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哪来的猫? 把它还我


    晚些时候, 沈允淮又发起了烧,他身上的死气虽然已经好了些但他终归没法自己凝气,只能依靠萧宴迟渡给他那些勉强抵御死气入侵。


    萧宴迟就这么陪在他身边一整夜, 没敢合眼,生怕自己一走沈允淮就会出什么问题。


    期间萧宴迟好几次尝试着调动沈允淮体内的金丹帮助压制死气,从天黑到天亮, 足足尝试了一百零三遍,嘴都亲麻了,那金丹就跟死了一样躺在沈允淮体内毫无波澜。


    好在经过一晚上的努力, 法力进进出出的也带出来不少死气,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沈允淮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了些,萧宴迟一晚上也忙得够呛,不知不觉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沈允淮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穿一身古装, 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好像正在和别人打架。


    梦里的场景很跳跃, 一会儿是在逃命, 一会儿又是被人抓住抱在怀里, 一幅幅陌生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 却什么都没留下,唯一不变的是无论他梦到什么场景,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他试图寻找那视线的来源,却每次都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你是谁?”沈允淮问。


    沈允淮伸手想要去抓那人,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反握住往前带了一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竟然是萧宴迟的声音!


    沈允淮一惊, 猛地睁开眼来,房间里的窗帘没拉严实,阳光透过缝隙洒了进来,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的眼睛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又痛苦地合上。


    缓了好半天,沈允淮才重新睁开眼来,撑着身子刚要坐起来却摸到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垂眸一看,原来是睡在他手边的萧宴迟。


    萧宴迟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眼底泛着乌青,将他身上的少年气削弱几分,显得有些颓丧。


    脑袋像被人生生劈成四瓣,前后左右都疼,晕得厉害,嗓子也干涩得要命,这是发烧的症状。沈允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是烫的。


    奇怪的是以前发烧嘴唇也会被烧得干裂,怎么这次感觉嘴上依旧水润润的,甚至——有些麻痛的感觉,像是被人嘬了一夜。


    沈允淮抬手敲了敲前额,稍稍清醒了些。


    所以他昨天晚上是发烧晕过去了?是萧宴迟照顾的他。


    昨晚……对了,那些文件!


    沈允淮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从舒影偷来的东西,心里一惊,忙挪了挪身子。


    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份股份转让协议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眼看就要散架,沈允淮暗骂一声,赶忙把那东西给抽了出来。


    动作太大,吵醒了睡梦中的萧宴迟,他忙了一夜,好不容易睡着,被吵醒了心情自然不好,于是恶声恶气地喊了声“吵什么?”


    沈允淮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吓了一跳,转头就对上了萧宴迟那双倨傲又愤怒的眼睛,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皇帝,谁扰了他的清梦就得被拉下去斩首一样。


    “吵醒你了?对不……”沈允淮一开口,差点被自己这副公鸭嗓给吓死,不仅难听而且沙哑得要命,像是被人用火钳子狠狠烫过一样。


    萧宴迟自然也注意到沈允淮的变化,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又换回了平日里那副淡淡的表情,“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没事了,已经不怎么烧了。”


    萧宴迟直起腰来,坐了一整夜腰杆都快硬成钢筋,随着他的动作,几根脊椎骨不断地发出清脆的喀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允淮听着,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生病的时候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彻夜不眠地陪在身边,感觉总归比自己一个人好得多。


    反观自己,明明说好了要回来陪人家,到底也是爽约了,结果人家非但没有计较还在自己生病的时候跟前跟后地伺候着……


    “想吃什么,我去做吧,或者我们点外卖?”沈允淮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萧宴迟扶着腰,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沈允淮的嘴唇——那地方还红着,和昨晚一样,仅仅看了一眼,那些暧昧的画面就不断浮现在萧宴迟的脑海。


    他耳根一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去。”


    去干啥也没说,像一阵风似得卷出去了。


    沈允淮看着紧闭的房门,心说年轻就是好啊,跑起来居然这么快。门外很快响起一阵菜刀和菜板博弈的声音,沈允淮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那份文件。


    整整三个大信封,放的不止有舒月衫和沈向文的遗嘱,还有关于舒影娱乐的股权转让书。


    遗嘱是提前写好的,上面交代了一些财产分配以及债务问题,倒是没什么值得看的,反而是那份股权转让书,沈允淮觉得很奇怪。


    按照签署时间来看,那时候舒影娱乐明明还在沈向文的控制下,怎么股份转让协议上写的会是舒月衫和原主的名字?而原主记忆里又完全没有这一段。


    更何况这份股权转让书里所列的一些条款沈允淮怎么看怎么奇怪,沈允淮也不记得自己是在哪个世界当过律师了,反正这玩意儿看着就很假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假。


    于是沈允淮掏出手机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法律条文,发现这份转让协议简直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了。


    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沈允淮干脆放弃了,就在他把周围散落的文件全都归拢起来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瞥到角落里躺着的一份财务报表。


    沈允淮面色一沉,忙把那张纸抓过来攥在手里。


    萧宴迟抓了一把白糖撒进粥里,用勺子搅了几下,才端起碗打算送给沈允淮去。


    刚刚做饭的时候,萧宴迟就总在想,他昨天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但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端着粥刚走到桌子边放下,打算去叫沈允淮出来吃饭,萧宴迟就听见房间里隐约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呜呜声。


    什么东西?


    萧宴迟在房间里巡视一圈,视线很快锁定在沙发缝和墙面的交接处。


    一只粉嫩的爪子颤颤巍巍地从沙发背面伸了出来,左左右右地扒拉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着力点。


    萧宴迟盯着那只爪子,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他走过去,捏着爪子欻拉一下从沙发缝里拽出来一只虎头虎脑的东西。


    忽然重见光明的云煞简直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它呜呜咽咽地叫唤着,声音不大,听起来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


    “装什么嫩?说话。”萧宴迟拍了云煞一巴掌,这才注意到它的翅膀被它收起来了。


    云煞倒是想说,但是它的胡子被法术牢牢绑着,根本就发不出声音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主人!我没法说话啊!)


    云煞也是被沙发缝给关傻了,竟然忘了通过识海和萧宴迟沟通,更忘了隐藏自己的身体。


    于是沈允淮开门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萧宴迟黑着脸,抓着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可怜小猫,一副要把人家从窗子外面扔出去的架势。


    沈允淮租的房子不算大,沙发背后就是窗子,他又经常忘关窗户,偶尔也会有些小鸟什么的飞进来,没想到这次直接钻进一只猫来了。


    “哪来的猫?”沈允淮问。


    萧宴迟和云煞几乎都在听见他这话的时候惊恐地转头朝他看来,那是沈允淮生平第一次在一只小猫咪脸上看见不可思议和惊慌失措,虽然它是一只倒挂着的小猫咪。


    “什么……猫?”


    沈允淮指了指萧宴迟手里的东西,“你提着那个啊。”


    萧宴迟终于低头给云煞递了个眼刀,云煞心里那个苦啊,直叫到“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却不知萧宴迟的法术正好在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解开了。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无比,沈允淮愣在原地,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听见一只猫说人话,说的的还是苦啊。


    萧宴迟也愣住了,他手上青筋暴起,打开窗户就要把这蠢货扔出去。


    沈允淮见状,快走两步把云煞从萧宴迟手里夺了过来:“你干什么?这么高摔下去它会死的。”


    云煞受了惊,一个劲地往沈允淮怀里钻,边钻还边学着小猫咪‘喵喵喵’地叫,但他显然忘记了自己身为凶兽,嗓音有多么醇厚……


    几声如同老黄牛的哞叫成功让沈允淮拧眉看向自己怀里的东西。


    云煞有些尴尬,却也只能伸着爪子学着人家小猫咪舔了舔,然后谄媚地扒拉着沈允淮的衣服,眨巴几下自己的大眼睛,想把自己扮得像只猫一些——总之千万不能露馅。


    可沈允淮看着它,眼神却变了几变。


    他的脑海里竟然又浮现出昨晚那个梦了,但是这次,梦里的画面变得清晰无比,他怀里抱着的,也是这样一只小猫,但那只猫似乎还长了翅膀。


    萧宴迟见沈允淮没了动作,心知不能让他再抱着云煞,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给我吧,脏。”萧宴迟道。


    “把它还我。”


    脑海深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和萧宴迟的话重叠在一起,竟然莫名相似。


    第32章 你再说一遍 什么话?


    萧宴迟见沈允淮抬眼朝自己看了过来, 深棕色的瞳孔里写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刚刚那话,你再说一遍。”沈允淮道。


    “什么话?”


    沈允淮抱着云煞的手紧了紧, 脑海里的那些模糊的画面仿若隔着一层浓雾,任凭沈允淮怎么努力都无法拨开,他越是努力想要看清楚那迷雾背后是什么, 记忆就越是模糊不清,像是一副正在褪色的画,起初浓墨重彩的画面在沈允淮快要接近的时候猛然褪色, 直至画面变成一片惨白。


    沈允淮站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做, 却觉得心脏的某处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块,不疼就是隐隐发麻。


    什么情况?他这是烧迷糊了?沈云淮眨巴几下眼睛,竟然想不起自己刚刚到想让萧宴迟重复哪句话。


    “算了, ”沈允淮道, “这猫看着像楼下的小野猫,估计是饿了想爬进来找吃的。”


    萧宴迟看了沈允淮一眼, 总觉得他刚刚的眼神很奇怪,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只好随便回了句随便你。


    云煞欲哭无泪, 心说你才是小野猫,本大爷威武凶猛着呢!要是变出本体,一嘴就能把你那细嫩的脖颈给咬断!


    云煞龇了龇牙,幻想自己是一只凶猛的野兽, 却在沈允淮低头看过来的瞬间收起獠牙乖顺地瞄了声。


    这猫怎么长得这么奇怪,沈允淮想,为什么在它的脸上总能看到人类的表情?


    还有……沈允淮忽然把云煞抱着, 转了个方向,让云煞背对着自己,随后伸手摸了摸它的脊背。


    云煞被沈允淮的动作吓了一跳,剧烈地挣扎了几下,翅膀可是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啊!怎么能随便给别人摸?


    云煞全然忘了它的翅膀早收起来了,沈允淮根本摸不着。


    温暖干燥的手掌沿着云煞的背抚摸下去,没有任何阻碍,还挺……挺舒服的。


    沈允淮摸了两下,蹭了一手灰,有些失望地把手从云煞身上拿开了。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只猫身上会有翅膀呢?这是一本都市文,又不是修仙或者魔法世界,猫怎么会有翅膀,估计是他记串台了。


    吃完早饭,沈允淮打算出一趟门,他早上看到的那份财务报表的的确确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不小,如果那份财务报表是真的,那就说明在原主签署那份股份转让协议的时候,舒影娱乐已经处在破产边缘了。


    选择在这种时候把股份转移出去,这不是纯纯想拉人来当替罪羊吗?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沈向文和舒月衫要把这样一个烂摊子扔去自己儿子手上?这不太符合常理,如果说舒影娱乐真的不行了,那么转移股份给自己的儿子风险根本没有化解,烂账不还是在他们家人手里吗?


    最好还是找个不知情的人来接手这笔烂账,然后趁着财务问题没有彻底被曝光出来赶紧把自己摘干净,哪天真的东窗事发了,早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这招虽然损了点,但沈允淮知道很多有钱人其实都是这么干的,沈允淮之前接过一个华尔街之狼的剧本,就是这么干的。


    操作得当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债务和公司就是别人的了,而那些真正有钱的人早就挣得盆满钵满美美隐居幕后,不过那个剧本到最后原主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进去蹲了几年,出来又重新做人创业当老板去了。


    华尔街那个剧本沈允淮印象还挺深刻的,原主在牢里受不了巨大的打击选择自尽,他走得太突然,沈允淮刚在前一个世界最后一口气还没断就被拽过去了,后来出狱创业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干到行业顶尖。


    有时候沈允淮都怀疑这些受不了打击选择自尽的主角是不是都提前看过剧本,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有多艰难,所以才选择一走了之,留他这个冤大头来料理后事。


    眼下看来沈家的事情也非同寻常。


    三个信封,一个装的是股权转让的东西,另外一个财务报表,还剩一个,沈允淮看了,但是没看懂。


    因为里面全是岳芳或者其他艺人的照片,十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但是岳芳的照片被放在了最上面,画面上的她好像很疲惫,虽然是笑着的,但总给人一种随时会晕倒的脆弱感。


    看着照片上的岳芳的眼睛,沈允淮不由得又想到了程玉,她们两人的眼睛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想着,沈允淮兜里的手机就震了几下,云煞本来还趴在他腿上,等着被投喂,把云煞吓得不轻。


    萧宴迟坐在沈允淮对面,听见手机响也抬头看了过来。


    沈允淮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程鸣打来的。


    “喂?”沈允淮接起了电话。


    “是我。”程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程警官?”


    “万玉玲抓到了,但我们没从他身上发现你母亲的手链,估计是被卖掉了,你们抽空过来一趟警局做个笔录吧。”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沈允淮想,他刚刚才想到程玉,程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好的程警官,那我们待会儿见吧。”


    话音刚落,程鸣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他和沈允淮说舒影娱乐的人联系他了,让他几天后再去参加下一轮比赛。


    挂断电话,沈允淮把万玉玲的事情和萧宴迟讲了一下,毕竟是他招的人,有必要让这孩子知道人已经抓到了。


    晚些时候,两人一起出门了,一来要去警局做笔录,二来舒月衫那边也该去看看了。


    云煞也被沈允淮带走了,房子是租的,在没征求到房东的同意之前沈允淮暂时不能收留这个小东西。


    把云煞放进小区花坛,沈允淮才拉着萧宴迟离开。


    云煞就这么被扔在花坛里,一时间有些懵逼,等它回过神来,萧宴迟和沈允淮已经上了出租车。


    看着两人走远,云煞龇牙咧嘴地在花坛里翻滚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姓沈的,居然就这么把本大爷扔在这!啊啊啊啊!”


