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黑毛团子
夜色正浓, 柴火尚未燃尽,营地已只剩寥寥几人。
竹筒东倒西歪,丢得到处都是,没吃完的烤松子也没人收拾, 胡乱丢在地上。任谁看了都会心烦意乱的一幕, 坐在火堆旁的花时安却扬着嘴角, 脸上笑容尤为灿烂。
磕松子磕嗨了,本应随夜色沉寂的营地如群魔乱舞。
红腿长吻松鼠在地上打滚,蓬松的绒毛沾了一身草木灰和松子壳;古灵精怪的岩松鼠并排站在石头上,仰着脑袋“唧唧吱吱”的高歌;红腹松鼠与巨松鼠在进行爬树比赛,鼠已经看不见了,头顶偶尔传来窣窣的响动。
多和谐多美好的画面, 花时安看得一本满足,嘴角就没下来过。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旁边另一个火堆,木族长看着一地狼藉,垮着脸骂骂咧咧:“什么时候了,收拾收拾睡觉,还玩。明儿事情还多, 又要摘松果又要抓鱼, 你们差不多行了!”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未消散,一枚松子壳倏地飞了过来, “啪”的一下砸在木族长的额头上。
“谁干的?是谁!”木族长气笑了, 捻着松子壳噌地站起身,目光凶狠地环顾四周,搜寻可疑鼠。
小松鼠各玩各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一只鼠搭理。
看谁都像,找不到罪魁祸首的木族长冷哼一声,“懒得管你们,爱玩就玩,反正明天犯困的不是我。睡觉去了,记得滚下来把自己的竹筒收拾了!”
最后交代了一句,木族长转头和花时安打了个招呼,摇头晃脑地离开了营地。
困了,花时安却有点舍不得离开。
虽说和猫吸了猫薄荷一样,松子也会让松鼠兽人兴奋,从而变回兽形,但上次吃一点就变,这次吃了好多才变。而且年纪大的老人、极个别自制力强的兽人并未受到影响。
经常吃应该也会脱敏,群鼠乱舞这一幕,难得一见。
不知道是不是穿过来的缘故,花时安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而同样的,坐在他身旁的莫淮山也没有变回兽形,几乎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夜深了,老人兽人相继离开。花时安又坐了会儿,直到眼皮子开始打架,实在撑不住,他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看得见摸不着,还是有点遗憾啊……
太久没熬夜,洗脸漱口回到树洞,花时安沾床就睡着了。
本以为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不料刚在梦中与周公见上面,一阵嘈杂的人声透过竹门传进树洞,无情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出去,我让你滚出去!听到没有?”
“哇,这是干嘛啊,忍一忍不行吗?”
“真晦气,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去,别在部落晃悠!”
“变回来,赶紧变回来!”
“我刚刚看到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吓人。”
“好难看啊,他的兽形怎么长这样?”
声音很大,隔着竹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花时安瞌睡正香,本来不想理会,但听到族人那嫌弃的语气,他隐约察觉到什么,强打起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
应该没睡多久,外面天色依旧很暗,花时安钻出树洞,循着声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出所料地来到了莫淮山的树洞。
洞口围着不少人,像是在驱赶误入城市的老鼠,人们一脸嫌弃,一口一个滚。有两个兽人还拿着树枝,对着树洞一顿乱戳乱捅。
“祭司大人?你怎么来了?”
凑热闹的岩知乐最先看到花时安,匆匆钻出人群走到身旁,给花时安充当拐杖,同时也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别过去祭司大人,傻大个他、他突然变回兽形了,可吓人!”
