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职位:演唱会·物料分发


    时薪: 1500円


    工作时间:16:00-21:00】


    “很正常的薪水与工作时间。平时可能会考虑, 不过现在差太远了。”


    我毫不犹豫地点击【不感兴趣】。


    下一条:


    【职位:便利店店员(夜勤)


    时薪: 1800円


    工作时间:22:00-06:00】


    “两个人通宵工作八个小时也才三万不到……完全不行啊。”


    我皱着眉喃喃,继续下滑页面。


    下一条:


    【职位:配送·仓库作业


    时薪: 2400円


    工作时间:不限】


    “啊,这个时薪高一点呢。”我拿起计算机,戳开始戳戳, “…不过,就算这样,两个人一直工作12个小时,到手也不过六万円……”


    我低头看着得出的数字,忽然沉默了。


    沢田纲吉也露出了愁云惨淡的表情:


    “这样的话, 完全不够啊——”


    “早知道就把狱寺君和山本君都喊过来了。”我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沉吟片刻,再一次开始狂敲按键。


    计算器上的数字不断缩短又增长,我紧紧盯着最终出现的两个数字,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怎么了?”


    沢田君有些紧张地看向我。


    我飞快地说:“假设我们每个人不眠不休工作12个小时,一个人一天能获得2.88万円。如果想要一天之内获得250万円的话,差不多需要——”


    沢田君配合地睁大了眼睛。


    “——让我考考你,沢田君。你能在三十秒内算出我们需要多少人吗?”


    “…这种情况下就不需要开设课外补习班了吧,你是班主任吗!”他有些无语地吐槽道。


    我举起计算器, 示意他看结果。


    “是868.05喔。”神情严肃地戳下减号,我公布答案:“再算上我和沢田君,还有远在并盛的狱寺君与山本君,还需要864.05人。”


    沢田纲吉:“……”


    “小数点后面那些是什么啊,一个蓝波吗?而且这种需要几百人的工作,就算加上山本和狱寺君也无济于事吧……”他有气无力地说。


    没有得到设想中强烈(吐槽)的反馈,我有些失望地放下了计算器,拿起鼠标,继续滚动着向下翻页,顺口安慰道:


    “你太悲观啦,沢田君。其实这份工作一定程度上也是可行的,只要恳求一下哥哥,让他想办法把全校师生都搬到代官山来打12个小时工,一天之内是可以得到250万收益的。”


    沢田君倒抽一口冷气,果然瞬间恢复了精神,扬起了声音:


    “…不,还是请你放弃这个想法吧!”


    其实我也根本没想实施啦。


    电脑屏幕泛蓝的光鲜投射在他与我的脸上,我看着沢田君拖过电脑椅,又一次靠近了屏幕,望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叹了口气。


    “一天挣到几百万,真的存在那种工作吗……”他低声自语。


    “……”


    我没有回答,微微偏过头,偷偷看着身旁的他。


    从傍晚到家就开始在网站翻看招聘启事,现在太阳已经落山,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开灯。


    昏暗的房间里,借着苍白而微弱的光线,我看到沢田纲吉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干燥的嘴唇不自觉抿起,目光粘在屏幕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真是的,明明说过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给别人添麻烦那样的话,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么真心实意地在担忧啊?


    当初“没收证件留在代官山”的那种威胁,无论怎么看都是Reborn随口一说吧,难道他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右手机械地滑动着鼠标滚轮,屏幕上的信息还在不紧不慢地加载,我则漫无边际地思索着后续。如果今晚还是找不到机会的话,干脆明天打电话去求一求哥哥好了,请他以招聘员工的形式先借二百五十万,和Reborn交差之后立刻还给他,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想着,却注意到沢田君忽然凑近屏幕,如临大敌一般,紧紧盯着屏幕角落的某条信息。


    我立刻回过神:“发现什么了吗,沢田君?”


    “啊,这个,我也不太确定……”他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看向我,踌躇了一会儿,问, “ Fitworrk是正规网站,应该不会出现诈骗什么的吧?”


    “?”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职位:日语·家庭教师


    时薪: 50000円


    工作时间:面议】


    …时薪五万元?日语的家庭教师?


    就算是哪家富人想给孩子补习功课,也应该标注的是国文而不是日语吧?这个工作内容和薪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日本兼职网站上的,难怪沢田君会那样问……


    抱着这样的疑惑,我点进详情页面。


    【我是从来自意大利的企业经营者,因为因为重要的项目合伙人目前在日本,所以需要临时补习日语。


    本人性格温和,态度端正,有一定的语言基础,除此以外,薪水方面还可以上涨,希望能寻找到合适的老师,年龄性别职业均不做限制。


    有意者请于明早九点至大仓酒店面试,希望您明天下午就能到岗。 】


    我:“……”


    说实话,好诡异…!


    虽然详情界面的表达方式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因为态度好过头了,其中又出现了奇怪自我介绍 ,再加上工作本事亳无门槛、薪水奇高,导致整体看起来充满了浓浓的可疑气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沢田君也针对这段匪夷所思的详情页发出了灵魂叩问:


    “虽然乍一看很正常但总觉得很奇怪——话说这个人真的只是找家庭教师吗?”


    “的确很不靠谱呢。”我说着,又切回原本的界面,飞快向下拖动,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五位数和四位数的字节差得很明显,我一口气将界面拖拽到最低短,只看到零星几条招聘启事是五位数的,其中要么是看起来就不妙的“酒吧hostness” ,要么就是线上陪聊那种微妙的职业,稍微好一点的也是“现金回收”什么的,总而言之都不太合法。


    虽然我也差不多清楚,“来钱飞快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之类的,不过眼下是特殊情况,只能寄希望于现在真的有冤大头了。


    “但是没办法吧?现在看起来只有这个选择了。”


    我再次切回家庭教师的招聘详情页,朝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杯,说给沢田君,也说给自己听:


    “…而且面试地点在公共场合,我们两个一起去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沢田君仍然是不太放心的模样。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试探性地抬起眼看我:“京弥同学,要不然还是……”


    杯沿抵在鼻梁上,我捧着茶杯慢吞吞啜了一口,借着这个动作,眨了眨眼,与他对上视线。


    “——!”


