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火折子
“黑大……蜜蜂?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种昆虫, 会飞的虫子。”
夜幕降临,炊烟挟着鱼腥味弥漫在营地上空。终于开饭了,花时安和木族长端着竹筒远离人群坐在角落,一口鱼一口汤, 一问一答。
鲜美细腻的鱼肉下肚, 木族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这才开口:“会飞虫子我也见过,但找那玩意儿干嘛?那也能吃?能好吃吗。”
浅抿了一口鱼汤,花时安摇了摇头,耐心解释:“不是为了吃蜜蜂,是为了找它们的巢穴。蜜蜂会在巢穴里酿制一种叫蜂蜜的东西,很好吃, 非常的……美味。”
不吃虫子吃虫子的巢穴?木族长不由皱起了眉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飞虫就那么大点,巢穴估计也大不到哪里去,费劲折腾就为了尝个味儿?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哎哟,还是这鱼香呐。飞虫巢穴再好吃能比得过我们的鱼和松子?费那劲儿干嘛。”木族长摇头晃脑,从竹筒中捞出一块鱼头, 美美唆了一口。
花时安笑了笑, “是我没说清楚,黑大蜜蜂是群居性蜜蜂, 和我们一样, 通常成千上万只蜜蜂聚集在一起,巢穴自然也不会小。如果运气好找到一个大蜂巢,那蜂蜜可能要用背篓来装。”
并没有因为这话而高兴,木族长鱼头也不啃了, 眉头越拧越紧,“群居?那岂不是很多飞虫扎堆在一块,密密麻麻的?”
“差不多。”花时安点点头。
“嘶。”木族长倒吸一口凉气,又问:“有毒吗?”
晴空森林没有蜜蜂,但也有些飞虫有毒,会伤人。
正是担心这一点,木族长提出疑问。
花时安匆忙错开视线,眼底笑意逐渐凝固,说话也打起了磕巴,“什、什么有毒吗?”
木族长瞪着他,“你说呢?别跟我装啊。”
逃不过了,花时安摸了摸鼻头,“有。”
木族长气急败坏:“为了口吃的去找毒飞虫,你——”
“族长族长,你别急。”
赶在木族长发作之前,花时安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边安抚边解释:“黑大蜜蜂确实有毒,会蜇人,但我又不傻,只是去找它们的巢穴,不会去正面接触蜜蜂的。”
“这不胡扯吗?你都跑人家巢穴去了,还能不碰到?”
“真的,没骗你,这个和它们的生活习性有关……”
虽然心里一直惦记着糖,但花时安还是有分寸的,要是挂在树上的蜂窝,他指定想都不会去想一下。被野生蜜蜂蜇伤很危险,为一点蜂蜜搭上性命,不值当。
可黑大蜜蜂不一样。
最大的个头,最凶猛的性情,酿最甜、最优质的蜜。
黑大蜜蜂喜群居,通常多群聚居悬崖峭壁,所以又被叫作大岩峰。其性情异常凶猛,会主动攻击人,直接去现居巢穴采蜜,多半会被蜇成筛子。
但大岩峰对温度非常敏感,有着独特的习性,会随着季节更替而迁徙,每年夏季从低区迁至高区,每年秋季迁回低山。
蜜蜂飞走,蜂巢不会走,巢中蜂蜜也无法完全带走。
如今正是大岩峰迁徙的季节,这时候上山找,只要找到蜂巢就一定能找到蜂蜜,还不会与蜜蜂碰面,没有被蜇伤的风险。
甜滋滋的蜂蜜啊!
花时安越想越激动,恨不得明天就上山去找,不过在这之前,还需木族长点头。
听他说明缘由,木族长的神情终于不再那般凝重,他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喝了口鱼汤看向花时安,“飞虫飞虫,虫子是会飞的,你怎么知道它们的巢穴到底在哪?”
“岩山上。”花时安不假思索道:“今天我和岩知乐稍微走得远了点,发现了一条大河,还有一大片山,其中好几座都是陡峭的高山。”
“蜜蜂采蜜不会离巢穴太远,他们的新巢可能就在那附近,而旧巢应该在那几座高山陡峭的岩壁上。当然也不一定,去找找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也要看运气。”
木族长:“大河周围的山?我好像知道在哪,狩猎队之前也去过,确实有点远。你说还要上山找,那、那……”
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木族长一拍大腿,声音拔高:“这么远,没个两三天根本回不来啊!”
“确实是这样。”花时安如实道。
刚准备松口的木族长又改变主意了,他放下空掉的竹筒,伸手拍了拍花时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时安呐,这里始终是巨树森林,现在没有危险,不代表不会遇到危险。”
“你也知道,猛兽通常在夜晚出没,所以我们一直让族人赶在天黑前回到部落。你说你在部落周围转转也就算了,采蜂蜜好几天不回来,我、我怎么能放心啊?”
在外面过夜可能有危险,花时安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既然决定长期住在这里,他们总要一点一点地探索这个世界,不能主动把自己封闭在笼子里。
找蜂蜜,找更多的食物,这一步迟早要迈出去。
没想好怎么说,花时安正组织语言呢,木族长再度开口:“要不这样时安,你要实在想吃蜂蜜,我叫两个兽人去采。你把蜂蜜长什么样子,可能在的位置跟他们说一下,他们跑得快,用不着你亲自跑这一趟。”
“不成。”花时安拒绝得很果断,紧跟着又说:“不光是找蜂蜜,我还想顺路找一找其他野菜、野果。很快就冬天了族长,松子好吃但消耗得也快啊,咱们囤食物的树洞都凿好了,难道你不想把它填满吗?”
这……木族长小小地心动了一下。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花时安却像是铁了心。
知道犟不过他,木族长叹了口气,无奈答应:“行行行,去就去吧,不过不能你一个人去,至少带两个兽人。”
花时安正有此意,顺着他的话道:“行啊,族长觉得带哪两个合适?要爬山厉害的,特别是那种陡峭的岩山。”
“还用说?肯定是岩河部落那群人呗,走悬崖峭壁跟走平地没差别。带岩秋雨,那小子做事踏实。”
“两个,还有一个呢?”花时安眨眨眼。
木族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不带莫淮山?”
鱼汤喝得一滴不剩,花时安捏着空竹筒站起身,转头看向木族长,嘴角高高扬起,“带,逗你呢族长。”
“好啊你——”
“先走了族长,明天一早出发,记得给他们说一声。”
……
明天一早出发,今晚还需再做些准备。
去河边把竹筒洗干净,放回树洞,花时安又回到了营地,手里还多了一把石刀,一根竹钉,一截小臂长的金竹。
吃完晚饭,族人陆续散了,营地与夜色交融,逐渐沉寂。
火堆也熄灭了,不见明火,花时安在火堆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下,顺手捡了根树枝在火堆里扒拉。不一会儿,从草木灰中翻出一点火星子,他又添了些落叶木头,重新将火点燃。
就着微弱的火光,花时安手起刀落,砍起了金竹。
野外过夜必备火源,不一定生火做饭,但察觉到危险时,可能需要火光来震慑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或是驱赶蚊虫蛇蚁。
钻木取火太慢太烦琐,真遇到危险,火星子还没搓出来,野兽估计都吃饱舔嘴了。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更方便,更快捷,易携带的——火折子。
两指粗的金竹方方面面都很合适,用石刀砍下一截完整的、约三寸长的竹筒,保留底部竹节。另一端的竹节也要砍下来,用作盖子,取两个指节长短就很合适。
然后……开削。
想要像水杯一样拧上盖子,需在竹筒顶端削刻凹槽。盖子也得凿,竹筒削外面,盖子凿里面,打薄,这样才能严丝合缝地盖在一起。
怪费人的,一个竹筒把花时安折腾得够呛。
但他一点儿不嫌麻烦,甚至有点兴奋,因为刻凹槽让他联想到喝水的竹筒。如果在大竹筒顶端削个凹槽,刻上螺丝纹,再以相同的方式制作一个盖子,水杯不是就有了嘛!
得,改天试试。
竹筒和盖子制作好了,花时安盖上试了试,还不错,算不上严丝合缝,但也并非一甩就掉,要用点力才能拔开。
盖子和竹筒重叠处还需一个氧气孔,花时安用手指随意量了下,用石刀配合事先准备好的竹钉,吭哧吭哧地钻出两个小孔。
容器这下彻底做好了,接下来该轮到燃芯了。
条件非常有限,没有土纸、棉花、红薯藤蔓等燃料,同样也没有砖硝、硫黄等助燃物。花时安琢磨了一下,拍拍棕裙站起身,在角落干柴堆中翻翻找找,拿了一根腐木。
严重腐坏的木头被太阳晒干,一碰就碎,一点就着。花时安剥去树皮直接上手,将腐木掰碎,搓成如锯木粉一样的粉渣。
腐木渣易燃,坏处就是燃得太快了。花时安左看右看,视线定格在火堆,旋即拿着树枝上前,刨了几块木炭出来。
待木炭完全冷却,花时安用石头将木炭敲碎,混入腐木渣中,充分搅拌均匀。还没有完事儿,紧接着他又回了趟树洞,再回营地时,手中多了几颗晶莹剔透的松脂。
这是前几天族人摘松果在松树上扣的,特意带回来让他辨认,顺便留下的。
松脂具有很强的黏合性,素有天然胶水之名。将其加热融化,倒入腐木与木炭混合渣中搅拌揉搓,很快,一堆互不相识的粉渣凝成了一团,一家子整整齐齐。
按照竹筒的大小将其搓成长条,放在火堆边上烘烤。
松脂凝固得很快,花时安眯着眼睛打了个盹儿,松脂彻底烤干,燃芯大功告成。
燃芯放入竹筒,花时安拿着明火凑近,很轻松便将火折子点燃了。火折子同样会燃明火,这时候盖上盖子,火灭了,又没完全灭,处于一个缺氧环境,半燃半灭的状态。
工具收拾起来,没用完的腐木放回柴堆,花时安去河边洗手洗脸,顺便拿着公用竹筒舀了些水将火堆浇灭。忙活完,他拿着工具和刚做好的火折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回歪脖子树。
又累又困,回到树洞他却没有直接休息。
明天一早就出发,东西要提前收拾一下。石刀、石斧、棕片、棕绳、棕包……像小学生去春游一般,花时安将东西一件件放进背篓,莫名还有点兴奋。
一直折腾到深更半夜,临睡前,他再次拿出火折子。
盖着盖子闷了好一阵,成败在此一举,花时安用力拧开盖子,燃芯已经灭了,看不见一丝火光。但他嘴唇微张,呼呼一吹,炽热而鲜明的火光缓缓亮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等天亮。
第32章 第 32 章 外出
天灰蒙蒙亮, 部落早早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顶着黑眼圈的花时安和莫淮山、岩秋雨背着背篓刚走到营地,立马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然后被蛮横地夺走背篓。
棕片包裹好的松子、板栗放进背篓, 前些天烟熏的干鱼放进背篓, 新鲜的马齿苋、蒲公英, 以及被劈成长短一致的干柴通通往背篓里塞。
族人热情的过分,眼看空背篓都快被塞满了,花时安的瞌睡终于清醒了,张开双臂挡在众人身前,“行了行了,这也太多了, 我们是去找东西,不是运东西过去的。”
“可是你们一走就是好几天啊!”没来得及将棕包放进背篓,兽人一脸不高兴,“吃的喝的用的,能多带点就多带点,你们还在野外过夜,柴火也必须多带。”
“是啊祭司大人。”
红映兰附和道, 紧跟着递来三个竹筒, “这是我刚刚打的水,你们也带上吧, 路上渴了喝。”
“还有还有, 这两个竹筒里面是蓝莓,祭司大人你爱吃,拿着路上吃。”岩知乐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强行将两个湿漉漉的竹筒塞进花时安手里, 嘿嘿一笑,“我洗过了,可以直接吃。”
族人的热情变成了甜蜜的负担,这满满一背篓,得有好几十斤。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花时安将手中竹筒递给莫淮山,与众人摆摆手道:“大家的好意心领了,我们的确要离开部落几天,但真不是离开森林。”
“我们去的那边有条大河,水就不带了,一人带一个竹筒就成。近来森林没有下雨,柴火也不用带,枯枝落叶森林里到处都是,要生火我们可以捡。”
“可是,可是捡柴耽搁时间呀,带点干柴省事儿,这样你们兴许还能早点回来。”
“就是,水也带上,懒得去河边打。”
“还有石刀、石斧,多带两把,万一遇到野兽。”
“要不再带口石锅吧,晚上还能煮点野菜吃!”