“为什么这么多人?”花时安眉头紧皱,直截了当地问。
岩知乐:“他在树洞里突然变回兽形,把青叔吓到了,我们刚好在河边洗竹筒,听到动静一块过来的。”
知道花时安和兽人关系好,岩知乐忙地又解释:“没有、没有人欺负他,只是让他变回人形,他不变,让他走他也不走,所以才……”
“别拽着我,扶我过去。”睡意完全散了,花时安扫了眼抓着自己胳膊那只手,冷冰冰道。
“别去祭司大人,他——”
无意一抬头,一双深似寒潭的眸子闯入视线,岩知乐莫名背脊发凉,说到一半的话哽在了喉咙里,乖乖扶着花时安往前走。
岩知乐不劝了,其他人依然劝他不要靠近。搞得这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猛兽钻进了树洞,花时安一概不搭理,径直走到树洞口。
树洞里面光线太暗,没有选择和族人一样趴在洞口看,花时安松开岩知乐的手,不顾众人的劝阻,猫着腰钻进了树洞。
和自家树洞差不多大,洞内几乎无死角。
无需特意寻找,花时安钻进树洞,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蜷缩成一团,长相略有些奇怪的毛团子。
像猫,花时安的第一感觉,再看一眼,嗯……更像猞猁。
毛团子有着一身漆黑油亮的绒毛,完美融入夜色,如果不是那双会发光的淡黄色眼睛,花时安第一时间根本发现不了。
它的脸无限接近于猫,三瓣嘴的嘴形,两侧长有细长的胡须,只是鼻子占比比猫更大一点,导致看上去有点儿凶。凶也正常,因为他真正像的不是猫,而是猫科动物——豹子。
母亲的基因更强大,他和松鼠沾不上一点边。唯一像魔王松鼠的只有一对尖耳朵,以及耳朵上两簇高高竖起的绒毛。
但这并没有让他更像松鼠,反而……像极了猞猁。
吓人?恐怖?丑陋?花时安懵了一瞬,实在无法将这些词汇和眼前这个毛团子联系在一起。
如果非要形容——可爱!
花时安心都快化了,面上半分不显。见毛团子有些紧张,他没敢轻易靠近,压低嗓音轻声细语道:“别紧张淮山,我不是来赶你出去的。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能说说吗?不想变回人形,还是变不回去了?”
想到兽形无法开口说话,花时安又补充道:“不想变回人形你就点点头,变不回去你就摇摇头。”
没有人形时那般好说话,毛团子拒不配合。
似乎不想让花时安看到他,对视一眼他便低下头,将脸埋进毛茸茸的身体里。
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花时安正思索该怎么劝说,青叔急切的声音从树洞外传来:“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你小心啊,别跟他待在一块,你赶紧出来,我、我用棍子给他打出来!”
不知道在急什么,花时安敷衍了一声:“我没事。”
树洞属于青叔和莫淮山,不一定非要把毛团子赶出树洞,也可以……花时安果断转头朝树洞外喊道:“都别围在这了,大家散了吧。青叔,你今晚去我树洞休息,我在你这歇。”
这话一出,树洞外一片哗然。
“不妥不妥,祭司大人,你是亚兽人,怎么能和兽人睡一个树洞!”
“快出来吧祭司大人,他现在是兽,小心他伤人。”
“亚兽有别,你、你睡在兽人树洞像什么样子?”
“快,去叫族长过来!”
没想到族人反应这么大,花时安抿着嘴唇,沉默了一瞬。
而就在这时,把自己团成一团的毛团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嗖地蹿出树洞。
“欸,淮山!”
花时安下意识追出去,却又被受伤脚给耽搁了。当他一瘸一拐艰难钻出树洞时,四周漆黑一片,哪还有毛团子的影子。
看着围在树洞周围,欲言又止的族人,花时安气不打一处来,摆摆手道:“人已经走了,现在能去睡觉了吗?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
“祭司大人……”
“别祭司大人了,别跟着我,睡觉去!”
花时安头也不回,晃晃悠悠走向自家歪脖子树。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走到洞口花时安便停下了。待族人渐渐散去,森林重归寂静,他绕到歪脖子树背后找到锄头,用锄柄充当拐杖,在黑暗中仔细搜寻。
纯黑色的毛团子,往灌木丛一钻就等于隐身,找到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花时安还算了解他,既然无法轻易找到他,那便让他找到自己。
扭伤的右脚变成了制胜法宝,花时安杵着锄柄穿梭在四周灌木丛,轻声呼唤莫淮山的名字,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营地四周的灌木丛找完,他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气息愈发粗重,神情逐渐扭曲而痛苦。
差不多行了吧?脚真的开始痛了,花时安呼出一口热气,踩着夜色走到草地,找了块相较平坦的位置,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
真累了,本意是躺下休息一下,没想到这一躺有奇效。
不远处高耸的巨杉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从树上蹿了下来,又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奔了过来,花时安扬起嘴角,眼眸微抬,寻觅已久的黑色团子近在咫尺。
第29章 第 29 章 终于摸到了!