    沢田纲吉蓦地闭上了嘴,移开目光。


    我的心思已经全然被奇怪的招聘广告所占领,一时半会没能领悟到他的未尽之意,干脆就此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倏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总而言之,能找到机会也算好事吧?”我打了个哈欠,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居然已经七点出头了。


    “沢田君要吃些什么吗?我记得小区楼下有家寿喜烧还不错,或者你要洗澡吗?如果先洗澡的话也可以提前点外卖,这样我们两个洗完之后说不定就到了……咦?”


    房间里的光线实在太差了,我只能靠着屏幕与窗外的光线勉强看清,但沢田纲吉似乎真的有些脸红。


    说起来,这家伙今天一整天都有点怪怪的,果然还是因为朋友们不在,对新的环境不太适应吧?


    这样一想,就觉得点外卖不太合适了。


    毕竟沢田君午休时也不忘记分享便当给我,之后更是义无反顾地跟着我跑来打黑工,于情于理,身为朋友的我都应该关照一下他的心理健康。


    还是去楼下吃寿喜烧吧?


    我看了他一眼:“沢田君?”


    “啊…嗯!”似乎在走神的沢田君胡乱答了两声,随后才不太自然地站起身,将电脑椅推进桌里,手指挠了挠脸,“那就吃寿喜烧吧?我是无所谓啦…京弥同学需要先洗澡吗?我现在不是特别饿,所以等外卖的话也可以的……”


    “那就现在下楼吃晚餐吧。”我拍板。


    我啪嗒啪嗒地溜到阳台,朝下探了一眼,没看到餐厅门口有人排队,刚松了口气,就被微凉的夜风迎面撞上,打了个喷嚏。


    代官山的夜晚比并盛还要冷,只穿校服衬衫太容易感冒了。所幸,客房的衣柜里还有两三件哥哥过来时会穿的私服,我好不容易才从里头翻出一件尺码差不多的牛仔外套,立刻塞给了沢田君,要求他穿上。


    沢田君犹豫地看了我两眼,露出有些拘谨、又好像有些紧张的神情,单手抱着外套,捏着一角,扭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


    “京弥同学…我穿这件外套,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件的尺码沢田君应该可以穿,而且厚度也刚好,不会着凉的。”


    “不是这个问题啦!”他好像有些没辙,又一个人局促了半天,才艰难地开了口,“我是说…你的衣服给男孩子穿,没关系吗?”


    “……?”


    我诧异地回过头,看着视线无处安放的沢田纲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那个是哥哥的衣服来着。”


    良久,我才若无其事地说道。


    沢田纲吉:“……”


    他抱着散发着木制洗衣液香味的牛仔外套,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陷入了石化。 -


    虽然沢田君对“外套居然是云雀恭弥的”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与恐慌,但条件所迫,我还是找了哥哥的衬衫给他。


    “这个是前几年买了没有穿的,只在洗衣机里洗过一次,沢田君放心吧。”我安慰道,“因为他觉得外面的衬衫都不如校服,所以连试都没有试呢。”


    “哈…还真是云雀学长的风格呢……”他顶着一双黑眼圈,有气无力地吐槽道。


    现在是早晨六点十五分,太阳刚刚升起,窗外城市寂静,只有鸟鸣啁啾。


    ——按理说不该这么早就起的。


    日语家教的面试时间在九点,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地多预留了一些时间,定了七点半的闹钟…没想到六点钟时,我就在客厅和沢田纲吉打了照面。


    那时我刚睡眼惺忪地从洗手间出来,迎面撞上端着水杯出来、头发凌乱的沢田君,下意识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结果他似乎吓了一跳,连带着我也清醒了大半。


    “京、京弥同学?!”


    他有些惊惶地叫出我的名字,仿佛没想到我在这里,表情空白了一瞬。整整两三秒过去,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啊,这里是……”


    “这里是代官山,我的公寓。”我提醒说。


    “…!!”


    一瞬间,他的脸上先后浮现出了困惑、恍惚、顿悟、懊恼等多钟表情,让我不禁怀疑人类的情绪怎么能如此丰富。


    ——随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冲我大喊了一声“对不起!”,便踩着拖鞋飞快跑回卧室,“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我:“……”


    这又是怎么了?


    事已至此,再回卧室肯定也是睡不着了。我干脆去洗手间洗漱了一番。洗完脸,我凑近镜子,研究起自己反翘的刘海。


    由于需要面试,“无视刘海直接出门”的想法不得不被我放弃,几番挣扎下,我终于决定为了五斗米折腰,从置物柜的角落翻出了卷发筒,不太熟练地打理起刘海。


    我刚将刘海卷上,就听见“咔”一声,客房的门从里头打开了。


    沢田君顶着和往常无二的发型,换下了睡衣,有点不自然地走了出来。


    我顶着卷发筒,从洗手间探出头看了一眼:“沢田君?”


    沢田纲吉立定:“是?!”


    “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呀。”我皱起眉,“要去面试的话总不能还穿校服——我去给你找几件衣服。” -


    总而言之,沢田君最后还是穿上了我找出来的衬衫和长裤。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求沢田君带上昨天的牛仔外套。


    …而我自己,因为昨天顺手把穿过的开衫扔进了洗衣机里,一时半会儿没能找到合适的衣服。


    “还是没找到吗?”沢田纲吉有些担忧地站在衣柜旁,看着我眉头紧锁地检查衣柜,忍不住出声,“实在没有的话,京弥同学穿我身上那一件好了…我的话,吹吹风没关系的!”


    我:“倒也不是没找到啦,只是……”


    翻箱倒柜了半天,我找到的唯一一件应季外套,居然是沢田纲吉身上同款的HelloKitty牛仔外套。


    依稀记得当初是因为店里有联名款的抽奖活动才一次性买了两件,想着款式中性尺码宽松所以哥哥也能穿,借着这样的机会抽到了布丁狗的茶杯……反正买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云雀恭弥会不会穿。


    “怎么了?”


    我将外套取出来,将背后的HelloKitty刺绣展示给他看。


    沢田君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说话时甚至磕巴了一下:“是,是同款吗?”


    …果然还是有点尴尬!