……
很少有人出远门,以前在晴空森林也很少有人几天不回部落。族人实在放心不下,一个个化身第一次送儿女上学的老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家里的好东西都想让他们带上。
热情的难以招架,正当花时安一筹莫展之际,救星来了。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木族长钻进人群,摆了摆手,安抚躁动的族人:“他们只是去个两三天,带点板栗松子填饱肚子就行了。什么柴火、石锅,这些东西不重吗?背一背篓东西路都走不动,两三天都要变成四五天。”
众人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这才冷静下来,不再劝阻。
时间不早了,安抚完族人,木族长转头看了眼花时安,又将目光转向两个高大的兽人,语重心长地嘱咐:“找不找得到蜂蜜不重要,安全最重要。在野外不能离祭司大人太远,要走一块走,要休息一块休息,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他。”
莫淮山不语,一个劲儿点头。
岩秋雨:“知道的族长,我们会的。”
“天快亮了,该出发了。”木族长转过身,伸手拍了拍花时安的胳膊,郑重其事:“时安呐,别忘了你是部落的祭司,别去犯险,早去早回。”
花时安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族长。”
在树洞里填饱肚子了,待族人将背篓中柴火和杂七杂八的野菜拿出来,花时安和两个兽人重新背上背篓,踩着逐渐亮起来的天光走向草地,沿着河边朝上游走去。
“早点回来啊你们,路上小心!”
“祭司大人,早去早回。”
……
族人万般不舍,跟着他们走了老远。
*
淌过小河,穿过丛林,沿着蜿蜒壮阔的大河快速前行。太阳高悬的正午,花时安和两个兽人已经站在了巍峨壮观、千姿百态的山峦脚下。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为了跟上兽人们的步伐,花时安两条腿都快甩出火花了,累得满头大汗。然而到山脚下这段路只能算个开胃菜,接下来,面前这一眼望不到顶的大山才是真正的挑战。
岩山陡峭,他们正对着几近垂直,光秃秃的悬崖。
直接爬悬崖好像有点过于刺激了,但绕远路又太耽搁时间,于是经过商量后,他们一前一后钻进了旁边树林,朝紧挨岩山的大山走去。
山和山紧紧相连,上山后踩着山脊一样能过去。
不同于现代社会那些被开发过的景区,这里没有索道缆车,没有石阶亭台,甚至连路都没有。只有遮天蔽日的大树,比人还高的草丛、灌木丛。
一路上也看到几种部落周围没有的植物,但花时安根本无心采摘,一个是现在才刚开始上山,回去再采也来得及,另一个则是累,累得要命。
从出发到现在愣是没停下休息过,体力几乎耗尽,腿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尤其喉咙泛起一股令人不适的灼热感,花时安整个人不好了。
再一次体会到亚兽人与兽人的差距,山路崎岖,越往上走愈发险峻,前面开路探草丛的兽人健步如飞,一点儿都不带喘的。
不仅如此,他们俩好似暗中较上了劲,一个走的比一个快。当他们终于想起身后还跟了个亚兽人的时候,花时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身大汗。
“时安!”
无意一回头,见花时安弯腰扶着大树,几乎力竭,莫淮山吓得一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又忙地从背篓中取出竹筒,喂到他唇边,“时安你还好吗?来,喝点水。”
刚才就想喝水来着,怕掉队所以没停下拿。嘴巴干的像沙漠一样,顾不上客气,花时安就着兽人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竹筒挪开,兽人英俊却满是愧疚的面庞映入眼帘,花时安抿着嘴唇笑了一声,“没、没事,就是累着了,歇会儿就好了。”
气息粗重,嗓音沙哑,他这一开口,兽人眼中愧色更浓了。莫淮山无地自容地垂下了脑袋,低声喃喃:“对、对不起时安,我、我走得太快了,差点把你忘了。”
“不好意思啊祭司大人。我们平常都是和兽人一块出门,很少和亚兽人走一路,就,就走得稍微快了点。”岩秋雨也跟着走了回来,相比之下,他更加坦然。
喝了点水慢慢缓了过来,花时安摆摆手,“别这样说,你们也只是想快点上山嘛,是我没怎么出过远门,体力不行,拖你们后腿了。”
顾不上愧疚,莫淮山倏地抬起头,“才不是,你、你是亚兽人,已经很厉害了。待会儿我们走慢点就是了,或、或者我扶着你。”
声音越说越小,兽人耳朵渐渐红了。
花时安莞尔而笑,正要应下,岩秋雨忽然惊呼一声,抢先道:“有了,我想到办法了!不用扶,我们可以背啊,把祭司大人背上!”
背?怎么背?他一个成年人坐背篓里?花时安眼底笑意转为惊吓,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太沉了,不用背也不用扶,你们稍微放慢点速度就行。”
“沉?”岩秋雨皱了下眉,“祭司大人的兽形不是花栗鼠吗?个头还没竹筒大,怎么会沉?”
兽形?花时安悟了,为了确认又问了一句:“你是说,让我变回兽形?”
岩秋雨点点头,面露疑惑:“不然呢?”
莫淮山也悟了,咧着嘴嘿嘿地傻笑,“这个办法好,我怎么没想到!时安快,你变回兽形,我背着你。”
确实是个好办法,他兽形小,坐进背篓搭顺风车再合适不过。不会给兽人增加负担,不会拖后腿,能更加快速的上山。
短暂的犹豫了几秒,花时安同意了,“那好吧。”
背篓交给岩秋雨,让他两个背篓重叠着背,花时安心情复杂地走到莫淮山的背篓跟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啪叽”一下变成花栗鼠。
相比其他松鼠,个头小巧的花栗鼠更似仓鼠,圆润的脑袋,鼓鼓的颊囊,头顶高高竖起的耳朵像两片花瓣,尤为可爱。
而最瞩目的当属他背上五道黑色条纹,这些细长条纹从头延伸到尾巴,贯穿整个后背,形成独特而美丽的花纹。
并非第一次见他的兽形,甚至曾经还摸过,紧紧攥在掌心。但不知为何,再次见到花时安的兽形,莫淮山心跳加快,莫名紧张起来。
兽人掌心贴着棕裙反复磨蹭,直至将汗水擦干,这才屈膝蹲在背篓旁边。他迫不及待伸出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棕毛花栗鼠捧起来。
指腹陷入柔软的绒毛,感受到花栗鼠的体温,他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低垂的眸子亮的惊人,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不知兽人的紧张,花时安惬意地坐在兽人掌心,从地面转移到背篓。本来心里还有点别扭,可一坐进背篓他突然就觉得无所谓了。
对于一只小巧的花栗鼠来说,背篓相当一间开阔的房间,尽管里面堆着些杂物,但他个儿小啊,在里面跑酷都不成问题。
安稳搭顺风车,不用费劲儿爬山,闲着没事还能从旁边棕包里扒点松子磕。而且背篓也不是全封闭的,透过竹篾缝隙他依然可以看到外面,顺便瞅瞅植物。
舒服,有个兽形感觉还真不错。
第33章 第 33 章 偏见
完美契合丛林, 兽人的体力与耐力相当惊人,走在陡峭的山坡如履平地,步伐矫健而轻盈,赶路速度甚至越来越快。
中间只短暂地休息了两次, 兽人们身上的汗水就没干过。
可紧赶慢赶, 翻越山脊登上岩山时, 头顶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终是暗了下来,黑暗与稠密的云雾将山顶笼罩。
岩山崎岖而险峻,四周又是悬崖峭壁,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能见度越来越低,身强力壮的兽人也不敢在此刻随意移动,只能停下来找地方休息。
没刮风没下雨, 其实在山上随便找块石头将就一晚也行,但人生地不熟,不确定山上是否有野兽出没,兽人又摸黑在四周找了一阵,最终在山背面找了个狭窄隐蔽的岩洞。
路上没喊过一句累,但一钻进岩洞,奔波一天的兽人放下背篓席地而坐。顾不上铺棕片, 顾不上吃东西, 两人倚靠着岩壁,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
粗重的呼吸声萦绕在洞穴中, 花时安手脚并用爬出背篓, 特意放轻动作,走到角落才变回人形。
不知道是不是山太高的缘故,夜晚气温格外低,寒风呼呼地吹, 变回人形的一瞬间,花时安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寒意。
胳膊和后背凉飕飕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像是一下子从秋天到了冬天,冷得人瑟瑟发抖。
浑身上下只有一条棕裙,就这么睡一晚指定着凉,花时安回头看了眼大汗淋漓的兽人,猫着腰走回放在洞口处的背篓。
并非毫无准备,快到岩山之前,兽人们顺便在树林里捡了些干柴。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花时安拿出大块腐木,在通风透气的洞口将柴火码成堆。
找到背篓里的火折子,花时安拧开盖子轻轻一吹,微弱的火星自燃芯顶端亮了起来。
材料不够,火折子并不能像打火机那般燃起明火,但微弱的火星子也足够了,花时安抓了几片枯叶凑近,转瞬间,点点火星化为熊熊火焰。
疲惫降低了警惕性,莫淮山闻到烟味睁开眼睛时,洞口火堆已经完全烧起来了,灼热的火焰仿佛落山的夕阳,将昏暗的岩洞照得明光锃亮。
没记错的话,他就眯了一下眼睛吧?睡出幻觉了?
莫淮山两手并用,猛地揉了揉眼睛。
揉完发现火堆依然在,他终于意识到并非幻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花时安,“时安你怎么做到的?我根本没有睡着啊,就眯了下眼睛,你、你这么快就把火生起来了?”
“火?”
同样没有睡着,听到动静的岩秋雨睁开眼,看着散落一地的火光,整个人瞬间清醒,“不是,这么快就生好火了?我睡迷糊了?完全没听到祭司大人钻火的声音。”
凉透的板栗铺在火堆旁温着,花时安重新拿起火折子,笑吟吟地朝两人晃了晃,“没有钻火,是用这个把火点燃的。这叫火折子,昨天晚上熬夜做的,你们估计没见过。”
举在半空中的东西怎么看都是个竹筒,这能点燃火?
两个兽人一拥上前,一左一右将花时安夹在中间。
没有刻意卖关子,花时安拧开火折子,直接给两人演示了一遍火折子的正确用法。
而看到竹筒中亮起来的火星子,兽人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追着花时安问东问西:
“昨晚做得到现在还燃着?太神奇了!祭司大人,这个火、火折子到底是怎么做的?用什么做的?火能燃多久?”
“时安时安,我、我想学,你能教教我们吗?”
“对啊,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祭司大人你教我们吧!”
钻木取火那般费劲,谁能拒绝一个方便易携带、能随时随地生火的火折子?
早料到兽人的反应,花时安笑着摆摆手,“火折子制作起来麻烦,还需要很多材料,回去再教你们。今天你们走了一天,先吃东西吧,吃完早点休息。”
魂都被火折子勾走了,哪还有心思吃东西。花时安顺手一放的火折子根本没沾到地,被两个兽人拿在手中反复研究。
于是唯一一次,花时安比兽人先吃完饭。
坐了半天的顺风车,花时安很有自觉,趁兽人们吃饭时取出背篓里的棕片,在风吹不到的角落铺了一大一小两张床。
大床给两个兽人,小床他自个儿睡。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吃饱喝足,花时安刚和兽人一同躺下,正准备愉快地与周公会面,映在岩壁上的火光渐渐弱了下去。
晚饭吃得有点久,两背篓干柴不经烧,已彻底添完了,山间呼啸的寒风掠过岩洞,洞内火光与余温迅速消散。
温度下降得很快,角落吹不到风,凛冽的寒冷却让人无法忽略。没有上衣没有被子,花时安抱着胳膊蜷成一团也无济于事,酝酿不出一点睡意。
“嘶,嘶——好冷,咋这么冷!”
“刚才烤着火还没感觉,这火一灭,是有点冷。”
不单花时安觉得冷,两个兽人也冷得睡不着,在旁边嘀嘀咕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找点东西把洞口堵住?
花时安正纠结呢,睡在旁边的岩秋雨突然弹坐起来,手掌反复揉搓胳膊,“不行不行,太冷了。起来傻大个,我们出去再捡点干柴回来,不然根本没法睡。”
莫淮山立马跟着坐了起来,但没来得及说话,花时安抢先道:“太晚了,山上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现在出去不安全。”
岩秋雨:“那怎么办?就这么冻着?”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
丝毫不觉得别扭,花时安对上兽人的视线,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的兽形有皮毛,比人形更抗冻,或许我们可以变回兽形,像野兽那般抱团取暖。”
这话一出,莫淮山大惊失色,忙地摆手,“不、不行!祭司大人你是亚兽人,怎么能跟我们挤在一块。再、再说……”
“再说他的兽形那么恶、奇怪,挨在一块怎么睡!”岩秋雨脸色微变,瞪大眼睛看着莫淮山,毫不掩饰对兽人的嫌弃。
兽人耿直,不懂弯弯绕绕,但这般直言直语和发自内心的嫌弃往往最伤人。
看着失落垂下眼眸的莫淮山,花时安掩唇轻咳一声,“变回兽形就是兽了,还分什么兽人亚兽人。出门在外,怎么方便怎么来。”
说到这,花时安顿了下,忽然抬眸看向岩秋雨,嘴角微微扬起,“你们总说他的兽形奇怪吓人,到底哪里奇怪了?我也见过啊,分明——很可爱。”
“可、可爱?”岩秋雨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好一阵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抬手推了下合不拢的下巴,“祭司大人你说真的?”