    云煞滚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用身上最后一丝灵力飞回了萧宴迟识海里。


    彼时萧宴迟和沈允淮已经来到了警局外面,正巧碰到出警归来的杨正宇,他半边脸高高肿起,还有几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人给抓了。


    “呦,你俩来的挺巧啊。”杨正宇大着舌头说道。


    沈允淮抬手指了指杨正宇的脸,“杨警官,你这是……”


    “被万玉玲抓的,昨天晚上局里接到举报说有万玉玲的消息,已经夜里两点多了,我们伟大的程警官非要去抓,人是抓着了,也把我的脸抓花了,你们程警官还痛失一部新手机。”


    杨正宇揉了揉高高肿起的脸颊,嘴里抱怨着程玉哪有多么不是人,他抓人有多么不容易云云。


    沈允淮跟着应和了两声,“是啊,程警官和杨警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辛苦你们了。”


    “害!”杨正宇挥了挥手道,“习惯了,程玉办起这种案子来不要命的,听她说她妈妈好像就是死在人贩子手里的,所以她特痛恨人贩子,你们不知道呢吧,程玉当警察办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当年Y省一起特大人口拐卖案,她一个人抓了七八个歹徒,可牛了!”


    “你们说够了没?”


    杨正宇还要再说,就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三人几乎同时朝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程玉双手抱胸站在警局门口,长发高高束起,显得整个人特精神,她一双眼睛冷飕飕地盯着杨正宇,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讪讪地挠了挠头。


    “进来吧,就等你们俩了。”


    程玉说完,转身进了警局。


    办公室里,程玉给沈允淮和萧宴迟倒了茶水,位置不算宽敞,杨正宇只能站在一旁,跟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似得低着脑袋等待程玉训斥。


    “今天找你们来,除了万玉玲的事,其实还有另外的事情想让两位协助调查。”程玉开门见山地说道。


    沈允淮抬头看了程玉一眼,心里隐约觉得程玉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程玉却并没有看他,而是侧头看向了萧宴迟,“万玉玲是怎么接近你的,你还记得吗?”


    被点名的萧宴迟倒是淡定,“我在人力市场随便找的。”


    程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被骗了,知道吗?万玉玲其实是赵景瑞的人。”


    她就在这么平静地扔出一颗深水炸弹,炸得沈允淮有些不知所措。


    “万玉玲本名万玲,十三年前因拐卖儿童和运输毒品在Y省被抓,却在看守所羁押期间莫名怀孕,被取保候审之后潜逃偷渡出境。”


    “而万玉玲的第一任雇主……”


    程玉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沈允淮,带着些审视的意味的视线扎进沈允淮眼底,“叫做沈向文。”


    沈允淮瞪圆了眼睛,深棕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


    程玉仔细观察着沈允淮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她拐走我之后,把我混在同一批婴儿里,运往Y省,然后分散到下面的散户手里,养着,身体好的就留下,身体不好的,就把他们的身体当做容器,用来运毒。”


    “上一次赵景瑞想要杀我就是因为我发现了他手下的人和万玉玲有密切来往,并且是从万玉玲在沈向文手底下干活就开始联系的。”


    萧宴迟注意到沈允淮浑身的肌肉有些紧绷,于是下意识朝他那边挪了一点,把沈允淮圈定在自己的范围内。


    第33章 生闷气 肉麻死了


    “什么叫身体好的就留下?”沈允淮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问程玉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萧宴迟侧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沈允淮。


    后者脸色有些惨白,就连平时总红润细腻的唇瓣都褪去了颜色,看起来有些脆弱可怜。


    “你身在那个圈子, 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些孩子为什么身体好的就会被留下,我想说的是,根据我查到的一些信息来看, 后舒影娱乐的许多艺人在沈向文接手之后或多或少都和当地某些高官或者富商有过联系。”


    程玉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但沈允淮却觉得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小小的炸弹在自己耳边炸响。


    她所说的事情,原主的记忆里或许并没有, 但谁叫沈允淮之前还在别的地方当过上流人士呢。


    所谓身体好的就留下,其实被留下的并不是那些活生生的婴儿, 而是他们体内的器官。


    那些有权有势或者很有钱的富商比起普通人拥有得更多,他们手上掌握的财富或者金钱远超普通人的想象,但拥有的越多, 也就越害怕失去,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衰老和死亡。


    试想一下,你含着金汤匙出生, 从小就是天之骄子, 你有大把的金钱和时间等着你去浪费, 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仿佛生来就是为你服务的, 你无忧无虑过着纸醉金迷地生活,人到中年终于想起来要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在家庭的托举下你很快就成功了。


    你站在领奖台上,作为杰出青年发表感言, 你亲手创造的商业帝国比父辈获得的成绩更加耀眼。


    你的人生仿佛永远熠熠生辉永不褪色。


    当青春逝去年华不再,当年意气风发的商业大佬或者人人敬仰的业界精英也终会有老态龙钟病痛缠身的一天,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会磨去人的锋芒, 会压弯骄傲的脊梁也会打败那些曾经的风光。


    年轻是美好的,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普通人如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亦如是,只是普通人只能平静的接受那是因为他们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了,但倘若一个人拥有很多很多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而他恰好又很害怕死亡,恰好这时候有人告诉他,既然器官会衰竭,代谢会变慢,大脑会变得迟缓,那就换掉它们。


    可是哪有这么多器官可以给他换呢?就算有,又怎么确定那些东西都能适应自己的身体呢?很简单,只要他和你‘同根同源’不就好了?


    可问题又来了,生孩子可以,但他总不能一直在生孩子吧?那样也太累了。


    没关系,你不想生,有的是人愿意生,生下来也不用你来养着,有的是人愿意养,只要你肯出钱。


    沈允淮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觉得这些人简直疯了。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果说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那么疯子像江水,平静时温和柔顺,一旦波涛汹涌起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湿着身子出去。


    而沈家,又或者说沈向文完全有做到这些的条件,沈家本就是医药行业起家的,后来虽然业务有所拓宽,但都离不开医药行业,和舒月衫结婚接手了舒影娱乐之后,沈向文的事业更是平步青云。


    现在想来,沈家竟然完全符合这样的条件,沈向文提供专业的医疗服务,舒影娱乐为那些‘疯子’提供健康漂亮的身体,然后经由万玉玲的手送出去养着,需要的时候又带回来。


    至于程玉说的毒品,想必和姓赵的有关了,赵家的生意本来就不太干净这一点在圈内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但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赵家早就和那些东西没关系了,赵景瑞的父亲在国外病逝之后,赵家经历了一次重组,以前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听说早就洗干净了。


    但就沈允淮目前了解的情况来说事情或许远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赵景瑞为什么要让万玉玲接近小迟?”沈允淮沉默了几秒,随后开口问道。


    听见小迟两个字的时候,萧宴迟明显愣了一下——他从没听沈允淮这么叫过自己。


    从前的沈允淮除了和他比武或者抢他的风头机缘,就只会板板正正地叫他萧宴迟三个字一个都不带少的。


    突然被沈允淮这么一喊,萧宴迟竟然觉得……还怪好听的。


    但同时他又觉得沈允淮有点奇怪,他可以确定沈允淮就是之前那个沈允淮,但他的性格又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沈允淮有些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萧宴迟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什么原因目前还不知道,但大概率是想从你母亲手里拿到什么东西吧,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舒阿姨在生病之前有没有给你们留下过或者提到过什么可疑的信息?”


    一说到这个,沈允淮就想起来自己昨天从舒影偷出来的那些东西。


    他愣了一瞬,还在犹豫要不要和程玉说,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程玉看了眼在旁边罚站的杨正宇,用眼神示意他过去看看。


    杨正宇得令,走到门边把百叶窗扒拉下来,朝外面看了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程鸣那一头金黄色的毛。


    “嗨,杨哥,我找我姐!”程鸣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沈允淮才转头看去。


    视线相接的瞬间,程鸣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哥,你也在!”


    杨正宇打开门让程鸣进来,萧宴迟却冷飕飕地看了眼程鸣。


    不知道为什么,萧宴迟总是看这个狮子王不太顺眼,整天就会滋个大牙乐,跟个大傻子一样,偏偏沈允淮还特喜欢跟这傻子待在一起。


    程鸣自顾自地进门,一屁股就坐在了沈允淮和萧宴迟中间,兴奋地拉着沈允淮的手臂晃悠,“哥,你今晚要不要来听我排练,我准备了一首新的歌,你来帮我听听,给我出出主意,怎么样?”


    “呦,还惦记你那个唱歌比赛呢,你姐不是不让你去吗?”杨正宇一边给程鸣倒水,一边调侃道。


    程鸣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程玉,她的确不太赞同但也没明确反对,程鸣拿不准他姐的态度,也不想就此放过所以今天才打算过来试探一下他姐的态度。


    正好沈允淮也在,他是听过自己唱歌的,比赛也是沈允淮拉着他去的,沈允淮肯定会站在他这边,更何况他姐这人,表面上冷飕飕地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耳根子最软也最喜欢听长得好看的人说话。


    程鸣觉得沈允淮就长得很好看,人也好,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撮合撮合他姐和沈允淮。


    “哥,你来嘛,今天正好周五,我姐下了班也没啥事,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上次你请了我,这次我要还回去,嘿嘿。”


    程鸣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在场几人却一点都听不见。


    “啧,谁让你随便跑来我工作的地方了?我们还有事情要谈,想请吃饭自己私底下约去,别打扰我工作。”


    程玉双手抱胸,说这话的时候严肃得要命,程鸣一害怕就往沈允淮身上缩,程鸣身子一歪,屁股就抵了萧宴迟一下,把他推得更远。


    萧宴迟瞬间黑了脸,周身的气压也跟着降低了好几个度,偏偏程鸣丝毫没有察觉。


    “你看我姐,凶死了,劝劝我姐嘛,就一起吃个饭,沈哥,有什么事不能吃了饭再说的,更何况现在都要下班了……”


    沈允淮哂笑一声,抬手拍了拍程鸣的肩膀,“怎么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程警官在忙,不一定有时间,你想吃饭的话我和小迟可以陪你。”


    萧宴迟的脸色更黑了,叫什么小迟,肉麻死了!


    他同意了吗沈允淮就乱叫?


    还是被别的男人抱着的时候叫他的名字,真难听!


    萧宴迟鼓了鼓腮帮子,愤恨地往旁边挪了一下,和沈允淮拉开了距离。


    “别啊,吃饭怎么能不带我,你们程警官不想去我想去啊,弟弟,不带我一起?”杨正宇眨巴着眼睛和程鸣说道。


    程鸣看了眼杨正宇,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


    杨正宇哈哈笑了两声,抬手搭在程玉肩膀上,“走吧程警官,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都快饿晕咯,再不吃饭就要死在工位上啦~”


    程玉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打掉杨正宇的手臂,“吃吃吃,就知道吃,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说完,程玉起身离开,只留给众人一个冷漠的背影。


    程鸣看着程玉离开,眼底的失望满的快要溢出来。


    杨正宇走过去摸了摸程鸣的黄毛,笑道:“你姐都同意了,还愣着干嘛?走吧。”


    “啊?你怎么知道她同意了?”程鸣眨巴着眼睛问道。


    “就是知道,走吧。”杨正宇说着,把程鸣从沈允淮身上扒拉下来,架着肩膀不由分说地往外带。


    “沈哥……沈哥还没……”程鸣挣扎着往后看,却见沈允淮已经拉了外套站起身来。


    “就来。”


    沈允淮嘴角带着笑意,回完这句刚要转头去喊萧宴迟,却发现某人缩在沙发角落,满脸写着不痛快。


    “怎么了这是?”沈允淮问。


    第34章 介绍对象 气得脸都黑了


    萧宴迟本来就气得牙痒痒, 被他这么一问,更是怒火中烧,却又没有任何发火的理由, 整个人像是被丢进和高压锅里闷了半天,气门却被堵死,满肚子火热的水蒸气涨得胸口生疼却也只能自己憋着。


    他冷哼一声, 说了句没什么就气哄哄地走开了。


    沈允淮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萧宴迟到底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呢。


    到了餐厅, 程鸣点了一桌子菜,兴冲冲地在饭桌上给沈允淮介绍了程玉, 虽然两人之前已经认识了,但程鸣说之前那都不正式,今天既然坐在一起了, 肯定要正式介绍一下的。


    沈允淮左手边坐着程玉, 右手边坐着程鸣,萧宴迟坐在他对面, 百无聊赖地听着程鸣叽里呱啦说着, 一双眼睛时不时落在沈允淮身上, 冷飕飕的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哎, 哥,我跟你说过吧,我姐她可厉害了,当年可是我们省的高考状元呢, 县上十几年才出了她这么一个状元,拉横幅宣传了好几天,现在我姐的照片还挂在县一中的荣誉墙上呢, 看见的都会说我姐长得漂亮学习还好……”


    “是吗?”沈允淮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随后尬笑道,“程警官一看就很优秀。”


    他这么一说,程鸣就更来劲了,拉了凳子凑在沈允淮耳边故意放低了声音道:“我姐还没对象呢,沈哥你要不考虑考虑我姐?”