夜深人静, 所有人都该在树洞熟睡的时候,满头大汗的青年却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累着了,又像是睡着了,他瘦弱的身影与草地, 与黑暗融为一体。
担心睡在草地上的青年, 又怕自己丑陋的兽形吓到他, 毛团子犹豫了许久,遵从内心跃下大树,匆匆奔向被夜色笼罩的草地。
距离一点点拉近,毛团子下意识屏住呼吸。原以为地上那人闭着眼睛打盹儿,只想偷偷看一眼,不料刚刚探了个头,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明亮而澄澈的眼睛。
毛团子瞳孔一缩,转头就跑。
似乎没打算阻拦,花时安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毛团子跑出去几米后,一声轻柔的低语随着晚风拂过耳畔。
“淮山,我脚疼。”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撒丫子狂奔的黑毛团子突然顿住。仅是两个呼吸,他僵硬地转过身, 同手同脚地走了回去。
没有直接走回花时安身旁, 他始终保持着距离,停在四五米开外的位置呆呆看着花时安。
很奇妙, 分明变成了一只兽, 花时安却在他可爱的小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主动走回来已是不易,花时安撑着草地坐起身,朝他招了招手,温柔地给予鼓励:“过来淮山。别担心, 我不怕你。”
毛团子不为所动,花时安也不着急。
他明眸稍弯,低声一笑,自言自语般喃喃:“不总说祭司大人懂得多吗?奇奇怪怪的兽我当然也知道一些。獠牙比手臂还长的,体型比山还大的……你这才哪到哪,一点都不吓人。”
“话说你的毛为什么全是黑色?你阿母难道是黑豹?你的毛看着好软啊,感觉很好摸的样子,淮山我们是朋友对吧?我能摸摸你吗?”
轻柔的话语萦绕耳畔,毛团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时安,呼吸停滞了一瞬。仿佛前方放着一块肥美多汁的肉,迷人的香味诱惑着他——来吧,来。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回应,理智回归时,他已经走到了花时安身旁。
没跟他客气,花时安手一伸,掌心轻轻覆在毛团子头顶。
摸到了!花时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和想象中一样的手感,柔软细腻,触感丝滑,像一团软乎乎的棉花糖,仿佛稍一用力手就能陷下去,完全不是毛绒玩具能代替的。
生平第一次触碰货真价实的毛茸茸,花时安沦陷得很彻底。刚好毛团子也需要这样的安抚来肯定自己,他愈发肆无忌惮,像是假酒喝多了,晕乎乎地将黑毛团子的脑袋揉了个遍。
有点别扭,毛团子眼眸微垂,视线飘忽不定。
但他没有抗拒,反倒僵硬地梗着脖子,任凭花时安蹂躏。
好软乎,好可爱,好想抱起来rua一遍……
没完全失去理智,知道内里是个人,花时安只敢想,没敢太过放肆。揉揉脑袋,点点鼻头,他恋恋不舍地抽回手,笑吟吟地看着毛团子,“看到了没?我不怕你,所以不要跑了,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了。”
毛团子眨眨眼,抬起下巴“呜”了一声。
到现在都没变回人形,多半是变不回去了。情况还是要了解一下,花时安低头凑近了一点,轻声询问道:“突然变回兽形是因为松子吃多了?”
毛团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最后乖乖点下头。
“现在变不回去,明天能变回来吗?”
毛团子又点头。
“他们拿树枝赶你,会不会难过,生气?”