困了,花时安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地点下头,“真的啊,世界是多样性的,人和动物都有各自的形态,不能因为和别人不一样就觉得奇怪吧?人和人还长得不一样呢,怎么没人奇怪?摒弃偏见,看待事物的本质,你会发现——”
“他其实很可爱。”
“来淮山,你先变回兽形。”
岩秋雨有没有听进去暂且不知,莫淮山是真听进去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花时安,嘴唇紧抿,眼尾悄无声息地染上了绯色。
让变就变,兽人转瞬消失不见,一团乌漆麻黑的四不像坐在了身旁。岩秋雨下意识与他拉开距离,可想到祭司大人的话,他抬到一半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强迫自己转头看向黑毛团子。
松鼠不像松鼠,豹不像豹,一身皮毛乌漆麻黑,个头又那么大,和所有人的兽形都不一样,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多看几眼,他脑袋好圆,和祭司大人的兽形有点像,大鼻子被一层短毛包裹,鼻尖黑得发亮。爪子弯曲成弧形,毛很厚,看着肉嘟嘟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祭司大人的话影响了,岩秋雨真就越看越顺眼。只是和族人长得不一样而已,吓人吗?好像又没有。
他撑着下巴发了许久的呆,当困意涌上来时,祭司大人早就不见了。旁边棕片床上,黑毛团子和花栗鼠互相依偎,已经睡熟了。
两只小兽紧紧挨在一起,抱团取暖,花栗鼠枕着黑毛团子的肚皮,脸颊陷入黑色绒毛里。似乎怕他冷,黑毛团子蓬松柔软的尾巴盘着身体,严丝合缝地将花栗鼠包裹在内。
第34章 第 34 章 蜂蜜
第二天, 花时安硬生生被冻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洞外天色才刚刚开始亮,睡在身旁的两个毛团子却不见了踪影。
棕片余温散尽, 离开应该有一会儿了, 放在洞口旁的背篓, 和背篓里的东西一样没少,显然,空着手就跑出去了。
拱开不知道谁帮他盖在身上的棕片,花时安麻利变回人形,从床上爬起来。口实在渴得慌,走到洞口他端起竹筒闷了一大口水, 这才匆匆钻出岩洞。
山间空气格外清新,一走出岩洞,挟着凉意的风迎面吹来。疲倦与困意一同消散,呼吸都变顺畅了不少,整个人神清气爽。
吹了会儿风让头脑清醒,花时安踩着碎石往山顶上爬,结果没爬出几步, 头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要找的人自己回来了。
不知道出去了多久,两个兽人一身大汗, 好似去山下河水里洗了个澡。岩秋雨皮肤白, 出汗看着不明显,而莫淮山小麦色皮肤油光水亮,简直像抹了一层蜂蜜。
“祭司大人!”
瞅见往山上爬的花时安,岩秋雨加快步伐, 匆匆跑上前。
如献宝一般,他气儿都没喘匀,急急忙忙将双手摊在花时安面前,“祭司大人这个你认识吗?我在岩石上弄下来的,叫什么,能吃吗?”
几片皱皱巴巴,像是腐坏又晒干的黑褐色树叶摊在兽人掌心。虽然长得奇怪了点,但这确实是一种植物,一种可食用植物。
防止认错,花时安捻起一片仔细查看,确认无误才给兽人解惑:“大片大片生长在岩石上的对吧?它叫岩耳,可以吃,味道不错,有营养,就是生长环境比较恶劣,不好采摘。”
“哇,那太好了!”岩秋雨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指着山顶急吼吼道:“祭司大人,那边岩壁上大片大片全都是,我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去摘一些吧!”
走的时候?一会儿?
花时安读出了言外之意,刚要开口询问,莫淮山也凑了上来,伸手递来一个幼儿小臂粗的长条状,“这个呢时安,它、它能吃吗?”
兽人献上来的宝物又细又长,长得有点像山黄瓜。似乎被太阳晒干了,它表皮呈浅褐色,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点多余水分都没有。
撕开比薯片还酥脆的外皮,如同海绵一样的灰黄色内瓤映入眼帘。花时安诧异地挑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丝瓜,它叫丝瓜。呃,这个阶段的丝瓜不能吃了,里面的——”
“哈哈,”岩知乐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我就说吧,你摘那个一看就不能吃。”
“你得意得太早了。”花时安被他的胜负欲逗笑了,手指点了点丝瓜,“不能吃只是现在不能吃,它嫩的时候,还没有熟透的时候是可以吃的,可炖可炒,味道非常好。”
“而且老丝瓜也很有用处,看到这个丝瓜瓤了吗?可以用来洗石锅、洗竹筒,比手洗更方便干净。”
花时安又将丝瓜瓤撕开,指着里面扁扁的黑籽道:“喏,老丝瓜还能取种子,把种子带回去种在部落,咱们来年就能吃上丝瓜。”
胜负欲战胜了对食物的渴望,找到更多的食物分明是好事,岩秋雨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垮着脸闷闷不乐。
笑容不会消失,莫淮山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嘿嘿地傻笑,“丝瓜真的这么有用?我、我只是看它长得奇怪,随便摘的。”
食物肯定越多越好,岩耳和丝瓜,花时安都很喜欢。
不过……
花时安将丝瓜递还给莫淮山,朝两个兽人扬了扬下巴,眼底笑意渐渐淡去,“你俩觉也不睡,招呼也不打一声,起了个大早特意去山上找食物?谁的主意?”
本来还有些不高兴,不想说话,但看到花时安逐渐冷下来的脸,岩知乐立马挺直后背,赔上笑脸,“我、我的主意。我们睡了祭司大人,只是醒得比较早。没打招呼是不想吵醒你,看你睡得很香嘛。”
“下次不能这样了。睡醒一个人都看不见,我心里着不着急?出门在外不能跟在部落一样,去哪必须说一声,要是你们一直不回来,我该上哪找去?”
语气稍微有点重,花时安也没生气,只是道理要讲清楚。
兽人点头如啄米,异口同声:“下次不会了。”
讲完道理该说正事了,花时安将目光转向岩秋雨,“刚才你说一会儿走的时候去摘岩耳?为什么一会儿就要走?”
“对了!”
差点忘了正事,岩知乐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赶忙与花时安说道:“是这样的祭司大人。我们今天醒得早,睡也睡不着了,就寻思先去山崖那边找一找你说的蜂巢。”
“我们变回兽形把这座山整面崖壁都找过一遍了,只看到岩耳和傻大个摘那个丝瓜,没有看到你说那种悬挂在崖壁上,大片的黄色蜂巢。我估计这座山没有,一会儿我们去别的山看看。”
崖壁都找完了还叫醒得早?这是压根没睡吧。
怪不得累出一身汗,花时安无奈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你们俩干活倒是积极,但干活之前好歹问问我呀。”
“蜂巢悬挂在岩壁上只是一开始的猜测,昨晚找到岩洞就又多了一种可能。这山上既然存在岩洞,蜜蜂就很有可能在岩洞里筑巢,你们找的时候有注意到吗?崖壁上那种开口比较大的岩缝,或者洞口比较窄的岩洞。”
两个兽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得,白忙活。”花时安耸了耸肩膀,掉头往岩洞走,“走吧,先回去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下去找。”
……
吃饱喝足,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花时安和两个兽人背着背篓再次爬上山时,头顶天空已经大亮了。
又是一个大晴天,太阳早早从山的另一边升起,绚丽的霞光将墨蓝色天空染红,再为连绵起伏的群山披上一件绯红的新衣裳。
岩山虽陡峭,但山顶还算平坦好走,踩过碎石翻过岩石,花时安和兽人很快便到山顶另一面——面对来时方向,险峻而陡峭的悬崖。
悬崖几乎垂直,站在边缘探头往下看,花时安不禁两腿发软。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退缩,可看着卸下背篓麻利变回兽形,跃跃欲试的毛团子,终究是狠不下心打退堂鼓。
出门带了一卷之前没用完的棕绳,花时安特意从背篓里翻出来。本想给他们一人系上一根,作为安全绳,但两只毛团子一看到棕绳就猜到他的意图,又挥爪子又摇脑袋。
说什么都不让系,花时安也没办法,只能反复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然后看着一黑一灰两个毛团子,义无反顾地走下悬崖。
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看着毛团子在崖壁上穿梭,花时安呼吸变得急促,掌心开始出汗。但很快,趴在悬崖边看上片刻,他发现他的担心纯粹多余。
似乎本就属于这片崎岖的悬崖峭壁,灰黄相间的毛团子极为灵活,寻常动物无法立足的岩石对他来说如同平地,毛茸茸的身影一蹦一跃,迅速而敏捷,自如穿梭。
黑毛团子毫不逊色,又大又厚的肉垫托举着身体,掌控着平衡。虽灵活性不如岩松鼠,但他每一步都尤为踏实、稳健,速度也非常快,看得花时安格外安心。
想想也对,松鼠拥有强壮的前肢、锋利的爪子,垂直的树木都能轻松攀爬,尚有一定坡度的岩山自然不在话下。
心重新落回肚子里,花时安的探索欲又被勾了起来。
花栗鼠行动敏捷,善于爬树,他也很想下去一探究竟。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兽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不给兽人添麻烦了。
解开棕绳将背篓套上,花时安拿了一包松子出来,坐在山顶有一搭没一搭地磕。头顶太阳逐渐晒人,脚边松子壳越来越多,终于,磕到第九十八颗,一声急切的高呼从山崖下传来。
“时安,时安!”
兽人洪亮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开,花时安随手丢下磕到一半的松子,飞快地凑到悬崖边。
右下方,崖壁中中间间的位置,变回人形的莫淮山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仰头望着山顶。他一脸兴奋藏不住,右手高举半空中,攥着一块棕红色的东西可劲晃悠。
“时安你看看,是这个吗?”
棕红相间的东西巴掌大,像一块烤焦的华夫饼,小巧精致的六边形格子紧密地挨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
确是蜂巢无疑!
第35章 第 35 章 意外之喜
第一座山就找到了?运气也太好了!
花时安双手握拳, 趴在悬崖边上直点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是这个,就是这个!淮山你……快,再掰开看看, 看看里面有没有蜜!”
“有!”莫淮山一只手捂着嘴巴, 隔空与花时安对话:“我刚从石头上取下来, 里面就有像水一样,不对,比水更黏稠的东西流出来。我尝过了,和你说的一样,好甜好甜!”
“那就对了。”
趴在山顶看不清崖壁全貌,花时安平复激动的心情, 忙地与他确认:“你在哪找的,多吗,还是只有这么一块?里面有没有看到蜜蜂,就是那种会飞的虫子?”
“没有蜜蜂。”莫淮山摇摇头,旋即指了下身侧,“这有个岩洞,洞口很小, 趴着才能钻进去, 但里面空间很大,洞顶上全是这种蜂巢, 一大片一大片的, 比部落的簸箕还要大!”
比簸箕还大的蜜巢悬挂于岩壁,好似数盏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将昏暗的岩洞衬得金碧辉煌。或许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或许蜜满了, 还会顺着蜂巢滴落在地。
无法亲眼看到这一幕实在遗憾,顾不上多想,花时安又交代莫淮山:“岩秋雨呢?叫上他一块进去。在里面还是要多注意一下,如果看到很多蜜蜂飞回来,赶紧变回兽形往外跑。”
莫淮山:“岩秋雨进去了,那我也——”
“哦对,岩壁上的蜂巢不能全部取完,至少要留一半。”
“为什么?”
莫淮山不解,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巢穴,当然要全部取走。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花时安笑了笑,“如果我们出一趟门,部落树洞被野兽破坏了,我们是会换一个地方重新安家,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安家?”
“换、换一个地方,野兽说不定还会回来,原来的地方不安全。”莫淮山老老实实回答,根本没意识到另一层意思。
花时安教小孩一样教他:“对呀,蜜蜂是一样的,它们也很聪明。巢穴没了,蜜没了,它们肯定要换个地方筑巢,到时候还想吃蜂蜜,又得满山遍野地找。留一半蜂巢它们可能就不会离开,来年想吃蜂蜜,直接来这里找。”
“时安你好聪明啊!”莫淮山听懂了,眸子泛着细碎的光,一脸崇拜地看着花时安。
这都是养蜂人总结出来的经验,跟他没什么关系,花时安摆摆手,“没有没有,外乡人告诉我的。”
正事要紧,莫淮山还欲说话,花时安却打断了他,说了句“等一下”,随后匆匆跑回刚才休息的地方,将事先准备好的、套着棕绳的背篓搬了过来。
人形无法快速攀爬岩山,拿着蜂巢上下爬不现实。于是花时安攥着事先绑好的棕绳,将两把砍刀和一个空背篓吊下悬崖,交到莫淮山手中。
岩洞入口窄小,背篓背不进去,但可以放在兽人刚才站的位置。这样他们只需往返岩洞,将取下来的蜂巢放进背篓中,装满一块吊上山顶。
棕绳结实,背篓牢固……
自认为做足了准备,但花时安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洞内蜂巢不是一般的多,两人一进一出,来回跑了十多趟,大块大块的蜜巢陆续将背篓填满。
作为后勤人员的花时安准备好了,果断往悬崖边缘一站,将棕绳一圈一圈缠绕在掌心。然后像从水井中提水一般,他左脚弯曲在前,右脚蹬地,双手开始发力,试图将装着蜜巢的背篓从悬崖底下吊上来。
低估了背篓的重量,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花时安咬紧牙关,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岩石上的背篓纹丝不动,甚至没有离地。
这很让人挫败,关键这时,悬崖底下的莫淮山火上浇油,扯着嗓子高呼:“可以往上拽了时安!时安?你在拉吗?”