    程鸣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程玉夹菜的手顿住,一脸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程鸣,杨正宇埋头扒饭,闻言也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了程鸣一眼,又愣愣地看了程玉一眼。


    萧宴迟是反应最大的一个,他啪的一下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把众人吓了一跳。


    隔着桌子,沈允淮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萧宴迟,后者鼓了鼓腮帮子,整个人阴沉得像是一坨乌云,还是带闪电的那种。


    “程鸣,你乱说什么!”程玉收回了手,语气有些严肃地训斥道,“吃饭就好好吃饭。”


    “喔……”程鸣最怕他姐,程玉这么一说,程鸣哪还敢再开口,闷头吃自己的饭去了。


    他倒是心大,但是饭桌上的另外四个人可尴尬了。


    杨正宇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有些紧张地看向程玉,刚要开口就被程玉打断,“吃你的,别废话。”


    沈允淮也有些尴尬,身为当事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默默低头吃自己碗里的菜,本来还想借吃饭的机会和程玉说说自己从舒影找到的那些东西,但现在这情况他也不太好开口了。


    萧宴迟是没心情吃饭了,他今天就不该和沈允淮出来,惹一肚子气。


    不对,他气什么?沈允淮爱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关他什么事?他们只是亲过嘴而已,又不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管这么多干什么?


    再说了,等他拿到自己的东西,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等他走了,沈允淮就是死了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好气的。


    萧宴迟回过味来,又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想他也是名门正派出身,从小修的修行靠的就是平心静气方能凝神,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来的,怎么如今他的情绪波动会变得这么大?


    都怪沈允淮!


    萧宴迟算是发现了,只要有沈允淮在,他的情绪就好像被人用傀线牵着一样,轻易就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沈允淮主动找到程玉,两人并肩走在前面,把其他三人甩在身后。


    杨正宇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有些落寞,程鸣倒是毫无察觉,笑嘻嘻地和他说:“我就知道我姐刚刚是害羞了,你看他俩走一起多般配,是吧杨哥?”


    杨正宇抿了抿唇,黑着脸快走几步,径直超过了沈允淮和程玉,只给两人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沈允淮正和程玉说着那些照片的事情,见杨正宇半跑着离开了,疑惑道:“杨警官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吗?”


    “别管他,”程玉说,“你那些照片,我可以看看嘛?”


    “当然,明天我送来警局给你吧。”


    “那就辛苦你了,”程玉说完,顿了几秒才接着说道:“我弟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沈允淮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于是淡笑道:“当然不会,程鸣就是太热心肠了,程警官这么优秀,追求者一定也不少。”


    “我弟和你说过吧,我家里的情况。”


    “……嗯,说过一些。”


    程玉淡淡叹了口气,侧头深深看了沈允淮一眼,“当年,万玉玲把我和那一批孩子一起送过去的途中,我生了病,因此没有被选中送出国去,而是留在了边境。”


    程玉记事很早,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她的身体实在太差,眼看就要养不活,负责接手他们的人就打算把她随便卖了了事。


    女娃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比男娃要好卖些,但是像程玉这样年纪太小的,一般的家庭也不会要。


    但程玉还是被卖出去了,买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叫程正光,看起来十分老实憨厚。


    虽然人贩子并不会在意买她的人到底是想拿她去干什么,但不可否认,程玉在边境看多了那些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和毒贩,第一眼见程正光,程玉还是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好人。


    程正光带她回了家才知道他家里有个老婆,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只不过那人很奇怪,好像不会说话,精神也不太正常,日常起居都是由程正光的母亲,也就是程鸣的奶奶照顾。


    后来程玉才知道,那人也是买来的,程玉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程正光打得神志不清了。


    程正光不知道怎么弄的,给程玉取了名字,落了户口,还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每顿饭都有菜有肉,虽然味道不算好,但那已经是程玉长那么大以来吃过最好的饭菜了。


    她真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


    可这样的生活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年,程玉听说那个女人怀孕了。


    当天晚上,程正光高兴得买了很多菜回家,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但奶奶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劲,那天晚上,程正光喝多了酒,半夜竟然爬上了程玉的床。


    程玉虽然年纪小,但是常年被人贩子折磨,她早就练出了远超常人的反应能力,程正光的手摸上来的瞬间,程玉吓得立马窜到了床脚,眼泪几乎瞬间就模糊了双眼。


    外面下着大雨,房间里又没有开灯,偶然划过的闪电将程正光那张老实憨厚的脸照的如同厉鬼一般。


    “我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哈哈哈哈,我们老程家有后了,你也给我生一个,好吗?你也生一个……”


    程正光说着就往程玉那边爬,程玉一边尖叫着,眼泪一边沿着脸颊哗哗地淌,就如同窗外的暴雨。


    程正光扑上来的时候,房门被撞开了,雨水混着凉风扑了进来,砸在程玉脸上,他看见那个总是不说话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发了疯似的冲了进来。


    程玉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那个房间离开的,她只记得自己醒过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地坐在那个女人怀里。


    刀子插在女人手臂上,满屋子的血,分不清是谁的。


    房门口的雨飞了进来,砸在她们身上,程玉却已经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蹒跚的身影才慢慢挪到了门边。


    “造孽啊!造孽啊!畜生……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畜生……”奶奶佝偻着身子,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她的房间在后屋,离这间房有些距离,程玉知道奶奶行动不便,除了做饭会过来,其他时间都在后屋待着。


    她一定是听见声音就过来了,只是她走得实在太慢……太慢了。


    程正光瘫痪了,下半身被女人捅了十几刀已经废了,奶奶不敢把他送去医院,就自己给他上了药。


    程家住在山顶,平时几乎没什么人会来,村里的人问起,奶奶就说他出去打工了,又有人问程玉,奶奶就说是亲戚家的孩子,亲戚死了,送来家里养的。


    奶奶把程正光关在房间里,不让他出来,但他的叫骂声还是每天都萦绕在程玉耳边。


    那个女人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和程玉说很多话,很多程玉听不懂的诗词歌赋,甚至还有外语。


    女人和她说她长得很漂亮,很像电视上的一个明星,叫岳芳,程玉听不懂,但总觉得岳芳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程玉每次想和女人多说几句话,女人就会呆呆的望着远处愣神,程玉说什么她都不回话了。


    就这样,一直到那个女人生下程鸣。


    程鸣满月那天,那个女人把程玉拉到床边,把尚在襁褓中的程鸣塞进程玉怀里,她说:“掐死他,掐死他……走,不要留在这……走,带他走……离开这里……我要掐死他……我要掐死他……”


    女人发疯的时候总这么说,程玉不怕她,因为程玉知道女人不会伤害她,但怀里的程鸣哭得实在太大声了,那哭声震天响,好像要把天都哭塌,程鸣哭,女人就笑,越笑越大声,笑得浑身都在抽搐,程玉害怕极了,只能先把孩子给抱出去。


    等她再回来,女人却不见了,她满屋子找,最后却在关着程正光的房间里发现了已经死掉的女人和早就断气的程正光。


    第35章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主动出击


    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过往, 程玉就这么平静地说了出来,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在和沈允淮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沈允淮眼波流转,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问她,“后来呢?”


    程玉脚步一顿, 侧头瞥了沈允淮一眼,“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沈允淮愣了一秒,淡笑道:“这个本来打算过后再问的。”


    “后来奶奶为程正光料理了后事, 村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报了警, 警察来了,奶奶却把我和程鸣藏在后山的房子里没让我们出来,后来警察也走了, 奶奶不太会说话, 却拿出毕生积蓄把我送去县城念书。”


    程玉说完,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她那双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睛淡淡地看向远方,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沈允淮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程玉深呼吸一口, 随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当警察这么多年,当初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查到一些,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些事情就是沈向文做的,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你是沈向文的孩子,也是程鸣的朋友,这件事我势必要查到底的, 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是别把程鸣扯进来,我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弟弟,但是也没有看着他误入歧途的道理。”


    沈允淮闻言,先是愣了几秒,随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玉依旧板着一张脸,见沈允淮笑得花枝乱颤的十分不解地问他笑什么。


    沈允淮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嘴角依旧是挂着笑的,“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一边防着我一边想从我这里打探消息?”


    程玉被他戳破心事,有些尴尬地移开眼神,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怎么变。


    “放心吧,我爹是什么样的人,我身边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影响我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青年。”


    沈允淮话虽这么说,但程玉心里对他还是有所戒备。


    从一开在酒吧遇见沈允淮,差点暴露身份,到后来在医院看见沈允淮和万玉玲在一起,再到程玉刚给沈允淮打完电话就被赵景瑞派人追杀,种种迹象都表明沈允淮不像个好人。


    性格原因让程玉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但就沈允淮先前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对沈向文的所作所为知道的应该不多。


    不过沈允淮带程鸣去舒影娱乐参加比赛这事,程玉还是有些膈应,和那个地方有关的一切,程玉都觉膈应。


    “程鸣很听你的话,但我希望你不要带他走上歧途,他父亲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些年他的三观没有歪去外太空全是因为穷,你要是把他带进名利场,很难说……”


    “不会,”程玉话音未落就被沈允淮打断,“程鸣不会那样的。”沈允淮嗓音平静,语气却是无比肯定的。


    程玉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沈允淮会这么说。“随便吧,我能把他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完,程玉头也不回地走了。


    另一边,程鸣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把萧宴迟挡在身后不让他靠近沈允淮和程玉。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哥这个弟弟,就跟个煞星一样,沈哥走哪他都跟着,还总臭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几百万了一样。


    刚刚在饭桌上要是没有这个人,估计他姐和沈哥早就成了。


    程鸣越想越气,干脆走得更慢了,左左右右地挡着萧宴迟,成心给他添堵。


    这点小把戏萧宴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和这个金毛计较,他一双眼睛盯着沈允淮的背影,像是要把人盯出一个洞来。


    沈允淮刚刚就那么把他扔在后面,跟那个人走了?他还对那个警察笑了,他难道看不出来人家和那个姓杨的才是一对吗?


    姓杨的都被他气走了,沈允淮难道要当插足人家感情的第三者?


    他不是向来风光霁月比自己这个天之骄子还要骄傲几分吗?怎么也会做这种事情?


    难不成沈允淮真的喜欢那个警察?他有什么理由喜欢人家?他现在一穷二白的,除了自己,谁还愿意跟着他?


    萧宴迟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用幽怨万分的眼神盯着沈允淮的背影。


    沈允淮的身材偏清瘦,有些宽大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总是有些空,走起路来腰肢那块的衣服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偶尔走到阳光下,那劲瘦的腰肢就若隐若现地勾引着萧宴迟的视线。


    穿的这是什么衣服,难看死了。


    萧宴迟满身怨念,积攒起来的怨气惹得躲在他识海中修养的云煞都被呛醒。


    “哎,我姐怎么走了?”程鸣惊呼一声,小跑着上前去了。


    萧宴迟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冷飕飕地看向沈允淮,心说:看吧,人家根本不想理你。


    恰好沈允淮也回过头来,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半条街远远对望。


    沈允淮脸上的笑意还没消散,他站在阳光下,本就白皙的皮肤被衬得越发干净柔润,他抬起手掌朝萧宴迟勾了勾。


    “过来啊,愣着干嘛?”沈允淮大声喊他。


    清脆的声音径直窜进萧宴迟耳朵里,惹得他浑身一阵酥麻。


    “又不是听不见,叫什么叫。”萧宴迟嘴上抱怨着,腿却已经率先迈出去好几步。


    程鸣比萧宴迟先到沈允淮身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程鸣呆呆地看了眼沈允淮,没几秒又跑开了,看方向应该是去找他姐了。


    萧宴迟就没见过这么粘人的金毛,不是粘着他姐就是粘着沈允淮,烦。


    等他不情不愿走到沈允淮身边,肩膀却被人拍了两下。


    萧宴迟抬头,对上沈允淮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快了几分。


    “刚刚生气了?是不是桌子上的饭菜不合胃口?”


    “……”


    萧宴迟恨恨地瞪了沈允淮一眼,心脏跳得更快了——这次是气的。


    “好吃,好吃得要命!”最后两个字,萧宴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说完,甩开沈允淮的手气哄哄地走了。


    沈允淮看着他的背影,心说现在的青少年脾气都这么大了?怎么一天天的跟吃了火药一样。


    还是说,青春期了都这样?


    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青春期的时候还挺乖的……


    “走慢点,着什么急?”沈允淮喊了一声,追上了萧宴迟的脚步。


    下午的时候,沈允淮和萧宴迟去医院看了舒月衫,她的情况还和之前差不多,没什么好转,神志不清,只认识陈姨和萧宴迟。


    沈允淮这个亲儿子她反倒认不出来,沈允淮好几次想问她一些事情,舒月衫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只和萧宴迟说话。


    她拉着萧宴迟胡言乱语地问他学习怎么样,有没有被学校里的同学欺负之类的,萧宴迟一开始还板着脸,不耐烦地回几句,后来舒月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藏了很久已经有些蔫了的苹果塞给他。


    “小迟,吃,你最喜欢……”舒月衫笨拙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萧宴迟怀里塞,像是生怕他吃不上一样。


    萧宴迟看了眼怀里那个早已干皱的苹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哎呦,我说上次买的苹果怎么不见了一个,夫人什么时候藏起来的。”陈姨自责地说着便伸手去接萧宴迟手里的苹果。


    萧宴迟没给她,反倒低头咬了一口。


    舒月衫见他吃了,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养尊处优的女人没经历过什么风吹雨打,皮肤依旧白皙,但岁月还是在她脸上刻下了不能磨灭的痕迹,笑起来尤为明显。


    “小迟受苦了,多吃。”舒月衫说。


    萧宴迟也不说话,慢慢地把那个干瘪的苹果一口口吃掉了。


    “校服,没穿,小迟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舒月衫看着萧宴,满脸担忧。


    之前萧宴迟来医院看她,都会穿着校服——舒月衫好像很在意他有没有在认真念书,每次都问,穿着校服的话她好像会更心安一些,也不会拉着萧宴迟说太久,今天过来得太着急,萧宴迟倒是给忘了。


    不过他忘了舒月衫可没忘,“上次,也没穿,今天,周五,你……学校……”


    舒月衫说着,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指甲嵌入萧宴迟的肉里,用力地抓他。


    沈允淮本来要上来帮忙的,却被萧宴迟拒绝了。


    “洗了,校服洗了,夏天热,容易脏,洗了,书在念的,我喜欢念书,怎么会不念书呢?你知道的,对吗?”


