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27.“道具用了。”
最后让这场故障被发现的，还真是沈医生。
维修人员打开电梯时，陆音停已经快要睡过去。他整个人都要靠在林尘安怀里，搂着冷漠男人的脖颈，起初低着头，像是埋在林尘安肩上睡觉。
后来迷迷糊糊清醒了点，就无意识抬头，嘴唇往上蹭，贴在林尘安的唇角，几乎带着倦意，“哥哥，还没来人吗。”
林尘安淡漠地嗯了声，随后掐着他的下巴，贴上陆音停下唇红润的肉，含着吮吸，加深这个吻。
门开的时候，陆音停的脸泛起红潮，眼睛却还是半睁不闭的，长睫微翘，挂着一点渗出的水。林尘安已经托着陆音停的后脑勺，顺着他耳垂往后亲，陆音停敏感地颤抖了下。
“没事”工作人员的一句询问还没出口，就见那位神情冷淡，气质矜贵的男人望过来。
深黑的眼眸只掠过来一眼，优越的眉眼轻轻动了下，随后收回目光，继续亲搂着的那位漂亮男生。
“”
明明看不出情绪，却让他没来由身体发抖，突然后悔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们。
不过谁会在被困电梯的时候，还搞这些亲密行为？？
工作人员甚至怀疑，再晚来一点，直接做起来也不是没可能——这又不是没有先例。
“哎呀，你们和好了？”
那位报修的业主出声，拯救了他的尴尬。沈医生扶了扶银边眼镜，挑起半边眉，颇有兴致地围观。
陆音停终于清醒过来，涨红着脸，把林尘安推开。
他迷蒙湿润的眼睛往外望，见到还算熟悉的医生，和不熟悉的维修人员，脸上红潮弥漫得更开。
沈医生恰好有点事回家，这才提前一个多小时回来。
电梯还刚好故障，他顺手就报了个维修，本打算离开，随意瞥到的楼层数字却很熟悉。
还真是林尘安。
他静静看着面容血红的陆音停，羞涩的神情不假，比以前生动得多。林尘安还顺手拉了他一把，让脸皮很薄的妻子躲在自己身后。
早就和好了还是吊桥效应？沈医生满意地点头——不管哪种，结果都是好的。
分别前，他笑着对陆音停说：“停停，这么快原谅你老公，是不是很容易又吃苦哦？”
陆音停愣了下，看向他。
林尘安的目光冷冷，沈医生摊手，表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并快速离开-
梁歆函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两轮，到没什么话题可聊的地步，管家告诉她林尘安到了。
她看了眼时间，“今天这么忙吗。”
等和林尘安碰面，对方也只说有点事耽搁了会。
陆音停唇上的痕迹根本遮不住，他也没随身带遮瑕物品，此时正低着头，颇显苦恼。
被打断的那场温存和吻，被林尘安在车上全讨了回去，陆音停还用手给他解决了一次——林尘安还要说，是他太会勾引人。
陆音停生气地想，明明是林尘安太爱做，欲望太强，跟他有什么直接关系。
但他没敢说，只能偷偷加重力道。然后就被林尘安掐着脸亲，声音冷淡又模糊，“轻点。你是想晚上我也这样对你？”
陆音停心说，哪次不是。可害怕林尘安比以前还过分，于是又窝囊地放轻。
梁歆函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陆音停。
见陆音停不好意思地躲闪她的目光，她笑起来，“停停，一直没让尘安带你参加宴会。不用紧张的，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离开。”
陆音停知道，如果自己需要扮演一个懂事的儿媳妇形象，大概要说一些没有，他也很高兴之类的客套话。
但他很难说出口，蹙着眉，能给予的礼貌反应，也只是摇摇头。
一句“不会”还没说出口，林尘安就淡淡回道，“吃完饭就会离开。”
梁歆函习惯林尘安不冷不热的态度——毕竟这种没什么要事的宴会，在林尘安看来纯属浪费时间。
林尘安能来，大概率也不过是让陆音停熟悉下他们这边而已。
以及让陆音停见下许久未见的家人——单指陆音停那位亲哥。
陆音停走在林尘安身边，听到梁歆函很悄悄地问林尘安，“我上次去的时候，看到客厅抽屉里的东西。”
梁歆函几乎是疑惑：“给你的套一个都没用？”
陆音停：“”
他睁大眼睛，震惊往旁边两人身上瞥。
陆音停脸烧红起来。林尘安冷漠以对，梁歆函于是挺担忧道，“总不能一直这么过日子吧。”
她又觉得林尘安估计真的性无能。
不是以前怀疑的那种养胃，而是只能通过边缘行为获取快感那种无能。
林尘安扫了陆音停羞耻又好奇的脸一眼，语气冷淡，“道具用了。”
陆音停几乎想捂脸。
林尘安这半年用在他身上的道具，除了真的会很疼的鞭子，其他的小器具或者装饰性物品几乎都玩了个遍。陆音停现在还能回想起，被迫夹着毛茸茸的尾巴，或者戴上冰冷的身体链那种羞耻感。
纯粹的x玩具和服务者形象。
陆音停完全不想回想起来。
原来还有很多有梁歆函的手笔。
陆音停是真的觉得林家从上到下就不是很正常。
梁歆函闻言，欣慰些许，但又漫上更深的担忧和绝望——还真是最后一步无能，只能借助别的方法爽。
她内心稍显悔恨，愈发觉得就不该放任小孩子性格极端下去。
大概率会发展成边缘人群和心理变态。
陆音停像个误入性解放人群的保守派，一路上脸都是红的——梁歆函大概知道他羞于启齿那些事，于是只是问了林尘安几句。
其实并不露骨，但陆音停实在太容易害羞，最后几乎是抱着林尘安的手臂，脸也贴得他冷黑调的大衣极紧，进了庄园内部。
甫一进去，众多眼光就扫过来。
打量的、好奇的、惊叹的，和审视的，都落在陆音停身上，再快速掠过林尘安。原本还吵闹的氛围安静片刻。
梁歆函也没必要一一给人介绍，只是带陆音停坐到自己之前的位置旁，温和笑着，大致给陆音停介绍了下身边的几位亲戚。
基本是梁家的，梁歆函的两位妹妹和一位兄长，还有几位后辈。
很清楚陆音停不擅闲聊，梁歆函只让他们互相致意，就指了指旁边，“你哥哥在那边哦，还有你的家人。”
陆音停看见陆昼希懒散靠着椅背的身影，钱心芮在跟他说着什么。眼神频频往这边望，触及陆音停时，微微怔愣。
陆音停只是想，还真是很阶级分明的一个圈子。
就连算是亲家的钱心芮，也只能离核心区有段距离——难怪林尘安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傲慢模样，陆音停眉心没来由地疼，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以前不愿意去看而已。
陆昼希也转头看过来。
眼色很沉，有久别才见的欣喜，却又皱起眉，带着散不去的忧虑。
陆音停被林尘安拉着站起身。
“过去聊会。”林尘安神情冷淡，语气也平静，看着陆音停说，“别哭出来。”
陆音停眼睛里明显蓄着泪，林尘安伸手给他挡了一下，免得他就当着这么多人被看着掉眼泪。
陆昼希也起身，朝他走来，带着他往人更少的地方走。
“可以了。”陆音停扶着长椅，有点喘气道，“再走就太远了。”
陆昼希递给他一包纸巾。
陆音停坐下来，闷闷擦着泪。很久没见陆昼希，陆音停此时漫上的第一种情绪确实是欣喜，但也有着些许不解。
他和陆昼希的再见其实有点迟。
在林尘安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陆音停就联系过陆昼希。
陆昼希似乎知道他大概被林尘安做了什么，当时沉默很久，最后只说，“辛苦了，停停。”
陆音停就捂着唇，直掉眼泪。
他知道陆昼希大概率是没有办法的——对方上门找过他，而陆音停呢，很害怕林尘安对陆昼希做些什么，于是固执地说自己没事。至少陆昼希不要被迁怒，陆音停想。
陆昼希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和难言之隐，拽着他的手腕，当着林尘安的面，很直接地说，“小停，你要是受不了，别忍着。”
那时的林尘安神情冷漠，一句话都没说。
——果然，先关上门的是陆音停。他一直摇头，像那种明知自己的命运，还是一头扎进去的人。
但陆昼希看出微妙的不同。
以前是纯属痴情；那时候，大概是害怕和恐惧。
陆昼希当天，思考了好几个谋害林尘安的计划。
不说可不可行，陆昼希回忆了良久陆音停的状态，要说被虐待也不算，大概率是x虐，所以伤痕都是暧昧不堪的。
陆昼希隐约看出，陆音停只是心灰意冷，但不一定愿意伤害林尘安。
不然为什么林尘安一点伤都没有？
陆昼希清楚，陆音停要真反抗的话，就算打不过，多少也会让对方受点伤。
陆昼希头疼得要命。
但那之后，林尘安一次见面的要求都没应允过，和平讨论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过还有很多事情，让陆昼希对林尘安观感更为复杂。
在陆音停联系陆昼希的时候，陆昼希松了很长一口气。
至少他的判断算正确——林尘安还没到人性尽失的地步，他并非看不到陆音停的痛苦，也并非不在意。
但那时他没法就直接回来见陆音停。
他只是说，“小停，我在法国这边，有点事情要处理。”
“给你买了很多甜品，都放在你家。”陆昼希说，“之前我去看过，你对面的骚扰犯还在监狱。房子我也买下来了，之前的家具和物品全扔了，不会有别人住进去。”
他知道陆音停很喜欢那栋住了很久的房子——当时就是陆昼希给他选的。后来他去那边，才听物业说过之前的事情。
陆昼希当时按着眉，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挺不称职的哥哥。不说有没有主动去了解陆音停每天的状况，陆音停连告诉他这一行为，都没有进行。
他那时想，或许陆音停是不想让他担心——就像陆昼希也是后来才知道，陆音停承受了盛静洺很多年单方面的骚扰，以及后来江叙舟的事情。
于是陆昼希在横亘了这么多年后，终于实行了作为哥哥的责任。
把这两个人都揍了一顿。
可是迟来的补偿也就仅限于此了。
陆昼希后悔自己没有更敏锐，也总是太忙碌。
陆音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陆昼希在这半年做了什么。他擦干净眼泪，很乖地坐着，不想去说这半年的难受和痛苦。没有意义，还只会让陆昼希也为之痛苦。
他仰起脸，竟是笑了笑，把戴着戒指的手指伸给陆昼希看，声音很轻地说，“都过去了，哥哥。其实现在挺好的，我也跟他结婚了。”
或许还是有酸楚意味吧，因为他只是在安慰陆昼希。
以及说服自己而已。
陆昼希神色微动，看着陆音停安静的，笑着的干净脸蛋，眼里闪着难言的意味。
第92章 28.“情人和结婚对象。”
“小停，”陆昼希很轻地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要是开心的话，为什么总是要哭呢。”
陆音停神色顿住。
他还半湿着的脸上淌着一点泪痕，白皙双手交叉握着，没法回应陆昼希的话。
其实也能回应的。
陆音停以前就想好了答案——因为就算很难过，也总有值得开心的时刻。譬如林尘安以前给不了他很多关怀，陆音停还是会为他偶尔的停留心满意足。
又譬如到现在，失望绝望过，却还是没彻底打碎全部幻想。或者说，又重新拼凑起一点。
陆音停的手轻微颤着，小声说：“可是比以前好点了。”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业已失去的东西和受过的伤害。
不想再聊这个话题，陆音停转而问起陆昼希的近况。得知陆昼希基本接管陆家的业务，陆音停先是愣了愣，脸色明媚些许，弯起唇笑。
随后又有点困惑地皱眉。
陆昼希看出他想问什么，语气很淡，“你没发现盛静洺今天没来？”
他看着陆音停的脸，缓慢道：“相亲去了，对方估计缠得也紧。”
陆昼希想起当时盛静洺气笑的脸，和稍显不耐烦的神色。
“我让他去的，如果他还想要原来的股份和公司的话。”
陆昼希冷漠道。
陆音停抿起唇，点点头。
见他毫无欣喜，甚至很平淡的模样，陆昼希顿了顿，把反问句咽下去，尽量平缓道：“这样他以后也不会骚扰你。”
——客观不会，但主观肯定不太行。
毕竟盛静洺当时气过了，就勾着唇，挑衅似的，“行啊，之后我也结婚。这样跟小停就算一起出轨？”
陆昼希直接又给了他一拳。
但盛静洺不顾忌陆昼希，多少也得顾忌林尘安——陆家换血这事就是林尘安的手笔，之后林尘安就懒得管，给了陆昼希全权。
陆昼希对盛静洺观感也挺复杂。
毕竟这是个爱骚扰他弟弟，但救了他弟弟两次，而且确实没实质性强迫行为的恶人。
属于让陆昼希恶心，但定罪都得少定点的类型——跟林尘安一挂的。
最后他自我劝服，说服自己，陆音停就是个容易招惹扭曲变态男人的人。万幸也万幸在，这些男人还没烂到彻底。
不然陆昼希高低得先犯罪。
健康的感情还是太少，陆昼希甚至希望陆音停别长那么漂亮，性格也别那么软。被太多人觊觎，却都想凌辱和毁掉他，偏偏又带着真心和爱。
他叹了口气，还是不打算为林尘安说话——这些补偿不都是该做的？他没陆音停那么容易宽恕人。
陆音停闻言，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即有点躲闪般，湿润的目光移开，“你都知道了？”
陆昼希看着他。
“我”陆音停绞了绞手指，习惯性的焦虑动作。
他轻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看着陆昼希明晃晃写着“所以事情有变好？”的脸，陆音停再加了句很无力的解释。
“……而且他们都没真伤害我。”
陆音停或许不完全这么觉得，但要劝自己和别人看开的时候，总会忽略感情，物质性客观到无情的地步。