花时安:……
不亚于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花时安叹了口气,从悬崖边上探出头,“不行,背篓太沉了,我拽不动。”
莫淮山微微一愣,紧跟着变回兽形。
好似一阵猛烈的狂风,黑毛团子踩着岩石飞跃,转瞬便回到山顶。
速度快到花时安还没反应过来,黑毛团子又变回了人形,从他手中接过棕绳,然后——攥着棕绳轻轻松松将背篓吊回山顶。
心心念念的蜂蜜都顾不上看,花时安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莫淮山求证:“不沉吗?”
“不——”
兽人刚说出一个字,转头看着花时安略显失落的神情,立马改口:“沉,特别沉!下面有岩石挡着,绳子长不好使劲。真的不好拽,时安你很厉害了,绝对不是你的问题。”
难得情商在线一回,却是在花时安微凉的尸体上补了一刀。丝毫没有被安慰到,花时安哭笑不得,摆摆手道:“忙去吧。”
莫淮山一步三回头,最后消失在悬崖尽头。
小小插曲影响不到心情,低头看向沉甸甸的背篓,花时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粲然的笑意从眼底漾开。
日头正盛,晶莹剔透的蜂巢在阳光下棕里透红,仿佛一块巨大的夹心软糖,薄薄的糖衣包裹着红而晶莹的糖心,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蜜远比想象中更多,黑大蜜蜂应该没少采集红色花粉,花时安从未见过颜色如此漂亮的蜂蜜。
好香啊!只是凑近嗅了一下,嘴巴顿时分泌大量口水,花时安不再犹豫,沿着刀口处轻轻掰下一块蜂巢,直接整块儿丢进嘴巴里。
不愧是纯天然崖蜜,蜜巢一入嘴,一股馥郁的香甜在口腔弥漫开。丝滑细腻,甜而不齁,无需细品都能尝到浓郁的花香。
好好吃!毫不夸张地说,花时安在现代社会都没吃过这么纯净鲜甜的蜂蜜。根本停不下来,他鼓着腮帮子一块接一块。
直接吃蜂巢和吃甘蔗是一样的,嚼出蜂蜜一定要吐出残渣。而这些残渣也不要丢,蜂巢里含大量蜂蜡,抽空将其提取出来——可制成蜡烛。
这也是花时安坚持上山找蜂蜜的重要原因。
*
“哎哟不行了,好累好累,我实在走不动了!”
太阳落山,天色渐暗,花时安和两个兽人依旧在树林里穿梭。上山容易下山难,不光路难走,身后沉甸甸的背篓亦是甜蜜的负担。
折腾一天累坏了,来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岩秋雨也蔫儿巴了,走着走着突然往旁边大树上一撑,张着嘴巴直喘粗气。
路越来越平坦,这会儿应该在山脚下了。
花时安胡乱抹了把汗,回头看向同样气喘吁吁的莫淮山,当即找了树撑着,停下步伐,“离部落还有一段距离,今天可能赶不回去了。我看——呼,我看不如找个地方休息,明天早上再回去。”
“这附近可没有岩洞,我们、我们在哪休息?”岩秋雨气儿都喘不匀,却不赞同停下休息,“在外面过夜始终不安全,不行还是咬咬牙,再坚持一下,趁早回部落。”
那你到底动起来啊!
余光扫过一动不动的岩秋雨,花时安在心里吐槽。
没等花时安开口,向来不会拿主意的莫淮山说道:“可、可是摸黑赶路也不安全,这才刚下山,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今天大家都累了,听祭司大人的吧,先休息一夜。”
“先说睡哪?”岩秋雨简明骇要地问。
“那。”
浅短的音节从身后响起,岩秋雨回过头,见花时安指着头顶树杈,喘着粗气道:“背篓丢地上,我们变回兽形爬树上睡,不是所有野兽都会爬树,睡在高处相对安全。”
累得够呛,有地方休息谁又想摸黑赶路呢?
听到这话,本来就不太坚定的岩秋雨果断取背篓,“听祭司大人的,休息,今晚在这休息。哎哟我的肩膀啊!”
背篓又大又沉,好似一头死猪趴在背上,细长的背绳把肩膀勒得生疼。平地卸背篓还有些费劲,三个人互相帮忙,折腾了一会儿才将其取下。
累,背篓往旁边一放,三人背靠大树席地而坐。
没有人说话,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花时安和兽人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打算就这样将就一夜。
最后还是岩秋雨口渴想喝水,结果拿起竹筒,滴水不剩。
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他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顺势拿上花时安和莫淮山的空竹筒,转头对两人说道:“口渴得很,我去找河,打点水喝。”
河流应该就在前面不远,花时安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安全,别踩空掉河里了。”
兽人“嗯”了一声,抱着三个竹筒匆匆离开。
事情还得做,岩秋雨消失在丛林中,花时安也撑着大树站起身,旋即交代与他一同起身的莫淮山:“蜂蜜味道大,容易招来蚊虫蛇蚁,在附近采点树叶杂草,把背篓稍微盖一盖。”
“好。”莫淮山点下头。
两人一左一右分头行动,各自在旁边灌木丛采树叶杂草。
又累又困,人都迷糊了,以至于薅着树叶带起一株植物,花时安还以为是随处可见的杂草。正打算薅下叶子丢掉根茎,余光无意扫过掌心,他眼睛瞪大,整个人突然顿住。
翠绿的叶片小而对称,宛如一根根绿色羽毛,叶片表面长有细小的绒毛,根根分明,伴有一股奇怪又好闻的清香味。
这哪是杂草,这分明是马铃薯的茎叶!
找了那么久的主食,影子都没见到,特意上山找蜂蜜却意外发现了土豆。真应了那句老话,有意栽树树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花时安乐坏了,比找到蜂蜜还要兴奋一万倍,手中树叶随意一丢,他果断往地上一蹲,扯着嗓子大喊:“淮山!先别摘了,把砍刀拿过来,我们挖土豆!”
好运没有就此结束,莫淮山拎着石刀匆匆赶来,花时安便带着他摸黑刨土。而两人刚从蓬松的泥土中翻出几个拳头大的土豆,出去打水的岩秋雨回来了,跑着回来的。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兽人抱着竹筒一路狂奔,刚打的水随剧烈摇晃而洒了出来,但岩秋雨毫不在意,他右手高高举起,攥着一个盘子大,黑漆麻乌的东西。
岩秋雨速度很快,转眼便跑到面前。透过朦胧的夜色,花时安终于看清他攥了一路的东西,一个河蚌,四五颗螺蛳。
水中有鱼有螃蟹,找到螺蛳和河蚌并不奇怪,但这河蚌的个头是不是太大了点?比盛菜的餐盘还要大,似乎可以用来——
“怎么样怎么样,祭司大人,能吃吗?”手都快举酸了,见花时安一直不说话,岩秋雨忍不住问道。
花时安点点头,“能是能,就是现在没有调味料,可能不太好吃,有点腥。而且你别看它个头大,里面能吃的肉其实没有多少。”
“这么大个头居然没多少肉?亏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特意下水捡的,还洗干净了!真是白忙活。”岩秋雨面露嫌弃,说完手一抬,将河蚌和螺蛳一并丢了出去。
“哎别丢!”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河蚌、螺蛳齐齐落入灌木丛。
好在河蚌个大显眼,花时安扒开杂草灌木一下子便找到了,重新将它捡了回来,“丢了做什么,不好吃,但它还有用啊。”
“什么用?”岩秋雨茫然地眨眨眼。
花时安将河蚌抛给岩秋雨,“代替竹筒,当吃饭的碗。”
“竹筒不是挺好用的吗?为什么要代替它?”
用竹筒装汤合适,那如果是炒菜呢?现在说这个还有点远,花时安摆摆手,重新蹲下刨泥土,“以后就知道了。”
问题一个接一个,河蚌的问题终于过去了,但低头看着埋头扒土的两个人,岩秋雨又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刨什么好东西?”
“土豆。”
“土豆是什么?长在土里的果子?”
“吃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
山下气温恢复如常,无需生火取暖,可夜深人静时,重归寂静的森林依旧萦绕着烟雾,火光越来越亮。
又累又困,没等土豆烤熟,岩秋雨先溜了。
尽管花时安把土豆说得比肉还好吃,但他实在撑不住了,随便吃了点松子板栗填饱肚子,变回兽形爬上树杈,仰着肚皮睡大觉。
花时安也快撑不住了,双手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地。
放进去有一会儿了,差不多熟了吧?花时安强打起精神,拿起木棍在火堆里一顿扒拉。不消片刻,七八个被火烤焦的圆形“煤炭”冒着热气从火堆中滚出来。
烤过头了,刚扒出来花时安就闻到一股焦煳味,不过凑近仔细一闻,没完全焦,焦味中夹杂着一股熟悉而浓郁的清香。
瞌睡瞬间醒了大半,花时安握着树枝轻轻一戳,手感很软,土豆烤焦的外皮向内凹陷,很明显,软了,熟了!
“可以吃了!来来来,趁热。”熟悉的甜香勾起馋虫,花时安扒了几个到莫淮山面前,立马伸手抓起离自己最近的土豆。
刚从火堆里扒出来,土豆拿到手才发现烫,花时安左手抛右手,秒变马戏团中抛火棒的杂技演员。关键“表演”还失败了,一个不小心,滚烫的土豆啪嗒落回地面。
“扑哧。”旁边围观的莫淮山笑出声。
并非带有调侃意味的嘲笑,纯粹觉得有趣,发自内心地笑。因为在兽人眼里,花时安一直都是沉稳冷静祭司,鲜少见他像个小孩一样,为食物变得毛毛躁躁。
灼热的目光难以忽略,花时安低头避开兽人的视线,尴尬地摸了摸鼻头,“真不是我心急,你没尝过不知道,土豆真的很好吃,清香软糯,入口即化。最主要的,它有很多种吃法,可以炒可以炖,还可以油炸,或是像我们现在这样烤。”
“时安吃过土豆?”莫淮山突然很认真地问。
花时安愣了一瞬,赶忙摇摇头,“没,只是听外乡人说过。他说土豆是他们的主食,天天吃顿顿吃,因为好吃又管饱。”
莫淮山没接话,抿着嘴唇直勾勾地看着他。
以为不小心说漏嘴被兽人发现了端倪,花时安莫名紧张起来,结果下一瞬,莫淮山抬手指了下他的脸,温声提醒:“鼻子沾上灰了,黑黑的。”
“别,别拿手擦!”
花时安下意识抬手擦鼻子,莫淮山根本来不及阻止。
擦了两下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刚拿过土豆,乌漆麻黑的手。
得,不用想,他成小丑了,一个滑稽的黑鼻子小丑。
竹筒里有岩秋雨打的水,花时安四下环顾,正找竹筒呢,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携着另一个人的体温,轻轻落在了鼻尖。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不明白自己为何伸出手,莫淮山回过神时,指尖已逾越兽人与亚兽人的界限,摸到了对方的鼻子。
指腹划过光滑温热的皮肤,莫淮山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而隔着火光窥见花时安眼底的错愕,他像偷东西被抓到现行的贼,茫然无措,慌里慌张地抽回手。
可没给他反悔的机会,指尖刚从对方脸上抽离,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莫淮山诧异地抬起头,见花时安嘴角微微扬起,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要擦就帮忙擦干净啊,就摸一下是怎么回事?”花时安扬起下巴,带着莫淮山的手蹭自己的鼻头,“快点,帮我擦干净,我自己看不见。”
“时安,我、我是兽人。”莫淮山嘴唇微颤,僵硬得像块木头,一动不敢动。
花时安不语,转而松开兽人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了桎梏,手依旧悬在半空中,莫淮山终于意识到,主动伸手的人是他,想要靠近的人也是他,花时安只是在给他台阶下,并非一定要他擦灰。
心跳宛如雷鸣,脑袋里嗡嗡作响,莫淮山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颤抖,缓慢靠近,但最终败给了理智,无力地垂了下去。
“土、土豆凉了,可以、可以吃了。”
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冲散旖旎,花时安轻笑一声,用手背胡乱擦了擦鼻子,拿起一个黑乎乎的土豆剥皮。
撕开被火烤焦的外皮,金黄诱人的土豆冒着热气,令人垂涎的香气四溢。没有油没有盐,只有土豆自带的醇香,和一股浓浓的柴火香。
这味道简直了,小插曲瞬间抛之脑后,花时安剥到一半便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张嘴咬下一口绵软的烤土豆。
火候有些过,土豆烤得非常软,醇香甘甜,入口即化,吃到最后还有一点焦煳味。味道没有蜂蜜惊艳,也比不上松子板栗美味,但花时安就喜欢这种大口咀嚼食物的满足感。
没办法,他天生就属于那种无论菜多好吃,最后一定要来上一碗米饭的主食党。
一个热乎乎的土豆下肚,疲惫都缓解了不少,尽管肚子还未填饱,但花时安没有急着吃下一个,他拍了拍掌心残留的草木灰,一瞬不瞬地看着身旁小口吃土豆的兽人。
小插曲在他这过去了,在兽人那还没过去。
察觉花时安探究的视线,莫淮山肩膀微微一颤,脑袋越垂越低,像个做错事被训斥的学生,似乎准备找条地缝钻进去。
花时安忽地一笑,“干嘛,我有这么可怕?”