    毕竟当初沢田君可是在我的面前向笹川同学告白过的,虽然我和他是朋友了,但是两个人一起穿着同款外套,无论怎么样都会的引起误会吧?


    “是的。”我干巴巴地说。


    此时此刻,就算是我也感受到了几分别扭,只能假装不在意地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


    “虽然不是在并盛,但这么穿着还是容易让人多想,给沢田君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呢。反正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还是下楼找家店现买一件好了。”


    “…没关系的!”沢田君沉默了一瞬,忽然微微拔高了声音说。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啊,我的意思是,”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有些僵硬地笑道,“我不介意产生误会什么的……毕竟这里不是并盛嘛,啊哈哈。”


    “唔。”


    我垂下眼,思索起来。


    “那个,已经六点半了!京弥同学肚子饿了吗?”沢田君指着墙上的挂钟,忽然说,“我有点饿了,要不要去楼下吃早饭呢?”


    ……


    早上六点多就出门的结果是,到招聘启事所显示的地址时,距离面试时间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才七点钟,大堂的沙发上竟然已经坐着三四个人了。


    也不知道那位意大利企业家是如何与酒店沟通的,居然能让这种奢侈酒店松口,让面试者聚坐在一楼大厅,真是奇怪。


    不过,人多反而让我松了口气,毕竟我们最担心的就是碰上诈骗,如果一不小心踏入什么灰色产业,想抽身的话说不定得脱层皮。


    …不过,沢田君不是什么黑手党家族的BOSS吗?从这个角度来说,搞不好踏入灰色产业算是一种洗白?


    话又说回来了,他那个彭格列家族好像也是意大利的?面试的时候能不能直接威胁老板说“不雇佣我的话就杀了你”什么的?


    越想表情越严肃,我眉头紧锁,满脸深沉地化作雕塑,低头沉思。


    与此同时,意大利家族的黑手党BOSS:


    “竞争者看起来都好专业——咿,总觉得完全赢不了啊!”


    我:“……”算了吧。


    想是这么想,但面试前仔细观察竞争者的状态也是战术的一环。


    这些人俱是西装革履,我仔细审视了一番,发现这些面试者真是卧虎藏龙,实在不容小觑。


    具体表现在,其中有一名戴着细框眼镜、梳着背头,衣冠笔挺的商务人士,正在打着电话安排“ Linda对齐一下颗粒度”;另一位女士则更加专业,此时已经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讲义,拿起红笔,一言不发地批改起了学生作业;最后一位金发碧眼,看起来倒是很悠闲,口中哼着一首外语小曲——这家伙干脆就不是日本人!


    ……对比起来,我和沢田君横看竖看都只是两个普通的国中生而已,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竞争力。


    身旁的沢田君已经开始流冷汗了。


    老实讲,别说是一向不太自信的沢田君,就算是我,看到这几位竞争对手,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过五万円的时薪摆在那里,就算只是看起来门槛很低的兼职,求职者的水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沢田君整个人已经紧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我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出一块巧克力,偷偷塞进他手中。


    “?!”


    沢田纲吉有些紧张地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立刻低下头,看到手中的巧克力,双眼微微睁大,头顶仿佛有一双不存在的耳朵,一瞬间立了起来。


    我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


    “快吃吧沢田君,吃巧克力了就不紧张了喔。”


    大概是受我的感染,他也笑了一下,学着我放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半真不假的埋怨,悄声道:


    “什么吃了巧克力就不紧张了啊,真是的,京弥同学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虽然是这么说着,他还是很利索地撕开了包装,小心翼翼地将松露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这还是前阵子妈妈随家属一起从德国寄来的,口味相当不错,前几天云雀恭弥带风纪委员去收保护费,我还趁机偷偷从他床头柜里抓了一把放兜里,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了。


    “味道怎么样?”我问。


    沢田君刚想答话,却听见“嘀”的一声,不远处的电梯大门应声打开。


    我循声望去,看见一道身量高挑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薄夹克,下半身是浅色的工装裤与马丁靴,露出脖颈上纹着深色的火焰骷髅,金发棕眼,五官俊朗,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起来简直像某家牛郎店的顶流。


    这副相貌打扮,再加上有些怪异的下楼时间…这位先生是刚刚结束工作吗?干这一行也不容易呢,劳累了一整晚了,还要赶在这个时候离开房间,果然各行都有各行的艰辛啊。


    这样一说,如果真的看中昨晚那份hostness的工作,搞不好之后就会像这个人一样,每天劳劳碌碌还要大清早下班回家——呜哇,感谢来自意大利人傻钱多的不知名企业家,还好他提供了这份工作机会。


    我无所事事地想着,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慢条斯理地剥开包装。


    “啪嗒。”


    脚步声忽然停在跟前。


    我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才发现刚才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此时正笑容满面地低头看着我。


    “你们是来面试家庭教师的吗?”他问。


    我第一反应是警惕——虽然这位疑似牛郎的先生的确生着一张欧洲人的长相,但他年纪这么轻,穿着打扮又很时髦,看起来并不像外企的工作人员。


    于是我礼貌地规避了回答,对着他微微一笑,反问:“您有什么事?”


    “啊,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他并没有对我的敷衍表现出不满,反而冲我笑了一下,说,“我的名字是迪诺·加百罗涅,刚从意大利来,目前正在寻找合适的日语老师。”


    我:“……”


    结果这个人居然是老板本人吗? !


    虽然他的衣服材质版型都很不错,看上去的确不像缺钱的人,但是这人笑起来时,眼神里总是透露出一股微妙的清澈,看起来更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叫人完全没办法和招聘启事上的“意大利企业家”联系到一块去。


    我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发现另外几位面试者都已经若有若无的投来了目光。


    我顿时闭上了嘴,想要回看过去,没想到刚一抬头,几人便纷纷收回视线,又若无其事地做起了自己的事。


    …虽然勉强能够忽略,但说实在的,我真的很讨厌陌生人打量的目光。


    勉强压下心中的厌烦,我牵出一个笑容,对着迪诺点了点头,客气地打了招呼:


    “很高兴见到您,加百罗涅先生。我们的确是打算来面试的……”


    迪诺·加百罗涅的眼睛一瞬间便亮了起来。我看着他飞快扬起阳光开朗的笑容,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如同一只金毛犬,连背景都阳光明媚了起来:


    “太好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套房——”


    “…?!”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理所当然了? !