陆音停第一次心虚得紧，好似那种要被家长教训的倒霉小孩，连头也没敢抬。安静坐在长椅上，面前是站着的哥哥，他感到一点沉默的压迫感。
果然，陆昼希低着头，缓慢道：“这也是你原谅林尘安的原因？”
“……”陆音停愣了下，抬眼和陆昼希对视。
陆昼希：“是不是不打你就行？”
陆音停别开脸，心说，好像是的。
“你要求太低了吧。”很轻易看出陆音停的想法，陆昼希几近无奈，说：“小停，怎么脾气这么好。”
他看着陆音停，“你让我怎么放心。”
陆音停饱满的唇很明显地抿了一下，压出一点弧线，却还是小声说，“他在改了。”
陆昼希听着这种典型偶像剧里迷途不返女主角的台词，唇角都抽动了一下。
他不想说更多，免得陆音停难受——毕竟主观上，客观上来说，陆音停除了待在林尘安身边，还有什么办法呢。
那还不如给自己洗脑，让日子好过点。
不过陆昼希也勉强信了陆音停的话三分。
他沉静道：“你对象没什么好处，就是擅长收拾人。”
陆音停疑惑望向他。
“你之后就知道了。”陆昼希把陆音停拉了起来，拽着他手松开的时候，微微皱眉，打量了陆音停一会。
“我以为你会瘦很多。”
但陆音停除了嘴唇上被咬得痕迹重了点，显出一点破碎，整个人状态和气色都还行。
不像是被软禁了半年的模样。
陆音停按平衣角的褶皱，闻言顿了下，随后很轻地道，“不是说了吗，他在跟我道歉了。”
“？”
陆昼希忍不下去，冷漠道：“别是给你倒杯水，你都要说他在认错。”
陆音停：“……”
他有点失落地看向陆昼希，不知道是被拆穿事实，还是难以接受事实。
陆昼希神色无奈，“算了，林尘安那种人，你会这样想也正常。”
一个傲慢至极的男人，能给老婆倒杯水那确实挺难得的。
陆昼希嘲讽地想。
陆音停回去的时候，犹豫着跟着陆昼希坐，还是去林尘安那边。
林尘安轻轻掠过来一眼。
陆音停顿了顿，还是往他那边走。
很快到晚宴，陆音停被林尘安带着，上了主位。
良久没有处于这种多人环境，还是焦点的陆音停不自觉有点紧张。
他垂着的手碰到林尘安的衣摆，林尘安转眼看过来。
“哥哥……”陆音停很小声地叫他，尽量忽略那些打量的视线——冰冷冷的，像是看一个商品。真就是资本家作派。
陆音停回想起，当初刚认识林尘安，对方也是这么种眼神。
不同的是，林尘安是纯粹个人角度出发，审视他作为一个情人的资质。
这些看似优雅笑着的人，在推杯交盏间，大概已经把陆音停本人和他家人都用精准的量化指标衡量了一遍。
“音停，还没恭喜你和尘安呢，”一位面容华贵的女人笑笑，眼角细纹显出一点，有着一把好嗓子，悦耳的声音道，“听说你去年刚毕业，之后也一直打算在娱乐圈吗？”
陆音停先是看了一眼林尘安。
这番问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娱乐圈的人在这群人眼中大概也就是个戏子或玩物——尤其女人眼底的笑格外意味不明。
他的手一直搭在林尘安衣服上，林尘安冷淡瞥了一眼，在桌下直接抓了下陆音停纤细的手。
几乎是牵手的姿势。
陆音停脸色泛起点粉。
梁歆函自然也听出自己这位长姐话里的内涵意味，尤其对方还是正统歌唱艺术家，估计更瞧不上娱乐圈的人。
她微微笑了笑，想开口，随意堵回去。
林尘安却扣着陆音停的手，语气淡淡，“您也爱关心别人的职业规划？”
用敬语大概是他难得的尊重。
此时却显出一点讽刺。
因为林尘安虽然也不对长辈直接用“你”这类的词，但他更习惯的是直接省略，规避这类没意义的称呼。
女人笑了下，自然明白他的不耐，对陆音停的目光总算漾起一种平视感，“刚好辞星也在娱乐圈，小停，你比他争气点呢。”
林尘安态度明显，其他人便也不再只用那种打量物品的眼神看陆音停——之前林尘安的神色都淡淡，众人很难摸准他究竟对这位结了婚，但不办婚礼的妻子是什么态度。
结合陆音停的职业和外貌，再加上林尘安也没刻意瞒着的包养经历，很轻易得出这么个版本的故事。
——娱乐圈颇有手段的小白花明星，勾了林尘安的魂，然后一夕上位。
而林尘安肯定也没那么好对付，或许纯粹喜欢对方的美貌和身体，并不吝啬给一段没意义的婚姻。
不然怎么会婚前协议签得明明白白？
他们是最讲利益的人，林尘安只会更冰冷。
所以林尘安的反应，倒是挺出乎在场人的意料。
陆音停有点凉的手被林尘安牵了会，上菜的时候，对方自然松开。
陆音停下意识抓了抓，指尖碰到林尘安抽离的指节，恋恋不舍般。
林尘安扫了他一眼。
陆音停：“……”
他抿抿唇，不看林尘安，假装自己没有做出那样的反应。
林尘安轻笑了一声。
气氛很快轻松起来，也没人再盘问陆音停问题，陆音停放松些许，认真吃着晚饭。
“浔沐，又来这么晚。”刚才的女人站起身，招了招手，随后拉过一个高瘦男生，“给你姨外婆赔个不是。”
“抱歉啊，路上堵车。”贺浔沐恭恭敬敬叫了梁歆函一句，随后扬起眉梢，看了陆音停一眼，“来晚了，还赶得及喝我舅舅和舅妈的喜酒吗？”
梁歆函捂起唇笑，贺浔沐这个年纪的男生，说点不着调的俏皮话反倒显得有趣，她让人坐下，随后说，“倒不是今天，之后补。”
陆音停有点疑惑，但没表现出来。
林尘安神色冷淡，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一顿晚宴就这么过去，陆音停察觉到贺浔沐似乎懒散看了他好几眼，直到林尘安冷冷看过去，他才收回目光。
“我倒没想到，他真的会找你定下来。”
坐在陆昼希身边，等被梁歆函拉去嘱咐点事情的林尘安回来时，陆音停听到这么一句懒懒的话。
贺浔沐在空位上坐下，伸着腿，整个人懒到极致。陆音停这时才注意到，对方估计真就刚醒没多久，头发都有点凌乱，微微眯起的眼里还带着点倦意。
“小舅妈，你是挺特别的。”贺浔沐笑了一声，撑着脸，无视陆昼希警告的目光，语气轻闲道：“让你老公这种精致利己、傲慢无情的男人为了你，推了一堆项目，说实话我都挺惊讶的。”
“我以为他把你玩腻了就会丢掉呢。”
贺浔沐弯起唇角，微笑道。内心是没说出来的一句，就像他对陆音停的想法一样。
可惜他没玩到，所以无从说腻。
不过应该也大差不差。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冷酷的舅舅能这么长情。
“还是说，他就喜欢你这种天真好玩的？”贺浔沐思考了下，看着陆音停蹙起眉的漂亮脸蛋，说，“没有心机，不会骗他，被抛弃了还会哭着反思自己，确实适合做老婆。”
陆音停没开口，只是轻微转身，不想理会他。
他确信贺浔沐今天没睡醒，性格都恶劣起来——上次见面，虽然对方也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好歹言语还是体面的。
尽管是一句，“宝贝儿，这是被放出来了吗。考虑下放弃你老公？”
陆昼希已经起身，“说够了？”
贺浔沐摊了下手，说：“别急嘛，这不是事实？”
他思考一瞬，笑着说：“这不是表达一下我的惊讶和祝福么。说起来我小舅在高中的时候，有个追求他的男生来着——”
陆音停略显好奇地看过来。
贺浔沐盯着他，显出点戏谑意味，继续道，“追了挺久呢，在那边能追一两年还洁身自好，可是百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他估计觉得你老公是那种不看外在看内涵和能力的人——毕竟他确实没跟任何漂亮的男男女女约会过。然后下了一番功夫提升自己，再带点小包装，顺利跟我小舅一所大学，还是当时的新生开学典礼发言人，算成了典型的优等生？”
陆音停抿着唇，倒没有很失落。毕竟林尘安没对他有过能力上的要求——就算不可避免比较一下，陆音停也只会觉得，如果林尘安很需要，自己再提升一下。提升不了的话，那也没办法。
就像他不会做饭，林尘安虽然对此表示无语，倒也没真让他必须学会。何况林尘安还只是对他不会做，有时候却想帮忙这件事感到无语。
他不得不承认，林尘安真的只是个看外在的人。
不关心陆音停有没有任何内涵和品质，只要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就行，更不关心陆音停的内心世界。
现在愿意哄他，也不过是对他太过分，做出一点弥补。
陆音停之前很难释怀这件事，可后来又想，如果非要有心灵共鸣，又何必是爱情。
太相像的人往往又不必然做恋人。
他只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懂自己，又不是希望找个懂自己的人去喜欢。
林尘安大概也这样想，只是比他傲慢很多——林尘安不想懂任何人，也不觉得别人能懂他。
贺浔沐抿了口酒，悠悠道：“可想而知，那位男生在觉得自己差不多挺强后，去跟我小舅表白，你猜，林尘安说了什么？”
他朝陆音停眨眨眼。
陆音停隐约能猜到一点。
果然，贺浔沐放下酒杯，说，“两个字。”
“你谁。”贺浔沐的语气很散漫，但陆音停几乎能想象到林尘安那种冷漠的语调和平淡的态度。
“……”
贺浔沐继续道：“当然结果还是拒绝，不过那男生挺生气的，说了句‘我都这么努力，现在实力也不差，能帮你挺多的，你又不看外表也不看财富，到底哪里不符合你的要求？’”
“然后你老公就说，”贺浔沐想起这段广为流传的，每个人讲起来都绘声绘色的告白传言，弯起唇角笑，“‘你要是想应聘，自己去投简历。’”
贺浔沐乐得不行，笑得张扬，但仪态还算斯文，懒懒道：“我也能理解，谁会莫名其妙找个不符眼缘，就有什么坚强努力的品格和还算可以实力的人做对象？又不是奔着结婚去，这样的人还不如做朋友或者工作搭档。”
“所以我没想到，他会把适合做情人的变成结婚对象。”贺浔沐弯起眼睛笑，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困惑。
陆音停觉得他跟林尘安估计都是食肉系的——贺浔沐还是那种，肉体和感情分得很开，感情和结婚分得更开的人。
贺浔沐似乎真的只是过来跟他科普一下林尘安此人的性格，并表达不解。
他举了举杯子，“新婚快乐哦，小舅妈。希望你能开心得久一点。”
好似不信任这段婚姻的祝福，但陆音停还是点点头，也举了下杯子，算作接受。
陆昼希揉了下他的头发，颇为无语，“怎么每个人都要羞辱你两句。”
他看着陆音停漂亮无辜的脸，心更累，“你还心平气和接受。”
陆音停安静抿着蓝莓果汁，柔软的声音飘出来一点，“我又不会吵架。”
“而且那也是事实。”
他确实天真，也只有好看的外貌和漂亮的身体，林尘安也确实是那种人。
他有什么办法。
反驳都欲盖弥彰。
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种会因为想反驳，却越说越生气，最后把自己气哭的人。
第93章 29.“绿茶or小白花。”
“尘安，你打算什么时候补办和小停的婚礼？”梁歆函聊完正事，随后往里瞥，见陆音停安静坐着。她认真问林尘安。
林尘安点着烟，已经抽了几口——这些天当着陆音停面没抽烟，已经算他自制力够强。
青烟飘出去几缕，林尘安眉眼冷淡，态度有点随意。
“问他的意见再说。”
梁歆函皱眉，似乎有点怀疑林尘安的民主性。
林尘安虽然不爱纠正和教育人，但这不代表他对自己的个人物品占有欲不强。只是很多东西他都无可无不可，这才显得冷淡却包容。
梁歆函确信，林尘安现在对陆音停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攀爬到她都无法衡量的地步。
——体现在这么短的时间，林尘安已经往陆音停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其实都不用根据林尘安现在的状态判断。
把人限制自由半年，性格不偏执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梁歆函很了解林尘安，她的儿子一直是个觉得麻烦的东西，就直接丢弃的人。明显陆音停惹得他很不高兴，可也只是软禁着，没有报复没有虐待，竟是一种扭曲又健康的感情。
不过也是，谁会真舍得对陆音停做点什么——性格好成那样，犯了错也绝非故意。
见梁歆函神色凝重，林尘安平淡补充，“他不喜欢热闹，要办要么小规模，要么就两个人。”
“”
梁歆函对此不讶异，但对林尘安还会为陆音停考虑这件事比较惊奇。
她于是笑起来，挺欣慰道：“你也学会爱人了嘛。”
“所以要记得买戒指跟小停正式求婚哦，”梁歆函单手捧着脸，笑得很温柔，似乎已经想象到林尘安和陆音停以后举案齐眉的生活。
林尘安能有这么健康的恋爱兼婚姻关系，梁歆函几乎想连放几晚烟花庆祝。
林尘安略显敷衍地嗯了声，打算抽完烟，带陆音停回去。
却见一个金色头发的男生急急忙忙进门，恰好被陆音停身旁的座椅绊倒，陆音停有点惊讶，伸手去扶人。
男生：“”
“服了，最近怎么都这么倒霉。”他碎碎念了两句，也没客气，抓着陆音停的手腕起身，第一感觉是有点过分细，他都有点怕给人也拽下来。
再抬眼，他脸上也带上震惊神色。
陆音停似乎也觉得他眼熟，蹙眉思考片刻，想起来这是谁。
娱乐圈明星，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对家。
只要路线差不多，撕剧、撕代言、撕资源是常有的事。甚至偶尔活动同席，粉丝也能脑补出几场大战来——更别提线下粉丝还真会有冲突。
陆音停的战略性定位“对家”不少，毕竟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演员。
但真撕得昏天黑地过的，梁辞星算一位。