“不、不是,我、我只是……”兽人莫名心虚,紧张得语无伦次,好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花时安:“吃吧。没听到你说话,以为你不喜欢土豆。”
兽人飞快地摇摇头,说话也不磕巴了,急切而认真地点评:“喜欢的!土豆好吃。”
土豆并非随处可见,虽说有一株就有第二株,但在山里找土豆、挖土豆也需要时间。部落人手不足,近来又是囤食物过冬的关键时刻,到底要不要带一部分人进山找土豆,得看土豆合不合族人的口味。
土豆的饱腹感毋庸置疑,好不好吃花时安一个人说了不算,他的口味本就异于族人,所以才需要知道莫淮山的评价。
这句喜欢明显是迎合,花时安笑意收敛,看着兽人认真道:“不要因为我说好吃就说喜欢,仔细感觉一下呢?味道怎么样,回头要不要带族人过来找?”
“要找。”莫淮山很认真地点下头,“土豆个头大,一个土豆胜过一捧松子,很管饱。味道、味道我觉得不如松子和板栗,它只有一点甜味,有些淡,或许可以抹点蜂蜜吃?”
原味土豆淡是事实,可抹蜂蜜……
花时安倒吸一口凉气,“也行。食物没有固定吃法,想怎么吃都行。你和族人的口味差不多,他们应该也会喜欢。”
“放心吧时安,族人会喜欢的。尤其是族长和青叔,他们牙口不好,最喜欢这种软乎乎的食物。”莫淮山咬了口土豆,想了想又小声补充道:“就算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会来挖的,我喜欢土豆,特别喜欢。”
干柴快烧完了,若隐若现的火光渐渐消散,透过朦胧的夜雾,对上兽人明亮而异常温柔的双眸,花时安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嗯,快吃,吃完睡觉。”
“明天一早回家了。”
第36章 第 36 章 回家
“别睡了, 都别睡了!快,祭司大人他们回来了!”
雾蒙蒙的清晨,天还没开始亮,一声高呼在林隙中炸响。沉寂的森林瞬间被唤醒, 枝头上鸟虫惊飞, 睡梦中的人们缓缓苏醒。
高耸而粗壮的巨杉树下, 紧闭的竹门接连打开,睡眼惺忪的兽人、亚兽人争先恐后地走出,一个个带着浓浓倦意,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骗人的吧?天都没亮,会这么早?”
“咦,你们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到底谁在喊?人在——”
“那!那边草地, 你们仔细看,是不是有几个人影?”
苦寻无果之际,又是一声高呼响起,众人齐齐伸长脖子循着声源望去,果然在薄雾笼罩的草地上看到几个人影。
光线太暗又有雾气,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但已经足够了。那两高一矮的身影, 比人更宽更显眼的背篓, 除了他们外出采蜂蜜的族人还能是谁!
哈欠打到一半的,被吵醒小声埋怨的, 众人瞬间清醒, 激动地振臂高呼,旋即摸黑钻出树林,奔向挂着露水的草地。
“祭司大人!”
“秋雨!”
……
乌泱泱一群人,边跑边喊, 那阵仗简直了,如同水库开了闸口,声势浩大,飞流直下的洪水。
一如既往地热情啊,看着几天没见,飞奔前来迎接的族人,花时安眯着眼睛,欣慰地笑了。
不过很快,族人的热情也变成了甜蜜的负担。
“祭司大人,蜂蜜找到了吗?”
“祭司大人你们还好吗?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蜂蜜长什么样?我看看,让我看看!”
“哎呀别挤,谁踩我脚了!”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一群人风风火火,那么长一段路,转眼便跑到面前。
关心人的,关心蜂蜜的,匆匆赶来的族人默契十足,将花时安和两个兽人团团包围,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结果挤到前面一看,三人背上的背篓被杂草树叶遮挡着,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宛如嘈杂的闹市,清晨的草地闹哄哄一片,花时安分明说话了,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天知道背篓有多沉,就在他准备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时,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木族长挤进了人群,垮着脸怒吼一嗓子:“干什么!不知道赶路有多累吗?都在这围着,都在这挤!”
谁来都不如木族长好使,一嗓子下去,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后退,虽然没完全散开,但好歹将包围圈放宽松了一些。
“还有你们几个,”木族长一扭头,瞪着以红勇为首的年轻兽人,“凑热闹跑得比谁都快!看不出背篓很沉吗?还傻愣着做什么,也不知道帮忙!”
一语惊醒梦中人,挤在前面的年轻兽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上前帮忙,将三人肩上沉甸甸的背篓取下,换个人背。
卸下负重,整个人都轻松了。
揉了揉略有些酸胀的肩膀,花时安笑着与众人挥手打招呼:“早啊大家,我们回来了。放心,没遇到任何危险,也没有人受伤,这一路非常顺利。”
“顺利的意思是,蜂蜜也采到了?”
刚被木族长吼了一嗓子,只有胆子大的岩知乐开口。
他也算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一阵躁动,数十双明亮的眼睛齐齐看向花时安。
嘶,得亏找到了蜂蜜,这要是没找到……
花时安面带微笑,抬手指了下红勇肩上的背篓,“当然了,这一趟没白跑,甜滋滋的蜂蜜就在背篓里!哦对,还有意外发现呢,我们在山里找到了一种很好吃的食物。”
这话一出,四周“哇”声一片。
眼看场面又要不受控制了,木族长赶忙挥挥手,抢在众人前头开口:“在外面跑了好几天,祭司大人也累了,先回部落,回部落坐下慢慢说。”
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族人闻言四散开来,三五扎堆一同往回走。只是所有人都一步三回头,生怕花时安走丢了似的。
多亏族长解围,不然一时半会真回不去。
花时安跟着族人往回走,递给木族长一个感激的眼神。
而这时,方才还义正词严,一丝不苟的木族长凑到花时安身旁,压低嗓音小声问道:“时安呐,你说那蜂蜜甜滋滋的,是和板栗一样的味道?还有,你们在山里到底找到了什么?”
花时安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累了族长,先回部落,回部落坐下慢慢说。”
木族遗憾叹气:“哎,那好吧。”
时隔两天再次回到营地,花时安和两个兽人得到了帝王般的待遇。石头凳子有人帮忙搬,水有人端,松子、板栗等食物也被人陆续拿到面前。
紧接着主角登场,他们背回来的背篓特意被人放在最显眼的正中间。然后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用身体筑成一堵人墙,再次把他们围起来。
掀开蔫儿巴但十分干净的树叶杂草,背篓里晶莹剔透,棕里透红的大块蜂巢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没想到蜂蜜长这般模样,围观众人皆是一愣,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
“我的天,这是什么?好漂亮!”
“你傻了吗!都说了背篓里装的蜂蜜。”
“哇,这真是蜂蜜?亮晶晶的,像那种漂亮石头!”
“好香好香,你们闻到没?”
“祭司大人蜂蜜怎么吃呀?”
“香甜香甜的,我不行了,秋雨,我们能尝尝吗?”
……
三个背篓都掀开了,族人的眼睛牢牢黏在了蜂巢上。
众人急不可耐,两个兽人却一声不吭,花时安喝了点水把气喘匀,放下竹筒和族人解释什么是蜂巢,什么是蜂蜜。
又不用考研,他本想着简单通俗地解释一下就差不多了,奈何族人求知欲旺盛,问题一个接一个。
一问一答,说完天都快亮了。
起了大早还没吃饭,又快到出门干活的时间了。
不想让族人遗憾离开,花时安果断伸手拍了下离自己最近的背篓,“好了,问答环节结束。蜂蜜到底是什么味道,你们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来,想尝蜂蜜的人自己在背篓里掰一块,先说好,蜂蜜比较甜,吃多少掰多少,不能浪费。还有,蜂巢不能咽下去,嚼出蜂蜜记得把残渣吐掉。”
话音未落,众人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朝背篓伸出手。
这可是千辛万苦才带回来的蜜巢,就这么让人围上去自己掰?生怕族人不知轻重把蜜巢糟蹋了,木族长急得抓耳挠腮。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他正准备起身阻止,花时安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笑着摇摇头,“没事的族长,难得今天高兴,让大家吃吧。山上蜂巢还多,过些天让狩猎队再去采一次,整个冬天都有蜂蜜吃。”
木族长眉头紧皱,一脸担忧,“不是不让尝,这么多人这么多双手,把蜜巢掰坏了怎么办?那蜂蜜跟水一样,弄坏不都流出来了?”
“啊?”花时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扑哧笑出声,“我好像忘说了族长,这蜂蜜本来就是要从蜂巢里弄出来的,放进竹筒更方便保存,这样吃的时候直接往外倒,不用一直留在巢穴里。”
木族长瞪大眼睛,“那你刚才说蜂巢有用?”
花时安:“是有用,不过是用来做东西,好坏无所谓。”
“早说啊!”木族长一拍大腿果断站起身,转头就要去和族人抢蜂蜜,但步子还没迈开,花时安又拉住了他。
“又咋了?”满心满眼都是蜂蜜,木族长头也没回道。
生怕人跑了,花时安一只手抓着木族长,另一只手打开放在身旁的棕包,迅速从包里摸出昨晚特意留下的,用树叶包好的烤土豆晃了晃,“三背篓蜂蜜一时半会吃不完,族长,这可只有一个,你确定不先尝尝?”
木族长眼睛一眯,眉毛一挑,光速坐回花时安身旁,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什么?你说那个意外发现?好吃的?”
“嗯。”花时安点点头,笑着把土豆递给他。
树叶包了好几层,只能看出是个圆的,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木族长满怀期待,正暗自窃喜祭司大人待他不同,结果扒洋葱似的扒开树叶——黑乎乎的“煤球”映入眼帘,还伴随一股刺鼻的焦味。
喜怒形于色,木族长垮着脸看向花时安,“这东西最好是能吃,不然我非得教训教训岩秋雨和莫淮山。这才出去几天就把你给带坏了?”
有没有可能他本来就很坏?
花时安笑笑不说话,托着腮帮子看着族长。
心顿时凉了半截,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木族长撕开被炭火烤焦的外皮。看到里面淡黄色的薯肉,他还有些惊讶,不过没急着送进嘴里,先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
凉透的土豆几乎闻不到味,木族长七上八下的心渐渐归于平静,不抱任何希望地咬下一口。而也就是这一口,他猛地低头看向土豆,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族长?”花时安明知故问。
没空搭理花时安,木族长捧着土豆大快朵颐,一声不吭将整个土豆吃完,连外皮残留的薯肉也不放过,啃得一干二净。
可吃完就吃完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嘴,不说话也不提问,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表示。
花时安半点不着急,拎着棕包站起身,“这两天在外面没睡好,我先走了啊族长,回树洞补觉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哎!”木族长急了,赶忙起身追上去。
“你这脑子咋这么好使呢,这都不上当!”
“别走那么快啊时安,等等我。刚刚那个果子到底叫什么,哪里找到的?山里吗?多不多?”
……
第37章 第 37 章 腥膻的肉
来到这个世界其实还没多久, 花时安却明确意识到,他对这个困苦落后的部落,对自家昏暗狭窄的树洞已经生出了强烈的归属感。
树洞简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甚至比不上山野岩洞。但很神奇, 推开竹门钻进树洞, 花时安顿时感觉无比放松,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舒适紧紧包裹着他。
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好想躺进“狗窝”里美美睡一觉,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花时安环视自家小而温馨的树洞,把装着石刀石斧,沉甸甸的棕包丢在竹桌上, 转头又钻出了树洞。
歪脖子树另一边,木族长半蹲在花时安的菜地里,直直盯着几丛枝叶茂盛的蓝莓。
注意力全部在蓝莓上,花时安走近他都没发现,直到开口说话:“看什么呢族长?”