    我有些错愕地和沢田纲吉对视了一眼,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茫然,以及熟悉而汹涌的吐槽欲。


    随后,沢田君有些尴尬地打断了他:“等等迪诺先生…不先面试吗?”


    言罢,他还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另外三位(看起来明显比我们专业多了的)求职者。


    由于日本人普遍比较重视体面,几位同行并都还坐在原处,并没有擅自过来打断,然而他们的视线已经快把我和沢田君烧穿了——很明显,这几人都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看来是对时薪五万日元的工作志在必得了。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我,看到他们的那一刹那,也对自己产生过动摇。


    迪诺:“……”


    他终于注意到了背后传来的灼灼目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微微挪了下位置,背对着另外三人,对着我和沢田君,露出了“怎么还有这回事啊”的不靠谱表情。


    鉴于当事人就在眼前,我们还需要从他手上圈到工资,因此善于吐槽的沢田君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我看见他的头顶滑下了三道黑线,看起来相当无语。


    “居然忘记这茬了!糟了,罗马里欧还不在身边……”迪诺搔了搔鼻子,小声地抱怨了两句,随后神色一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飞速拨通了某个号码,表情沉静地对着电话里交代了几句话。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令人怀疑是不是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随后,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好了,没关系了。面试的话,我已经打电话叫人过来处理了,我们先上去吧?”


    …这么随便吗?


    原本因“同行的求职者看起来很靠谱所以应该不会出大事”而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我对这位疑似富二代的金毛男又升起些许警惕,不由多问了两句。


    “您的意思是,我们两人当选了是吗?”


    “呃…应该是?老实讲的话,应该是小姐你当选了,因为你身边这位朋友看起来不太像家庭教师的样子呢。”他有些犹豫地瞥了沢田君一眼,回答说。


    “可是您不仅什么也没有问,甚至连我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啊?”我顿了一顿,忍不住添了一句,“而且我的朋友只是性格温和,并不是不会教导。”


    不知怎地,我好像在迪诺眼中看到些笑意。


    “好吧。那请问二位的名字?”


    “……”虽然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但报上姓名的确是最基本的,我只能有些不爽地开了口。


    “我叫云雀京弥,他叫沢田纲吉。”


    “唔,京弥。”迪诺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思索片刻,又说,“其实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位很合眼缘,所以才想要聘请的,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皱了皱眉,刚想说话,便听迪诺又道:


    “因为我认为家庭教师最重要的是投缘,如果聘请一位不让人喜欢的家庭教师,反而会更没有心思听课,对吧?”


    “哈…是呢。”一旁的沢田君忽然开口。


    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额角忽然沁出一滴冷汗,露出了明显感同身受且心有余悸的表情,强笑着说:“家庭教师的话,果然还是要选择温柔和蔼一些的呢。”


    “对嘛!”迪诺拍手应和道,“反正不能找那种看起来天真无邪、其实动不动就想要杀掉你的家庭教师!”


    沢田纲吉:“那种总是会给自己布置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做不到就要遭受非人惩罚的——”


    迪诺:“早上会用炸药或者电击喊你起床,一出大事就假装睡着了的——”


    两人:“那种家庭教师!”


    我……我竟然完全插不进嘴。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忽然就找到共鸣了!而且“动不动就要杀掉”“布置不可能的任务”“一出事就假装睡着”什么的,虽然莫名其妙很眼熟,但完全不是正常家庭教师会做的事情吧?那个家庭教师难道是本拉登吗? !


    还有那个沢田君,明明一开始还露出那种槽多无口的表情,结果在这种时刻反倒加入了进去啊? !


    明明这种吐槽工作不是我应该做的……


    我正震惊于这两人口中对于家庭教师的理解,这时,电梯忽然又响了。


    与第一次不同,电梯门刚打开,一群身穿黑色西装,人高马大、相貌狰狞的外国壮汉便鱼贯而出,动作整齐地向大堂正中间走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顺手抓住沢田君的袖子,拉了拉他。


    沢田纲吉忍不住“咿”了一声,明显也受到了惊吓,但还不忘提醒一下自己刚结交的心灵之友,唤道:


    “迪诺先生!”


    迪诺单手插兜,对着他摆了摆手,这才回头,对着西装壮汉中领头的中年男人笑了笑。


    “你带的人也太多了吧,面试的也才三个人而已。”他半是埋怨地说了一句,从对方手中接过两张卡,“谢了,罗马里欧。”


    罗马里欧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过身,带着那群面色不善的壮汉走到另外三人面前,俯身对着他们说了几句话。


    接下来,我便亲眼目睹商务精英、专业教师以及外国人,在听到对方说了什么之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了脸色,诚惶诚恐地起身对着罗马里欧鞠躬道别,然后拎着公文包,逃也似的离开了酒店。


    我:“……”


    沢田君:“……”


    最终,还是心地善良的沢田君艰难地开了口。他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满脸茫然地看向迪诺:“这、这是……”


    “别担心。”迪诺拍了拍他的肩,“只是答应之后联系他们支付车旅费,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嘛。”


    …但是因为带了太多黑衣男所以看起来像恐吓啊,这种情况就算是主动提供补贴,那些求职者也不敢要吧?


    我欲言又止。


    迪诺低头看了眼表,“哎呀”了一声,将房卡塞进口袋。


    “居然已经八点了…教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先带你们去套房吧。对了,你们吃过饭了吗?这里的早餐味道还不错,没吃过的话可以让罗马里欧带你们去试试。”


    “已经吃过了。谢谢您,加百罗涅先生。”我干巴巴地拒绝了。


    我和沢田君跟着迪诺走进电梯,他刷了卡,按下楼层按钮,才回头冲我笑笑:


    “不用这么生疏,和阿纲一样叫我迪诺就可以了。对了,你的名字很好听呢,叫你京弥可以吗?”


    ——你刚刚不是叫过了吗?


