算改去,只冷硬地命令:“快点把手伸过来,不要让我催你。”
秦砚修垂下眼眸,终于依言在她面前伸出双手。
她看得很仔细,细细端详着男人摊开的手掌。他的手真的很好看,修长白皙,瘦削如竹骨,翻过来后,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果真是半点伤口也没有。
“真的没事,没骗你。”秦砚修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