“哎哟我天!”木族长吓得一激灵,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看见花时安,他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你走路咋没声, 怪吓人的。”
花时安耸了耸肩,故意逗他:“这也能赖我?族长还是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大白天的都能被吓到, 怕不是做了亏心事。”
木族长气笑了,“你这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我上哪做亏心事,我搁这儿瞅你种的蓝莓呢,瞅它长得真好, 叶子比森林里的蓝莓还要茂盛。”
“嗯,确实比森林里长得好。”
花时安绕到木族长身旁,看着眼前枝繁叶茂的蓝莓,“蓝莓喜湿润,近来少雨,森林比较干旱,容易泛黄掉叶子。种在家门前的就不一样了,随时可以浇水,所以长得好些。”
木族长听懂了,也跟着点了点头,紧接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四下环视一圈,突然“欸”了一声,“怎么只有蓝莓,你不是还种了那个姜吗?种哪了我看看。”
“那儿。”花时安指向旁边几行不见绿色的土垄,唇缝中溢出一声叹息:“姜种下去没多久,还没从土里冒出头。到底能不能种活,就要看它能不能在入冬之前长出幼苗。”
“看来种植也不是易事啊!”木族长摇头晃脑地感叹,完了又追着花时安问:“你刚才给我吃那个土豆……”
不等他说完,花时安摇了摇头,“天越来越冷,再刚过不久就是冬天了。土豆和姜一样,不耐寒,现在种下去也熬不过冬天。”
“再等等吧,等冬天过完,来年春天。”
微风吹拂,望着阳光下逐渐泛黄的草地,花时安惬意地眯着眼睛,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来年土地解冻,我们在那边开垦几块地出来,专门用来种植。可能会辛苦一段时间,但等到收获时,我们部落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误入巨树森林,本以为是绝境,没想到是生机。
在祭司大人的带领下,他们重建家园,寻觅新的食物。
日子越来越好过,不用饥一顿饱一顿,或许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们还能过上比以前更加舒适安稳的生活。
木族长随花时安望着草地,欣慰地笑了。但笑着笑着,他眼底浮现出一抹哀伤,布满皱纹的面颊挂上了愁容。
天灾带走太多亲人与同伴,如果其他人还活着就好了,他们没吃过松子,还没尝过蜂蜜的滋味,还没——
“走了族长!”
一声轻呼打断思维发散,木族长回过头,站在身旁的花时安已经走到林隙间,站在了阳光下。他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笑吟吟地催促:“不是要给我拿东西吗?快点啊族长。”
好似被那笑容感染,木族长也跟着笑了,“来了!”
到底拿什么东西花时安也不清楚,那会儿聊完土豆的事,他正准备回树洞补觉,木族长拉着他神秘兮兮地说,有好东西拿给他。
原以为去族长的树洞拿,但沿着歪脖子树走出一段距离,木族长带着花时安慢慢晃悠,来到了另一棵粗壮的巨杉树脚下。
和周围其他树一样,这棵树底部也凿了个树洞,洞口还装着一扇竹门,但树洞里并未住人,因为它是部落储存食物的仓库之一。
枯叶打底,棕片铺在地面防潮,去了壳的板栗,晒干的松子堆放在树洞里,除此之外,洞口两边还放着一些暂时用不上的小石锅、空竹筒、棕绳,以及还未制成石器的石材。
这样的仓库周围还有好几个,可惜不是每一个都像这般满满当当。
树洞里东西多,木族长趴在洞口,半个身体探进树洞翻找,花时安便退到旁边等着。
其实隐约能猜到要给他拿什么东西,大概是族人这两天在森林里找的植物,要交给他来辨认。
还挺期待的,毕竟多一种植物多一种可能。
似乎没猜错,仅是一两分钟,木族长捶着腰退出树洞,抱着三个手臂的竹筒站起身。
他面上带笑,伸手将其中一个竹筒递给花时安,颇有些得意扬扬道:“自个儿打开看看,这东西可不比你那土豆差,简直香掉牙。我们前两天吃过了,这份给你留的,另外两份是给岩秋雨和傻、莫淮山的。”
有样学样,木族长递来的竹筒也有一个用棕片做的盖子。可还没揭盖,竹筒拿到手花时安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握竹筒的手微微颤抖。
揭开简陋的棕盖,一股浓浓的腥膻味扑面而来,有种瞬移到菜市场肉摊,并在人家剁骨切肉的砧板上舔了一口的错觉,膻味与血腥味交织,隐隐还能闻到一点青草的气息。
这味儿……花时安眉头微皱,屏住呼吸瞅了一眼。竹筒里装的肉,剁成小块,瘦肉居多,像是牛羊等兽类的骨肉。
看不出具体是哪种动物,但闻得出,这浓浓的膻味,分明是羊肉!花时安又惊又喜,倏地抬起头,指着竹筒赶忙与木族长确认:“族长,这兽是不是长着一身白毛,或者棕毛,然后头顶上有两个尖尖的角?”
“这你都知道?”木族长诧异地瞪大眼睛。
花时安:“白毛还是棕毛?”
木族长:“白毛,雪白雪白的,头上两个角梆硬。外乡人给你说过这种兽?它叫什么?”
“羊,山羊。”花时安激动地攥紧了竹筒,紧接着又问:“你们在哪抓到的?这种兽敏捷,速度又快,应该不好抓吧?”
木族长伸手拍了拍花时安的肩膀,哈哈大笑两声,“能吃到这样美味的兽肉,多亏了你啊时安,多亏了你教傻大个挖的陷阱。”
“跟傻大个学会了做陷阱,红勇也带人在森林里挖了几个。之前一直没动静,差点给忘了,结果你们出门那天晚上,好巧不巧,陷阱被踩了,那个叫山羊的兽被困在了坑里!”
“大家都没见过这种兽,不知道能不能吃。本来还想着等你回来的,但、但……”木族长目光闪躲,神情变得不太自然,支支吾吾道:“太久没吃兽肉了,一不小心,没忍住。”
花时安扑哧笑出声,“能理解。鱼肉不能完全代替兽肉,太久不沾荤腥确实会让人不舒服,有种浑身不得劲儿的感觉。”
“是吧!”木族长立马附和:“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所以我们就先吃了。不过没有忘记你们啊,特意给你们留了肉,那山羊个头不大,去头去皮去内脏,没剩多少肉,大家一人也就吃了几块。”
去头去皮去内脏?花时安眼底笑意渐淡,忙地追问道:“山羊的头和皮,还有内脏都丢了?”
“没呢。”木族长摆摆手。
花时安松了一口气,“那还——”
“好”字还没发音,木族长又补充道:“头和内脏丢了,你之前说不能吃,丢着干啥?那皮我看着厚实又软和,没舍得丢,晒了两天放树洞里了。哦对,拿给你铺床好了。”
木族长说完便放下竹筒,转身又趴在树洞口翻找起来。
而花时安呆呆站在原地,脑海中荡起了回音:
羊头和羊杂,丢了,丢了……
一股更重的腥膻味扰乱了思绪,花时安回过神时,一张近乎完整,白里透黄的羊皮摊在了面前。
没有经过鞣制,直接在太阳底下晒了两天,羊皮腥膻味很重,非常不好闻。皮毛沾有血迹,和柔软沾不上边,就一整个梆硬的“纸壳子”。
“愣着做什么,拿着呀。”木族长手都快举酸了,索性往花时安一塞,“看着是硬了点,但外面那层毛还是很软和的,拿回去铺床。”
腥膻味直冲脑门,花时安别开脸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羊皮可是好东西,就这么给我了?其实有办法能让它变得柔软。不光能铺床,还能制作兽皮裙,保暖御寒的衣物。”
“好东西?”木族长哈哈一笑,“就是好东西才要给你。好好收着吧。铺床也好,做什么衣物也行,你自个儿看着办,不过做好记得拿给我看看。”
花时安不再推拒,抿着嘴唇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族长。”
“不说这些客套话,”木族长重新拿起竹筒,推着花时安往回走,“走走走,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煮肉,吃了好好睡一觉,我把这两份肉拿给他们,也该出去摘松果了。”
花时安“嗯”了一声,与木族长一同往营地走。
路上他也没闲着,边走边给木族长科普哪些动物的内脏能吃,哪些动物的内脏不能吃。
森林中既然存在山羊,那便存在其他杂食类哺乳动物。
以防族人遇到老虎、狮子直接莽上去,花时安又顺带给族长介绍了一下可能会出现在森林里的动物,比如老虎、狮子、野牛、野猪、鹿、狍子……
木族长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花时安却越说越觉得奇怪。
话说,这个世界兽人化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松鼠可以变成人类,黑豹、苍鹰也可以变成人类,那……羊为什么不行?
超出科学范畴,超出认知的事情,花时安不想探究,
他只是害怕,竹筒里的肉看似羊肉,实则……
艹!过于惊悚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羊肉串
天气转凉, 放了两天的羊肉并未变质,但不知是野生动物的缘故,还是族人杀羊时没处理好,羊肉腥膻味特别重, 重到冲鼻子。
在河边又用清水洗了几遍, 洗去羊肉渗出来的血水, 花时安凑近竹筒一闻——咦,好膻好膻,挥之不去的腥臊熏得脑袋发蒙。
值得庆幸的是,木族长特意给他留的生肉,可以自己烹饪去腥去膻,这要是一竹筒熟羊肉, 那真的只能捏着鼻子吃。
洗完肉回来,狩猎队和采集队已经出门了,营地里为数不多的族人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而清晨的热闹与喧嚣渐渐散去,生活重新归于平静。
一个人的饭很好煮,花时安走到火塘边,直接用晒干的松果堆了一个小柴堆, 然后将装着羊肉的竹筒往柴堆里一插, 生火开煮。
竹筒炖羊肉,不用洗锅不用刷碗, 方便又快捷。
本想偷个懒, 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火折子灭了,花时安费老大劲刚把火生起来,岩秋雨和莫淮山来了, 一人端着一竹筒生肉走到营地。
“祭司大人开始煮了?怎么不用锅啊?”
不去生火不去洗肉,岩秋雨往花时安身后一杵,硬是没话找话说,问些有的没的。
花时安“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岩秋雨看着他手中板栗,又开始絮絮叨叨:“板栗还是生的怎么就开始剥壳了,不烤熟吗?要放在汤里和肉一起炖?还有那——”
“别叨叨了,拿来吧。”花时安叹了口气,放下剥到一半的板栗,转身朝两个兽人伸出手。
“拿、拿什么?”
像是被忽悠过来的,老实巴交的莫淮山愣住。
而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的岩秋雨果断把竹筒塞到花时安手中,赶忙道谢:“谢谢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你辛苦了!”
说完岩秋雨抬起胳膊撞了莫淮山一下,直接明示:“你是不是傻,快交给祭司大人,他煮东西好吃,帮我们一块煮!”
啊?叫他来煮肉,结果是找祭司大人帮他们煮肉?