    萧宴迟缓缓拍着舒月衫的背,小声安抚着。


    良久,舒月衫终于平静下来,但手还是拉着萧宴迟,她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向萧宴迟,“是不是没钱?我,舒影,还有钱,你去拿,还有股份,舒影的股份,给你的,给你的。”


    沈允淮站在旁边,听见这话,脊背僵硬了一瞬,转头朝两人扫了过来。


    “小淮他被人拐走了,小淮他死了,死了,你……你把股份拿着,去找小淮好不好?去找小淮,他不是坏孩子,他……他死了,可是他死了……他……啊!啊啊啊!他死了!小淮死了!啊啊啊!”


    舒月衫越说越混乱,到最后竟然开始尖叫,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令人惊恐的画面,猛地瞪圆了眼睛,尖锐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直直戳进在场每个人的鼓膜,震得人脑袋生疼。


    陈姨见状,忙上前把舒月衫抱在怀里小声安抚着,顺便按响了床头的服务铃。


    医生赶来,勉强给舒月衫打了一针安定才让她平稳下来。


    为了不让她再受刺激,沈允淮和萧宴迟都先站到病房外去了。


    沈允淮皱着眉,心里不断回想着舒月衫刚刚说的那番话。


    股份是留给萧宴迟的,为什么写的却是他的名字?还有舒月衫为什么会说自己已经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皱着眉,冷飕飕地站在那,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嘴角向下,看起来特别严肃。


    萧宴迟见他半天没说话,于是侧头看他,沈允淮抿着唇,或许是太过用力,唇瓣都有些泛白,失去了原本红润的颜色。


    啧,烦,萧宴迟想,嘟着嘴干什么?好想掐一把……


    萧宴迟看沈允淮看得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允淮的视线是什么时候落在自己脸上的。


    沈允淮一双沉静的眼睛里翻滚着萧宴迟看不懂的情绪,深棕色的瞳孔似乎要穿透他的眼睛看进萧宴迟灵魂深处。


    萧宴迟心里本来就有鬼,被他这么看着,总归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萧宴迟问。


    “我当年……为什么要把你赶走?”沈允淮盯着萧宴迟的脸,语气平淡无波。


    萧宴迟眨巴两下眼睛,抿着唇思忖片刻,眼底波光流转,似乎是在思考沈允淮这话里到底是在试探还是有其他意图。


    “你赶我走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萧宴迟道。


    沈允淮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宴迟看他这样,又觉得刚刚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一时间有些后悔,但话都说出去了,又不能收回来。


    沈允淮眉眼低垂倒是没怎么在意萧宴迟刚刚的话。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从刚刚舒月衫的反应,想到程玉和她说的那些话,又想到他从舒影偷出来的东西,再往前,想到了赵景瑞,许书旻,甚至那个死变态……


    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飞快闪过,但沈允淮竟然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陌生。


    想着想着,沈允淮忽然有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感觉。


    他来这里已经很久了,在这个世界却一直没什么进展,一来他继承的记忆并不齐全,二来没有系统在身边,沈允淮觉得自己有时候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干什么都没有方向。


    前前后后去过那么多世界,这还是沈允淮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这劲该往哪里使……


    刚来的时候,沈允淮觉得,自己的任务应该和从前那些没什么差别,帮助突然脱离世界的原主完成他未完成的剧情,然后脱离,进入下一个世界,继续做他的任务,如此往复。


    可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沈允淮对这个世界依旧一无所知,混乱的记忆,破碎的家庭,嗷嗷待哺的弟弟,杀人放火的同性恋反派。


    好像和之前那些世界都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难道仅仅因为没有了系统,他就什么都干不成了吗?


    沈允淮想,他明明做完上一个世界的任务就要退休的,可是上一个世界经历了什么,沈允淮也不记得了。


    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系统的声音到底是怎么样的,又或者说……那东西真的存在吗?还是他临死前的幻想?


    混乱得不行。


    沈允淮自嘲地笑了一声,不太理解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这么爱胡思乱想了。


    当务之急,先把沈家的事情解决掉吧,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从医院离开,沈允淮躲着萧宴迟找了一家回收奢侈品的店,把从舒影偷出来的的一枚翡翠戒指给卖了。


    其他的珠宝一看就价值不菲,沈允淮暂时还不想拿出来惹人注目,于是就挑了个不大不小的戒指卖掉先应个急。


    ——舒月衫的病需要钱今天在医院,医生和他说了医疗费的事情。


    他和萧宴迟的生活也需要钱,更何况……萧宴迟才几岁,不能总这么在外面晃荡,书还是要读的今天看舒月衫那样子沈允淮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戒指成色不错,但价格却没那么理想,卖了三万块钱,沈允淮也很满意了。


    店家也爽快,沈允淮提议说要现金,人家也二话不说给了。


    揣着一大兜子现金,沈允淮走路都变得小心了些,推门从店里离开的时候,迎面走进来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见沈允淮要出去,便礼貌地为他推开了门。


    沈允淮从他身边走过,视线不经意瞥见那人笔挺的西装袖子上镶着的钻石袖扣。


    不记得是哪个世界了,反正沈允淮以前有钱的时候也爱戴这种东西。


    在心里默默给那人打了个有品味的标签,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了。


    却不知在他走后,那个男人依旧撑着门,回头深深地看了沈允淮一眼,直到店里老板迎了出来。


    “周总,怎么在门口站着?”老板问。


    周应川收回视线,微笑着看向老板,“刚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


    解决了资金问题,沈允淮总算抽出时间打算把手上和网上所有关于沈家的线索通通整理一遍。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除了吃饭洗澡就没出过房门。


    萧宴迟不理解沈允淮到底在忙些什么,总之沈允淮不出门也方便了他,每天晚上他都让云煞偷偷潜入沈允淮的房间把人给放倒。


    沈允淮身上的死气已经渐渐开始影响到萧宴迟的金丹,最近几天萧宴迟从沈允淮身体里吸出来的法力染了死气,每回都需要消化一番才能为自己所用。


    渐渐地,体内的死气积攒多了,他身体里的灵脉竟然隐约有枯萎的趋势。


    再这么下去,恐怕要不好。


    要是能遇到几个身上有灵气的人恢复一下倒也好说,但是来这里这么久,就只有程玉身上的灵气尚可引渡借用,其他人身上的灵气要么掺杂欲念,要么十分稀薄,借走了人也就没了。


    长时间吃不饱饭的结果就是萧宴迟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离不开沈允淮了。


    尤其是晚上,几乎得嘴对嘴睡一晚上才行。


    有时候药效都快过了,萧宴迟却还是觉得不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和沈允淮待在一起。


    但沈允淮几乎白天黑夜都扑在那些看不懂的文件上,萧宴迟又不能把人迷晕一整天,那样也太明显了……


    正犹豫着今天晚上要什么时候给沈允淮下药,卧室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沈允淮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手里捏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白纸满脸愁云地走了出来。


    这几天他一直在搜集所有关于沈家的新闻,甚至连沈氏前几年的财报都翻了出来。


    结合原主的记忆,沈允淮发现了一个十分糟糕的事实——沈向文死之前,沈氏旗下的一家医疗机构变更了法人。


    而那家医疗机构在沈向文出事后不久就转移到了赵景瑞名下,许书旻也占了股份。


    更要命的是,沈允淮发现之前从舒影投来的那些信封里,装着照片那个信封里所有的照片拍摄地点几乎都是那家医院。


    照片里的人,沈允淮也一一查过,除了个别几个小火了一把跳槽去了别的公司,其他人几乎都在和某个高官或者富商传出绯闻后彻底销声匿迹。


    这些销声匿迹的人又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在消失之前都被传出过怀孕之类的绯闻。


    但都是十八线小糊咖,就算是这样的新闻,其实关注的人也没有多少,再加上后来人都不见了,谁还来关心这个。


    甚至沈允淮在查这些新闻的时候还看见有网友评论说这都是一家公司的,说不定就是人家炒作的手段呢。


    总之真真假假的信息夹杂在一起,沈允淮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


    除了这些,沈允淮还认真研究了沈家这几年来的股权变动,以及财报之类的。


    得益于之前当华尔街之狼积攒下来的经验,沈允淮应对这些数据虽然有些吃力但总归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沈家的资金和一些招投标项目,都有问题,但这些问题出现得又很有‘技术性’


    之所以说技术性是因为别人或许看不懂,但沈允淮却知道,这其中一些‘瑕疵’和‘小问题’其实大有文章,看似只是一点点失误,但往大了说,不仅涉及偷税漏税甚至一些项目还有行贿的嫌疑。


    对着一堆数据照片算了这么久,沈允淮感觉自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当年沈向文为什么会跳楼,以及后来沈家的产业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落进了赵许两人手里。


    还有原主被许书旻带走那段时间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让舒月衫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还让原主选择一死了之。


    一切的源头恐怕还要回到那家医疗机构……


    “晚饭想吃红烧排骨和番茄鸡蛋,其他的你看着做。”沈允淮一屁股坐在萧宴迟身边,随意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这段时间得益于萧宴迟精湛的厨艺,沈允淮几乎没怎么吃过外面的菜,每天他说想吃什么,萧宴迟就给做什么,听话得要命。


    要不是萧宴迟是个男的,沈允淮都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个媳妇在家里,不过沈允淮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娶不上媳妇的,毕竟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


    家里就他和萧宴迟两人,沈允淮一般穿得没那么讲究,就一件薄薄的家居服和一条大裤衩子。


    沙发位置不宽,两个大老爷们坐在上面难免要挨着。


    沈允淮的大腿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贴着萧宴迟的,热意隔着两块薄薄的布料涌进萧宴迟身体里,让萧宴迟瞬间就想起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他最近在家里闲的没事就爱鼓捣手机里那些文学巨著,是的,萧宴迟根本没有放弃看那些东西。


    他觉得上面教的还挺有用的,比如接吻的时候舌头怎么放才能让对方舒服,又比如死对头要是不服从自己,要怎么压制对方。


    总之萧宴迟受益颇深,晚上和沈允淮接吻的时候也没那么难受了。


    但这并不代表沈允淮可以这样毫无边界感地坐在他腿上!


    萧宴迟僵硬着身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十分别扭的去厨房给沈允淮做饭了。


    沈允淮丝毫没有察觉到萧宴迟的异常,伸手捞了遥控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财经频道正在报道某海归企业家的创业经历,吹得天花乱坠,沈允淮却没什么心思听,只把电视声音开着当背景音了。


    许书旻最近几天总给他发消息,都是些酸掉牙的话,沈允淮一个字都没回。


    程鸣的想下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正在准备歌曲,沈允淮本来打算抽空去听一下给点意见的,但这么一忙就忙到现在也没去,倒是程鸣给他发了一段自己排练的视频让沈允淮给点意见。


    沈允淮仔细听过,没听出什么毛病,就捡着好听的话夸了一遍。


    人毕竟是他带着去参加比赛的,虽说之前程玉挺膈应这个事,但沈允淮还是支持程鸣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毕竟从他认识程鸣开始就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过。


    至于其他的,沈允淮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说什么也不会让程鸣受到伤害的。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拓瑞医疗的周应川周总到节目现场和我们分享创业经验……”


    电视上主持人的声音立传进耳朵,沈允淮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于是抬头看去。


    屏幕中,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穿着挺阔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锋利的眉眼配上恰到好处的笑容,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优雅随和,看起来一点架子都没有。


    但沈允淮的注意点并不在这个男人身上,他看见的,是拓瑞医疗四个字。


    这家公司在沈允淮调查沈家的时候曾多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沈家旗下那家医疗机构当年在B市算得上行业翘楚,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就只有拓瑞一家。


    两家机构因为业务多有重合,一直保持着相互来往但又互相戳对方肺管子的关系,闲着没事就喜欢爆爆对方的黑料顺带捧一下自家。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调查沈家当年那所医疗机构,说不定可以从这里下手……


    沈允淮看着电视上的人出神,萧宴迟做好了饭过来喊他,就见沈允淮正一脸痴迷地盯着电视上那个油头男看。


    “……”


    “吃饭了。”萧宴迟喊了声,十分自然地拿起遥控把电视给关了。


    没过几天,沈允淮就通过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查到了这位周总的电话号码。


    沈允淮拿着典当珠宝换来的钱,给自己包装打扮一番,成功混进了拓瑞举办的一场展会。


    虽然他对展会上的一切都狗屁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装成投资人在展会现场乱逛。


    得益于很好的装逼技巧,以及一副好皮囊,沈允淮还真骗到几个医疗领域的老总,拿到了他们的私人联系方式。


    沈允淮谈吐不俗,长得又十分亮眼,往那一站就跟什么商业新贵似的,来之前他就查过了,这个展会多是外国公司,本地的基本没有邀请,原主和周应川之前也没见过,所以沈允淮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展会上穿梭。