毛团子明显一愣,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你脾气真好,”花时安叹了口气,“我都生气了。”
没办法开口说话,毛团子急得来回踱步,无意扫过草地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缓步凑近,用脑袋轻轻顶了一下。
“安慰我?”花时安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唇缝中溢出一声低笑,“真可爱。”
什、什么?毛团子瞪大眼睛,刚想确认是不是听错了,花时安再度开口:“别和青叔住一个树洞了,明天变回人形重新凿一个去,自己住更自在。至于今晚……去我树洞睡吧。”
听到前半段,毛团子正准备点头,结果下一秒就来了句“去我树洞睡”。毛团子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了花时安一眼,飞快地摇摇头。
花时安笑出声:“亚兽有别说得是人,你现在是兽形。”
毛团子不语,一味地摇头。
“那你今晚睡哪?”花时安将问题抛给他。
“呜。”毛团子转头望向黑暗中的歪脖子树,又转过头来看着花时安,果断往草地上一躺。
[你回树洞睡,别管我,我就在这里凑合一晚。]
花时安还真就看懂了,扬起嘴角一笑,身体也跟着后仰,平躺在了草地上,“别说,还挺舒服。我们一块在这睡吧。”
“呜,呜呜!”
“别闹了淮山,天都快亮了,我好困,让我眯一会儿。”
……
再睁开眼睛时,花时安人已躺在树洞里。
太困了,睡得很香,中途完全没醒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好吧,其实能猜到,应该是睡熟了被变回人形的兽人带回来的。
掌心余温消散,昨夜的毛团子犹如一场梦一般,花时安垂眸看着脉络清晰的手掌,惊觉自己像个痴汉,无可奈何地笑了声。
推开竹门,阳光迎面照射过来。
日头正盛的中午,远处熙熙攘攘的营地忙得不可开交,睡到日上三竿的花时安不敢耽搁,去河边洗脸刷牙,匆匆加入。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脚上伤没好,花时安只能待在部落干杂活,剥剥松子,杀杀鱼,偶尔做做饭,虽然清闲,却也十分枯燥。
脚完全恢复已是七天后,清早起来发现右脚再无不适,花时安激动坏了,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猫着腰在树洞里走了好几圈。
直到确认脚伤完全恢复,他这才带着竹筒和新折的杨柳枝牙刷出门洗漱。
顾不上吃早饭,洗完脸回来,花时安第一时间扛起锄头,吭哧吭哧地在歪脖子树旁边挖了两排土坑,将冒出嫩芽的姜种全部种下去。
姜种三天前就冒芽了,这段时间部落忙,花时安不想麻烦别人,一直拖到现在。
姜适应性很强,播种前浇足底水,很容易存活,但现在并非栽种姜的最佳季节,存活与否还得看能不能熬过冬天。
前些日子移栽的蓝莓已经定根了,与生长在野外的蓝莓丛一样茂盛,根本无需操心。之后时不时浇点水,来年兴许就能吃上家门口的蓝莓。
大清早的干农活,热出一身汗,又去河边洗了把脸,花时安拍了拍饿扁的肚皮,钻进自家温馨的小树洞。
生姜发芽,蓝莓定根,睡觉的树洞也稍微有了点变化。
进门左手边,矮脚单人竹床靠洞壁摆放,厚厚一层棕片平铺在床上,虽然算不上特别柔软,但比起硬邦邦的地板床——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树洞中间留了一条过道,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行,而床的对面,一张与竹床齐平的长方形竹桌紧挨着洞壁摆放。
桌上放着五个大小不一的竹筒,最小的是漱口杯,里面插着一根手指粗的杨柳枝,稍大一点的是水杯,顶端有棕片制作而成的杯盖。
还有三个竹筒和小腿一般粗,一个是花时安的饭碗,平时喝汤吃野菜用的,另外两个则是他的粮仓,一个装着烤松子,一个装着烤板栗。
摘松果、抓鱼、编竹具……部落最近太忙了,族人们早出晚归,一天两顿饭渐渐变成了一天一顿饭。现在早上已经不生火了,随便磕点松子,吃点板栗,凑合凑合又是一顿。
刚干完体力活,肚子都快饿扁了,花时安蹲坐在过道,迫不及待倒出竹筒里的松子板栗,又从竹桌底下摸出两块石头。
一块巴掌大的石板,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
松子还没来得及炒制,依旧没开口,以防不小心崩掉牙,花时安选择用石头敲着吃。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你在树洞吗?”
刚刚吃了个半饱,熟悉的女声从树洞外传来,花时安起身开门,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背着背篓的红映兰。
“早啊映兰,准备出门了?”花时安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随后才问来意:“找我有什么事吗?”