起因都很难考究了，大概就是某件小事，引发的粉圈吵架——那时候陆音停刚出道，不比这位初中就拍戏的流量演员火，粉丝自然没撕过。
也不算什么尴尬事，体量摆在那。真让这件事发酵起来的，是正主下场这一环。
陆音停彼时对这个圈子一无所知，只是被经纪人要求不要去管，事态严重的话公司自然会出声明和法律手段。
但面对漫天的私信，辱骂他的他并没看，很多眼熟的粉丝发给他的，陆音停都有点进去过。一位陆音停印象很深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的粉丝也没诉苦，只是跟他说，真的很抱歉，好像牵连他被骂了。
陆音停当时斟酌半天，还是没忍住回了句，没关系的，不是你们的问题。
彼时风波未过，那位粉丝也没恶意，只是截图在大粉群分享，聊作陆音停对粉丝的鼓励和回应。
然后就是群内背刺，陆音停那句对粉丝的回复也被挂上热搜。此后，陆音停再没回应，那位粉丝道歉的时候，其实他也很想说，没事的。可那个时候就不是该私自下场回应的时机。陆音停最后也只能交给工作人员处理，之后对该类事件都处于漠视态度——并非他本意，只是他很难玩转那些弯弯绕绕，于是不如忍着，交给专业的人。
梁辞星当时也是闲的，发了张在家喝绿茶的照片——不怪他，当时陆音停这么一搞，显得好像是梁辞星粉丝是罪魁祸首一样。事情起因是应援场地矛盾，真要说的话，两方都有问题。
当然梁辞星也立马被公司教训了一顿。
自此他愈发觉得陆音停就是那个装白莲花的绿茶，不像他，坦坦荡荡地内涵。
此时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几年前的事同时浮上两个人脑海。
陆音停收回手，皱着眉看了梁辞星一眼。
梁是梁歆函那边的后辈么。
梁辞星也反应过来，自己小叔娶的那位小明星是谁。
“”梁辞星一双精致的狐狸眼闭合片刻，尴尬地喝了口水，犹豫半晌，还是很直率地说，“陆音停？你还记得我么，之前还误会过你，说你绿茶来着，”
陆音停没跟梁辞星私下接触过，其实也没多记恨他，只是替自己粉丝记了一笔而已。
此时见他这么直接提起，有点难言和犹豫地看过去。
“抱歉抱歉，后来我在活动见过你，觉得其实你人还挺好的，给小孩子糖，还帮别人按电梯。”梁辞星充满歉意地笑，“我还给你们公司寄了匿名道歉信来着，不知道你收到没。”
梁辞星是个要面子的男明星，这种道歉自然不可能明面上说起，加上这两年跟陆音停发展方向很不一样，于是也没几次见面机会。
而且冲上去来这么一堆，梁辞星都觉得自己是神经病。有些事有机会再说呗，没机会那就这样。
现在不就是个机会。
“不过没想到是一家人，”梁辞星眉眼是那种张扬的精致漂亮，人又自来熟，虽然没摸准陆音停接不接受自己的道歉，但还是很亲热地说，“以后多来往嘛，你要想骂我也行，毕竟那事也是我幼稚。后来我也检讨了，把那些骂你和你粉丝很过分的人都训了一遍，有些我还直接告了。”
陆音停实在很不适应他过度的热情，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他跟梁辞星没有过往关系的基础，实在是很难原谅这种无妄之灾——不是每个人都是林尘安，总让他没底线。甚至哪怕是普通朋友，陆音停其实也没那么宽容。他只是不爱记恨人，但也不会当作无事发生。
梁辞星见他的态度，叹了口气，说：“行吧，没关系。你要愿意以后也可以做朋友，我还挺喜欢你的。”
他很遗憾地要离开，眼神都是对看真娱乐圈小白花的不舍——梁辞星这辈子骄纵惯了，看谁都有三分不耐和厌弃，难得见着个自己看得惯的，还在对方心中留下这么差劲的印象。
再重来一次，梁辞星绝对不那么冲动。
他直起身，转身要去自己熟悉的亲戚那边——
“我去。”
梁辞星手臂一凉，偏脸一看，心更凉。
他动作幅度太大，把桌上的饮料给泼了，恰巧溅了陆音停身上一片。
陆音停低头看了眼自己白色上衣滴滴点点的暗蓝色水渍，大腿布料处一阵黏腻感。
“”
梁辞星连忙抄过一包没拆的纸巾，自己手臂都没顾得上擦，递给陆音停。
陆音停还没接过，就被拽着手腕站起来。
“小叔？”梁辞星面色惨白，看着面前身形修长的男人，手都哆嗦——无他，在这个家庭，不怕林尘安的才是少数。
自己还不小心碰瓷了他老婆。
梁辞星上吊的心都有，完全不见平时骄矜不讲理的模样，唯唯诺诺地等着林尘安发落。
还好这里现在人不多，不然丢脸丢到太平洋。
林尘安只是冷漠扫了他一眼，看起来也没打算跟他计较，拉起陆音停，往隔间走。
梁辞星长长舒了口气。
果然冷漠才是最大的仁慈。
陆音停被拉着进了一个空旷的房间。
很快，有人敲门，林尘安接过一套装好的干净衣服。再拿出来，冷淡垂着眼，“把衣服换了。”
陆音停很听话地开始解扣子，但见林尘安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又停住动作。
他脸红着，张了张唇，纤浓的眼睫颤了下，“哥哥，你”
话没说完，就被林尘安打断，冰凉的目光就落在他脸上，再往下，“你哪里我没看过。”
陆音停脸色更红，思考半天，也没思考出反驳的话语。离得太近，他几乎能感受到林尘安带着温热的呼吸洒下来，顺着他脱衣服的动作，滑过肌肤，激起一点微痒。
林尘安就半垂着眼睑，安静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
“这么容易被欺负，你怎么活下来的。”
林尘安大概听到梁辞星那番道歉话语，也想起自己后来有看过楚渲整理好的，那沓关于陆音停过往全部的资料。平心而论，陆音停的发展之路确实没多顺，毕竟前期没资源没人脉的，出什么事都是弱势方。换了公司后好了点，跟林尘安在一起后更是除了绯闻和谣言，没什么真正被欺负的事情。
又不可避免想起陆音停在男人面前，总是柔弱可欺、优柔寡断的姿态，还长着一张格外吸引别人的脸，不管是追求他，还是欺负他，陆音停的反应基本是绵软和弱势的。
林尘安都觉得陆音停能好好活着，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情——哪怕陆音停内心真的不在意那些欺负，可诡异就诡异在，陆音停那种柔软的脸蛋和作派，竟然也没让心怀不轨的人真对他做点什么。
太可怜了，所以激起反向的保护欲？
林尘安冷冷想，好像也确实如此，陆音停对他服个软，他很多时候也没真过分到哪去。
陆音停没回答，毕竟这只是林尘安单方面的一句轻微苛责，没什么回应的必要。
他把上衣换了，顿了下动作，很羞耻地迎着林尘安审视的目光，开始褪下湿了一片的裤子。
雪白的大腿慢慢露出来，还布着一些红痕，陆音停的手指都有点抖。
林尘安呼吸均匀，神色冷淡地看着他抽纸巾，擦被浸湿的一点大腿肉。
没一会，陆音停接过干净的裤子，准备穿上。
林尘安低头看着他的大腿，声线平淡，突然说，“你是不是又胖了。”
“”
陆音停愣了下，抬起因为羞耻，含着水的杏眸，看了一眼林尘安的脸，又低头看自己的大腿。
没人会随时关注自己的大腿，陆音停也是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确实莹润了很多。
难怪之前晚上穿上卡在大腿中部的白丝，总是勒出一点软肉来。
但陆音停不想再随时随地都要迎合林尘安了，哪怕解读出林尘安可能的嫌弃意味，他还是抿抿唇，说，“我本来就有点瘦了，那样不太健康。”
林尘安顿了顿，几乎是哂笑一声，“你觉得你现在很健康？”
挑刺总比自证简单，何况是这种纯个人看法的议题。陆音停撇过脸，没理林尘安。
大概是陆音停自己擦干净了腿上的那些果汁，林尘安洁癖没再发作，总算微俯下身，帮他把裤子拉上去。
非常纯洁的动作，哪怕指尖扫过陆音停的大腿，也只是顺带的动作。陆音停把腿往里合了一点，有点羞涩般。
“长肉就长腿上，”林尘安按着陆音停极其软绵绵的脸，这里也不似以前清瘦，虽然还是不太健康的模样，却能掐出很多脸颊肉来，“还有脸上。”
林尘安垂下眼，评价道：“腰还这么细。”
感觉自己完全被当做商品打量的陆音停脸上发热，反驳一句：“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林尘安把他拉了起来，跟梁歆函简单打过招呼后，就准备离开。
等司机过来的期间，傍晚的风吹过来，还有点冷意。林尘安给陆音停挡了下脸，低着眼，看他的手指，问，“还有喜欢的戒指吗。”
陆音停神色一顿，浓密的睫毛扫过林尘安的手心，很快浸出一点湿意。
林尘安皱着眉，也没放下手，清晰知道自己爱哭的妻子现在又在掉眼泪。
“是我对你太差劲，还是你太会哭。”
林尘安冷着脸，语气不重，陈述般，“对你好点坏点都要哭。”
陆音停抬着手抹眼泪，哪怕林尘安态度比以前好得多，却还是冷冷淡淡的，陆音停不是很高兴地说，“也没有很好。”
林尘安带点嘲意地笑了一声。
“那你还哭。”他收回手，偏唇过去，亲了亲陆音停颤着的嘴唇，不等陆音停正面回复，直接道，“订婚和结婚你戴同一对戒指？”
陆音停这次是真的怔愣住。
他湿润的睫毛眨得很快，花了好一会处理这句话的信息。
“跟你求婚用。”林尘安现在觉得陆音停才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人，自己得解释彻底，陆音停才愿意回应。
陆音停抿起唇，手指被林尘安握住，那枚戒指被他捏着，轻轻摩挲了下。
“那还提前跟我说。”陆音停话是这么说，抱怨似的，却还是伸手，搂住了林尘安。
林尘安任由他抱，只是站着，淡淡道：“你现在倒是挺会拿乔。”
陆音停不满意地轻轻推了他一下，总算没有再口是心非、转移话题，垂着眼，也很直白地说：“谁让你说话总是高高在上又傲慢，容易让人生气。每次都感觉跟你不平等。”
他显然没多少为这番话负责的勇气，说完就很躲闪地偏脸，生怕看见林尘安必然冷下来的神色。
林尘安嗓音确实冷。
“本来就各方面比你地位高。”林尘安掰过陆音停潮湿的脸，直勾勾盯着陆音停的眼睛，姿态却挺平和，很讲道理似的，“家庭、财富、社会地位，能力、智商、学历，哪个比你低。”
“”
陆音停这次真的生气，哪怕林尘安说的完全是事实。他把脸埋进林尘安怀里，声音闷着，“闭嘴，我不听了。”
他没有理由反驳，但还是为林尘安如此的理所当然和冷漠傲慢感到不满。
陆音停又闭着眼睛，锤了林尘安一拳，用指责都绵软的嗓音评价道：“封建社会的人。”
“知道就好。”林尘安冷漠道，对陆音停的反复无常已经习惯，毕竟对方再生气，也完全没有反抗性的手段，天生的柔软。他不轻不重捏了下陆音停的后颈，说，“对你已经算好了，还天天给我摆脸色。”
“演什么宁死不屈、坚韧小白花的戏码。”
陆音停心说他又没有，一切都是林尘安太过分，换个正常人都比陆音停的反应激烈。
“没演。”陆音停小声反驳道。
这样几近拥抱的姿势，却吵着一场情绪太淡的架，林尘安嗯了声，说：“你就这样对吧。”
“性格弱点这么明显。”他评价道。
陆音停直起身，被林尘安接二连三的攻击弄得没脾气，轻声反驳，“那不叫弱点，那叫真心。”
他确信林尘安听清梁辞星那场对话，也了解陆音停这些年确实总被欺压——大部分还是林尘安造成的。
可本来就是真心。
林尘安睨着他，“该对谁用你清楚？”
陆音停说他知道，林尘安看不出信没信，但没再就此进行新的性格攻击，于是陆音停也松了口气。
安静的夜色里，林尘安已经在看工作信息，陆音停则低着头，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林尘安把要求婚这种事情都告诉他，陆音停突然发现，并没有因此就没有惊喜和期待感——他的心跳得很快，在期待和思考着，会是哪一天，又或者会是哪一个瞬间。
这种不确定感更折磨和刺激人。
陆音停就想起贺浔沐那番评论，他顿了顿，转过恬静的脸，语气很轻地问林尘安，“哥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其实时间不重要，陆音停想问的是原因。
毕竟他猜，大概也只是去美国的前夕，林尘安对他日久生情——第一个词大部分还是动词性质。
生理性和肉体喜欢，在别人那里或许不足以让陆音停确信这份喜欢的纯度；可对于林尘安这种人，陆音停实在没法拿一个普世标准去衡量他。
一个对别人的品格、爱好和思想毫不在意的人，也不爱为了价值交换牺牲婚姻，哪怕之前只是说，陆音停能满足他的肉体需求，能带给他舒缓感，陆音停都要觉得，原来自己已经很特殊了。
只是那时林尘安不愿意给感情，或许他也没心情把这种肉体需求和感情挂钩——如果不是陆音停太需要，以及他还真的产生了感情的话。
陆音停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毕竟林尘安也说过，只有陆音停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那就当自己更早沦陷，还更深一点吧。陆音停想，自己要的本来也就不多，如果不是林尘安那么过分，他也不会跟林尘安别扭这么久。
陆音停就想，过去的很难算了，可林尘安在改变的话，自己没必要总是提。或许彻底和好要更久一点，当作林尘安的补偿。以及陆音停总会对过往有点耿耿于怀。
可都没太大关系的。
但林尘安视线从手机里抽离，凝视着他，似乎思考了一会。
他看着陆音停，好听的声音说：“挺早的。”
陆音停就陡然红了眼。
第94章 30.也许我总是喜欢你
什么时候喜欢的陆音停？
对于林尘安来说，这是个陆音停不主动问，他很少去思考，也不会主动告诉陆音停答案的问题。