    外国人多的好处是谁也不认识他,坏处就是每个人说的语言都不同,幸好沈允淮之前为了扮演好华尔街之狼的角色,顺便精通了八国语言,虽然长时间不用有些生锈但应对这种小场面还是够用的。


    他本来就扎眼,和人交谈的时候不需要翻译不说,那些外国人不管说什么语言他都能接上,一下子竟然成了整个展会的焦点。


    “shen先生,您的团队今天没有跟您一起来吗?我们对您说的业务很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深入了解一下?”一个说着印度味英语的黑人大哥凑在沈允淮身边十分诚恳地询问他。


    “抱歉,我受私人邀请来交流学习,此行并没有寻求合作的打算。”沈允淮浅笑着,用十分流利的英语礼貌地回答道。


    在场内绕了一圈,老外看了不少,周应川却没看见。


    不过沈允淮怎么会轻易放弃,他很快就瞄准了周应川的秘书。


    那是个长相白净的小男生,看起来应该刚上任没多久,沈允淮随便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他刚从哈佛毕业就跟着周应川了。


    沈允淮转了转眼珠,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他假装不经意往那小伙子身边走,引得几个老外也跟着去,稍加引导,几个老外就问起他的母校。


    沈允淮十分淡然地和他们聊起了自己在哈佛的留学经历,甚至还提到了他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他的姿态随和又慵懒,说起这些事情来幽默又不失风趣,就好像他真的在那里上过学一样。


    ——其实他真上过,只是记不得是在哪个世界上的了。


    相同的学习经历总是能引起人的共鸣,尤其是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于是那个小秘书也很快参与进来。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老外都从沈允淮身边离开,小秘书才找到机会和沈允淮搭话。


    刚刚他就十分钦佩这位学长能在这种环境下侃侃而谈,而他虽然名校毕业,但到底出身不怎么好,一到这种场合还是有些怯场,于是就想借机和沈允淮多学学。


    沈允淮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故意在他面前表现的,年轻人嘛,都这样。


    没聊几句,小秘书看他的眼神都开始冒星星了,就差把钦佩俩字写脸上了。


    沈允淮拿捏着尺度,恰到好处的提起自己对周应川的钦佩,话里话外提起一些想要谋求合作的意思。


    小秘书一开始还有些迟疑,沈允淮干脆以退为进,说不能合作是他的遗憾,不过周总应该还有更好的安排之类的话。


    小秘书见他皱着眉,漂亮的脸蛋上满是遗憾,立马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当即就给了沈允淮自己老板的私人名片。


    沈允淮的成功人士扮演到这里总算是演够了,他接了个电话,假装很遗憾地和小秘书说自己有点急事不得不离开,随后和场内新‘结交’的朋们一一打了招呼,飘飘然离开会场。


    出了会场,沈允淮拐了个弯就看见蹲在草丛边等他的萧宴迟。


    路灯下,萧宴迟黑着脸蹲在那,一脸凶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在这拦路抢劫呢。


    “小迟,走了。”沈允淮喊了一声,萧宴迟才回过头来看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酝酿着怒意,像是一条被主人遗弃在路边的大型犬,充满了攻击性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你让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骗人?”萧宴迟拧着眉,大声质问道。


    他就说沈允淮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光鲜亮丽的,合着是出来骗人来了。


    他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沈允淮那装模作样的腔调简直听得萧宴迟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早知道白天就不跟着来了,本来以为沈允淮打扮成这样,又要去见那个许什么东西的,上次沈允淮见完那个人回来就浑身死气,差点一命呜呼,昨晚萧宴迟刚狠狠吸了法力,今天一听他说要出门可吓坏了。


    结果眼巴巴跟着来就是看他骗人的?亏得萧宴迟还怕他会出事,在这等了这么久也不敢离开。


    萧宴迟想不明白,沈允淮为什么会骗人。


    之前交手的时候,沈允淮可是宁愿自己被暗算得吐血修为尽失也不肯使阴招害人的!怎么来了这里之后都开始学会骗人了?


    萧宴迟从小接受的就是大道正统的思想,放在现在那也是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一个,对这种投机取巧骗人的把戏最是厌恶。


    刚刚他还和云煞说起以前的沈允淮,虽然为人嚣张了些,修为增长得快了些,也和自己犯冲,但总归是个正人君子来的。


    今晚的沈允淮倒是彻底刷新了萧宴迟对他的印象。


    放出去的追踪术把沈允淮从进门起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传达回来,萧宴迟没想到沈允淮说起谎来会这么得心应手。


    萧宴迟感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着,但他又不能明说,只能憋着。


    沈允淮察觉到萧宴迟的情绪,只当他是等久了闹脾气,倒也没往心里去,十分自然地走过去和人道歉,“出来应酬,难免的,抱歉啊,没提前和你说,哥错了,原谅哥好不好?”


    “不过,今天你可帮了哥大忙了,谢了。”


    沈允淮眼角眉梢噙着笑意,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就连眼角那枚不太明显的红痣也被惨白的路灯照得明艳动人。


    萧宴迟盯着他看了几秒,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看样子气得不轻。


    沈允淮却毫不在意地搂住了萧宴迟的肩膀,把人往怀里一带。


    温热的身体主动贴上来那一秒,属于沈允淮的香味瞬间侵占了萧宴迟的大脑,像是一股清冽的山泉泼了下来,瞬间让胸腔里那点怒气偃旗息鼓了。


    “走了,大小伙子,别这么小气好不好?带你去吃大餐。”


    沈允淮浅笑着,愣是把浑身僵硬的萧宴迟掰走了。


    晚上回到家,沈允淮把萧宴迟安顿好,就计划着接近周应川。


    与此同时,沈允淮还把自己最近查到的有关沈家和赵许两家的事情全报告给了程玉。


    程玉那边也从万玉玲嘴里抠出一些东西来,但她没全和沈允淮说,挑了些不轻不重的消息告诉他,权当交换信息了。


    聪明如沈允淮又怎么会不知道程玉有所隐瞒。


    但这些都没关系,因为沈允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第36章 第 36 章 那天那个人是你吧


    这几天查来查去, 沈允淮发现舒影内部的股权架构十分混乱,赵景瑞和许书旻两个人明面上和谐无比,暗地里却没少为了舒影的事情起争执。


    虽然网上关于他们的报道不一定全然正确, 但许书旻和赵景瑞绝对不是什么好搭档。


    只要他们之间有裂缝,沈允淮就有办法让这条裂缝变成东非大裂谷。


    把这些消息全告诉程玉一来是想让程玉调查得轻松一些,二来如果程玉真的查到什么对赵许两家不利的消息, 对沈允淮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他身上始终流着沈向文的血,程玉不肯全然相信他这一点,还是让沈允淮有些头疼。


    不过没关系, 这事急不来。


    很快就到了程鸣第二次比赛的日子,沈允淮一大早就把自己打扮得风流倜傥准备去给程鸣加油打气。


    临走前, 沈允淮还特意把从舒影偷出来的其中一个信封揣进兜里。


    萧宴迟见他又要出门,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没说话。


    沈允淮路过他的时候, 习惯性说了句我出门了, 你自己在家好好的。


    这几天来,沈允淮只要一出门就只会说这句话, 简直把萧宴迟当小孩子来的。


    “又要去哪里?”萧宴迟忍了忍, 没忍住, 还是开口问他。


    沈允淮愣了一下, 倒是没撒谎,直言自己要去给程鸣加油,最近几天程鸣一直在闭关,说是一定要拿个好成绩回来, 他憋着一股劲,一头扎进自己的音乐世界出不来了,一首曲子练了上百遍, 每次都发给沈允淮听。


    每一遍沈允淮都认真给他提意见,这几天总算到了要比赛的时候,沈允淮说什么也得去看他,更何况此行沈允淮还有别的事情要干。


    “又是那个金毛?”萧宴迟眉梢一挑,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他可没忘记之前沈允淮去看完那个金毛比赛回来就晕倒了。


    沈允淮失笑道:“你怎么对程鸣意见这么大?”


    萧宴迟鼓了鼓腮帮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顺手把外套拎上,“我和你一起去。”


    沈允淮笑着摇了摇头,他是越来越搞不明白萧宴迟的脾气了,“那正好,你也去给程鸣加油的话他估计会很开心。”


    萧宴迟顿住了,冷飕飕的瞥了眼沈允淮,那表情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别提多精彩了。


    和萧宴迟住了大半个月,沈允淮总算把他的脾气摸清楚了一些,这人看着挺平静,实际跟个小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虽然沈允淮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萧宴迟炸的点在哪里……


    到了比赛现场,沈允淮学着那些年轻人的样子,也买了两根应援棒捏着,随后用程鸣给他的两张票带着萧宴迟混了进去。


    原本这两张票是程鸣留给程玉和他的,但程玉今天忙,就没来,正好便宜了萧宴迟。


    场内观众席的灯光依旧不怎么明亮,今天算是半决赛,评委席来了几个大咖,现场管控比之前严格多了,沈允淮想去后台看看程鸣都被挡了下来。


    没办法,他只好在座位上安静坐着。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生气,也不许随便离开座位,知道了吗?”沈允淮转头小声交代道。


    萧宴迟最讨厌他这幅哄小孩的语气,谁知他刚要反驳,沈允淮立马打断道:“不听话的话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你当我闲的没事爱跟你来啊?”萧宴迟愤愤道。


    这地方怨气死气混杂,萧宴迟光是坐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要不是害怕沈允淮长时间待在这种环境下,他体内的金丹会受影响,他才不稀罕跟着来!


    萧宴迟不说话了,沉默着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远离沈允淮。


    没等几分钟,第一位选手就已经登台了,萧宴迟坐在沈允淮右手边,而沈允淮左手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着的。


    直到第五位选手上台,那边才传来一点动静。


    沈允淮盯着舞台,目不斜视,但耳朵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皮鞋踩过地板的声音。


    身边降下一道黑影,一股熟悉但不算好闻的香味钻进了沈允淮的鼻腔。


    “好久不见,小淮。”


    许书旻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沈允淮才像是刚发现这人一样,转头看去,眼底平静无波。


    “怎么是你!”萧宴迟自然也发现了许书旻,他的反应比沈允淮还大。


    在萧宴迟眼里,许书旻整个人现在就跟一团行走的死气组成的气球一样,那味道隔老远就快把萧宴迟呛死了。


    他下意识把手臂收紧了些,揽着沈允淮往自己这边靠。


    明明上次见许书旻他身上的死气还没这么浓,怎么这次就变成这样了?萧宴迟冷冷地盯着许书旻,恨不得仙子阿跳过去把他和沈允淮隔开。


    本来金丹就被死气浸染吸收都变慢了不知道多少,沈允淮要是再靠近许书旻,回去指不定会怎样呢。


    可沈允淮却轻轻拍了拍萧宴迟的手,安抚性地看了萧宴迟一眼,随后把他的手给掰开了。


    萧宴迟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臂,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干脆收回了手赌气一般地坐回自己座位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沈允淮问。


    其实他一点也不奇怪许书旻会出现,程鸣的名字出现在选手名单里,凭许书旻的脑子,肯定很快就猜到了上次坐在他身边的人就是自己。


    许书旻不是傻的,既然猜出这一点,肯定就能联想到当时赵景瑞发现的那个人或许就是他沈允淮。


    只不过监控查不到,许书旻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果然,还不等沈允淮开口,许书旻就阴恻恻地问了句:“那天那个人是你吧,小淮。”


    沈允淮有些膈应许书旻叫他小淮,但嘴长在许书旻身上,他要叫,沈允淮也没办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允淮移开视线,淡淡地盯着舞台,明灭的灯光照在沈允淮的侧脸,显得格外动人。


    许书旻眼波流转,盯着沈允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阿姨的办公室,你进去过吧。”许书旻压低了声音故意凑近了沈允淮问道。


    “……”


    “小淮,你难道忘了赵景瑞是条咬人的疯狗吗?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到他地盘,还带走了那些东西,他要是真发起疯来,你我怕你会受伤。”


    许书旻的唇瓣几乎要贴到沈允淮的耳垂,沈允淮有些恶心地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分。


    上次比赛结束,许书旻就觉得那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太对劲,仔细查了一遍才发现当时的六十二号竟然就是一直跟在沈允淮身后那个小金毛。


    许书旻直觉不对劲,于是暗中派人又去把监控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才终于在场外某个角落的监控里发现了沈允淮的身影。


    他来过舒影这件事,许书旻没和赵景瑞说,凭借对沈允淮的了解,赵景瑞秘密安排了人去把舒月衫的办公室又彻查了一遍,这才发现了嵌在墙体里的保险箱。


    那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许书旻不得而知,但不管那是什么,都绝不该落在沈允淮手上。


    “把那些东西交给我,小淮,我不想让赵景瑞来对付你,他的手段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许书旻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沈允淮侧头瞥了他一眼,忽明忽暗的眼神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许书旻很很少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好像他永远也无法透过这双眼睛看清眼前这人的内心。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沈允淮。


    “他的手段我当然清楚,但是……把那些东西交给你,你真的能确保我安全吗?”沈允淮一双眼睛盯着许书旻,像是要透过他的瞳孔一直看到这个人的灵魂深处。


    许书旻的喉结滚了滚,颤抖着呼吸缓缓移开了视线。


    萧宴迟在隔壁看着这两人眉目传情,气得拳头都握紧了,要不是沈允淮的手一直按着他,萧宴迟估计早就甩手走人了。


    “沈家出事的时候,我能从他手里保住你,这次也一定可以,小淮,你以前不是最相信我吗?虽然……虽然我们之前有过误会,但是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了,不是吗?把东西给我吧。”


    许书旻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看沈允淮的眼睛。


    沈允淮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他皱了皱眉,良久才回答道:“是吗?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总得拿点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才行吧。”


    闻言,许书旻几乎是僵硬着身子转头看向沈允淮,他那双总是露着精光的眼睛此刻也有些许颤抖。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许书旻这话说得恳切,仿佛只要沈允淮开口,哪怕要的是他这条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交给沈允淮。


    那样热忱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头一颤。


    可惜,沈允淮看不懂。


    “我把东西给你,我欠你的债,一笔勾销,怎么样?”沈允淮平静道。


    “……”


    许书旻轻轻闭了闭眼,蓦地笑了出来,“小淮,你怎么还惦记那笔钱?我问你要,只不过是气你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罢了,我总得拿点什么把你捆住,你才不至于飞到天边,我碰不到摸不着的地方,不是吗?”