红映兰抿着唇笑,点点头又摇摇头,“嗯,马上出去摘松果了。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祭司大人你想不想吃蓝莓,吃的话我到时候给你摘点回来。”
脆甜可口的蓝莓谁不爱吃?钟爱水果的花时安笑了笑,“你特意去帮我找?那还是算了,摘松果要紧。”
蓝莓不难找,但一丛蓝莓摘不了多少果子,路过顺便摘倒还好,边找边摘非常耽搁时间。
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红映兰摆摆手道:“不,不是特意去找。昨天我们摘野菜,走得稍微远了点,在一个土坡看到了一大片蓝莓,密密麻麻的,特别特别多,好些都烂地上了。”
“一大片?估计能摘多少?”
聊这个可不困了,花时安来劲儿了。
红映兰琢磨了一下,面露难色,“我、我也说不准,可能要用背篓来装,装——”
“走走走。”
听到用背篓装,花时安眼睛都直了,反手将竹门一关,推着红映兰往营地走,“我跟你们一块去,再叫几个亚兽人一起。我们今天什么都不干,只摘蓝莓。”
红映兰不理解,“啊?可是我们摘那么多蓝莓做什么呀?蓝莓不耐放,放两天就坏掉了,有些族人又不爱吃。”
之前食物少,蓝莓有一颗吃一颗,连夜都过不了。
现在食物充足,族人都开始挑食了,曾经想做却不能做的东西也可以提上日程了。花时安舔了舔嘴唇,边走边和红映兰说:“蓝莓不耐放,做成食物就耐放了,比如……”
“蓝莓酱,蓝莓干。”
还没看到蓝莓,光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第30章 第 30 章 果酱
森林一隅, 枝繁叶茂的落叶灌木肆意疯长。薄雾缭绕的山坡、透着阳光的林隙仿佛郁郁葱葱的农田,大片作物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绿色与蓝色交织,浓郁的果香弥漫。
这也太多了, 完全就是蓝莓种植基地啊!花时安眼花缭乱, 背着背篓与亚兽人加快步伐, 一头扎进蓝莓海中。
铺着棕片的背篓放在身旁,往地上一蹲,直接开摘。第一捧蓝莓绝对进不了背篓,色泽明艳的浆果落入掌心,花时安指腹轻轻一搓,扬着下巴丢进嘴巴里。
与以前吃过的蓝莓很不一样, 野生蓝莓花青素更高,果味更浓郁,酸甜适口,里面的果肉也是紫红紫红的。
采摘时不小心戳破果皮,手指头也会被染成紫红色,而边摘边吃……不一会儿,花时安偏淡的唇色变得乌红, 像是误食毒果子中毒了一般。
老实干活的亚兽人渐渐被不着调的祭司带偏了, 一个个有样学样,边摘边往嘴巴里塞。才刚来没多久, 背篓里还没多少果子, 四个亚兽人先涂上了同一色号的“口红”。
无需栽种,无需浇灌,不付出汗水的收获跟出门捡到钱一样,令人心情愉悦。而且还有新发现, 偶然在一片纯粹的蓝色中窥见一点红,花时安凑近一看,红彤彤的蔓越莓映入眼帘。
野生浆果多如牛毛,一天两天根本摘不完,临近正午,花时安与三个亚兽人的背篓全部装满,只能先将果子带回部落。
摘果子看着轻松,摘久了还是很累人的,尤其废胳膊。路过河边顺便将蓝莓清洗干净,带回部落,花时安与亚兽人各自歇息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始干活。
满满当当四背篓浆果,全部熬成果酱好像有点多。不知道族人喜不喜欢吃,花时安琢磨了一下,让红映兰拿了几个簸箕过来,将大半果子平铺在簸箕里,端去草地晾晒。
太阳大而不烈,纯天然的烤箱慢慢烘烤,五六天之后应该就能吃上美味的零嘴了。
至于剩下的蓝莓——生火,洗锅!