在陆音停看来，甚至林尘安不去细想的话，答案都只会介于告诉陆音停和跟陆音停因为协议闹矛盾这段时间。
可其实不是。
林尘安有过很多个，几乎要捕捉到喜欢这种情绪的瞬间——在很早以前，也在意识到之前。
不然对他这种人来说，哪有那么快意识到这种很难产生的感情。自有无数个理性的理由将其剔除在爱这个范畴之外。
以前也不会对陆音停那么宽容。宽容到林尘安那时候都觉得，自己有点太好说话——虽然他将其归于，一段关系的初始，总是因为新鲜感，所以更具有包容性一点。
陆音停安静流了会眼泪，夜晚也明亮的灯光下，他湿蒙的眼睛又泛上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无时不在的天真和懵懂。
“为什么。”陆音停问得很轻。
他没有问是什么时候，不管是哪个瞬间，大概都是陆音停自己都记不起来的微小时刻——毕竟在那次争吵之前，陆音停从未觉得哪一刻，对于林尘安会是特殊。
林尘安觑着他漂亮脆弱的脸，呼吸快了一瞬。
他冷淡道，“你想听实话？”
陆音停神色果然有点茫然，轻轻“嗯？”了一声。
——不会有人在这种坦白真心的时刻，突然来一句好似要把温和表面揭掉的转折话语。
陆音停抿紧唇肉，心想，林尘安果然是个很恶劣的人。
连一点无关紧要的欺骗都不想给他。
那道总是淡淡的嗓音就这么直接道，
“你好玩。”
陆音停：“”
无需他再问哪方面，林尘安已经伸手按着他的脸颊，和他睁大一点的眼睛对视，挺客观地评价说：“还有长得漂亮。”
陆音停有点不高兴，抿抿嘴说：“如果不漂亮呢。”
他抬着眼，漆黑漂亮的眼眸里几乎带点希冀，希望林尘安能说出一点好听的话来。哪怕是骗他。
可这种无伤大雅的欺骗，不就代表某种态度么。
林尘安给予的是沉默。
他垂下眼睑，敛起的眸光细细扫了两眼陆音停显然有点不开心的脸，又散漫移开目光。
一言未发。
没有比这更直接的答案了。
陆音停也没敢推开他，只是别过点脸，跟自己生气似的，“我知道了。”
他闷闷的，很小声地谴责道：“讨厌你们只会看脸的人。”
脸就被掰过去，对上林尘安冷漠却矜贵俊帅的脸，林尘安冷冷看着他，收紧点指节，陆音停精致的下巴被捏得发疼。
林尘安直接道：“你不看我的脸？”
和林尘安过于优越的脸对视两秒，陆音停突然就释怀了些许。
他微微红起脸，认错似的，说：“好吧。”
末了，又补充一句：“但没你那么看重。”
静谧的夜色里，林尘安轻笑了一声。
他松开手，说：“有好条件不用，也就你这么天真。”
陆音停没法准确解读他指代什么，或许是不满陆音停不会用这张脸主动一点，向林尘安示好。又或许是单纯嘲讽陆音停的天真——总以为爱情好像是真空的，不建立在任何事物之上。
所以在林尘安那里也碰壁，最后逼迫林尘安都为此妥协。
陆音停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倒是林尘安再想了想，陆音停一直在意的这个问题。
不说陆音停，林尘安起初都只觉得，或许自己是太喜欢陆音停的外貌和肉体。
毕竟林尘安真的不在意别人的品质、能力或财富地位。
那么就很简单，他只需要一个能给他暖床的，且看着满意的性工具。
陆音停天然符合这点。
可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除却外貌外，林尘安就很满意陆音停的性格。到后来，竟然也容忍这位小情人很多麻烦的特质。
如果这看起来太俗套，算不上被抬上高台的，“灵魂共振”的喜欢，林尘安觉得许多所谓的世俗爱情更不成立——他甚至没因为任何美好的品质而爱陆音停，只是喜欢他的性格。
甚至麻烦也好、敏感脆弱也好，啰嗦也好、要求多也好，林尘安都一一容忍下来。
他只是一直没什么感情，很难分辨出这是喜欢，所以走了很多没必要的路。
滥情的人分不清真爱，缺乏感情的人分不清喜欢。
大概那种喜欢，藏在每一次看向陆音停时，总会平静些许的眼神；以及看见他弯起眼睛笑，林尘安的情绪至少不会变坏。而瞥见他哭，些许本能的爽感下，总带着软下去一点的感情。
到最后，爱其实不是能为对方做些什么，而是能忍受多少原本不必忍受的东西。
于是林尘安就确定自己喜欢上陆音停。
但这些事情，要解释给陆音停的话，实在太麻烦。何况林尘安向来也觉得，总体方向没错就行，何必在意太多细节。
陆音停只要知道，林尘安也够喜欢他就行。
唯一一点让林尘安不太爽的，也就是现阶段，陆音停总是记恨他一点，所以爱生气也爱摆脸色。
梁歆函披着一件白色毛绒披肩过来，叮嘱林尘安，“我让楚渲带点人跟着你回去。怎么今天自己开车来。”
司机也在这时到达，保持着一个恰好的距离。
林尘安嗯了声，不怎么在意道：“刚好想开车，”
“那也不能你自己带着小停回去。”梁歆函松了口气，为自己的及时发现。她朝陆音停笑笑，“小停，麻烦你以后也提醒下他，别不带保镖出门。你也是哦，最好不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陆音停这时还未能很好理解梁歆函这番话，但想起林尘安平时出门的阵仗，于是也点点头。
陆音停看着身旁的一袋零食，转脸，有点疑惑地去看刚上车的林尘安。
林尘安坐上来，陆音停自觉为他让了点位置，然后把那袋有点丰盛的零食抱到腿上。
“你晚上不是没吃多少？”林尘安瞥了一眼他腿上的零食。陆音停坐姿很乖，倒像那些受过礼仪规训的大家小姐，合拢的腿显得乖巧安静，就是陆音停本人比较随意，爱乱往腿上放东西。
里面都是甜食之类的，林尘安让司机顺路买了点放在车上。
陆音停怔愣片刻。
林尘安很快又打量他一眼，掠过他鼓起一点的白皙脸颊肉，淡淡道：“别吃太胖。”
一句轻飘飘的话，又把陆音停说生气。
“我知道。”陆音停拿出一块奶糖，忍了忍，又闷声说：“我也不会的。”
语气里那点不满的情绪太明显，林尘安轻轻扫他一眼，“现在不反驳不会说话？”
“跟你学的。”陆音停拆开糖纸，却没多少底气，很快含着糖，偏脸去看窗外。
林尘安也没跟他计较。
他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冷淡靠着，只再瞥了陆音停白皙的侧脸一眼，淡淡道：“早点把戒指选好，再定个时间办婚礼。规模和地点你来定。”
他像那种把人生副本打完的人，平静而疲惫。或许是兜兜转转走了这么多路，林尘安确实没想再折腾陆音停，就当作感情这条线，基本走到这里就可以。
虽然陆音停现在飘忽不定的情绪和还未说开的过往，总会让这条线产生波折。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陆音停都听出林尘安一点疲倦的意味，偏脸，犹疑地盯着林尘安看了一会。对方冷淡的目光垂落下来，陆音停又抿起唇，不说话。
“可我没有更喜欢的戒指了。”陆音停摸了摸手指，有点为难般。
林尘安无动于衷，“那给你买最贵的。”
陆音停看他又如此偷懒省事，改了口，说，“我再看看。”
林尘安轻嘲了一声，随意嗯了下。
陆音停低着头，默默咬着糖，并不觉得自己反复无常的态度有何不妥——怪就怪林尘安总是太过分，要求他太多，对他的不满也很多。
陆音停不想那么快又妥协。虽然林尘安好似为此妥协，可对方那冰冷又嘲讽的态度，实在是让陆音停不是很开心。
又不是陆音停给好脸色，林尘安也会同等给他。反倒只会让林尘安苛责得更理所当然。
资本家总是这么傲慢又不爱反思自己。
陆音停知道自己不会跟林尘安就这么较劲一辈子——一方面是林尘安不一定能一直忍受，大概率不会放过他。另一方面。
陆音停也确实不是爱生气的人。只是现在看林尘安有点不太顺眼而已。
怎么会一边爱着，一边却怄气呢，陆音停也有点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他是个在感情里容易走极端的人，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哪怕会就事论事善意对待，也没法建立良好的关系。可对于喜欢的人，陆音停总是爱给对方找理由，弱化自己受过的伤害。
说来说去，还是林尘安太过分。又没给出很有效的弥补，所以陆音停总要气久一点。
思绪繁杂间，陆音停已经吃了好几块糖和巧克力，林尘安都抬眼，盯着他的嘴唇看。
陆音停咽下嘴巴里的奶糖，心虚地合上袋口，表示自己不会再吃了。
“后面有车跟着。”前座的司机突然开口。
陆音停愕然抬眼，先是去看后视镜，清晰看到一辆黑色的车，不远不近，就一直出现在镜子里。
他紧张起来，下意识去攥林尘安的手。林尘安神情平静，说：“你紧张什么。”
陆音停心说，他不是也在这辆车上么。可他不是想说这个，犹豫一会，还是一副忧愁的表情，看着林尘安，“哥哥，你不会有事的吧。”
林尘安往后看了一眼，“难说。”
他神色这么平淡，却说着不确定的话语。陆音停又想起今天在电梯里，那样的事故下，林尘安也是一副毫不积极的姿态。
尽管理性告诉他，林尘安显然比他对现状有更准确的评估，大概是当时就清楚，那场小事故没什么太大的威胁，才如此平静。可陆音停还是觉得，林尘安就是那种，真的要死了，都会认为，再紧张也没什么用的人。
所以根本没法从林尘安的态度里，判断出事情的危险程度。
但都不用训练有素的司机甩开车辆，林家这边的车很快别停那辆黑车。司机冷硬的侧脸还是神情凝重，林尘安也收起那点漫不经心，扣着陆音停的手，压着力道，“别乱动。”
陆音停不解地看他，但还是乖乖听话。
一路上都很平静，林尘安的力道也没多重，情绪还是淡淡，可似乎间或就往前瞥一眼，然后修长的手指按着手机。
这是条很长的桥，哪怕掉头回去，还是不可避免无停歇点。要直接停下来的话，反倒更给了对方主动权。
好在过于宽阔，车辆川流不息，不至于横尸野外，也不至于有人敢过于乱来——陆音停就这么安慰自己。
果然，在快出桥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车就幽灵般漂移过来，直直往林尘安这辆车上撞。
陆音停立马攥紧林尘安的衣服，秀气的眉蹙起，几乎是含着泪，去看林尘安。
司机明显并不慌乱，陆音停就看着方向盘被快速转着，在远远未及碰撞的距离，就和那辆车擦开。桥上车不少，好在密度不高，也便于穿行。
保卫的车辆早早贴上来，林尘安皱着眉，人被陆音停拽着，硬生生被扯得弯下点腰。此时自然无暇太顾及陆音停，于是林尘安只是拍了拍他清瘦的脊背，说，“别拉这么紧。”
专门选这种桥上路段袭击，林尘安内心有点烦躁，也知道这只是开始——讽刺的是，他都懒得去思考，是谁要做这种事。
在一个巨大的利益池里，他拿了那么多砝码，盯着的眼睛从来只多不少。
也是这两年在国内还算平静，林尘安最多也只碰到些小事故，这种奔着要他命来的做法，反倒让他觉得，倒是更有勇气。至于谋略，其实远比不上直接的暴力来得快。
不出意外，这座桥上所有要他命的车，也只不过是替死鬼。
偏偏陆音停今天跟着他。
其实也没什么，哪怕真直接从桥上掉下去，林尘安也能保证把陆音停安全带离。不过陆音停死死拽着他的手，和啪嗒滚着的眼泪，让他觉得比这场事故还令人难以处理。
林尘安是真没空去管陆音停。
他只能抽空冷冷说了句“别哭”，然后快速命令司机往桥侧开——林尘安本来没打算下车，移动的活人是最好瞄准的目标，尤其是对方还准备了那么多围攻的车辆。
好在梁歆函记得让保镖跟着，于是很快，楚渲这边的车辆截停了很多看着就要往林尘安那边撞的车。
已经有警笛声响起，伴随枪声。林尘安准备直接带陆音停跳车算了，他很快就判断出，内圈能撞过来的车就两辆，在撞击产生的那一刻下车，是最快速安全的方法。
但凡他只有一个人，在更早就会直接跳车。这种有极多障碍车辆的路上，一个人好活动得多。
但多个陆音停，倒也不算太难处理。
司机技术很好，也够冷静，快速回头道，“少爷，锁已经开了。”
陆音停的手一直在抖，抑制着自己不哭出声。
林尘安也在此刻想，之后出门的安保级别还真应该提升——至少今天没让保镖的车近距离紧密跟着，导致出现破绽，再到绕行半圈后出现更大的漏洞。
确实很令人不爽。
撞击发生得太快，快到安全气囊弹出来的时候，林尘安要揽着陆音停出去，却都没机会告诉他，自己是准备跳车的。
于是陆音停就要扑在他身上，像是要为他挡住部分伤害。
陆音停人很轻，压上来的力道都软绵绵，林尘安直接抱着他出去，也很轻松。
但林尘安突然就顿了那么一秒。
到司机向来无表情的脸都出现一丝惊惶，吐着血，回头去望——
林尘安没选择跳车，而是快速往陆音停身上扑，手还扣着陆音停的后脑勺，把他紧紧压在昂贵柔软的坐垫上。
陆音停立马反应过来，哭着反抗，声音像挤出来的一样，“不要哥哥。”
他无力地偏脸，试图看清林尘安的神色，刚才的噪声太猛烈，他甚至听到枪声。以及随后清晰看见林尘安紧紧皱起的眉，脸色是难得的苍白，薄唇快速褪去血色。
陆音停脸和脖颈被炸开的玻璃碎片划伤些许，渗出血珠，丝丝麻麻的疼。可他无暇顾及，伸着手，去摸林尘安的脸，声线颤得厉害，“哥哥，你没事吧？你哪里受伤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林尘安撑在他身上，还是一个保护的姿势。垂着眼，看得出神色是不耐的，似乎嫌陆音停麻烦。可陆音停不再怪他了，他脑子一片空白，想起林尘安今天说了很多次。
明天，以后。
还有未来。
他颤着手，不敢再碰林尘安——他确信林尘安受的是内伤，此时也不过未表现出来。
陆音停哭得厉害，小声说“对不起”，带着颤音，啜泣般。
林尘安很早的时候就跟他说明过一个道理。
如果经历生死的话，很多事情就没必要去在意。
林尘安是个结果主义者，陆音停不是，他也不爱做这种极端的假设。