    我对这种自来熟感到无所适从,又因为戒心未消,所以整个人都有些紧绷,右手伸进口袋,紧紧捏住里面的两枚硬币,同时目不转睛地顶着电梯的楼层按键。


    “请便。”我说。


    我感受到身旁的沢田纲吉投来了担忧的视线,他似乎是蹙起了眉,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京弥同学……”


    迪诺却似乎没发觉似的,笑着说:“那我之后就叫你京弥或者京弥老师啦。”


    很快,电梯“叮铃”一声,停在了21层。迪诺神色自然地领着我们向前。


    走着走着,他忽然回头,笑容中带着点促狭地问:


    “说起来,刚才在楼下没来得及问,你们是情侣吗?同款的外套很可爱呢。”


    我:“…!!!”


    糟了,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这下,我连冷处理都忘记了,张了张口,刚想否认,却听见身旁的沢田君先一步的解释。


    “还…呃、不是的!同款外套只是意外,迪诺先生不用在意!”他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才说,“不会对教学造成影响的…!”


    我飞速接话道:“沢田君说得对。”


    严格来说,我和沢田君目前属于同事,就算穿一样的外套,也属于同款工服,从专业性上来说,完全无可指摘。


    不过,他是不是太紧张了,怎么感觉否定得很奇怪啊…? ——


    作者有话说:家教之前和三丽鸥有过联名,雀哥hellokitty的牛仔外套是真实存在的,我一度觉得这种反差非常萌!


    严格来说担任迪诺日语家教的只有京弥,阿纲是助教!指环战特训期间应该会出现迪诺作为哥哥师父(?)时还称呼京弥为老师的情况……[垂耳兔头]


    第23章


    除了面试过程中出现过些许意外, 我们的日语教学堪称风平浪静。


    在我看来,迪诺·加百罗涅是个相当不可思议的人。一方面,他不知是真的倒霉还是笨手笨脚,不仅在给我们倒茶的时候打翻了茶壶,想去拿毛巾,还被地毯绊倒摔了一跤…就连一向被称作“废柴纲”的沢田君都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大概的确没想到世界上有人能比自己还没用。


    另一方面,他似乎又非常靠谱。在罗马里欧先生回来之后,他又很快恢复了先前爽朗而游刃有余的姿态,以令人安心的效率和我们商议了教学时长与酬劳,约定在下午三点结束补习,并提前支付了六个小时的酬劳。


    ——没错,他提供的薪水,甚至比原定的筹款目标还多出了五十万!


    除此之外,迪诺还提供了对应的教辅资料,甚至考虑到我与沢田君有两个人,连教材都是双人份的。哪怕沢田君连连摆手说自己只能算助教,不用教材也可以,罗马里欧先生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复印后的资料摆放在他面前,态度堪称无可挑剔。


    在这样的情况下(主要还是因为提前拿到了高额酬金),我对于迪诺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其实迪诺先生的口语已经完全够用了,虽然还有一点口音, 但毕竟不是母语使用者,您的日文水平,日常交流已经不成问题了。”


    在与他进行了简短的沟通之后,我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是这样吗?”他挠了挠头,又露出了金毛犬一般的阳光笑容, “京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已经预付了学费,总不能什么都不学习,不如你们考考我,就当做查漏补缺了?”


    “也好。”


    正巧这时罗马里欧端了果盘过来,我干脆伸手接了过来,指了指着盘中的不同果切,教他每一种水果的发音。


    老实说,他的日文水平完全没有必要再请老师了,只是我们的确非常需要这笔薪酬,因此只能多教他一些实用的语句了。


    ……


    “——所以,原来你们称呼姓氏更多一些吗?”


    迪诺转着一支笔,饱含兴致地望向我们。


    我有意让沢田君产生更多的参与感,因此没有立刻回答,和迪诺一起看向了他。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像是面对长辈或者上司,通常是用姓氏和敬称,关系好的平辈才会彼此称呼名字,呃…后辈的话,也是要分熟悉与不熟悉的情况讨论。”


    他断断续续地解释着,一边说,一边显露出紧张之色,时不时抬眼看我,生怕自己说错。


    我认为他说得基本没问题,因此没有插话,只顺势点点头:“沢田君说得没错。”


    迪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我直接叫你们京弥和阿纲其实不太常见?哎呀——我是真的觉得我们一见如故,很亲近才这么叫的。”


    随后,他想了想,很快说服了自己:“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很亲近了,所以没关系了,对吧,阿纲?”


    …这个人完全没反思过自己的自来熟啊!


    话说回来,这种不拘小节到偶尔有点大条的性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不会有个姓山本的日本亲戚吧?


    脑中浮现出一张握住棒球棍、“啊哈哈”笑着的开朗面孔,我不由露出了死鱼眼。


    很快,迪诺又直起身,对着沢田君抛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仿佛很感兴趣地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阿纲要用名字夹带敬语的方式称呼京弥,而京弥却称呼你为沢田君呢?”


    “……”这个问题倒是问得相当刁钻。


    就我个人而言,称呼平辈的姓氏是多年以来的习惯,若非特别亲近,是段然不会更改的;至于沢田君,是我当初让他更改称呼、直接叫名字的,至于后面跟着的敬称,大概是他有自己的想法…?


    “嗯……称呼不同的话,也许是习惯作祟吧。在意这方面的人,不管什么情况都会使用敬语,这一点也和个人性格有关系。”略微思索过后,我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言罢,我抬头望了眼沢田君。


    然而,不知是怎么了,沢田纲吉的神情有点恍惚,和我对上视线后的第三秒,才如梦初醒般,猛然移开视线。


    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挤出一丝笑容,附和道:“嗯…!说的也是呢。”


    我:“嗯…?”