    沈允淮闻言,皱眉冷冷看了许书旻一眼。


    第37章 关于特权 这是什么意思(含回忆)……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 舞台上偶尔撒过来的细碎灯光将沈允淮的轮廓衬得越发深邃。


    许书旻呆愣着,甚至有些痴迷地看着沈允淮。


    当初不该放他走的,许书旻想, 可是那时候,他只能放手。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 沈允淮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


    许书旻痴狂而又热烈的眼神让沈允淮感觉到些许冒犯,他刚要移开视线,许书旻却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抚上了他的侧脸。


    “小……”


    啪!


    话还没说完, 许书旻的手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拍开,随即, 沈允淮感觉身子猛地往后一坠,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


    “别碰。”萧宴迟的声音冷得如同一把冰锥,猝然扎进许书旻心底。


    许书旻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 十分不悦地看了眼萧宴迟, 那眼神仿佛一只被打断进食的狮子,只可惜, 萧宴迟只能看见他那一脸死气。


    方才沈允淮被他碰过的那侧脸颊也被死气浸染, 在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


    萧宴迟抬手, 默默调遣法力, 恶狠狠的把那道死气擦掉,随后嫌恶地甩了甩手。


    “这个,”沈允淮抿了抿唇,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 远远地递给许书旻,“你要就拿去,但是以后, 别再说什么让我回到你身边这种话,我听着恶心。”


    后面这句,是沈允淮的肺腑之言。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对着另一个男人露出那种表情,这让他联想到那个死变态。


    不过……那个变态好像很长时间没出现过了,沈允淮想,难道是因为最近他都没什么机会落单?


    许书旻眸色沉了几分,从沈允淮手里接过信封。


    “你不会把里面的东西掉包了吧?”许书旻狐疑地问道。


    “不信就还我。”沈允淮佯怒,伸手要抢。


    许书旻没有躲,沈允淮用力一扯,没能扯回来。


    “算了,我相信你,小淮,不要骗我,否则……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那样我会心疼。”许书旻用了点力气把信封收回语气是透着宠溺的威胁。


    萧宴迟冷眼盯着这个小白脸,心里的火噌噌直冒。


    “云煞!”萧宴迟忍不了了,沉声喊了云煞的名字。


    云煞原本还好好躺在他肩头观看表演,被萧宴迟这么一吼,差点从他肩膀上滚下去。


    “怎么了主人?”云煞有些懵逼。


    “等会儿跟着他,该干什么你应该清楚。”萧宴迟冷飕飕地命令道。


    云煞懵懵地歪头,越过沈允淮看了眼那个小白脸,“好嘞主人,不过我现在法力不足……”


    话音未落,云煞便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身上的每一根毛都瞬间支棱起来,泛着淡淡金光。


    它抖了抖翅膀,邪笑着飞去了许书旻那边。


    台上的比赛结束得很快,程鸣虽然没有成功晋级,却因为优秀的嗓音和外形获得了不少观众喜欢,投票的时候意外获得了一次复活赛的机会。


    从舒影离开的时候,程鸣怀里抱着沈允淮提前准备好的鲜花,一头金毛耷拉着,看着蔫巴巴的走在沈允淮和萧宴迟中间。


    “哥……”程鸣黏糊糊地叫了一声,萧宴迟皱起眉,给程鸣递了个眼刀。


    程鸣毫无察觉,继续说道:“那个冠军都唱跑调了,为什么呀?”


    为什么他会赢,程鸣想不明白。


    沈允淮淡笑一声,抬手摸了摸程鸣耷拉着的脑袋,“你唱得很好,在我心里,你是第一。”


    “真的?”程鸣的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又暗了下去,“你就别哄我了,要是真好听,怎么会连前三都进不去。”


    “不骗你,你要是唱得不好,复活赛的名额你都够不上,而那几个……今天不管是谁来,他们的名次都不会变。”


    沈允淮的声音不疾不徐,浸在夜色下,显得分外温柔,可话里的意思却让程鸣皱起了眉。


    他转头看向沈允淮,问:“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几个保镖开道,把三人推得往后推了推。


    一阵热烈的喧闹声中,刚刚赢得比赛的前三名依次走了出来,两男一女,顶好的皮囊不管站在什么地方都是很扎眼的存在。


    激动的粉丝拼命往前挤着,很快就把三人甩在人群大后方。


    程鸣看着他们上了主办方的车,在粉丝的欢呼声中扬长而去。


    那是前三名才有的待遇,他们会被带去专门的训练营,参加集训,为接下来的总决赛做准备。


    “意思就是,这个比赛的冠军,从来就不由观众说了算,也不由实力说了算,主办方想让谁是冠军,谁就会站上那个领奖台。”


    沈允淮远远地目送那几辆车驶离,眼底情绪翻涌。


    “什么!这他妈不是作弊吗?舒影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程鸣有些激动,好在现场的粉丝欢呼声更大,将他的声音彻底淹没,因此没人注意到这边。


    萧宴迟见状,嗤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天下不公之事多了去了,没权没势就只能任人拿捏,你跳起来都不一定摸得到的高台在在人家轻轻抬脚就能踏过。”


    程鸣心里本来就憋着气,被萧宴迟这么一说,激动得差点把怀里的花甩他脸上。


    “干什么气他?幼不幼稚。”沈允淮嗔怪一声,抬手把程鸣拦住。


    萧宴迟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特权而已,虽然他不稀得用但在修真界也没少见,他身世显赫,自打决定修仙以来,灵石法宝,修炼圣地,仙草灵兽要什么有什么。


    寻常修仙者挤破脑袋想要进入的仙门却要在他萧家门口等着,求他入门。


    原因无他,萧家祖上出过不少大能,甚至有传闻萧家出过两位羽化登仙的强者,因此萧家虽然没有自立门派但家底却极其殷实,许多仙门百年基业攒下的灵石还没有萧宴迟从小拿来打弹弓的灵石品质好。


    萧家仙缘极好,各个家主也都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有些领悟了道法,留下一堆灵石财宝便和伴侣归隐山林修炼去了,传到萧宴迟父亲那一代,偌大一个萧家竟然只有萧宴迟一个小辈。


    萧宴迟小小年纪就把萧家内部的功法全都参透领悟了,小小年纪已经是元婴境界,哪怕是人才辈出的萧家,萧宴迟也能排得上前列。


    后来萧宴迟觉得无聊,便说自己想要出门,去别的仙门学点不一样的。


    消息一放出来,萧家的门槛都快被那些仙门踏破,可是人乌泱泱地来了一堆,却无一人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萧家公子。


    原来,人家不惜得走后门,留了一封书信给他爹娘,隐去一身修为,化为凡人,自己出门寻仙缘去了。


    后来竟真让他凭借凡人身份登了当时名列第一的青阳宗做了四个长老的关门弟子。


    多年后身份揭露,众人皆是惊叹,彼时萧宴迟又用凡人身份重新修炼至元婴境界。


    离家时不过十一二岁的萧宴迟,竟真敢隐去浑身修为,以凡人之躯再次修炼至元婴境界,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为之哗然。


    萧宴迟的前半生,闪耀如天上明日,晃得寻常人不敢睁眼看他。


    除了沈允淮。


    初见沈允淮那次,本是萧宴迟从结丹突破至元婴的重要关卡,谁知却被沈允淮抢了先。


    虽然萧宴迟后来没几天也就突破元婴然后揭露身份被世人所知,但沈允淮这个人却始终让萧宴迟放不下。


    后来几次纠缠,沈允淮为沈家报了仇,带走了云煞,又被萧宴迟几经辗转夺回,因缘际会下,沈允淮竟然也拜入了青阳宗。


    面对萧宴迟,这位‘前辈’沈允淮却只有一句:“你不过出身好了些,如今修为不也刚好与我持平?可见你天资也就平平而已。”话里话外,透露着沈允淮对这位‘特权’人士的不屑以及对特权的痛恨。


    本来就结了梁子的二人更是斗得你死我活,势不两立,当然,所谓你死我活,势不两立也只是萧宴迟单方面认为的。


    总之,要说特权,没人比修真界的萧宴迟更懂特权二字怎么写了。


    程鸣的举动在萧宴迟看来,也只是无能狂怒罢了,有些东西,娘胎里没带出来,这辈子也就没有了。


    “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会不会是听错了?舒影这么大的公司,这个节目也弄了好几年……应该……应该不会吧?”程鸣反拉着沈允淮的手臂,紧张地问他。


    任凭谁准备了这么久的心血毁于一旦都会生气难过,程鸣也不例外。


    只是他不敢相信这么大的赛事也能作假。


    沈允淮却安抚性地拍了拍程鸣的肩膀,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几下,不知想到什么,柔声道:“会不会的,都不重要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怀疑自己。”


    程鸣一双大眼睛眨巴着,似懂非懂地盯着沈允淮看。


    萧宴迟愣了一下,不可思议似的看向沈允淮。


    良久,程鸣才深深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是啊,我唱得就是很好,我可是场外人气第一!那些内定的说不定实际票数还没我一半多,神气什么?”


    程鸣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当即决定要为自己庆祝一番,然后拉着沈允淮和萧宴迟直奔大排档去了。


    第38章 醉酒 你是我的


    三个人闹哄哄地吃了顿烧烤, 程鸣拽着沈允淮喝了好多酒,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沈允淮知道, 程鸣心里是难过的。


    程鸣喜欢音乐,沈允淮看得出来,当时拉着程鸣去报名的时候的确是他一时头脑发热, 现在看着程鸣这样,沈允淮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临散场的时候,沈允淮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不认识的号码于是没接。


    过了几分钟, 电话又打了进来,这次萧宴迟和程鸣一同转头看了过来。


    沈允淮犹豫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喂, 请问是沈允淮沈先生吗?”电话那头,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醇厚,吐字清晰, 语调平缓, 开口的瞬间仿佛就将周围的噪音彻底隔绝在外。


    沈允淮皱眉看了萧宴迟和程鸣一眼, 起身去了旁边安静的地方。


    “我是, 请问你是哪位?”沈允淮道。


    “周应川。”


    对方回了三个字,沈允淮闻言,眼睛暗了一瞬,客套道:“原来是周总, 久仰大名了,不过周总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他都还没联系周应川,怎么对方先把电话打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周应川似乎低笑了一声, “沈先生从小赵那里拿了我的联系方式却一直不给我打电话,我只好厚着脸皮先联系沈先生了。”


    周应川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沈允淮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


    “周总这是哪里的话,是我考虑不周了,应该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沈先生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今天打电话给你主要是听了小赵对你口中那个项目的汇报,觉得挺有意思,不知道沈先生有没有时间单独出来坐坐?我对沈先生的项目可是很感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沈允淮总觉得周应川说这话的时候,沈先生三个字咬得比其他几个字都要重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感兴趣的是沈允淮,才不是什么合作。


    周应川的态度有些超出沈允淮的预期,他沉吟片刻才应下周应川的要求。


    和周应川足足聊了快一个小时,沈允淮才挂断了电话,真没想到这个周应川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实际这么话痨。


    挂断电话回到座位,程鸣已经去结账了,只有萧宴迟一个人坐在原地。


    他的面前放了一个空酒瓶,脸也红扑扑的,看样子像是被程鸣拉着喝了两口。


    沈允淮走过去在萧宴迟身边坐下,萧宴迟就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你……喝酒了?”沈允淮问。


    萧宴迟似乎是听不懂沈允淮的话,眨巴着眼睛呆愣愣地盯着沈允淮,一言不发。


    “喝了多少这是,刚刚不是还不愿意喝吗?怎么接个电话功夫你就喝上了。”


    沈允淮絮絮叨叨地说着,萧宴迟却只一个劲地盯着沈允淮看,视线从他的眼睑流连到唇瓣,又缓缓向下钻进衣领。


    注意到萧宴迟有些冒犯的视线,沈允淮也只是皱了皱眉。


    “哥,你回来了?结完账了咱们走吧。”程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沈允淮转头看去,才发现程鸣也喝得满脸通红。


    “你怎么带着他喝酒?”沈允淮问。


    程鸣看了眼萧宴迟面前的空酒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走了我一个人喝太无聊了,就让他跟我喝一口,一开始他还说什么从不沾酒,后来我就说了他两句,他就把面前这瓶全喝了。”


    沈允淮有些头疼地看了眼醉醺醺但是眼神格外坚定的萧宴迟,又问程鸣和他说了什么。


    “我说是男人哪有不喝酒的,沈哥都能陪我喝你为什么不能。”程鸣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萧宴迟刚刚的话,跟背书似的,一字不落。


    “……你就算想让他陪你喝也不该给他喝这么烈的酒,你看他这样子,等会儿怎么弄回去。”


    闻言,程鸣瞬间瞪大了眼睛,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因为着急说话憋得更红了,“什么烈酒,那就是果啤,跟气泡水似的!”