可竟然也真的发生。
陆音停头皮发麻，想，这其实不是个to or not to的问题。毕竟这种假设没发生前，陆音停就是很难那么快原谅林尘安。
可发生后，一切就被加上前提条件。
如果林尘安真的要死了呢？还是这样，为了保护他而受这么重的伤。
陆音停都觉得有点呼吸不畅，内脏大概率有破损，那压在他身上护着他的林尘安呢？
陆音停无助地闭着眼睫，哪怕已经有人涌过来，林尘安也还在咳着，撩起眼，看他的眼神很难言。
陆音停太恐惧了，恐惧到都不敢面对现状。
他想，自此之后，他只能选择不要跟林尘安生气。
因为他害怕对方没有以后。
林尘安咳出血来，慢慢浸湿陆音停浅色的衣服。
陆音停慌乱睁开眼，却还是静止的，完全不敢有动作。泪水不断涌出来，漂亮的眼睛红得厉害，声音都碎得可怜，“哥哥，你别晕过去好不好。对不起，我不跟你闹脾气了。”
“林尘安，你一定要没事好不好。”
林尘安克制地闭了下眼。
梁歆函的担心不无道理。
说到底，这其实只是很简单，也不算罕见的一次事故。区别可能就在于，林尘安犹豫的那一秒，以及第一次受重伤的结果。
林尘安终于有点撑不住，不再是咳，而是直接吐了血。他侧了点脸，免得全溅到陆音停脸上。
陆音停愣愣睁大眼睛。
他雪白的脸被鲜红的血浸透，极其滚烫，烫得陆音停心都抽疼，大量的眼泪也滚出来。星星点点的红渍溅在他脖颈上，陆音停艰难地眨着眼，眼尾红得厉害，要张唇说些什么。
林尘安伸手捂住他的唇，气息弱下去，却还是冷冷的语气，
“闭嘴。”
第95章 what is love
很快有人拉开车门，陆音停已经哭得不像话，柔软的黑发发梢都是湿的，肩都颤起来。
他唇角也润着血，一片鲜红，带着哭腔，“快送他去医院。”
几位穿着西装的保镖带着干净的皮质手套，隐约有硝烟味，处理眼前的局面。
林尘安单手撑在陆音停清瘦的肩上，已经昏迷过去，向来冷冽的气质都好似温和些许，难得是没什么傲慢意味的模样。
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陆音停看着林尘安被小心搀扶起来，相贴的身体分开，心也像空了一块。
他不受控制地滚出眼泪，绯红的眼尾漂亮又可怜，在保镖的搭手下，也艰难直起身，要自己下车。
这时才瞥见外面的场景，清了一半场，现场的车基本是林家这边的，包围着几辆不起眼的黑车。
陆音停听到一位保镖跟同伴说，“都吞药了。”
更多的不是对被精密谋杀的害怕，而是恐惧林尘安醒不来，一滴热泪又砸下去，淌在陆音停白嫩的脸上。风吹过来，几乎有点刺痛。
在下意识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抽走他的手机。
陆音停愣了下，脸还是湿粉的，偏眼看过去。
孟珩穿着件单薄的外套，很随意的模样，显然是刚从车上下来。
他眉梢翘了下，探究性的目光扫视过陆音停哭得可怜的脸，又弯唇，笑了一下。
“停停，没人告诉你这种场面不适合报警？”
孟珩关上陆音停的手机，放回陆音停外套口袋内，很包容地看着他。
来查看陆音停情况的楚渲闻言，倒没表现出什么——能责备陆音停的，反正不是会除了林尘安以外的人。他只是淡淡看了孟珩一眼，随后也挂上标准的笑容，转向陆音停，“陆先生，我送你去医院。”
陆音停垂着头，视线跟着林尘安那边，楚渲抱歉地表示，没法让他陪车。
陆音停还是跟孟珩道了别，说了“谢谢”，为他那句提醒。
孟珩坐回车上，点了根烟，目光淡漠，目送着那些架势很大的车辆离去。
倒也是凑巧，他下了聚会，也走这条道回市中心。
其实陆音停是个很不适合结婚的人，没有妻子该有的体贴和善解人意，也总不懂林尘安那个圈子里的规则。
可孟珩知道，陆音停一直就这样，也没法改变。要别人提醒或帮助，才不至于犯太大的过错。
他点了根烟，司机也没敢催，烟雾就顺着打开一半的车窗，飘在已经有点空荡的桥面上方。
第一次见陆音停的时候，对方蹲在一棵树旁，手里拿着剧本，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那时候陆音停才19岁，漂亮的脸上有着轻而易显的青涩和天真——尽管这确实是他褪不掉的性格底色。
孟珩当时看了两秒，内心想的是。
哪个小演员这么认真，在外面都要研读剧本。
要经过时，他看清陆音停的侧脸和动作。
横拿着剧本，给树下的一只小猫挡着落下来的雨水和花瓣，还小声说，“真的别待在这里了，滴下来的水很凉的。”
说着，一滴雨水就顺着他黑色的头发，滑过素白的脸，刚巧落在锁骨上方。
孟珩就看清了那颗隐秘的，泛着咖色的痣。
陆音停抿着唇，等小猫顺着他的动作跑走，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就望进孟珩温淡，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
他似乎顿了下，而后，才想起来眼前的人就是这部戏的男主角。
但陆音停也只是礼貌点点头，没有要打招呼或套近乎的意思。倒是孟珩习惯性弯了下眼睛，算是温和回应。
陆音停的青涩在那部剧的拍摄过程就可见一斑。
不仅是表演方面，更是复杂的，人际交往以及处事范畴。
大多数人对他这种漂亮的、乖巧的男生包容心比较强，加上孟珩对他也算照顾，两人关系渐近，陆音停这点劣势不算明显。
后来么，陆音停显然还是会吃这个圈子该吃的苦，被抢角色或资源，被明里暗里为难，都是正常的事情。都在可接受范围内，温吞的性子有温吞的活法。
可他实在太过漂亮，于是恒久的，关于性的黑暗自然降临。
那场饭局的主角是孟珩，导演递本子给他，希望他能出演男主。陆音停不过是被经纪公司拉来，争取一个重要配角。
陆音停天真，但并不算笨拙，只是比较安静，任由经纪人给他谈条件。
副导演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刻意换了位置，邀请陆音停喝酒，明里暗里都是经典的潜规则戏码。
孟珩当时看着，几乎可以预料陆音停的反应。
也果然，陆音停摇头，表示自己酒精过敏。然后就是俗套的，这么拒绝是不给面子的说辞，经纪人替陆音停喝了两杯，但对方过于坚持，明摆着要陆音停的态度。最后，经纪人也加入劝说队伍。
孟珩一句“算了”还没说出来，陆音停就起了身——副导演的手往他脸上伸，陆音停蹙起眉，快速避开，几乎有点厌恶般，泼了副导演一脸的酒。纯白的，烧在脸上也够刺痛。
尚且年轻的副导演也心浮气躁，当即黑了脸，伸出的手还没抓住陆音停的手腕，先被孟珩不轻不重地挡了下。那位家底深厚，实力地位都显赫的年轻影帝就淡淡笑着，扫了眼离开的陆音停，再慢悠悠看回来，笑着说，“邵导，别闹太难看？”
孟珩找到在外面等车的陆音停。
陆音停情绪还算平静，尽管预知这场反抗的结果大概率是自己吃亏，以后能不能好好演戏也未可知。但他就站在路灯下，垂着眼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踢着路边的小石头，好似在以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不高兴。
孟珩叫他时，他是有点愣住的。
人总是这样，在遇到难题时，很少期待平时看着还算相熟的人帮自己一把——毕竟总是容易失望。孟珩帮他挡了一下，陆音停已经算感激，或许对方只是举手之劳，陆音停也想，至少也很好了。
他也没想到孟珩会好人做到底。
虽然坐上车的时候，孟珩就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陆音停几乎有点发麻。
孟珩笑了下，“介意抽根烟？”
陆音停没资格介意，尽管他不喜欢烟草味。他摇摇头，孟珩开了窗，点燃烟，语气漫不经心般，“象牙塔里的学生，甚至很多人总是有一种天真的误解。”
陆音停被他这句开头弄得皱起眉，大概知道孟珩是想提醒他些什么，可实在太像训诫，哪怕是温和的。
“每个圈子、阶层和小社会，都有自行运转的一套规则。”孟珩轻轻弹了下烟灰，望向陆音停在夜色里精致艳丽的脸，上面写着的不是无知，而是“我知道，可是并不想这样”。他淡声道，“所以对应的牌也不一样。”
“停停，你拿最好的牌，在这个圈子里用另一套规则，”孟珩笑了笑，好看的脸上看不出嘲讽，只是陈述事实，“是不是有点浪费？”
陆音停知道孟珩不是真的要让他这样做，只是劝他至少聪明一点。
孟珩也确实是这样想。但他当时望着陆音停沉默柔软的脸蛋，似天真，也似倔强，对这种宁死不屈的品质无动于衷，想的是，确实挺漂亮的一张脸，性格也够天真直白。
他甚至想说，或许陆音停可以用得聪明一点。
比如找他。
但这是个明显会让陆音停排斥的选择，于是孟珩没说什么，当作提醒到这里。并好似随意般，告诉陆音停，自己倒是可以签他，毕竟公司也在培养新人。
这么几年过去，陆音停确实学聪明了点，没以前那么锐利直接。
但他在进入一个新圈子时，显然又是天真的模样。孟珩确信林尘安对陆音停毫无这方面的要求，也有能力给陆音停处理好所有事情，于是对于平常人来说，这种推拒在外的姿态，对于林尘安来说，反倒是爱情。
毕竟爱从来不是理性，也不是需求，而是失控，是哪怕学习千万种健康相处的模式，下意识产生的，还是专断的、想为对方扛下一切，而对方别有任何异议的保护欲。
于是爱不是看见，不是尊重，而是只想控制和保护，但会被对方的痛苦和理解牵制，由此才生出健康的骨肉。
一根烟燃尽，孟珩就讽刺地想，那种人也会有爱情。
又不可避免地想，陆音停终于算是得偿所愿-
林尘安这次受伤，直接惊动尚在南法隐居的林家真正掌权人。
陆音停被拉着做了简单的检查，包扎完手上的伤口，就连忙跑去急救室外。隔着玻璃，看见一群医生围着病床，眼泪模糊了视线，陆音停看不见林尘安，哭得更厉害。
梁歆函扶住他，脸上也是担忧，“脱离生命危险了，别哭啊。小停，你没事吧？”
陆音停摇摇头，相比起林尘安的伤势，他觉得自己都不比破皮严重。
进出的医生很多，门外甚至围了好几圈的安保人员，制服笔挺，都别了枪，威严地守在门边。
心电图平稳下来，一位医生出了门，做了个手势，示意病人安全。
陆音停掉着眼泪，要跟着梁歆函进去，脚步在抖，有庆幸，也有后怕。
一位保镖拦住了他。
梁歆函：“林叔，忘了说，这是尘安的法定结婚对象。”
林尘安祖父的管家直接随了林姓，这次代老爷子回国处理，优雅却冰冷，锐利的视线在陆音停脸上扫视一圈。
红透的眼眶，湿润白皙的面庞上自然是为丈夫痛哭过后的伤心情绪，秀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唇都显得脆弱，气质是一眼看得出的柔和与天真。
有高超职业素养的管家自然不会对自家少爷选择一位这样柔弱的结婚对象表示出不满，只是例行打量一番，再点点头，放了行。
林家自比梁家强，梁歆函不是传统故事里不受待见的儿媳，但多么浓情蜜意也算不上。
就如此刻，哪怕是她发话，陆音停依旧被审视般打量。
这个圈层的中心从来都是林尘安，哪怕知道林尘安自然会护着陆音停，梁歆函还是不可避免，为陆音停可能会被林家迁怒而担忧。
——从梁歆函的角度来说，哪怕真儿子是林尘安，也确实时时是从林尘安的角度处理事情。可林尘安多看重陆音停也很明星，梁歆函也挺喜欢陆音停的性格，在这时，她还是不可避免轻叹了口气。
陆音停并不在意那种目光，毕竟他做的从来不是嫁给林家的梦，也不强求要被真正接受。
故事里有很多豪门曲折的斗争，陆音停不想参与，也只愿意听林尘安的。
只要林尘安愿意娶他、承认他就行。
“挺奇怪的。”
梁歆函查看了一番各项报告，并听完医生的解释，表示生命体征平稳，但内脏有破损，以及有一定程度的骨折后，忧虑的脸上却还是闪过一点疑惑。
陆音停几乎都不敢看林尘安，哪怕医生说醒过来的概率很大，他还是害怕那一点不确定性。
听到梁歆函这句话，他转头看过去。
“没什么，小停，别一直哭哦，他应该没大事。”
梁歆函递给陆音停一杯水，怕他哭得脱水，随后坐了下来。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他自己一个人跳车了。哪怕是有同行的人，他也反应很快，毕竟从小就会培养这样的能力，他赛车、潜水、蹦极什么都挺擅长的。”
梁歆函缓缓道：“还有一次，我和艾琳——你应该认识？一个小女孩。跟他坐同一辆车，刚好也有人寻事，当时他把我们都救出去了，也就是一点擦伤。我经常说，跟特工一起出门还不如跟尘安一起出去。”
“不过也是那次后，他也接受了出门就让保镖跟着。毕竟一次失误的话，后果不好预料。”
梁歆函看着没醒过来的林尘安，哪怕跟陆音停一样担心，还是理性道：“所以当时，他应该能带你跳车。就算只是要保护你，也会伤害最小化。”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陆音停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瞬间眼泪掉得更厉害。
他想起来，自己当时是想保护林尘安的，所以下意识扑了上去。
林尘安也就因此顿了下。
陆音停捂着脸，眼泪不停从指缝涌出来，瘦削的肩也抖着，小声说着“对不起”。
他太天真又无知了，总是做一些要让林尘安善后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没必要学习很多东西，到这时才发现，他也不是能永远做一个安静乖巧的、听林尘安话的妻子。
林尘安也不是能永远护着他，甚至陆音停连一点保护林尘安的能力都没有。