    自从来到代官山之后,他走神的频率就显著提高,让我怀疑是不是他与此处气场不合,才会如此不在状态。


    所幸,迪诺是一位非常会体谅人的老板,虽然偶尔有些粗心大意,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很符合我对意大利男性的刻板印象,体贴而善解人意。


    每当沢田君表现得心不在焉时,他便会提出暂停学习的请求,请罗马里欧先生端来新的茶水点心,与我们闲谈。


    从喜欢的食物饮料,聊到家人朋友,他总是微微弯起眼,仿佛很认真地倾听我们的故事。


    “…山本的棒球打得很厉害,在学校里也很受大家欢迎。狱寺君的头脑很好,即使不听课也能考到前几名。蓝波那家伙很调皮,但一平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会帮忙制止他…对了,还有碧洋琪,经常会做出奇怪的料理,大家都有点怕她……”


    沢田君这样叙述着。提到不同的朋友,他会露出或憧憬或困扰的表情,渐渐的便不再那么紧绷了,嘴角也噙起温柔的笑意。


    最后,他偏过头,偷偷看了我一眼,停顿片刻,才认真地说:


    “还有京弥同学,也是我重要的朋友。”


    我怔了一怔。


    在这方面,沢田纲吉似乎比我坦诚得多。换作是我,是断然没有可能在别人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沢田君是我重要的朋友”的。


    无论是我还是哥哥,都发自内心地认可一件事——


    感情是不必说出口的。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更重要的永远都是行动而非言语。


    就像云雀恭弥对我的恋爱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欲一般,我明明知道他是出自关心,却从来不会戳破,反而乐此不疲地与他作对;


    对于沢田君,其实我也是怀抱相同感受的。


    在这之前,朋友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她们往往因为兄长的缘故有所保留,相处的时间不多,当然也难以成为真正交心的挚友。


    ……所以,像这样明目张胆说着“重要朋友”的沢田君,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闭口不言,安静倾听。


    还好迪诺是个从来不会让话题落到地上的健谈性格,他戳起一块哈密瓜扔进嘴里,托腮笑道:


    “是这样吗?看来你和朋友们的感情都很不错啊,阿纲。”


    他看着沢田纲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一阵轻快的铃声给打断了。


    迪诺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不由“咦”了一声,有些惊讶:“居然已经三点了吗?”


    “哎呀,看来你们的工作时间到了,不能留你们加班了呢。”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摸摸口袋,将写着银行卡密码的便签折好塞进我手中,又露出了闪闪发亮的笑容,“今天辛苦你了啊,京弥老师!啊,还有阿纲助教。你们现在要回并盛了吗,不急的话可以在这坐坐,我让罗马里欧给你们定票。”


    沢田纲吉已经彻底沦陷在迪诺的热情攻势之下,迷迷糊糊地应了两声,露出了“迪诺さん真是大好人”的感动表情……真是的,这家伙也太好收买了吧?


    我撇了撇嘴,一把抓住沢田君,又转身对着迪诺微微鞠了一躬:


    “不必了,再不回去的话家里人会着急的。我们先告辞了,迪诺先生。”


    “欸?”沢田纲吉有些惊诧地看向我,见我神情有些严肃,不由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京弥同学,不是已经和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我一言不发,由着迪诺为我们刷完卡,电梯门缓缓关上,才松开了手。


    “太大意了,沢田君。”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提醒道,“我们有和他说过要回去哪里吗?”


    “——?!”


    他这才反应过来,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难、难道那个迪诺先生,居然是坏人吗?!”


    “坏人倒说不上吧?”我单手抱臂,撑着下巴思索起来,“就算是要绑架,也不可能挑这种地方还白白赔了三百万进去。非要说的话……”


    电梯铃声响起,不锈钢门缓缓打开。我走出电梯,沢田君立刻跟了上来,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非要说的话,搞不好是家里长辈认识的朋友,刚好路过所以帮了一把?如果是理事长女士的话,真的有可能让朋友做出这种事情呢…咦,沢田君,怎么脸色忽然变得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啊哈哈,只是忽然想到点小事情。”


    沢田纲吉干笑着回答,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浸满了冷汗。


    ——完全不是小事情啊!


    【这么说来,迪诺先生的意大利国籍,口中“想杀自己的家庭教师”,穿着黑色西装长得很恐怖的部下,还有高到离谱的薪水……】


    想到刚才笑容满面、言行爽朗的男人,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个人、其实根本就是——】


    “是吗?那种事情就别多想了,我们可是货真价实地挣到了三百万、可以回去和柏林老师交差了喔?他应该也很惊讶吧,想不到这种任务居然也能成功什么的。”


    “呃,柏,柏林老师……”


    【——根本就是黑手党啊! 】——


    作者有话说:迪诺先生努力想要给师弟和小老师留下好印象,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反而被提防了呢(……)


    第24章


    不管过程有多离奇坎坷, 至少我们的确在限定时间内获得了二百五十万日元。


    据Reborn所说,听闻我们去代官山后,狱寺君不管怎么说都要乘新干线与我们同行,一边嚷嚷着“云雀京弥那家伙一看就不可能挣到钱”一边把阻拦的山本君甩开,直到碧洋琪赶来后才消停。


    即便如此,他也早早地等候在车站,只等着迎接凯旋的十代目…以及学生会长。


    按理来说,在抵达车站之后,我们就可以闲聊两句,然后高高兴兴地各回各家,等着周一去学生会提交奖金申请。


    ——然而,我忘记了一件事。


    “京,京弥同学,那个是……”


    沢田纲吉戳了戳我,颤巍巍地指向不远处。


    不仅如此,以他所指的那块区域为中心,方圆五米,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从那个人身旁走过,没有一个敢抬头多看。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人。


    明明是礼拜六,他还穿着校服,单薄的黑色外套照旧披在肩上,写着“风纪”的红色袖章随风扬起。我看见他斜斜地倚靠在金属栏杆上,正百无聊赖地望向玻璃窗外,指尖栖息着一只黄色的小鸟。


    正是云雀恭弥。


    我:“……”


    忘记了,如果去外地的话, 他偶尔会自己跑来接站。


    只是这种情况上小学的时候比较多,自从哥哥一个人升入国中,就一直在捣鼓自己的风纪委员会,那段时间往往都是草壁学长来接我。


    一开始我还觉得怅然,可渐渐地,与他的矛盾愈发不可调和,我也就不再期待在车站看到等待着自己的云雀恭弥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看见他了。


    我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情绪,便移开视线,刻意回避了云雀恭弥,回转看向朋友们。


    山本君有些意外地看着那头:“哎呀,那不是云雀吗?”


    狱寺君则皱起眉,照旧是很不耐烦想样子:“那家伙来这里干什么,来找麻烦的吗?”