    为了证明自己,程鸣拿了一瓶没喝完的凑到沈允淮面前,“荔枝味的,小甜水。”


    沈允淮定睛一看,度数那块明晃晃写着2%。


    “……”


    “……”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你和他讲了两句话。”萧宴迟幽幽开口道。


    沈允淮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了萧宴迟一眼,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刚刚在那边,和他讲了五十三句话。”萧宴迟接着说道。


    沈允淮更沉默了。


    “得了,开始撒酒疯了,哥你快把他带回去吧,果啤也能醉,这辈子第一次见。”程鸣嘟囔着,拿了椅子上的外套掏出手机准备给沈允淮打车。


    沈允淮也没拒绝,他起身想要去拉萧宴迟,谁知道他刚起身,萧宴迟也跟着站了起来,动作同步得就像复制粘贴过来的一样。


    “?”程鸣有些不解地看了眼同时站起来的两人。


    沈允淮动了一下,萧宴迟也跟着动,沈允淮挪一步,萧宴迟也跟着挪一步,有样学样,全程眼睛就没从沈允淮身上扒下来过。


    “嘿,这人真有趣,喝多了怎么净学人。”程鸣新奇道。


    他也喝了不少,此刻看人都带重影,见萧宴迟学着沈允淮的动作,程鸣就也学萧宴迟的。


    萧宴迟发现程鸣在学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忽然就走过去推了程鸣一把,阴恻恻地说道:“你,金毛,不准挨着他。”


    程鸣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又转头看向沈允淮,“哥,他真醉假醉啊,怎么还知道叫我金毛?嘿嘿。”


    “……”


    沈允淮看着这俩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在路边摊等了半天车,都没等来,沈允淮实在被这两人磨得受不了了,刚要去抢程鸣的手机看看车到哪了,就见路边缓缓停过来一辆黑车。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程玉那张清秀的脸,以及副驾驶上一脸疲惫的杨正宇。


    “程警官,杨警官,你们怎么……”


    程玉看了眼满脸通红正搂着萧宴迟一展歌喉的程鸣,脸色沉了沉。


    “刚刚小鸣给程警官发消息,让来这里接他,我俩刚出完任务,怕他出事就赶过来了。”杨正宇解释道。


    这小子,原来是把程玉当司机了,怎么想的这是……沈允淮抬手揉了揉狂跳不止的太阳穴,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输了比赛就这点德行,也不嫌丢人的。”程玉说着,踹开车门走了下来。


    程鸣感受到杀气,连忙往萧宴迟身后躲。


    眼看程玉走了过来,萧宴迟挺直了身板,一脸严肃正义地朝旁边迈了一步,把藏在他身后的程鸣露了出来。


    程鸣:???


    “喝这么多,你也真是出息了!”程玉拧了把程鸣的耳朵,攥着领子就把人往车里塞。


    程玉看着娇小,力气却惊人的大,程鸣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发起酒疯来沈允淮都不一定拽的住。


    关上车门,程玉又转头看了眼沈允淮,“走吧,顺路把你们也带回去。”


    沈允淮想了想,没拒绝,带着萧宴迟坐进了车里。


    一上车,萧宴迟就死死抱着沈允淮的胳膊,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


    抱着手臂还不算,萧宴迟另一只手跟长了磁铁一样,死死吸在沈允淮腰上,拽都拽不下来。


    “最近几天,赵景瑞有没有找你的麻烦?”程玉问。


    沈允淮抬头看了程玉一眼,下意识皱了皱眉。


    “为什么这么问?”沈允淮道。


    “上次你给我的那些照片,我都查过了,结合万玉玲的供词,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曾经和赵家有过牵扯,目前可以肯定,赵景瑞曾经用过什么手段控制了这些人。”


    “最近我们查得动静有些大,赵景瑞有了防备心,前几天又派人跟踪我和杨警官,杨警官还差点被他的人暗算,线索是你给我们的,我怕他发觉之后会对你不利。”


    程玉的话,让沈允淮想起了白天的时候许书旻说的那些。


    这个赵景瑞真有那么难对付吗?沈允淮想。


    “我暂时还没发现异常,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会及时和你报告的,程警官。”沈允淮十分诚恳地说道。


    程玉闻言,抬头从后视镜看了沈允淮一眼,视线却不经意扫到萧宴迟落在他腰间的那只手上。


    “赵景瑞这个人很危险,你万事小心吧。”程玉说完,车子刚好开到了沈允淮家楼下。


    和程玉道了别,沈允淮才回过神来,把在他腰间作乱的萧宴迟扒拉开。


    “嘶……”萧宴迟的手撤开的瞬间,沈允淮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腰侧那块肉有些痛。


    他推开缠上来的萧宴迟,掀起衣摆一看,才发现腰侧竟然已经青了一块。


    沈允淮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偏偏萧宴迟又缠了上来,这一次竟然直接把他抱在怀里,嘴唇堪堪擦着沈允淮的脸颊,落在了耳垂下方。


    着实有些冒犯的动作让沈允淮瞬间汗毛倒竖,他猛地推了萧宴迟一把,谁知道喝得迷迷糊糊的萧宴迟竟然不管不顾地把脑袋压了下来,一双眼睛蒙了雾气,却依旧死死盯着沈允淮的唇瓣。


    时间到了,萧宴迟想,每天晚上这时候他都要吸法力的,今天也不例外……


    他强硬地把沈允淮的腰往自己这边按了一下,力气大得沈允淮哪怕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挣脱分毫。


    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沈允淮拧眉,眼神复杂地看向萧宴迟。


    就在萧宴迟的唇瓣即将贴上来的前一秒,沈允淮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猫叫。


    “喵喵喵!”一只灰白相间的小野猫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径直跳到萧宴迟脸上,直接把萧宴迟的脑袋撞歪过去!


    第39章 心 跳乱了节奏


    云煞简直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办完主人安排的事情本来打算回去萧宴迟识海的,结果念了好几遍咒语也传送不回去,它只好回来家门底下蹲守了。


    原本还在草丛里和小母猫约会的云煞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家主人正弯腰打算亲沈允淮!


    云煞心中警铃大作, 也顾不得躺在怀里的小母猫,猛地冲了出去。


    这要是让他主人亲上去了,那不就完了吗?


    云煞这一撞可是铆足了劲, 好悬没把萧宴迟的颧骨撞断,它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撞得自己天旋地转的, 落地的时候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允淮也有些惊魂未定,趁着萧宴迟手上的力道有所松懈, 这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怀里突然空了,萧宴迟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缩,低头阴恻恻地看了眼地上坏他好事的云煞。


    “喵……喵喵……喵……”云煞仰着头, 冲着萧宴迟大喵了几声, 企图唤醒它那不争气的主人。


    “怎么又是你?”


    叫声没有把醉醺醺的萧宴迟唤醒,倒是引起了沈允淮的注意。


    他蹲下身去, 双手把云煞给托了起来。


    “喵?”


    云煞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它一点都不想被沈允淮抱着啊救命!


    还不等云撒谎反应过来, 它后脖颈忽然一痛, 转头就被萧宴迟搂进怀里了。


    “我的。”萧宴迟把云煞夺了过来,像小孩抢玩具一样把云煞的脑袋恶狠狠按在臂弯里。


    “那是流浪猫,担心伤着你。”沈允淮说着就要上手去抢。


    本以为萧宴迟至少会躲一下,谁料沈允淮扑上去的时候萧宴迟却忽然往前一步。


    沈允淮没控制好距离, 差点就和萧宴迟撞了个满怀。


    “我的。”萧宴迟盯着沈允淮的脸,又重复了一遍。


    距离太近,萧宴迟身上的热气混杂着酒味直往沈允淮鼻尖里钻, 两人交换着鼻息,沈允淮有些不适应地往后退了半步,可萧宴迟却不要脸地跟了上来。


    沈允淮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可萧宴迟却好像提前预判了沈允淮的动作一样,跟着挪了过来,借着腿长的优势,再次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


    萧宴迟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允淮,月色撒在他的眼底,沈允淮却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一瞬间,沈允淮有些愣神。


    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他曾经无数次这样注视过这双眼睛。


    “我、的!”萧宴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允淮,语气算不上温柔,但注视他的时候,神情却很专注,仿佛这世间除了沈允淮就再没有别的东西能入他的眼一般。


    沈允淮向来知道萧宴迟生得一副好皮囊,却从没发现,他这双眼睛也同样……漂亮。


    沈允淮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异常。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云煞实在忍不住了,它悄悄伸出自己的大爪子,放在自己嘴里舔了舔,心说对不住了主人,您不能再这么沉沦下去了!


    一定是沈允淮对您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让本喵来解救你吧!


    随后,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


    “都说了让你别抱着那流浪猫,被抓成这样难道好受吗?”沈允淮半蹲在萧宴迟面前,用碘伏仔细地为他消毒。


    云煞蹲在两人脚边,静悄悄地看着两人。


    刚刚沈允淮本来要把它留在下面的,无奈萧宴迟说什么也不肯松手,沈允淮只好把它给带上来了。


    棉签按了下去,剧痛让萧宴迟稍稍清醒了些,虽然看人依旧重影,但已经不影响他的大脑正常工作了。


    他黑着一张脸看向正在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沈允淮,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刚自己干的蠢事。


    沈允淮仔仔细细处理着萧宴迟的伤口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疼吗?”沈允淮问。


    萧宴迟顿了一下,随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沈允淮抬头看了萧宴迟一眼,屋子里暖黄的顶灯将沈允淮脸上的轮廓衬得无比柔和,萧宴迟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瞬间觉得有些尴尬,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萧宴迟的心脏跳得特别快,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蹦出来了一样。


    从小到大,萧宴迟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来萧家虽然秉持着放羊式的教育理念,但酒这一块管的还是很严格的,二来萧宴迟小时候偷喝过,觉得那东西除了辣嘴没什么好的,长大修道之后为了平心静气就更是滴酒不沾了。


    这么多年没碰酒,萧宴迟也不确定自己的酒量在什么地方,今晚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还在用法力偷听沈允淮打电话,程鸣忽然拿着酒来找他,他一个没注意就喝了一口,一开始还觉得甜甜的,喝了快一半萧宴迟才觉得不对劲。


    对了,电话。


    和沈允淮通电话那人,声音黏黏糊糊的,沈允淮还笑嘻嘻地迎合他,一想起这个,萧宴迟的脸更黑了。


    他缩了缩手,把自己的胳膊从沈允淮手里抽了回来,自己抱着。


    沈允淮见状,只当萧宴迟还没酒醒,左右已经消了毒也就随他去了。


    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不过沈允淮心里还是有些硌得慌。


    萧宴迟为什么会那么看着他,还有,为什么萧宴迟要搂着他的腰?


    沈允淮不明白,萧宴迟平时不是挺不爱和他接触的吗?就算吃饭也要坐得老远,怎么今天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得。


    还有,萧宴迟的力气为什么那么大,哪怕毫不费力也能让沈允淮根本挣脱不掉。


    迄今为止,沈允淮遇到的所有人里,唯一能桎梏住他,让他挣脱不掉的,只有那个死变态。


    不知想到什么,沈允淮忽然回头,看向萧宴迟的右手。


    骨节分明的手掌,偏偏在虎口处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


    虎口……


    怎么偏偏就伤到了那里。


    云煞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看沈允淮的视线落在主人手上,立马察觉出不对劲,忙起身在沈允淮脚边蹭了蹭,捏着嗓子瞄了几声。


    思绪被打断,沈允淮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的裤脚被那只小流浪猫蹭得脏兮兮的。


    “忘了还有你这个小家伙了。”沈允淮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把云煞给抱了起来。


    云煞得了主人的命令去给许书旻一点颜色看看,无奈这个世界的戒律法则不允许云煞直接使用灵力对付许书旻,于是它只能变成猫钻进许书旻的车子里搞了点破坏。


    包括但不限于在许书旻的坐垫上撒尿,以及把他车子里放着的雪茄香烟以及名片什么的都用尿染了一遍。


    当然,刹车什么的也没放过。


    因为是本体钻进去的,所以云煞身上简直脏得要命。


    沈允淮把它抱去浴室,三下五除二给它洗得干干净净地,这才抱了出来。


    天色已晚,眼看外面乌云团聚,电闪雷鸣马上就要下雨,沈允淮没打算把云煞送走,于是拿毛巾把它裹了吹干顺便剪了指甲,这才扔给萧宴迟。


    忽然被云煞砸了个正着的萧宴迟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沈允淮。


    “抱着吧,别一会儿又到处找,我去洗澡,自己乖乖待着,不许乱跑,知道了吗?”


    沈允淮说完,转头进了浴室


    萧宴迟低头,和怀里的云煞面面相觑。


    良久,他才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沈允淮这是怕他等会儿又下去找猫吗?


    还真是……


    萧宴迟回想起自己刚刚醉醺醺时候说的那些话,一时间竟分不清他刚刚说的那句我的到底是在说谁。


    沈允淮这是以为他喜欢这只猫,又怕他被这只猫伤害到,所以才剪了它的指甲吗?