陆音停愈发后悔，整个人就站在病床边，看着林尘安，哭得颤抖。
第96章 Ting`s secret
临郊的夜晚总是安静，一位扎着双马尾辫的女生经过，黑车车门突然打开。
她吓了一跳，连忙避让。抬头一看，更为惊讶。
“陆音停？”她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从车内出来的人——昏暗夜色里，也清晰看出那张素白脸上的哀伤和脆弱。
陆音停愣了一下，意识到大概是被人认出来。他点了头，要往台阶处走。
附近除了居民楼，就是一座寺庙，每天都有人过去祈福。女生按耐住见到陆音停的激动，小声问，“你是去寺庙吗？这个点的话应该关院门了，住持在那边的偏殿附近住，你可以去问问。”
陆音停也轻声说了谢谢。
声音有点哑，很软，像哭过。
楚渲下了车，打量一眼女生，暂时没靠近打扰。
见陆音停神奇脆弱，还急着去寺庙，女生想了想，把包里的一个毛毡拿出来，递给陆音停，“其实我是你的粉丝，好巧啊，这个是我这两天做的，照你的Q版图片戳的！小停，可以收吗？”
陆音停接过，再次道了谢。
“别难过，小停。都会好的。”女生很有分寸地没询问，神色温和，安慰陆音停。
陆音停低头看了会那个手工礼物，女生做得很精美，还原到陆音停都能对应上她所说的那张Q版画作。
他闭了闭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晕湿一点毛毡表面。
任谁都看得出陆音停的脆弱和悲伤，所以哪怕楚渲没亮明身份，住持在打量陆音停一会后，叹了口气，随他去开了门。
陆音停跪得标准，几近虔诚。除了开机仪式，他很少拜过这类神佛。可人在遇到无解之事时，就会求助于其他渠道。
无神论者陆音停也就是在这样的夜晚，握着香，控制不住地落泪。清瘦的脊背颤抖，认真低头跪拜间，隐约能听清他的啜泣声。
楚渲安静侯在一旁，目光也是相同的哀戚——陆音停在病房待了一个小时，大概是一直在哭，到梁歆函让他出去透透气，免得悲伤过度。
陆音停依依不舍离开病房，几乎有点失魂落魄。
他捂着眼睛，又安静流了一会泪，最后找到楚渲，问他能不能送自己去最近的寺庙。
他想为林尘安祈福。
蜡烛流下的红泪都不及陆音停不断滚出的泪水发烫，极红的眼尾晕出一圈圈薄粉，那张白皙的脸湿得厉害，陆音停接过求的平安符，紧握在手心，浓密的眼睫挂着水，随着闭眼的动作轻颤。
住持问：“是为亲人求的吗。”
陆音停摇摇头，又点头，声音也颤着。
“是为爱人祈福。”
住持点头，表示知悉。
神佛总是慈悲般的无喜无怒，陆音停静静看了会，手心的木符传来温热感，他垂着眼，再次在心里祈愿，林尘安不要有事。
陆音停再次拜托楚渲送他去一个地方。
一处私人墓地，陆音停抬手，擦了擦干净的碑面。
“妈妈，今天没带花过来。”陆音停说得很慢，怕自己泣不成声——已经很伤心了，更何况每次来看夏思锦，陆音停总会抑制不住地难过。
所以他总会说得很慢，免得被悲伤湮没，话都说不出来。
陆音停的话不多，更像在对自己说，“对不起，妈妈。我还是喜欢他。”
“我以为我可以不那么喜欢了的。”陆音停想起那半年，他总是会想起夏思锦，在心里说，真的不要再喜欢林尘安了——至少不会到无法离开的喜欢。
陆音停以为自己不会再毫无芥蒂地喜欢林尘安，也告诉自己，哪怕再沦陷，他也不会做后抽身的那个人。
他想给林尘安机会，但林尘安又对他不好的话，陆音停觉得自己会离开的。
陆音停承认自己无法清醒决绝地不原谅，甚至有在人为延长这个不原谅的过程。可他想的也是，哪怕可以说算了，可以现实一点接受林尘安，陆音停也会为自己建立起自我保护机制。一旦在这段关系里太难受的话，他不会再那么优柔寡断、缠缠绵绵。
可当林尘安压过来保护他，当那个冷漠的，给温情都给得傲慢的男人昏迷不醒时，陆音停涌起的是极度的恐慌和害怕。
——他终于意识到，再清醒地能放下，他却也接受不了林尘安受伤或出事。
林尘安伤害他，陆音停总会记恨他一点。可林尘安受伤的话，陆音停是真的没法旁观。
如果陆音停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林尘安不好过，陆音停就不想再用了——他也不是没折磨过林尘安，那时候林尘安咳血，陆音停却觉得麻木和快意。
可那太轻微了，在如今这种林尘安随时可能出事的情况下，陆音停那点难得的负面情绪荡然无存。
何况现在林尘安还没逼他，还要跟他和好，跟他计划未来。
陆音停的泪水滴在灰色石板上，又说：“对不起，哥哥。”
明明没必要的，却总是在闹脾气。陆音停觉得林尘安教过他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正确——如果结果都一样，何必把过程走得那么曲折。
陆音停消不下去的那点气彻底消失，他捂着脸，肩颤起来。
最后，几不可闻地抖着嗓音，说了一声。
“也对不起，舟舟。”
陆音停无意识重复了一遍以前对江叙舟说过的话，“我真的没有那么好。”
以前是，现在还是。
陆音停觉得自己对不起太多人，爱得痛苦又自甘堕落，后来能抓住的东西，却又非要矫情地不想要，到现在才认清。
他说过很多次讨厌林尘安，让林尘安放他走。
可他清楚知道，自己一直都喜欢林尘安。
如果有无法说出口的秘密，那么绝对会是这场无望和堕落的爱。
——哪怕有消退过，哪怕也有要清醒过，回退到一种不疯狂，能退离的程度。
可喜欢就在那里，再浅，林尘安也是对他而言最为特殊的人。
毕竟陆音停的爱情分量实在太重。
只给一点，也够他和林尘安总是缠绵，离开了还放不下。
何况他还给了那么多。
陆音停澄澈的眼睛漫上雾气，又渐渐消散。
最后，他注视着那张照片，夏思锦温婉笑着，仿佛包容他的一切选择——夏思锦也确实会的。
陆音停微抿着唇，安静道，“妈妈，下次我带他来看你。”
他直起身，在心里希望，一定要有下次。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公园，陆音停听到几声虚弱的猫叫。
楚渲开得很缓，足够陆音停听清，窗外的风挟着那几声哀戚的叫声吹过来，陆音停心慌了一瞬，连忙请求楚渲停一下车。
第97章 33.“你给的爱。”
林尘安醒的时候，正值午后。干净的阳光下，冷冰冰的病房都明亮，合着室内暖气，几乎算温暖。
大概昏迷了挺久，林尘安根据自己的身体状态判断——他抬手遮着眼睛，习惯性往旁边去摸手机。
很细微的猫叫声，林尘安顿了下，停下动作。
会把猫带进来的，也只有一个人。
他皱起眉，侧了点脸，大量阳光打过来的时候，眼睛会有一瞬间不适应。随后，视线明晰起来，就清楚看见一个毛茸茸的粉色脑袋，正低着头，纤细的手正在一只极其瘦弱的猫脸上摸，动作很轻。
“”
林尘安视线冷淡，微微直起了点身。
陆音停听到动静，猝然抬头，“哥哥？”
他的眼眶还残留着红，漂亮的脸都好像瘦了一圈，显出点哀戚的病气——好像比林尘安还严重似的。
啪嗒，一滴泪就滚下来，陆音停手抓着猫，就挪近身体。
“别哭被子上。”林尘安拿过床头的水，慢慢喝着。
陆音停没来得及跟林尘安有任何亲密接触，就被涌进来的医生隔绝一段距离，一边哭，一边看着他们给林尘安检查。
林尘安觑着他潮湿泛粉的脸，白嫩脸颊晕出一阵阵薄红，就那么站在一旁，边单手抹眼泪，边盯着林尘安看，觉得有点头疼。
他差点没觉得陆音停是在给他哭丧。
有洁癖的林尘安在简单包扎后，立马洗了澡，换了一套病服，再坐回床上。
楚渲把电脑递给他，那位林管家欲言又止好一会，到底没出声，而是让人把午餐推进来。
林尘安并不是很想坐在床上吃饭，但现在行动不便，他只能皱着眉，不怎么有胃口地吃了两口。
陆音停在一旁安静看着。
“”林尘安让其他人离开，随后抬眼，瞥过陆音停手中那只陌生的猫，顿了顿，说，“哪来的猫。”
陆音停终于从那种愣神状态抽离，一张脸却还是哭泣般的表情。
他诚实回答，“我在公园里捡的。”
林尘安目光仔细扫过陆音停的脸，眼泪已经止住，但眼睛依旧是红的。
他挺冷漠道：“你还有闲心逛公园。”
刚才看了眼时间，林尘安躺了快两天，身体明显也有损伤，医生还建议他多住院。还看见林家那边的人，以及外面围着好几圈保镖，林尘安不可谓不烦躁。
太受关注不怎么令人爽快，但陆音停还有心情捡一只陌生的瘦猫进来，这种分不清主次的行为也让林尘安不耐。
陆音停显然没抓住重点，小声解释，“我只是路过，而且它真的受伤了。”
陆音停当时带小猫去医院后，又回了原地，等了一会。最后确定这是一只流浪猫，小猫还一直抓着他的衣角，陆音停在最难过的时候见到同样可怜的猫，最后还是把它带回了私人医院。
林尘安凉凉看他一眼。
陆音停把猫放到一旁，洗了下手，才重新靠近林尘安的床。
他低头，认真看着林尘安食不知味地进食。
林尘安淡淡道，“你也要吃？”
陆音停愣了下，摇头：“我吃过了。”
“做了检查没。”林尘安换了话题，伸手摸了下陆音停的脸，上面没什么痕迹，但脖颈处有几道很轻微的伤口——车祸的时候，陆音停的脸和脖子应该有被划伤。
陆音停抓着林尘安的手，眼泪掉出来，说：“我没怎么受伤的。对不起，哥哥。”
林尘安轻描淡写道：“有什么对不起的。”
又没人逼林尘安这样做，林尘安觉得陆音停这句道歉很没必要。
他抽回手，实在是对陆音停那种凄凄然的眼神有点发麻，抽了几张纸巾给陆音停，并让他别再哭。
陆音停乖乖擦干净眼泪，也真的止住抽泣，忍不住的时候，也会偏过头，不让林尘安看见。
林尘安：“”-
这场事故后，林尘安明显感觉，陆音停更黏人，动作却小心翼翼。
而陆音停则是觉得，林尘安大概是鲜少受这么重的伤，心情不佳，以至于愈发烦躁不耐。脾气比以前更差劲，随口的嘲讽更多，但却不再总是冷漠彻底，也不似责备陆音停时那样，有情绪，却也格外有距离感。
林尘安接过那位管家给的资料时，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一会，大概了解这件事的缘由——商业上的一个竞争公司，本想拿下某个AI项目，那个项目负责人却只愿意跟林尘安做交易。加上以前的一些摩擦，最近股市动荡，走投无路，于是打算拉林尘安也垫背。
林尘安觉得无趣，处理结果也有了，残留的不稳定因素甚至也被清理干净。比林尘安自己解决效率都高，该说不愧是他祖父的手笔。
但再翻了翻，他手指一顿，随后抬起眼帘，看了陆音停天真的脸一眼。
对方还在摸着小猫——陆音停是真的很担心这只猫，一有空就要仔细观察，还拿玩具给它玩。受伤的弱势者总是能得到更多优待。
林尘安把文件袋放到一边， 随后就开了电脑，打开文件，浏览起M校学生那个项目。
医生让他至少休养半个月，林尘安直接拒绝，表示一周最多。最后在梁歆函的忧虑、祖父来的电话，以及陆音停不断悄悄摇头，还要哭的场面下，被迫妥协。
但也只是身体休养，工作的事太多，哪怕林尘安没心情再开会，把很多事丢给别人，却也闲不下来。
恰好有这么段空闲时间，还因为自己都没打算做的项目受伤，林尘安冷漠地想，倒不如直接合作——反正他本来也只是因为没空而拒绝。
陆音停就眼睁睁看着他开始工作，忍了好一会，想开口，说些什么。
门被敲了敲，许思延的声音传来，“尘安，说服下你家保镖，放我进去呗。”
林尘安微扬下巴，示意陆音停过去处理。
陆音停蹙起眉，小声说，“可他们也不听我的。”
许思延和沈医生之前都来过，也都被拦下——梁歆函劝说都无果，最后只能表示，等林尘安醒了再说。
林尘安头低回去，没解释，只道：“没空过去。你去一样，他们会听。”
陆音停想，自己上次也有劝，可他们也没听。
于是他只能在外面，和许思延聊了一会。
许思延听到医生说，林尘安这两天就会醒，松了口气。
他也觉得困惑——或许是林尘安真的没受过这么重的伤，饶是许思延，在担心之余，漫上的也是惊疑。
“他怎么现在连老婆都保护不了。”许思延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叹气道，“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一番简单的话把陆音停说得更愧疚，抱着猫就默默垂泪，后悔的表情丝毫不遮掩。
许思延连忙道：“别哭啊停停，你都哭两天了。而且他不是快醒了么。我只是觉得他没能带你安全逃脱，还挺让人意外的。”
许思延显然对林尘安有极高的期待值，并在林尘安没达成此要求时，表示遗憾。
陆音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逻辑，怔愣片刻，看许思延的眼神都透着震惊。
“哎，别这样看我。”许思延伸着腿，很坦然道，“我可是很传统的人——所以男人就该担大梁嘛，连老婆都保护不了，要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陆音停眨了下眼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虽然他已经基本接受自己跟林尘安的地位差，所以总是处于一种很封建的关系中，但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这种关系还伴随着对丈夫的义务要求。
差点要顺着许思延的逻辑想下去，陆音停摇摇头，还是说：“可我也不想他受伤。”
许思延挑挑眉，饶有兴致道：“你原谅他了啊？”
看陆音停这种丧夫般的凄然姿态，许思延都觉得悲伤，再想想躺在病床上的林尘安，内心又默默感慨——果然要解决一件难事，就需要出点大动静。
真是来得刚好的一次受伤。
虽然林尘安肯定为此不爽。
陆音停沉默了一会。