    沢田纲吉却很快放了紧张的情绪,眸光微微亮起,偏过头,含着笑意看了看我,仿佛在为我开心一般地说:


    “云雀学长是来接京弥同学的吧。”


    我说:“可能是来车站巡查风纪的。”


    沢田纲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想他的确应该是在等我。思索片刻,我从口袋中拿出存放着工资的储蓄卡,连带着银行卡密码一起塞到沢田君手中。


    “这是今天的酬劳,就拜托沢田君替我转交给Re…柏林老师了。”


    言罢,我飞快地扭过头,远远看了眼云雀恭弥。


    他显然已经注意到我了,身体微微站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与沢田君交谈,刚才的小黄鸟不知飞到了何处,不见踪影。


    “啊,没问题的。”沢田君将银行卡收好,见我仍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有些疑惑。偷偷观察了我片刻,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那个…京弥同学,还不去找云雀学长吗?”


    我立即反驳道:“他是来维护风纪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沢田纲吉:“……”


    他嘴角一抽,露出了“完全就不是这回事吧”的、充满浓浓吐槽欲的表情。


    这时,山本武探过头,不解地插嘴道:“咦,是这样吗?可是云雀他一直在看你啊,我还以为他是在等你呢,哈哈哈。”


    我刚想反驳,就见他指了指我背后:


    “喏。”


    沢田君一抬头,顿时如炸毛的动物一般,露出满脸惊惶。


    我转过头,才发现云雀恭弥已满脸不爽地靠近了我们,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外套。


    而后,他又将不善的视线有如实质地扎向了沢田纲吉,同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我:“…!”


    我这才想起沢田君和我的外套。


    虽然我不确定他是否记得这是我当初买了两件的外套,但毫无疑问地,在看到沢田纲吉和我身上的同款后,四周的气压明显低了一个度。


    云雀恭弥:“呵。”


    沢田君扯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容。


    ——糟糕,如果被他误会了的话,搞不好真的要被拉到音乐教室后面威胁的啊!


    思及此处,我只能掐灭不想搭理哥哥的心思,趁他还没发难,立刻扑过去抱住云雀恭弥的手臂,扯出一个营业式的假笑,冲着身旁的三人组摆摆手:


    “那么,我先回去了!各位周一学校见!”


    我紧紧拽住兄长的衣袖,拉着他走向出口。


    意外地,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兄并没有挣脱,反而顺着我的力道向前走了几步,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最近心情很不错呢,京弥。”


    他抛出了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


    礼拜一,学生会接待室。


    “什么——建设校运会吗?!”


    “没错。理事长得知大小姐完成了柏林老师一日挣到二百五十万的任务后倍感欣慰,决定将校运会的筹备全权交与学生会,为期半个月。”


    站在接待室正中的草壁哲矢拿着通知单说道。


    环顾了一圈,看到端坐于正中间的黑发少女皱起眉,这位来自风纪委员会的副委员长才停顿了一下,语气温和地补充道:


    “不过各位也不用太担心。由于是初次筹备,理事长女士特意和校长打了招呼,总务处会尽可能帮助你们的。


    “除此以外,如果实在有困难,会长也可以来风纪委员会寻求帮助——委员长是这样交代的。”


    …委员长?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很快想起那天云雀恭弥不善的眼神。


    虽然那时候的云雀学长看起来有点生气,不过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是愿意给学生会提供帮助吗?


    【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关系真的很好呢。 】


    沢田纲吉忍不住在内心感叹了一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云雀京弥的脸色并未因为这句话而好转,甚至在听到“寻求帮助”四个字时,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沢田纲吉注意到,她一向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些许愠色,嘴唇微微抿起,看起来心情反而变得更加糟糕了。


    接待室的空气凝滞了两秒。


    随后,京弥蓦地开口:


    “正常来说,从筹备到运动会开始,不应该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吗?”


    “是这样的。”草壁学长回答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说风纪委员会尽力帮助。”


    “……”


    云雀京弥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礼貌而克制地对着草壁点了点头:


    “具体要求,草壁学长可以先和学生会干事们讲清楚,之后由他们告知于我就可以。我有点事情需要解决,先失陪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公事公办的草壁学长望着京弥离去的背影,竟然露出了点忧色,连带着沢田纲吉心中也不由产生了些许不安。


    还好,最重要的通知都放在最前面,接下来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补充,例如应援团的人数限制、相关器材的租借时限云云,因为在文件上都有表明,因此也不需要特意记住。


    “总是,具体要求差不多就是这些,届时请务必传达给大小姐。”


    草壁学长最后冲着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辛苦了”,便带上了门。


    那份被他留在办公桌上,足足三十一页的通知说明正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沢田纲吉小心地将其翻开,的确和草壁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无二,只是在最后一页,他看到两行龙飞凤舞的签名。


    决策人:云雀裕子


    发起人:云雀恭弥


    沢田纲吉:“……”


    决策人的话,不出所料应该是理事长了,但是发起人居然是云雀学长吗? !原来风纪委员会的话权限已经大到连这都可以影响了…不对,难怪刚才京弥同学表情那么奇怪,原来是早就意识到了吗!


    他忍不住流下了宽面泪:


    “运动会这么大的事情,云雀学长居然敢放心交给我们吗——呜哇,而且还是发起人,如果做不好的话,一定、一定,一定会被风纪委员咬杀的啊!”


    他越想越觉得恐怖,转头一瞟,对棒球充满热忱的山本已经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棒球比赛的时间与场次,狱寺君则骂骂咧咧地谴责着“凭什么家政老师也要出席”…对了,碧洋琪现在还是代理家政老师来着!


    “……”这两个人看起来也靠不住啊!


    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头顶笼罩着的死神的阴影……


    “如果连校园运动会这种小事都无法举办成功,将来可是很难管理好一整个家族的喔。”


    熟悉的孩童声线从身后传来。


    沢田纲吉眼泪汪汪地扭头看去,刚想像野比大雄喊着“哆啦A梦帮帮我”一般扑上去,看见对方的那一刹那,却僵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黑色假发,身上穿着熟悉的并盛校服,肩披外套,就连袖章也一比一复刻—— Reborn这家伙,居然在这里cosplay起了云雀学长啊!