熬果酱很简单,洗干净的蓝莓倒入锅中,用竹片逐一压碎,先大火煮沸,再小火慢慢熬煮。无需另外加水,浆果本身水分充足,加热过程中会自然析出,与果肉充分融合。
边熬边搅,防止煳底,熬至果肉软烂,汁水黏稠。有条件的可以适当加入柠檬汁、白砂糖,可惜——花时安没有条件。
只有蓝莓、蔓越莓的果酱,花时安心里多少有点忐忑,果酱装进竹筒之前,他手指轻轻点了下沾着果酱的竹片,缓缓凑到唇边。
舌尖卷过指腹,花时安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一个字,酸,好酸!比直接吃蓝莓酸多了。
还算喜欢酸味的花时安都有些受不了,其他人更不用说。
浓稠的果酱紫里透红,果香味尤为浓郁,闻着实在诱人。见花时安开始品尝了,站在身后围观的红映兰、岩知乐、长月月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一人拿了一双筷子过来。
接过三人的筷子,花时安眼底扭曲痛苦一闪而过,眉头舒展,分别给三人了一大坨果酱,并温馨提醒:“小心烫,吃之前先吹一吹。”
亚兽人很听劝,拿着筷子呼呼地吹了好一阵。直到果酱不再冒热气,三人张开嘴巴,像吃棒棒糖一样,将夹着果酱的筷子一整个塞进嘴里。
只是一瞬间,亚兽人脸色骤变,弯着腰狂吐口水。
“呸呸呸,嘶——”
“天啦,我的口水止不住了,这是什么味儿啊?”
“好酸,嘶嘶,好酸啊我的牙。”
“像没熟的野果一样,酸死人了!”
“祭司大人,你骗人!”
消失的笑容完美转移到了花时安脸上,没办法,人嘛,总是有点恶趣味。
翻车,大翻车,不加糖的果酱真不好吃。
计划有变,果酱先不熬了。已经熬好的果酱分别装进竹筒里,花时安带着亚兽人将剩余蓝莓、蔓越莓铺在簸箕里晾晒。
晒成果干稳妥些,酸掉牙的果酱送都送不出去,花时安只能含泪抱回自己树洞里。
不过那么大一片蓝莓,该摘还是得摘,花时安不舍得让它烂在森林里。下午他和亚兽人背着背篓又去了,四个人慢慢摘,能摘多少是多少。
亚兽人干劲十足,摘起果子一个比一个摘得快。花时安却没有早上那股劲儿,心不在焉地摘着蓝莓,果子都捏烂了好几颗。
原因无他,他心里头惦记着能让果酱变好吃的调味品——
糖。
说到糖,花时安第一个想到甘蔗,但那玩意儿有野生的吗?花时安没在纪录片里见过,不太能确定。
还有什么呢?麦芽糖,麦芽?
花时安忽地笑了声,有麦子就不是糖的事儿了,是面的事儿。
甜叶菊、甜菜、椰子……花时安慢慢回想起来了,这些植物都能制糖,就是不知道森林里有没有。
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又捏碎两颗蓝莓,花时安薅了一把树叶,擦干净指缝中乌红的汁水,紧跟着拎着自己的背篓站起身。
走到埋头摘蓝莓的年轻女孩身旁,花时安背篓一提,将方才摘的浆果全部倒进红映兰的背篓里。
“祭司大人你这是?”
看着他的举动,红映兰一脸茫然。
不远处的岩知乐听到动静看过来,“要去哪吗?”
花时安将空背篓挎在肩膀上,抬手晃了一圈,“我在附近转一转,你们三个先摘,摘满了就先背回部落,不用管我。”
“不行!”长月月噌地从蓝莓丛里站起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花时安,“祭司大人,这里离松子林已经很远了,你不能继续往里面走了,很危险。”
花时安笑了笑,“不往里面走,我往上面走或下面走,反正沿着河边走,成吗?”
长月月摇摇头:“那也不行。一个人不安全,上次你的脚都受伤了,还是莫淮山把你带回来的。”
木族长派来盯他的吧?看着不苟言笑,义正词严的亚兽人,花时安无奈耸了耸肩,笑着问道:“那两个人行吗?谁跟我一起?”
“我,我我我!”