最后，他顺着瘦弱小猫的脊背摸，小声说：“我肯定是上辈子跟他纠缠过，还对不起他。”
他自言自语般，道：“所以这辈子只能爱上他，还要被他欺负。”
“？”
许思延惊讶：“你改信这些了？”
刚去求过佛的陆音停没法摇头——至少他此刻愿意信这些事情，也希望自己的许愿能灵验。
十几岁的时候，他许愿能跟林尘安在一起，可他没有很寄希望于那种很缥缈的事物。到如今，他是真的很虔诚地希望，林尘安可以安然无恙。
“你要这么说，”许思延摸了摸下巴，啧了声，“那宁雪寥上辈子一定给了我很多钱，这辈子我才天天被他骗钱。唉，男人要养一个虚荣拜金的老婆还是太难了。”
他摇头，叹气道：“虽然我也不在意吧，不过这婚还是得离。”
陆音停睁大一点眼睛，有点微讶。可此刻他既没心情太关心别人的事情，也不想过问许思延的私事。但他也没相信许思延的说辞——他对宁雪寥印象很好，并不认为对方是什么虚荣的人。
最后，他也只是没回应，安静断了这个话题。
这次，当陆音停再次询问门外守着的人时，对方看他一眼，再转身往房间里望了望，最后放了许思延进去。
陆音停愣了下，随后和许思延一起进了病房。
许思延见林尘安还在工作，震惊又敬佩，再确定林尘安没什么事，松气道：“我都差点想去给你拜拜了，怎么这么倒霉。”
再瞥到林尘安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显然是祝福和求平安那类的，在林尘安常年空荡的手腕上格外明显。他扬眉道：“你怎么也信这个？”
印象中，如果林尘安说自己不是纯粹唯物主义者，那么没人敢说自己无神论。
许思延是真的震惊了。
一场事故能把人变成这样？信仰都给扭转了？
陆音停默默垂下眼，很心虚地盯着地面看。
林尘安从一连串代码中抬头，目光落到陆音停垂着的薄眼皮上方，一点粉色碎发上。
他语气淡漠，对许思延说，“你问他。”
陆音停：“”
第98章 34.“少女的思念。”
陆音停顿了一会，才很心虚地解释道：“我顺便买的。”
他给林尘安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并且很谨慎地加上一句，太匆忙了，所以也只能买到这串对于林尘安来说有点廉价的手串。等之后出院，他会去拍卖行或展览看看有没有沉香之类的。
六位数的价格确实不算高，尤其是对于林尘安这种再贵的表都不怎么爱戴的人来说。
以及陆音停还要塞给他一个小袋子，说里面装了平安符，就算不随身携带，林尘安也可以挂车上。
林尘安无话可说，根本不想收。
可陆音停就站在他床边，泫然欲泣，哀切真诚。
“”
林尘安硬着头皮接过，打算出院后就束之高阁——这段时间就当哄哄陆音停。
许思延震惊于这两人突然的信仰转变，止不住地摇头感慨，最后表示自己也要去求事业符，丢下慰问礼物就走了-
晚上，林尘安结束工作，吞了两片止痛药。
抬眼时，就看见陆音停认真盯着他看，眼眸是惯有的湿润——没哭，但陆音停总是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林尘安甚至觉得，受伤更重的好像是陆音停。
对视了两秒，陆音停毫无离开的意思，林尘安顿了顿，说，“你有事？”
无论什么情况，都很冷酷的一个男人。
陆音停暗自评价。
明明关系转好，他们终于算是正常恋爱——但或许就因为这样，林尘安不用再顾着安抚陆音停，整个人又变得冷淡起来。
虽然比起以前是主动得多，也愿意多跟陆音停说话。
陆音停被迫体验了一把，丈夫犯错后热情殷切，和好后又冷淡如初的跌宕历程。
不过至少不用再担心被林尘安真的拒绝靠近。
于是陆音停抱着抹茶——他给小猫新取的名字，虽然又收获林尘安稍显无语的目光。站在床边，抿抿唇，看着慢条斯理就着止痛药喝水的林尘安，语气很软地说，
“我想跟你睡。”
林尘安就呛了一下，好在自小的教养让他还是顺利咽下喝进去的水，手也没怎么抖。
但他重新看向抱着猫的陆音停时，语气很凉，“你想谋杀我？”
这里就一张床，陆音停指的想跟他睡，绝对是陪床睡觉。
对于现在微微骨折的林尘安来说，半夜随便碰两下，就能达成在床上再度重伤的结局。
陆音停也意识到不妥，红了红脸，有点羞愧道：“也可以不睡一起。”
“我只是想陪着你，哥哥。”安静了一会，他摸着猫，语气很失落道。
陆音停眼睛又湿起来，红了一圈，声音是细微可察的抖。
“我真的不想再看不到你了。”陆音停轻声抱怨道，“这两天我都没睡着，一直在想你的伤。还要等你醒，才能跟你说话。”
“然后你还天天在敲代码、看项目。”
陆音停又意识到不该指责林尘安的工作——毕竟那些事情真的很重要。他又低着头，做错了事情似的。
“对不起，我只是想说，可以让我一直陪着你吗。”
陆音停说着就滚下眼泪来，又抬起手，闷闷擦着。
林尘安很难言地瞥向他，心想，这几天也就除了睡觉的时候会让陆音停也回去睡，他们什么时候没在一起。
陆音停这个“一直”，就非得精确到每分每秒么。
林尘安到底妥协了。
他让人再搬了张宽阔的床进来，并让陆音停把猫放到房间外，最后接纳了陆音停这个陪床室友。
但陆音停也不睡觉，就那么侧躺着，安静盯着林尘安看。
林尘安被他看得眉心直跳。
——陆音停眼睛很亮，平时不明显，但认真看人的时候，显出一种凝视的无辜感，下垂的眼尾好像诉说着他的爱恋和痴迷。
“”
林尘安到底受不了这种炽热又天真的视线，直接道：“你要想就过来睡。”
他甚至觉得陆音停就像那种，开了双人间的情侣一方，不怎么满意地躺在另一张床上，沉默表达自己的控诉。
“不要。”陆音停脸侧了侧，贴近一点枕头，小声说，“我肯定会碰到你的。”
他纤长的睫毛扫过枕面，拒绝完林尘安的提议后，又直直看向林尘安。
“哥哥，我可以坐在你床边睡觉吗？”他想了想，询问道。
林尘安微妙顿了几秒，想说那也算睡觉。却在触及陆音停祈求和欣喜的目光时，稍显无语地嗯了声——陆音停好像觉得自己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似的，跃跃欲试又小心请求。
陆音停很快搬了个矮凳过来，林尘安提醒他有矮点的单人沙发，陆音停摇头，说自己坐这个就好。
他没敢碰林尘安，只是把手伸进被子里，很小心地去拉林尘安的手腕。
白天的时候林尘安忙着工作，为数不多的身体接触也只是接个吻，前几天的晚上更不用说，陆音停就没在这里待着。
此时拉着林尘安的手，陆音停就低着头，开始小声哽咽。
“你哭什么。”林尘安是真的头疼了——陆音停给他表演了几天沉默流泪，现在来个有声版的，林尘安觉得自己这觉是真的别睡了。
人在受伤后的精力是客观下降的，所以林尘安难得在没有陆音停陪着的时候，就因为疲倦而自然入睡。
结果现在陆音停来陪他，反而是一直闹他。
林尘安任由陆音停抓着自己的手哭，对方哭了一会，又掀起被子，人钻进被窝，很小心地搂着林尘安的腰，就又开始哭。
还不停叫着“老公”，好像终于有机会痛哭一场，表达自己这些天的忐忑和不安情绪。
林尘安手指插进陆音停柔软的粉发间，趁他哭得脆弱，提要求道：“把发色换了？”
果然，陆音停什么都答应，闻言，泪眼朦胧地点头，“我拍完这部戏会染回去的。”
林尘安嗯了声，这才单手拢着他的下巴，贴近那张很小的脸，在陆音停脸颊上亲了一下。
“别哭，没什么大事。”林尘安语气低缓，带点夜色的沉，安抚道，“以后不会有这种事，别一直乱想。”
陆音停转脸，贴上林尘安的唇，搂着他，要和他接吻。
林尘安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一点这个吻。陆音停的泪落到他脸上，林尘安轻轻厮磨着陆音停饱满的下唇，舔舐着那道唇缝。
陆音停呼吸很热，与以往不同的是，林尘安真的只是在亲他，没有伸手摸他的身体，也没有让他为自己服务。
最后，水丝拉开，陆音停恋恋不舍地用唇磨了磨林尘安的唇角，脸上泛起红潮，很软地嗯了几声。似邀请。
林尘安掐着他的脸，和他分开距离。
很冷的声音，“早点睡觉。”
陆音停就清醒过来，睁开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和不解——第一次，只有他被情欲折磨，而林尘安无动于衷。
目光冷淡，连呼吸都是稳的。
以往就算林尘安不想碰他，却基本会有身体反应。
陆音停觉得自己也是很矛盾，以前林尘安太容易有反应，陆音停觉得折磨；但如今，他的丈夫对自己毫无反应，陆音停不自觉感到一点慌乱和不安。
他咬了咬红润的唇，有点低落地说：“好吧。”
安分枕着臂弯，沉默了一会后，陆音停又盯着被面，小声说：“你以后可以对我好一点吗。”
刚要入睡的林尘安：“”
林尘安向来习惯的是简洁又聪明的做法——即内心有数，不问废话。
在他看来，跟陆音停的关系基本转好，过去那些事也没必要再纠结。当作过去了就行，少翻旧账少吵架，这就是以后的基调。
但他忘了，这对陆音停来说不可能。
陆音停就是那种，需要很多确定的话语，去抚平不安内心的人。敏感又多话，想得多又问得多。
林尘安几乎是放弃最后的希望，不再指望陆音停能善解人意，少提这些。
他有点麻木，冷冷道：“你觉得呢。”
陆音停闭了一会嘴，丝毫没有打扰林尘安睡眠的自觉，像是要把那些绕不过去的事情都说出来。
他闷闷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也就会好那么一点。”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真的很坏。”陆音停直起了身，在一点月光下，从来都乖巧天真的脸更显柔和，谴责都是柔软的，“现在跟你说话还是要被你冷落，比以前好点，也不会好很多。”
“我知道你没凶我，你对谁都这样。”陆音停也很客观，于是不怎么有底气地评价道，“也没有什么法则说，谈恋爱就要变成一个好脾气的人。”
他还是有点幽怨，终于抬起眼，去看林尘安冷淡的俊脸。
“可是真的没有比你更坏的人了。”陆音停说出这段时间积攒的埋怨——
“你连哄我，要跟我和好的时候，都不愿意骗一骗我。”陆音停伸着手指，给林尘安看白皙指节上的戒指，说，“也不尊重我，一直都要监视我。”
一次性抛出太多议题的后果就是，最在意的事情总得不到回应。
就如此时，林尘安只是淡淡垂眸，说：“你觉得自己处境很安全？”
私生、扭曲的爱慕者、身边的不稳定因素，还有林尘安从调查资料里看到的，已经实施报复行为的仇人。
他找不到不监视陆音停的理由。
“”
陆音停抿起唇，意识到什么，睁大一点眼睛，问，“你还要监视我吗。”
“不然呢。”林尘安说得冷漠，但伸手去摸陆音停的脸，免得陆音停又太过生气，“你自己能处理？”
陆音停犹豫着，没说话。
他是希望林尘安之后至少能平等对待他一点，不用太多，至少别太过分。所以总希望，林尘安能放弃监视他，相信他多一点。
可林尘安说的也没错，最开始的监视就是保护，陆音停身边确实很多危险因素。
林尘安瞧着他无意识咬唇的动作，淡漠道，“需要我举例？”
他强行掰过陆音停的脸，和他对视，嗓音清晰，“性骚扰你的后哥，喜欢你的同圈人，对你有意思的学长，想玩你的幼稚男生，以及你那些疯狂的粉丝，哪一个你能处理。”
陆音停：“”
林尘安刻意，或者体贴地略过某个人，陆音停目光沉默，最后似是妥协地偏脸。
陆音停唯一学乖了的，就是这件事。不要去讨论，不要去提起。
林尘安神色淡淡，放开陆音停，“不会怀疑你也不代表我看着挺开心，少跟那些人接触。”
陆音停愣了愣。
林尘安鲜少解释他那些控制欲和占有欲的理由，而且他做得实在过分——以前说着不阻碍林尘安交朋友，让他离对他有想法的人远点。可陆音停没主动靠近过，林尘安也给他下了要出轨的判决。
于是陆音停就想，林尘安只是说得包容，实际上就是把他当私有物，对陆音停也从来不吝恶意的怀疑。
可林尘安却说，他只是看着不爽而已。
陆音停也颤着睫，澄清道：“我一直都只喜欢你。”
“而且你”
陆音停想说，林尘安也指责过他要出轨——哪里是没怀疑？可陆音停顿了顿，又垂下眼帘，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尘安，说：“好吧，对不起，我欠你的。”
“我听你的话，哥哥。”陆音停抓起林尘安也戴着戒指的手，滚烫的眼泪顺着指节滑下，蹭了蹭林尘安的掌心，说：“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受伤好吗。”
林尘安审视般打量他，陆音停身体都在细微发抖，似乎害怕至极。
他是真的太怕失去林尘安，所以所有以前计较的事情到最后，都变成——算了，其实不重要。
林尘安平淡“嗯”了声，抬指，按在陆音停的下眼睑处，擦去他源源不断滚出来的眼泪。
陆音停是个很坦诚的人，所以此刻，在贴着林尘安的手心温存了一会后。
他睁着一双干净的杏眼，似有困惑，直勾勾看向林尘安。
“不过哥哥，”陆音停垂眼，目光落在某处一瞬，认真地说，“你好像性欲变低了，”
他疑惑抬眼，探究般地看着林尘安，问：“受伤还会导致这种结果吗？”
第99章 35.“我很乖的。”
陆音停明显感觉林尘安稍显克制地呼吸了一下。
林尘安看着他，没说话。
神情里带点冷漠和淡嘲。
陆音停顿了下，某种猜测浮上心头，瞬间更显忧虑。
他犹犹豫豫地，却很体贴地直起点身，说：“我知道了。”
他欲言又止的目光里带着某种对林尘安隐疾的关心，自以为很隐蔽地又偷偷瞄了两眼。
看见林尘安的视线扫过来，又立马移开。
要是以前的话，陆音停或许还会松一口气——至少林尘安不会再时时刻刻拉着他做那些事，身体也能好受点。
可是现在。
陆音停有点羞耻地止住念头，无意识磨了磨下唇。