确实是被忽悠过来的,莫淮山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祭司大人也累、累了,不好麻烦他,我们、我们自己——”
“快点儿的。”花时安打断他的话,下巴微扬。
“好、好吧。”莫淮山扭扭捏捏地将竹筒递给花时安。
一份肉是煮,三份肉也是煮,倒也不算麻烦。而且两个兽人眼里有活,不是只会等着吃饭的大爷,他们一个帮忙添柴剥板栗,一个帮忙打水洗肉,整得花时安没事做了。
三份羊肉混在一起,再用竹筒炖就不合适了,于是花时安让兽人洗了个小石锅过来,把洗干净的羊肉倒入锅中。
水开撇去浮沫,照旧焯一遍水,然后重新煮上一锅清水。焯过水的羊肉冷水下锅,放入姜片去腥增香,再放几颗之前没吃完的石黄皮,和晒到半干的酸木瓜片调味。
羊肉耐炖,板栗不急着放进去,花时安用两张大竹片充当锅盖将石锅盖上,转头提醒兽人火稍微小点,慢慢炖。
部落现有的调味料实在少得可怜,能放的都放了,这锅羊汤到底好不好吃,只能听天由命。
当然了,不好吃也没关系,花时安还有后手。
洗了个手重新坐在火堆边,花时安从兽人手中接过三根长而光滑的竹签。随后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竹筒,装在里面的赫然是十多块焯过水的羊肉。
难得吃一回正儿八经的肉,花时安才不舍得一锅炖,所以焯完水后,他把那些肥瘦相间,纹理清晰,骨头较少的羊肉挑了出来,打算再来个羊肉串。
羊肉改刀,稍微切小了点,一块块串在竹签上。
三人各拿一根竹签凑到火堆中慢慢翻烤,不多时,肥瘦相间的羊肉滋滋往外冒油,浓郁的肉香随烟雾一同弥漫开。
仔细闻还是能闻到腥膻味,两个兽人对这股味道毫无反应,花时安却微微皱了下眉。
没有辣椒孜然,膻味肯定压不住,还能用什么压一压味儿?花时安四下环顾,突然看到旁边空地上装着蜂巢的背篓。
对哦!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赶忙起身前去掰下一小块,直接用压扁的蜂巢充当刷子,将少量蜂蜜均匀刷在羊肉串上。
炭火炙烤,刷上蜂蜜的肉串熟得更快了,没过多久,微微泛白的羊肉变得金黄油亮。溢出来的油水滴入炭火中,浓郁的肉香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甜香萦绕在营地上空。
被香味吸引,营地里忙碌的族人纷纷侧目,不自觉地咽起了口水。但他们很有分寸感,远远望着,没一个人凑过去看,因为他们已经吃过肉了,凑过去只会让煮肉的兽人为难。
没察觉到族人的目光,花时安的注意力全部在羊肉串上。
差不多熟了,竹签上的羊肉明显缩小,外面一层变得金黄诱人。最后撒上一点盐,他举起竹签呼呼吹了两下,果断张嘴扯下一大块肉。
香!蜂蜜与羊肉完美融合,火焰炙烤下,羊肉表面形成一金黄色的脆皮,而里面的瘦肉肉质柔嫩,一口下去肉汁四溢,简直香掉牙。
膻味依旧有一点,但真就只是一点,不细品几乎尝不出来,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蜂蜜没有兑水稀释,吃起来偏甜。
缺少调味料的情况下能烤出这样的羊肉串,主厨花时安已经心满意足了。
两个兽人不用说,像是三天饿了九顿,大口大口地吃着肉。根本没空说话,两人嘴巴塞满,腮帮子鼓鼓的,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作狼吞虎咽般进食。
羊肉串吃完,锅中炖煮已久的板栗羊肉也好了。奶白色羊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袅袅,令人不适的膻味彻底没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奶香与醇厚的羊肉味。
撒上食盐舀进竹筒,顾不上烫,三人围坐火堆大快朵颐,一口肉一口汤一口板栗,吃得一脸餍足。
本想吃完肉回树洞补觉,但一碗羊汤下肚,花时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人也没那么疲惫了。于是吃饱喝足,把火堆周围收拾干净,他又带着两个兽人把三背篓蜂蜜给处理了。
部落没有大点儿的容器,唯二能用的便是那两口大石锅。
为此,取蜂蜜之前,莫淮山和岩秋雨特意跑了一趟碎石滩,从盐泉那边抬了一口大石锅回来。
蜂巢是软的,蜂蜜不难取。
用棕片将大块蜂巢包起来,一只手握着顶端,一只手锁住底部,像拧衣服一样,非常轻松便能将蜂蜜挤压出来,流入事先清洗干净的石锅中。
棕片不单是挤蜂蜜的工具,同时也是过滤杂质的纱布。它紧密的网状纤维只能漏出水一样的蜂蜜,而挤压过程中破碎的巢渣则会残留在棕片里。
当然,用棕片过滤蜂蜜也有坏处,因为在挤压过程中,它自身也会掉毛。短而细的棕毛时不时落几根在蜂蜜里,整的花时安苦恼不已。
细致活儿不累人,却十分磨人。
一口石锅,一沓棕片,三个人一忙就是大半天。
一直和蜂蜜打交道,人都快被腌入味了,嘴巴鼻子里都是甜的。终于,头顶日头正盛,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三背篓蜂蜜全部挤完。
辛苦是值得的,这批蜂巢出蜜量很高,三背篓蜂巢挤了足足三大锅。最后用竹筒装好,花时安又数了一下,小腿粗的大竹筒,满满当当二十一罐。
部落五十多号人,虽然平分下来一个人分不到多少,但这只是第一批。之后要是还能找到其他大蜂巢,整个狩猎队一块上山采,他们将会有吃不完的蜂蜜。
松软的蜂巢压紧实,顿时缩水了一大截,三背篓变成一背篓巢渣。
累了,今天实在折腾不动了,花时安用棕片将巢渣盖起来丢在营地,最后喝了一杯涮锅的蜂蜜水,与兽人道别后离开,顺手带走了半竹筒蜂蜜。
似乎知道这一觉会睡很久,回树洞放好蜂蜜,花时安又拿上口杯牙刷,和木族长给他的羊皮去了河边。好几天没洗澡了,洗个脸刷个牙,搓搓身上的泥,顺便把羊皮浸泡在水里。
把自己收拾干净回到树洞,花时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没急着睡,他坐在矮桌前翻找竹筒,找到前几天和几个亚兽人一块熬的,酸掉牙的果酱。
果酱耐放,两三天不至于坏,花时安凑近闻了闻,嗯,很香,果香味依旧浓郁。
没有忘记最初的目的,花时安端起竹筒,将黏稠香甜,宛如琥珀般晶莹的蜂蜜慢慢倒入果酱中,用筷子充分搅拌均匀。
蜂蜜与果酱适配度很高,只是倒入蜂蜜搅和了一阵,秋天仿佛搬进了树洞中,蓝莓、蔓越莓缀着密密麻麻的果实,成群结队的蜜蜂飞舞,整个树洞都弥漫着一股清新香甜的果香味。
看着竹筷上紫到发黑,散发着香味的果酱,花时安嘴唇微张,轻轻一抿。
果酱酸香,蜂蜜清甜,两者融合在一起简直堪称完美。酸味被甜味压制,却未完全覆盖,吃起来酸甜可口,浓浓的果香与花香交织,满口乱窜,恰到好处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为了这碟醋才包的饺子,可算没白折腾。
花时安抿着筷子上的蓝莓酱,因困倦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异常明亮。
第39章 第 39 章 野山椒
薄雾笼罩的清晨, 绿草茵茵的小河边热闹非凡。
早早起床的兽人、亚兽人一个挨一个,并肩在河边蹲成一排,掬水洗脸,用杨柳枝刷牙漱口, 尽可能地把自己收拾干净。
人太多了, 花时安拿着口杯牙刷站在河岸上方。本想着等人少点再下去, 可就在这时,刷牙都没个正形,晃着脑袋四处张望的岩知乐看见了他,忙地招招手。
“祭司大人,这里这里!”
打声招呼也就算了,偏偏亚兽人非要邀请他一块洗漱。
见旁边没空位, 他抬起胳膊肘击身旁兽人,理所当然地道:“过去一点,往那边挪,给祭司大人让个位置。”
河边人挤人,一个人挪可让不出位置,于是一个人带动一群人,齐齐往下游挪动, 硬生生腾出一个空位。
压根没想凑热闹的花时安:……
位置都空出来了, 不能让人白折腾,花时安与族人致谢, 捏着竹筒走下斜坡, 蹲在岩知乐身旁舀水刷牙。
话痨闲不住一点,岩知乐边用杨柳枝刷牙,边在花时安耳边嘀咕:“昨晚没看到你,他们说你下午就回了树洞, 祭司大人是从下午睡到现在吗?好厉害啊!”
睡得久也叫厉害?
这天聊的,花时安没法接话,轻轻“嗯”了一声,反问他:“是在睡觉,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岩知乐立马点点头,“有!祭司大人你忘啦?就是那个,谁找的植物有用就给谁奖励那个比赛!我们这几天又找到了新的植物,我一个人就找了两种,可惜你不在部落。”
有一阵子没有上交植物,花时安确实差点忘了这个比赛。
听岩知乐提起,他又来了兴趣,吐出含在嘴巴里漱口水,面不改色道:“没忘,记着呢。先吃饭,吃完带上东西在营地等我。”
“嗯嗯!”岩知乐小鸡啄米般点头。
洗漱完回到树洞,喝了一杯甜滋滋的蓝莓蜂蜜水,又吃了些松子板栗把肚子填饱,这才悠哉游哉地走向营地。
天空逐渐亮了起来,吃过早饭的族人开始忙碌,为外出做准备。无需特意寻找,花时安刚走到营地,一眼便看到火堆旁几个坐立难安的亚兽人。
岩知乐、红映兰、长月月,还有一男一女,花时安一时间叫不出名字的亚兽人。
他们东张西望,神情略显焦急,看样子等很久了。花时安见状不再磨蹭,加快步伐小跑上前,“早,你们怎么这么快,吃过早饭了吗?”
“祭司大人!”
“早啊祭司大人。”
坐在石头上的亚兽人不约而同站起身,纷纷和他打招呼。
像是只有岩知乐听到他说的话,嘿嘿笑了两声,“吃过啦!松子壳坚硬,我们直接变回兽形用牙磕的,所以吃得比较快。”
变回兽形磕松子?花时安愣了下。
怪不得这么快,松鼠锋利的牙齿可太适合磕坚果了。
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又说要出门了。见花时安突然不说话,红映兰干咳一声,温声提醒:“时安,我们等下该去摘松果了。”
差点被岩知乐带偏,花时安及时遏制发散的思维,伸手在脑门上拍了下,“来吧,速战速决,大家一起拿出来看看。”
“好耶!”
“祭司大人你看看。”
岩知乐蹦跶的最欢,花时安还以为他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结果树叶一摊开——两株草。
一株不知名杂草,一株车前草。
车前草是一味中药,有清热利尿、止咳化痰等功效。
其实很有用,只是花时安预期被拉高了,不免有些失望。
另外两个不太熟悉的亚兽人各找到一种植物,男生递过来的是几颗野果,红到发紫的野果。它的形状非常特别,呈卵圆形,花时安一眼便认出来了,桑葚,桑树的果实。
女生找到的植物很大,像土豆一样,应该是从泥土中刨出来的块茎。但它个头比土豆大不少,扁球形,表面坑坑洼洼,麻麻赖赖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块树根。
看了半天没认出来,直到女生说她摸完植物手很痒,花时安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普遍具有毒性的天南星科——魔芋。
下一位选手红映兰递来两株植物参赛,一株他们之前在河边采到过的苜蓿,重复了,被判无效;另一把则是花时安之前编故事忽悠族人时所想的叶菜,穰穰的原型。
他曾说过,穰穰是一种象征着希望的野菜。
那什么野菜象征希望呢?当然是生长能力和再生能力极强,割一茬长一茬,割一茬又长一茬……只要不连根拔起,就可以无限生长的韭菜!
从满怀希望到失望,而一把韭菜,花时安又重新看到了希望。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韭菜好吃不说,营养还非常丰富,花时安乐坏了,差点当场宣布红映兰取得第一。
得亏他忍住了,因为最后一位选手,拿出了杀手锏。
小小的果实摊在掌心,晃眼一看,花时安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那“果实”黄绿相间,色泽鲜嫩,个头和小指指节差不多大,形状也很像尾指,细而长,顶部尖尖的。
不确定再看看。
生怕自己眼花,花时安揉了揉眼睛再看,可鲜嫩的“果实”依旧安稳躺在长月月掌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正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调味品——辣椒!野山椒!
顾不上与众人解释,花时安当场抓了一个塞进嘴巴里。直到尝到一股浓烈又刺激的辛辣味,他这才有了真正找到辣椒的实质感。
终于……清汤寡水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激动过后,花时安为如何排名犯起了愁。
就他个人而言,辣椒肯定排第一,这种带有侵略性质的味道足以改变所有食物的味道,从而使食物变得更加鲜美、风味十足,是如今最重要的调味料。
但晴空森林没有辣椒,从未尝过辣椒,花时安不确定族人会不会喜欢。而韭菜营养美味,还代表着穰穰,对部落有着不同的意义。
捏着下巴琢磨片刻,花时安抬头看向五名兴致勃勃的参赛选手,颇为郑重其事道:“除了一些杂草,大家这次找回来的植物都很有用,尤其是韭菜和辣椒。这两个我选不出谁更好,所以红映兰和长月月,你们并列第一。”
“并列第一?她们两个都能拿到奖励吗?”
那会儿瞅见花时安神情就知道自己没戏了,但岩知乐不再是之前的岩知乐,即使落选也对这场比赛有着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奖励。
说到奖励,花时安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嗯,两个人都可以拿到奖励,但奖励先欠着,我暂时还没做出什么好东西。”
“哇,这么好吗?那先谢谢祭司大人了。”红映兰抿着嘴唇难掩兴奋,高兴地笑出了声。
长月月性格比较沉稳,相比之下要淡定许多,同样点头道谢:“谢谢你祭司大人。”
与奖励无缘的亚兽人也不气馁,因为他们知道,找到更多的食物不仅利于祭司大人一个人,而是利于部落,利于他们每个人。
天快亮了,木族长带领的采集队、红勇带领的狩猎队已经背上背篓,准备出发了。
来不及了解植物的作用及食用方法,几个亚兽人急着出去干活,忙地挥手与花时安道别:
“要出门了,我先去背背篓。”
“祭司大人晚上见。”
“用不着晚上,一会儿还要背松果回来呢。”
“欸!”
收回停留在远处的视线,花时安叫住还未走远的亚兽人:“其他人先去忙吧,岩知乐和红映兰,你们两个留下。”
像是猜到留他们做什么,没点到名的亚兽人默默叹了口气,遗憾离场。而被点到名的红映兰和岩知乐对视一眼,兴高采烈地跑回到花时安面前。
“嘿嘿,祭司大人!”
岩知乐嘴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抓着花时安的手臂左摇右晃,撒娇似的嘟囔:“跟着你真好,不用出门干活了。”
原来只是想偷懒吗?花时安勾唇笑了笑,“不用出门而已,活儿还是要干的。大家都在忙,我们总不能躺在树洞里睡大觉吧?”
“我知道,我就这么一说嘛。”岩知乐噘着嘴。
“是不是又要带我们做东西呀?”红映兰隐约猜到了,但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好奇地东张西望。
竹具?果酱?岩知乐四下环视,没看出个所以然,忙地追问花时安:“做什么做什么?我现在可有劲儿。”
花时安笑而不语,朝两人勾勾手指头,旋即迈开步子走向放着背篓的角落。
棕片一掀,背篓中大块大块挤压紧实的巢渣映入眼帘。岩知乐第一眼没认出这是蜂巢,过了几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哦?这是那个,飞虫的巢穴,蜂巢压扁了对吧?”