好似早有准备,岩知乐背着背篓飞快地钻出蓝莓丛,一阵风似的跑到花时安跟前。留下一个话到嘴边的长月月,一个没来得及开口的红映兰,齐齐傻眼。
又争又抢应有尽有,花时安朝岩知乐扬了扬下巴,“蓝莓倒出来,走吧。”
同属一片森林,两岸植被分布却略有不同。松子林这一侧的草本植物更多更杂,没走出多远,花时安已经看到了好几种可食用的野菜。
外形独特美观,小巧玲珑的苜蓿;喜欢的人特别喜欢,讨厌的人特别讨厌的鱼腥草;生长在河岸边,散发着清香的野芹菜,还有形似木耳,好吃但格外难清洗的地皮菜。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野菜就长在脚边,不摘好像有点浪费。于是完全忘了这一趟的目的,花时安带着岩知乐边走边采。
杂七杂八的野菜将背篓填满,太阳都快下山了,却始终没找到能制作糖的植物。花时安并不气馁,毕竟森林不是自家菜园,没指望随便走一圈就能找到。
时间还多,以后慢慢找,今天的收获很不错,杂七杂八的野菜带回去给族人换换口味,顺便还能让他们认识一下新植物。
不知不觉往上游走出了很远,水流声更大了,滋养部落的小河在此诞生,它更为壮阔的母亲宛如一条银色巨龙,横卧在森林之中。远处高耸陡峭的岩山连绵起伏,于云雾中若隐若现。
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花时安背着背篓钻出灌木丛,朝头顶上方斜坡喊了一声:“岩知乐,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差不多该——”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你快上来!我看到一棵好奇怪的树,它结了超级无敌多的果子!哇,这果子好大好漂亮,能吃吗?”
刚刚开口就被打断,岩知乐欣喜若狂的声音从坡上传来。
树上长着很多果子?树葡萄?
花时安愣了一瞬,当即卸下背篓,踩着岩知乐的脚印爬上斜坡。
坡上灌木更加茂密,地上还散落着许多碎岩石,格外难走,花时安边走边扒拉,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岩知乐所在位置。
拨开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首先看到的不是人,一棵密密麻麻、缀满果子的矮树瞬间吸引走了花时安的全部目光。
树上果子真的“超级无敌多”,毫不夸张地说,一棵树上的果子都够整个部落的人分了,密密麻麻,一团一团的。
果子个头非常大,堪比兽人拳头,它似乎没有完全成熟,表皮呈淡青色,微微有点泛黄,向阳的那一面还带点粉,与尚未成熟的白凤桃很是相似。
但——并不好吃,甚至难吃。
山木瓜,因其味酸,故而得名酸木瓜。
它的味道和诱人的外形沾不上边,酸涩味突出,一口下去酸掉牙。不过它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还可以用来炖汤、制作木瓜醋、晒木瓜干……
“祭司大人怎么不说话了,你认得吗?叫什么呀?能吃吗?”岩知乐手搭在树上,握着一个又大又红的酸木瓜,只等花时安一声令下,立马摘下果子品尝。
今天逗过他一次了,花时安收起捉弄人的坏心思,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叫酸木瓜,能吃但不好吃,很酸,比我今天做的果酱还要酸。”
仿佛握着烫手山芋,话音刚落,岩知乐倏地抽回手。
有被可爱到,花时安笑了笑,“不会咬手的。虽然不好吃,但也可以摘点回去做别的,酸木瓜也有很多用处。”
“做果酱?别、别了吧。”岩知乐耸了耸脖子,回想中午那一筷子果酱,他的嘴巴又开始冒口水。
走过路过不能错过,花时安快步上前,摘下拳头大的酸木瓜,“不做果酱。摘吧,来都来了,顺便摘点回去。”
岩知乐闷闷地“哦”了一声,帮忙摘起了果子,嘴巴也是闲不住,不停地叭叭:“好可惜啊,这么诱人居然是酸的,我还说闻着挺香,以为很好吃呢。”
“话说祭司大人,这棵树为什么结这么多果子?板栗、松子那种大树也不这样呀,密密麻麻的果子,树枝都压弯了。”
花时安:“花多胚珠就多,胚珠多果子就——”
话音戛然而止,摘酸木瓜的花时安突然愣住,视线定格在半空中,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不明所以的岩知乐也跟着抬头,只听“嗡嗡嗡”数声,一只又黑又大,长着翅膀的昆虫从头顶飞过。
“虫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普通虫子。”
岩知乐不认识,花时安认得。
黑褐色的腹部,黑色绒毛,浅褐色翅膀,这是——
蜜蜂,黑大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