要不是林尘安把他玩成那样，现在他也不会先泛上的是焦虑。
真的完全不行了吗？
陆音停神思飘飘，在睡觉前，又不自觉看了几眼——然后被林尘安按着头，对方冷冷道，“别乱看，睡觉。”
陆音停带着点绝望入睡。
次日，陆音停从床上醒来，人还在发懵，就看见旁边的床空空如也。
他起身，神色有点茫然。听到一点人声，他下床，往隔门外走去。
林尘安显然也刚醒没多久，按着眉，稍显困倦。听着梁歆函和那位管家在说些什么。
陆音停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晰起来，这才发现林尘安是坐在轮椅上的。
他记得林尘安应该没伤到腿，但腰后有轻微骨折——不过林尘安也没跟陆音停说具体的情况，此时，看着林尘安坐在轮椅上，陆音停就红着眼睛，很难过的模样。
林尘安抬眼间，瞥见他扒在墙边，又快要哭的表情。
林尘安头更痛，敷衍应了梁歆函的话，随后表示自己要跟陆音停聊。
梁歆函转头，看见陆音停漂亮的，却愁苦的脸，心也软了一瞬，小声对林尘安说，“可以哦，你决定就行。不过别让小停太伤心。”
陆音停洗漱完，坐在床上，低着头，盯着林尘安的轮椅看。
“”
林尘安静默两秒，直接道：“这段时间要去香港休养。”
陆音停愣了下，抬起眼睛，张唇道：“那我回家收拾点东西。”
林尘安顿了一秒。
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说，“不用，你继续回去拍戏就行。”
陆音停话还没说，眼泪彻底涌出来。
他并不认为林尘安是不想考虑带着他，对方一定有别的思量，可陆音停不想见不到林尘安，于是一边哭，一边说，“许思延给我放了假的，至少在你出院前，我不会去拍戏。”
他好看柔软的眼睛盯着林尘安看，没有对林尘安这种安排的不满，只是固执地给出自己的理由，想让林尘安考虑带着他。
陆音停脸上是惯有的天真，语气却坚持，说：“而且我很乖的，不会打扰你，也不会影响你工作和休息。”
林尘安看着他。
眼神里写着，你要不看看这几天你做了些什么。
陆音停就抬手抹着眼泪，继续小声保证，“我之后不会的。”
他跟撒娇似的，说的是真实的想法，语气却太软，带着点委屈的心碎：“老公，我真的只是太担心你了。”
翘起的长睫慢慢濡湿，被欺负得很难过似的，陆音停默默掉着泪，为丈夫的冷漠和隔绝。
“我真的很乖，哥哥。”
陆音停得不到林尘安的回应，又不敢去碰他，最后只能闷闷重复，试图让林尘安被说服，或者至少心软。
林尘安不想带他的原因很简单，一是要再出事的话，要再多保护陆音停还是太麻烦，而且容易扰乱他的心绪。
二么，则就是陆音停一直在说服他的。
陆音停是真的很折磨人。
话多就算了，黏着他也算了，偏偏还要一直在那方面惹林尘安。林尘安当然可以按着他做，或者至少让他给自己口——但伤势必然加重。
林尘安对要再多住几天院这种事实在没兴趣，于是硬生生克制。
他的自制力向来高，但现在他对陆音停的抵抗力很低，完全做不到如以前那种，想忍就能冷淡忍住。
林尘安扫过一眼陆音停哭得破碎的漂亮脸蛋，呼吸快了一瞬，预感到之后的休养，必然又饱含折磨。
但就算不带陆音停在身边，按陆音停现在的黏人程度，必然每天都要打电话骚扰他。
林尘安愈发对受伤这种事感到烦躁。
不仅工作被拖慢，谈个恋爱做个爱都受影响。
他擦了下陆音停眼睑下的眼泪，再按着陆音停饱满的唇峰，语气很冷，说出的却是妥协。
“下午的飞机。”他说。
陆音停愣愣止住眼泪，随后泛上欣喜，伸手，很轻地抱住林尘安，软声道：“老公，你真好。”
他凑唇上来，亲了亲林尘安薄薄的唇，很凉的温度，陆音停缱绻地蹭了蹭，才不舍地分开。
然后就被林尘安咬了下唇。
“”陆音停有点震惊，又有点不好意思——林尘安像是在惩罚他现在的浪荡，毕竟陆音停性格太天真羞涩，这种主动甚少。
陆音停抿抿唇，很小声地吐槽林尘安：“不主动的时候你也要说我。”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林尘安才满意——等着林尘安亲他，生涩的反应也要被指责；现如今的主动，依旧要被嫌弃。
难道林尘安就喜欢那种，要陆音停羞涩地等待，等林尘安给予动作后，再主动回应吗。
好复杂的一套机制，陆音停不想思考那么多。
反正他现在确信，不管林尘安对他的行为再不满意，也没有非要他改，只是会冷冷看他一眼，或者说他几句而已。
某种程度上竟然也算包容。
爱让人有安全感，林尘安用行动向陆音停保证了这份爱意。
陆音停终于不再担心，自己只会是个玩物，在林尘安厌倦时，就自然被抛弃。
至少对林尘安这种人来说，愿意冒生命的风险去保护陆音停，和他的爱意紧密相关。
毕竟林尘安不是个无私的、有责任感的人，没有什么危急时刻愿意牺牲的美好品德。
于是陆音停愿意相信，林尘安给了远超他要的爱更重的份量-
陆音停把草莓也带了过来，顺便递给林尘安一块芯片，说是齐管家拜托的。
林尘安对陆音停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连无语的心情都消失，只是淡淡瞥了陆音停手上的白猫一眼，“这只猫不是容易应激？”
“它现在好像好多了。”陆音停抓着草莓的手，解释道，“我也没想带的，可是草莓一直抓着我，不让我走。”
“而且它和抹茶相处得也很好。”陆音停要展示给林尘安看，于是又捞过抹茶，给林尘安看两只猫其乐融融的画面。
林尘安还没说什么，他看着两只体型差别很大的猫，顿了顿，左右看看，随后轻捏着草莓雪白圆润的脸，小声说：“好像有点胖。”
再看了看很瘦的抹茶——或许是年龄太小，这么好吃好喝养了一阵子，抹茶还是太过瘦弱。
陆音停更确定地点点头。
随后又意识到什么，看着草莓湖蓝天真的大眼睛，又羞愧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
他想起林尘安在他长一点肉的时候就爱攻击他，此时不自觉评价了下小猫的体型，更觉惭愧。
陆音停抱着两只猫，眨了眨卷翘的睫，很小声地向小猫保证说：“我才不是林尘安。”
“也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正在翻看文件，且听力极佳的林尘安：“”
他隔着一点距离，朝自以为只是在跟小猫说悄悄话的陆音停，投去凉凉的一眼。
第100章 36.“你要口？”
抵达香港后，跟之前的生活也没什么差别。
林尘安倒是不再坐在床上，于是线上会议继续开，烟也继续抽，因为积压的工作太多，偶尔夜以继日。
俨然把私人疗养院变成第二公司。
陆音停忧愁地看着，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如此热爱工作。
这天夜晚，陆音停看着林尘安一直不睡，在处理事务，神色愈发愁苦。
“哥哥。”
陆音停坐在床上，开口叫林尘安。
林尘安头都没抬，但也理会了他，“嗯？”
陆音停很乖巧地问：“你什么时候睡啊。”
他这几天确实很乖，每天就是养养猫，林尘安不开会的时候就坐在林尘安身边，默默吃着水果和甜食，然后分享给林尘安一点。
很有分寸，黏人又礼貌。
林尘安舒了口气，总算不用再被陆音停折磨。
此时，林尘安对陆音停还处于之前乖顺的印象中，很好说话地回道，“半个小时。”
陆音停说了声“好”，然后就躺下，盯着天花板看了半个小时。
转脸去看，林尘安还在工作。
陆音停蹙起眉。
“我想睡觉了。”陆音停说。
林尘安：“那你睡。”
“……”陆音停坐起来，漂亮的脸有点幽幽的怨气，盯着忙碌的林尘安看，“可开着灯，我也睡不着。”
林尘安抬起冷淡的眼，看了陆音停两秒。
陆音停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又开始不乖了，可哪有人能时时刻刻听话的。
何况林尘安还明摆着在损害自己的身体。
陆音停实在是忍不住了。
林尘安不想再折腾去其他房间，沉默片刻，合上电脑。
陆音停很高兴地关了灯，睡觉前，很轻声地跟林尘安打商量。
“哥哥，你能少熬夜少抽烟少看电脑吗，”陆音停柔软的声音在夜色里清晰，尾音很低，带点天然勾人的软，“真的很不健康，而且你现在还没恢复。”
林尘安淡淡道：“你替我工作？”
陆音停顿了下，小声道：“可是身体更重要不是吗。”
他说着，又似有若无地啜泣一声，极其难过似的，“我又不想失去你，那些工作也做不完，你透支身体还不准别人劝。”
陆音停脸埋在枕头里，默默哭泣，还要继续指责林尘安。
“林尘安，你一点都不会考虑我。”
他这副姿态像害怕丧夫的小妻子，怨妇般谴责自己的丈夫，却又不敢真的干涉林尘安的行为。
于是只能哭着抱怨，弱势又可怜。
林尘安内心冷冷地想，他就知道，带着陆音停过来，会是这种结果。
他倒没指望，也不觉得陆音停真的需要时时刻刻听话，毕竟陆音停已经很乖，林尘安也接受他活泼话多的另一面。这是第一次见面，林尘安就对陆音停下过的精准判断。
何况哪有正常人每分每秒都依附别人，完全听话，毫无自主性的。林尘安也没兴趣把陆音停真变成那样，该听话的时候听话就行，比如在床上。
平时闹腾点也无所谓，反正林尘安表示不满意，陆音停就会自动收敛。
——但至少在特殊时期，他希望陆音停能主动安分一点。
事实证明不可能。
改变不了陆音停，那么只能调整自己。
于是林尘安忍耐着，闭上眼睛，冷恹又敷衍道：“之后注意。”
陆音停就止住哭泣，怔了片刻，湿润的眼睛抬起，软声道：“那哥哥，你出院后可以也别那么累吗。”
林尘安平时的工作强度其实已经让陆音停担心，只是一直没敢提过。
林尘安冷淡嗯了声，让他睡觉。
陆音停闭了嘴，轻轻说了句“晚安，老公”，擦干净眼泪，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尘安吞完药，拒绝医生的搀扶，自己下了床，坐上轮椅。
陆音停睁大杏眼，先泛上的是欣喜，随后是一点酸楚。
他走过去，蹲下身，谨慎又凝重地打量林尘安的腿。
林尘安神情淡然，任由他打量，也轻描淡写地看着陆音停的脸。
判断陆音停心情和生活是否舒适很简单——观察他脸颊上的肉就行。
显然，这段时间陆音停饱受折磨，下颌都清瘦些许，本就精致的脸线条更清晰流畅，有一种苍白脆弱的、摄人心魄的漂亮。
林尘安移开了眼。
陆音停却趴在了他腿上，恋恋不舍般，目光含着情，仰头去看林尘安。
他漂亮的眼睛干净澄透，仿佛容得下别人所有的恶意，却也丝毫不被沾染。
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依恋、不舍、爱意、痴迷，都盛在那双杏眼里。
林尘安手指卡着他红润饱满的唇，嗓音微哑。
“蹲下来干什么，你要口？”
林尘安很现实的一段话打破陆音停眼里梦幻缱绻的氛围。
“……”陆音停张唇，无意识蹭过林尘安的指节，说，“没有。”
又想起什么，陆音停没起身，而是垂眼好奇看林尘安的腿，略显犹豫道：“不过你还能……”
林尘安面无表情。
他按着陆音停下唇的手力道加重，“你最好重新想一下这段话怎么说。”
陆音停连忙收回目光，小小声说：“好吧。”
男人总是很在意这种事情。
就算真的不行……
没等陆音停想完，林尘安盯着他的脸，又冷淡补充一句：“就算不行，你敢找别人。”
陆音停立马摇头：“没有，我不要别人。”
他手还枕在林尘安腿上，呼吸的热气洒在某处，林尘安隐隐察觉到要抬头的趋势，冷着脸，让陆音停起来。
附带一句，“别总勾引人。”
陆音停总是承受林尘安在这方面的指责，依旧觉得委屈，但不敢反驳。
怕林尘安是一回事，现在跟林尘安吵的话，对方气得身体更差，陆音停第一个先哭。
陆音停就带着这种隐藏的焦虑，总是不受控制地去瞄林尘安，揣测他有没有那方面的功能损伤，又猜测林尘安多久能痊愈。
林尘安给的答案是几天内，但医生很保守地说，得一周。
陆音停就陪着林尘安，等他出院-
午后，陆音停抱着抹茶，坐在床边，趴着睡了快半小时。
小猫叫了一声，陆音停悠然转醒，视线还有点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阳光透过扬起的轻薄窗帘，落在这间房内，一片暖色调。
林尘安没在，房间显得有点空，陆音停趴着闭了会眼睛，再醒来，想去找林尘安。
或许是太过疲倦，以及怀里的小猫还在安静睡觉，草莓也趴在一旁，身上盖着陆音停卷好的被子。
陆音停就不想动了，他单手按着眼睛，捞过手机，给林尘安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后才被接通，陆音停懵懂地想，可能他在忙吧。
陆音停半张脸还埋在床上，柔软白皙的脸颊上打上一层暖色阳光，半睁着眼，纤长的眼睫自然垂下，边缘翘起一点弧度。
他声音很柔和，音色是清亮的，但合着好脾气和软性子，以及刚睡醒的困倦，显出点黏软。
“……哥哥，你在哪？”陆音停说得很慢，残存着点困意，“我想去找你。”
他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点呼吸声，很淡也很轻，彰显着主人的冷淡性格。
可好像……不太像林尘安的声音。
反而是。
陆音停脑中闪过什么，惶然睁开眼，怀里的抹茶也被他的动作惊醒，发出点声音。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陆音停低着头，愣愣看着手机屏幕，眼眶慢慢红起来。
他刚才按的号码，备注是“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