“没错。”花时安点点头。
红映兰凑近瞧了又瞧,伸手戳戳面上那块巢渣,“可是这个能做什么?祭司大人不是说不能吃吗?”
花时安:“不是做吃的,我教你们制作——蜡烛。”
第40章 第 40 章 蜡烛
制作蜡烛首先需要蜡, 第一步,提取蜂蜡。
不同于工业蜡,纯天然的蜂蜡对人体无害,甚至可以少量食用, 所以不用特意更换器具, 花时安和两个亚兽人抬了三口平时煮野菜的小石锅过来, 直接开煮。
锅中加一半清水,下入巢渣,大火进行熬煮。水开后要常用竹片翻搅,避免煳锅,同时也能将压紧实的巢渣搅散,加快融化的速度。
蜂巢不耐高温, 不需要像羊肉一般长时间炖煮,很快,被竹片搅散的巢渣全部融化,沸腾的开水愈发浑浊,由清水变成了一锅黄而浓稠的“小米粥”。
浮于表面的杂质不会融化,煮好后花时安又带着两个亚兽人用棕片过滤了两遍。最后过滤好的蜂蜡水分装进竹筒中,静置放凉。
提取蜂蜡还算简单, 可架不住量大。满满一背篓蜜渣, 三人一人负责一口小石锅,不间断地煮, 从早上煮到中午才全部煮完。
人都快被烤熟了, 三个人热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将二十多竹筒蜂蜡水转移至晒不到太阳的树荫下,喝点水小小地休息了一会儿,花时安又拎着石刀, 带着亚兽人去森林砍金竹。
金竹又细又长,做模具要不了多少,但来都来了,也不能砍一两根就回去,于是他们一人砍了十多根,吭哧吭哧扛回营地。
用砍刀将两指粗的金竹砍成竹筒,保留底部竹节,平均长度与手掌齐平,这样做出来的蜡烛无论大小还是长短,都和花时安见过的蜡烛相差无几。
当然,蜡烛的大小没有具体标准,他也可以选择做粗一点,燃烧得更慢,或直接用毛竹做模具,做成香熏蜡烛样式的。
但前提是——蜂蜡足够多。
三背篓蜂巢变一背篓巢渣,一背篓巢渣变二十多竹筒蜂蜡水,一会儿凝成蜂蜡还要缩水一大截,花时安可不想忙活半天只做一两根蜡烛。
备好竹筒,蜂蜡水差不多也放凉了。三人将小个金竹竹筒搬到火堆旁,气儿都顾不上歇,马不停蹄地奔向一旁树荫。
蜡的密度小于水,且不溶于水,温度一降下去,蜂蜡慢慢与水分离、凝固,仿佛一块不吸水的海绵,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随机端起一个竹筒,花时安凑近瞅了一眼,见里面的蜂蜡彻底凝固,他轻轻摇晃竹筒,旋即将竹筒倒扣在掌心。
被残余蜂蜜染黄的水“哗哗”流了一地,这时将竹筒拿开,一大块圆形的,黄里透红,偏橘红色的蜂蜡块静静躺在掌心。
乍一看好似那加了辣椒的牛油火锅底料,色泽尤为诱人,花时安凑近闻了下,别说,还挺香,淡淡的花香夹杂着甜香,丝毫没有工业蜡的味道。
味不味道不重要,关键是出蜡率非常高,满满一竹筒蜂蜡水凝了小半竹筒的蜂蜡。就花时安手中沉甸甸的一大块,做五六根蜡烛不成问题。
上山一趟赚大发了,这批崖蜜可真是惊喜不断!花时安捏着滑溜溜的蜡块,微微泛红的脸颊浮现出愉悦而满足的笑容。
蜂蜡还要再煮一次,将其化开重新定形。花时安和岩知乐、红映兰又开始忙碌起来,倒水取蜡块,抽棕丝搓烛芯,烧火煮蜂蜡。
蜡块融化得非常快,他们刚把搓好的细棕绳绑在树枝上,锅中红彤彤的“火锅底料”尽数融化,伴随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变成了一锅油亮亮、明晃晃的蜡油。
花时安见状赶忙将树枝打横放在竹筒开口处,确保棕绳悬在竹筒正中间,随即舀起蜡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灌入模具中。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金竹开口小,又没有漏斗,只能一点一点地倒。完事儿金竹又细,灌好直接放在地上容易倒,不小心把蜡油倒出来可就白瞎了,于是他们灌一个往旁边树脚下放一个,两头来回跑。
所有模具装上蜡油,火堆到树荫的土都被踩瓷实了。
累坏了,又是火烤又是来回跑,岩知乐和红映兰一脑门的汗,瘫坐在地直喘粗气。
负责灌蜡油,花时安稍微轻松点,没那么累,但一直在火堆边上守着,烟熏火燎,他白皙的脸颊烤出两块红晕,好似天边热烈的晚霞。
烛芯用完了,锅里还剩下一点蜡油,不想浪费,花时安又砍了根一指粗的金竹,将剩余蜡油分别装进四个迷你小竹筒里。
至此,所有蜡油全部用完,蜡烛全部做好,接下来只需等蜡油凝固再进行脱模即可。
等待的时间也没闲着,原地歇息了一会儿,他们又开始铲蜡、洗锅……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煮蜂蜡的石锅格外难清洗,费了老大劲才勉强收拾干净。
忙活大半天,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洗完锅第一时间来到树脚下,在两个人期待的目光中,花时安随机拿起一个小竹筒。
先摸再看,确定竹筒凉透,里面蜡油完全凝固,花时安拆掉固定烛芯树枝,果断拎起砍刀,手起刀落。
“欸!”
刀还没有碰到竹筒,一声惊呼将他的手叫停在半空中。
花时安转过头,见岩知乐惊魂未定,像是吓坏了,一脸诧异地指着竹筒,“砍它干什么啊?好不容易才做好的蜡烛,你怎么还举起刀了?”
这不容置辩的语气,花时安差点真以为自己搞错了。
沉默了两秒,花时安放下砍刀,伸手在岩知乐的脑门上敲了下,喂他吃下一颗爆栗,“刚才梦游去了?不是说了吗,竹筒只是用来制作蜡烛的模具,并非蜡烛的最终形态。现在蜡油凝固了,不砍掉竹筒怎么把蜡烛取出来?”
“不一定非要砍吧?”岩知乐揉了揉脑袋,委屈巴巴道:“祭司大人你看,竹筒多结实,那蜡块脆脆的,一掰就断,不如用竹筒把它保护起来,就这个样子使用。”
想法倒是没毛病,但蜡烛并非装饰品。
忙活半天,好像忘了和他们解释蜡烛的用途,花时安刚想从头开始解释,一直没吭声的红映兰拍了岩知乐一下。
“哎呀你别添乱了,先看祭司大人弄,我还等着看蜡烛呢。只有祭司大人知道蜡烛是做什么的,听他的准没错。”
一听这话,岩知乐不吭声了,而花时安也不磨蹭,拎起砍刀劈竹筒,轻轻地,用韧劲将竹筒顶端劈开一道豁口。
一刀到底会把蜡烛劈坏,劈出豁口花时安便放下砍刀直接上手。双手抓着豁口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结实的竹筒一分为二,一根色彩鲜亮,温润光泽的橘色蜡烛掉了出来。
用竹筒充当模具,凝固后的蜡烛圆润而光滑,长短大小适中。裹了蜡油的烛芯完美竖在蜡烛正中间,除了颜色之外,与花时安曾经见过的蜡烛别无二致,简直毫无瑕疵。
非常完美的成果,花时安相当满意,但两个亚兽人反响平平,呆呆看着他手里那根蜡烛,不提问,也没有“哇”出声。
因为先前见过凝固的蜡块,在他们看来,蜡块不过是缩小了点,变圆了点,中间多了个根棕绳。
酝酿半晌,岩知乐给出了唯一的评价:“蜂蜡的颜色可真好看啊,我越看越想吃是怎么回事?哎,好可惜,它居然不能吃。”
满怀期待的花时安:……
好吧,一定是不了解蜡烛用途的原因。
丢下一句“等着”,他拿着蜡烛跑向尚未熄灭的火堆。
很快他又回来了,走路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一只手握着蜡烛,另一只手并拢挡在蜡烛前面,护着什么宝贝一样。
距离由远到近,蹲在树脚下的亚兽人终于看清了他护在掌心的宝物,一簇火苗,蜡烛顶端燃着一簇红彤彤的火苗。
和煦的微风吹过营地,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可穿过营地走回树脚下,跳跃的火苗依旧燃烧着,反而愈发明亮。
“这、这……”
岩知乐瞪大眼睛看着蜡烛上的火苗,嘴唇张张合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反应才对嘛,花时安勾唇一笑,随手将蜡烛递给岩知乐,“怎么样,蜡烛很有——”
“呼,呼呼!”
岩知乐嘴巴一张,忙地呼出几口气将蜡烛吹灭。
花时安还没反应过来,手中蜡烛被人夺走,而罪魁祸首岩知乐脑袋一歪,十分不解地看着他,“这是干嘛呀祭司大人,你把它点燃做什么,好不容易才做的,一会儿烧没了。”
握蜡烛的手僵在半空中,花时安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无奈又好笑地拍了下额头,“我们忙活半天做出来的蜡烛,其实是用来照明的。比如晚上乌漆麻黑,想干活却看不见,这时候点一根蜡烛便能将四周照亮。”
“像柴火一样?”岩知乐连忙追问。
柴火不光能煮饭,确实也能起到照明的作用,花时安点点头,“嗯,作用是一样的,但蜡烛——”
“那为什么不直接烧柴火?”岩知乐小脸一垮,眉头紧拧,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失望和不可置信,“合着我们忙活半天做了一堆柴火?”
红映兰瞪了他一眼,“急什么,听祭司大人说完。”
不再嬉皮笑脸,花时安轻咳一声,认真解释:“不一样。蜡烛燃烧速度慢,就咱们今天做这个大小,一根接一根的点,只需三根,一整晚都能见到光亮。而且别看它火焰小,晚上还是很亮堂的,周围一圈都能照亮。”
“可、可是……”
很想反驳,但碍于花时安祭司的身份,岩知乐欲言又止。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花时安在他肩膀上一拍,下巴一扬,“想说什么就说,大大方方的,大家都是朋友。”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岩知乐偷瞄花时安的神情,见对方郑重其事地点下头,眼底重现笑意,他这才呼出一口热气,缓缓开口:
“刚才那火苗我也看到了,再亮它也只是一簇小火苗,顶多照亮一小块地方,够一两个人使用。部落这么多人,得多少蜡烛才能把营地照亮,像白天一样干活呀?”
“我、我觉得还不如火堆,生几个大火堆,营地也能和白天一样亮堂,又能煮饭又能照亮,所有人都能用。”
这番话不无道理,红映兰和他的感觉差不多,但不想让花时安没面子,犹豫片刻,她轻声开口打圆场:“不能这么说,生火需要干柴,烧一晚上得捡多少干柴?现在还好,森林枯枝落叶多,可是到了冬天呢,干柴还得省着用。”
“祭司大人带我们做的蜡烛还是很有用的,你没听他说吗,三根蜡烛就能燃一晚上,多好,多省事儿啊!”
岩知乐笑出了声,“兰姐,祭司大人他们上山采蜂巢用了整整两天,我们今天熬蜂蜡,做蜡烛又用了大半天,这也叫省事儿?”
红映兰:“哪能这么算,他们上山是为了蜂蜜,蜂巢只是顺便的。”
“我们今天这半天呢?去捡柴得捡多少干柴?”
“我们三个人能捡多少干柴?顶多也就几背篓。”
“那……”
眼看两个年轻气盛的亚兽人为此争执起来,花时安忙地摆摆手,“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
说到最后有赌气的成分,不知不觉中把蜡烛贬低得一无是处,岩知乐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不再吭声。
红映兰莫名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花时安一眼,轻声安抚:“祭司大人你、你别生气。”
花时安笑着摇摇头,“我是什么很脆弱的人吗?放心,没有生气,只是想通了一件事。”
从科技发达、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到穴居野处的原始社会,花时安和所有小说里的穿越者一样,仗着信息差,或多或少有些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不纯粹是贬义,毕竟他的初衷是带着族人过更好的日子,但优越感确实无法让他设身处地地了解族人的需求和想法,从而融入其中。
白天为温饱奔波,为食物忙碌,傍晚在营地用篝火煮食照明,深夜回到树洞倒头就睡,就目前而言,族人真的需要蜡烛吗?
他太自我,太心急了,以至于忽略了族人的需求。
冬日即将到来,他们更需要充足的食物、温暖的树洞、大量的干柴,而不是在一个快饿死的乞丐碗里放一瓶香水,告诉他限量版,味道很好闻。
客观地看待自己的错误,花时安不觉得这有什么。
今天也不算白忙活,蜡烛迟早有用,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们会有吃不完的食物,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