    萧宴迟沉吟片刻,得出沈允淮是在担心他的结论。


    沈允淮担心他。萧宴迟在心里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个……主人,您能不能先撒开我的爪子,你这么笑嘻嘻地抓着我,我害怕……”


    云煞颤抖的声音传进萧宴迟耳朵,打断了他的沉思。


    被打扰的萧宴迟脸色沉了下去,低头睨了云煞一眼,“我笑了吗?”他问。


    “您不仅笑了,刚刚心跳得还特快,您是不是着了姓沈的道了?您刚刚在外面还想亲他……来着。”


    眼看萧宴迟的脸色越来越沉,云煞不敢再说话了,缩着脑袋悄摸摸移开了视线。


    萧宴迟不悦地抿了抿唇,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


    哗啦啦的水声隔着门板砸在萧宴迟心上,打乱了心跳的节奏。


    不知道为什么,萧宴迟的脑海里竟然自动将沈允淮光着身子沐浴的画面描摹出来。


    水珠划过他的腰间,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热气蒸腾下,沈允淮的肌肤会泛起薄红,关节处尤其。


    还有他的嘴唇,沾了水之后会特别诱人,诱人到光是想着,萧宴迟就有些*了。


    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让萧宴迟感到心慌。


    难道是金丹离开身体太久了,才会让他产生这种奇怪的症状吗?萧宴迟想,某个瞬间的的确确是想吻沈允淮的。


    不带任何杂念的,就是单纯想要碰一碰沈允淮红润的唇瓣。


    不对,这不对,很不对,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第40章 有关沈允淮 (回忆含量极高)


    那天, 一直到很晚,萧宴迟都没能睡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 却一直觉得身上很热,那温度从胸口蔓延出来,烧得眼眶都有些发酸。


    萧宴迟的心跳也很乱, 想了半天,找不到原因,萧宴迟只好把这归结于酒精。


    后半夜, 萧宴迟实在睡不着,干脆起身摸去了沈允淮房间。


    沈允淮总是睡得很沉, 好像一躺下去这整个世界就和他断联了,除了第二天的太阳,什么也叫不醒他一样。


    和沈允淮住了这么久, 萧宴迟对他的房间早就了如指掌, 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沈允淮的床边。


    很多个晚上,萧宴迟都会摸进来, 悄悄从沈允淮身体里吸走带着死气的法力, 再用费劲巴拉把死气洗净又把法力渡回一部分, 避免沈允淮的身体受到影响。


    如此重复了好多天, 沈允淮身上的死气好不容易被洗干净了不少,结果今天他去见了那个和姓许的,身上沾染的死气又浓了些。


    萧宴迟在沈允淮的床边坐了下来,面对着沈允淮静静地坐着。


    房间的窗帘没拉紧, 浅淡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轻轻贴在沈允淮半埋进枕头的侧脸上。


    这张脸,萧宴迟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脸上,身上的一切,萧宴迟都了如指掌。


    可沈允淮的心,萧宴迟却始终读不懂。


    他觉得沈允淮是个很奇怪的人,初见他的时候,他意气风发,虽然灵力低微却也敢从他手里抢机缘。


    再见,沈允淮为了给沈家人报仇,差点殒命,萧宴迟从没见过这么张扬的人,好像再强的敌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怕的。


    后来,沈允淮竟意外和他成了同门师兄弟,从那以后,萧宴迟就觉得原本聚焦在他身上的光芒忽然被沈允淮夺去了。


    比起他,沈允淮没有背景,没有人脉,一身根骨也算不上极佳,可他于修炼一道确实天赋异禀,入门不到三月,修为竟然隐约在他之上。


    同在一处,两人就不免被人拿出来比较,萧宴迟那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萧家再有家底又怎样,萧宴迟吸干了家里的灵石仙草不也还是赶不上人家沈允淮吗?


    从小就被视为天之骄子的萧宴迟还是头一次体验到被人看轻的感觉。


    说不在乎都是假的,可头顶着萧这个姓就注定会让人忽视属于萧宴迟的努力,好像没人记得,当年的萧宴迟可是凭借凡人之躯拜入青阳宗门下的。


    说是隐去修为,其实只有萧宴迟自己知道,那时候你啊年轻自负的他从离开萧家那一刻起就将自己浑身的灵脉洗净,年少凭借萧家底蕴凝聚起来的灵力被他彻彻底底放了个干净。


    那过程萧宴迟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头皮发麻,洗净灵脉就好比把浑身的血液都从血管里抽出来,然后等着心脏慢慢地慢慢地制造新鲜的,没有任何灵气的血液出来,重新填满那具平凡的躯体。


    修炼一道,萧宴迟因着一点少年心气,吃过的苦不比沈允淮少。


    萧宴迟争强好胜,不肯屈居人下,但每次只要沈允淮出现,他就必定会被沈允淮压下一头,萧宴迟不甘心,只能加倍努力,却总是差沈允淮一点。


    所以,看着沈允淮短短几月不断突破极境,萧宴迟先是钦佩,后又觉得嫉妒,慢慢的,心里那一点嫉妒,一点不甘,一点钦佩演变成了浓浓的兴趣,对沈允淮这个人感兴趣,对他身上的一切感兴趣。


    沈允淮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交恶,却也看不得仙门里那些不公之事,每每出手相助却总是躲在暗处,不肯露面。


    师尊们都很器重他,功法秘籍什么的,有萧宴迟一份就必定会有沈允淮一份。


    二人同门修炼,沈允淮对他的态度却总是淡淡的,几次比试,沈允淮和萧宴迟打得有来有回,赢时,沈允淮那双眼睛会变得亮晶晶的,像个得到糖人奖励的小孩。


    输时,沈允淮那张漂亮的脸蛋沉沉的,眼睛里却没有对萧宴迟赢过他的愤怒,只有对自己修为不精进的懊恼。


    同门师兄弟里,有不少人都对沈允淮恨之入骨,他出身不好,来得也晚,却得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缘,站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站不到的高度,萧宴迟不止一次看见一些弟子悄悄画了沈允淮的小人像,半夜偷偷给他招厄。


    招厄就是引一些邪祟进入人身体里,吸食人的精气。


    对于修仙者来说,这种小把戏虽然不至于真的对身体产生什么危害,但时间久了终归惹人烦。


    好几次萧宴迟见到沈允淮的时候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都泛着浓浓的疲惫,眼下的乌青更是盖都盖不住。


    有讨厌的,自然也有喜欢他的,沈允淮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是从凡人堆里走出来的,比起高高在上的萧宴迟,门内许多弟子自然更愿意和沈允淮待在一起。


    经过萧宴迟坚持不懈的观察,他发现沈允淮这个人虽然对喜欢他的人来者不拒,但他看向那些人的眼睛里却总是带着冷漠。


    那层冷漠像是在他眼底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任谁都无法透过那层坚冰走进沈允淮的心里。


    沈允淮越是这样,萧宴迟对他就越是好奇,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沈允淮,有时候甚至是以挑衅或者骚扰的姿态出现。


    起初沈允淮的情绪根本就不会被他撬动分毫,沈允淮就像是一尊精致的瓷像,脸上的表情固定好似的,永远不会变。


    可后来,还是被萧宴迟撬动了,虽然多是愤怒或者生气,但好歹表情生动了些。


    再后来呢?萧宴迟想,他和沈允淮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水火不容的?


    不记得了,好像是很多次,沈允淮抢走他的机缘,让他这个天之骄子不断被众人质疑,又好像……只是一次很普通的争吵。


    沈允淮每次为了抢到机缘功法都不惜拼尽全力,甚至有一次差点得罪某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被那人追杀,差点毁了一身修为,那日沈允淮跌跌撞撞回到山门,却不小心撞进了萧宴迟的房间。


    一进门他就晕倒在萧宴迟面前,萧宴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浑身断裂的灵脉给接起来。


    好像就是那次,萧宴迟没忍住劝了沈允淮一嘴,让他不要再为了一点点机缘功法拼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身修为。


    那时候沈允淮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他说:像你这种出身好的人,当然不会理解那一点机缘对我来说算什么。


    萧宴迟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当即气笑了。


    后来两人在他房中大打出手,自那以后,两人不和的传言便瞬间传遍整个青阳宗,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萧宴迟和沈允淮为了谁做掌门大打出手,还有什么萧宴迟和沈允淮争风吃醋,斗的你死我活。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简直把他俩之间的关系说得水火不容你死我活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不过两人也的确因为这事越走越远,后来沈允淮为了精进修炼,离开了青阳宗,两人的交集就更少了,只在几次仙盟大会上见过寥寥数面。


    沈允淮的境界一天比一天高,名声也渐渐传遍整个修真界,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沈允淮孤身一人,既没有师门撑腰,更没有家里人给他托底,难免惹人红眼。


    好几次萧宴迟听到沈允淮的消息,几乎都伴随着修真界的一场腥风血雨。


    沈允淮为了提升修为,几乎到了一种癫狂的境界,每一次有他参与的大战,几乎都是以沈允淮大获全胜告终,沈允淮也渐渐在修真界有了名号。


    人人都说沈允淮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次次都能凯旋而归,只有萧宴迟知道,沈允淮哪是大获全胜,他最多能叫死里逃生罢了。


    青阳山地界广,山后有一处灵脉聚集的山洞,不知道沈允淮是怎么发现的,总之他每次受了伤都会回到那地方疗养。


    不巧的是那地方萧宴迟比他发现得早。


    好几次,萧宴迟在洞中闭关,都会被忽然闯入,遍体鳞伤的沈允淮给打断。


    最严重的两回,沈允淮几乎全身都是死气,一点活人气息都无,萧宴迟怕他死在那,污了洞中灵气,只好出手相助,待沈允淮醒来,他再悄悄离开。


    沈允淮只知道那地方是处灵力充沛的福地,却不知洞中灵气远不够支撑他养好那一身病骨。


    是萧宴迟引了整座青阳山的灵气,到那洞中,才勉强够沈允淮用的。


    也只有洞中那寥寥数日,沈允淮才会稍稍露出点脆弱和疲惫。


    好多次,萧宴迟都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难道成仙一事于他就这么重要,比他的命还重要吗?


    只可惜因缘际会萧宴迟始终没寻到机会开口。


    如此,过了数十年光景。


    后来青阳宗几位师父相继离世,萧宴迟继承衣钵成了这天下第一大派唯一的掌门,虽然还未登仙,但世人都尊称他一声仙尊。


    随着修为精进,萧宴迟越来越接近极境,只差一道天劫便能成仙。


    不巧的是,彼时的沈允淮也只差一道天劫。


    只不过天劫每百年出现一次,每次只渡化一人。


    命运使然,两人又凑到了一起,只不过这一次,沈允淮是真真正正要和他拼命。


    为了不伤及无辜,两人拉了结界,约定不带灵宠灵兽,只拼剑术,死生无悔。


    这等热闹,修真界的人又怎会错过,纷纷前往两人约定的荒山观望,恨不得把脑袋伸进结界看看和俩死对头是怎么把对方弄死的。


    只可惜,彼时的萧宴迟对沈允淮好像并没有那么恨,而沈允淮对他……好像也是淡淡的。


    结界闭合之前,萧宴迟只记得沈允淮对他说:“若不是天命使然,我和你不会走到这一步。”


    后面的事……


    不记得了。


    结界里的三个月,萧宴迟至今都回想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得太惨烈,把脑袋打坏了,总之那段时光在萧宴迟脑海里什么都没留下。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他静静地趴在沈允淮床边,贴他很近,近到沈允淮温热的鼻息带着些许酒气毫无保留地打在萧宴迟脸上,近到萧宴迟能清晰地听见沈允淮平稳的心跳声。


    恨他吗?萧宴迟想,沈允淮剖了自己的金丹,自己还差点死在他的剑下,好像的确该恨。


    可是恨的话,为什么来到这里明明有很多次都能杀之后快自己却迟迟没有下手呢?


    萧宴迟想得腿都蹲麻了,也还是没想明白,干脆翻身上床,静静躺在沈允淮身边。


    往事如过眼云烟,悄然消逝,最终只在萧宴迟心底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痕迹。


    不知怎么的,萧宴迟忽然对沈允淮生出了一种近似恨意的情绪,恨他忘了自己,恨他明明夺走了自己的一切机缘,却莫名其妙来到这种地方,恨他就这么放下了过往的一切,就这么平淡的投入了新生活。


    星星点点的恨意混着一点点不甘和醋劲逐渐侵占着萧宴迟的大脑。


    他凭什么揣着自己的金丹睡得这么安稳,萧宴迟磨了磨犬齿巴不得恶狠狠地咬住沈允淮的脖子,把他嚼碎了咽进肚子里才好。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沈允淮露在外面那节细白的脖颈就像在引诱萧宴迟犯罪一样。


    我要咬死你,沈允淮,你最好不要挣扎,萧宴迟想。


    他张开嘴,恶狠狠地把头凑了过去。


    却在靠近沈允淮的瞬间瞪大了双眼。


    原来是他额间的碎发蹭到沈允淮的侧脸,惹得沈允淮颇为不悦。


    他抬手,把萧宴迟的脑袋往怀里猛地一按,迷糊间呢喃道:“乖,别闹。”


    轻柔的声音如同撒娇一般,瞬间就让萧宴迟红了脸。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力大如牛的沈允淮牢牢按住。


    挣了几下没挣脱,萧宴迟只得作罢,算了,萧宴迟想,这人力气这么大,他哪里挣得开。


    就这么睡吧,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