    仿佛是对他惊恐与不可置信的表情很满意,Reborn头顶列恩变成的小鸟,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不管纲吉满脸的彷徨,小婴儿忽然仰起脸,语气认真地问:


    “你觉得云雀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学生会呢?”


    “……因为我们抢了接待室?”他不确定地回答。


    “回答错误!”


    Reborn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浮萍拐,狠狠砸到纲吉脸上,在他“好痛”的哀嚎声中,又指了指山本武:


    “山本,你来回答。”


    “嗯……”山本屈起食指,搔了搔脸,盯着运动会文件思索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竖起手指,“莫非是为了锻炼云雀?”


    “哼。”


    回答他的是Reborn的另一支浮萍拐。


    最后,风纪委员长打扮的小婴儿目光一转,望向了唯一没有回答过问题的人。


    他黑漆漆的双眼直直看着狱寺隼人:“狱寺,你觉得呢?”


    “……”


    狱寺君碧绿的双眼略略垂下,眉头蹙起,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尽管仍然对答案抱有困惑,沢田纲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朋友的情绪,见狱寺长久沉默不语,轻咳一声,干笑着打了圆场:


    “云雀学长的想法本来就很难揣测啊, Reborn你真是的,问这种问题做什么…啊,对了狱寺君,文件这里还需要学生会全体成员签——呜哇,好痛!”


    Reborn泰然自若地收回了踹他的脚。


    很快,他又向狱寺抛出了一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如果你是京弥,你刚才为什么会想去找云雀恭弥呢?”


    这回,就连沢田纲吉也愣住了。


    虽然心中隐隐约约有些预感,但在Reborn点出、发现京弥同学真的去找云雀学长之后,他的心中又漫上了对京弥的担忧。


    与此同时,在这片茫然与忧虑中,他似乎、也模模糊糊地触及到了部分答案。


    “——啊,因为。”


    他听见狱寺君开口,屏气凝神,在得到答案的那瞬间,不由睁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新副本来了!


    自从学生会成立以后兄妹就正式走向对抗路了……委员长看到自己的衣服(其实根本没穿过)被暂借给草食动物很不爽,但是根本不可能说出口,所以干脆做个局整学生会一下(…)


    已经构思出了很多体育祭上很有意思的活动,真希望早点能写到啊~


    第25章


    礼拜三, 商业街。


    “所以说为什么运动会还要供应午餐啊……”


    “这是学校最开始拟订的方案啦,”我说,“说着给向参赛选手提供午餐与甜点,一定程度上可以调动大家参与的积极性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啦, ”沢田纲吉神情恹恹地看了眼手上的单据,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是我们已经在商业街跑了一上午了…明明之前询问了那么多家店,结果一家愿意的都没有吗?”


    “哈……”我有些汗颜。


    不错, 由于中途接手了校运会的筹备, 我们不得不继续完成总务处的计划,承担起“为运动员提供便当”的责任。


    ……如果说是普通的筹备活动倒也算了,只是这次运动会仅仅留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说是“之前总务处已经忙了一部分”,结果只是照搬去年的规划、整理出一份日程表而已。除此以外, 就是想出了“提供午餐”的主意。


    另一方面,因为理事长给予的一百五十万円补贴,总务处干脆没有再拨款,而是让我们充分利用起这些活动资金,力求圆满举办校园体育祭。


    ——为此,我连着发愁了好几夜。


    活动资金倒是一码事,毕竟补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我迟早能想办法筹到足够的钱。


    …问题是, 这次运动会,说起来算是学生会第一次接触的大型活动。


    目前学生会总共才五个人,除开我自己,只剩下沢田君,狱寺君和山本君,以及完全是凑数的碧洋琪,人手不足就算了,大家完全没有处理这种事务的经验,因此都有些束手无策。


    而那天我去风纪委员办公室,找到云雀恭弥想与他理论时,他是这样和我说的。


    “嗯。成立学生会不也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我于是反问道:“所以你就把运动会交给我们办?通常举办校级活动都要提前至少一两个月,即使是校务处也无法确保半个月内做到完美无缺。”


    当时他正懒散地靠在皮革椅上,闻言也只是勾起嘴角,哼笑了一声。


    “想挑战风纪委员会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体育祭如果举办失败的话,学生会就此解散好了,你的那些部员也会被我咬杀——所以京弥,现在要认输吗?”


    …我已经看到他背后黑色恶龙的幻影了。


    说到底,这家伙就是想逼我放弃“打败自己”的想法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我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兄长,一字一句地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绝无可能。”


    ……总而言之,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虽然并不是自愿加入学生会的,但在听到哥哥“做不到就解散”的威胁之后,无论是一向对这些事情很冷淡的狱寺君,还是平日里乐观爽朗的山本君,都表现出了相当的斗志。


    “——哈?那家伙是在小看我们吗?”


    听到我的话,狱寺君有些不满地竖起眉头,嘁了一声,表情凶恶地捏紧拳头:


    “彭格列可不是他说解散就能解散的,就算为了十代目我也会竭力完成这次校运会!…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我礼貌地说,“只是不知道学生会什么时间改名叫彭格列了。”


    “——!”


    沢田君登时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冲着狱寺君使了好几个眼神,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山本所打断。


    “嘛,狱寺说得也没错呢,我们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更何况这可是一年一度的校园体育祭,我也想在棒球比赛中拿到第一呢,所以一定会举办成功的,对吧,阿纲、京弥?”


    山本君冲着我眨眨眼,露出了一贯志在必得的笑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绝对、会成功的!”他说。


    我望着两位性格迥异、却同样斗志昂扬的伙伴,第一次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站在身旁、始终没有说话的沢田君,却在这时,对着目露茫然的我,扬起了温暖的笑容。


    “我也相信狱寺君和山本的话,”他笑着对我说,“京弥同学也不用担心,大家一起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在交流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先处理最难办的午餐部分,热心的山本君则自告奋勇,说自己家的寿司店可以承包一部分的便当,价格以店里的八折计算。


    只是竹寿司店面有限,平时也只有两三个帮厨,在回家与父亲沟通后,山本君遗憾地告诉我们,即使提前一天准备食材,满打满算,竹寿司也只能完成大约一半的份量…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去寻找能提供另外二百多份便当的店家。


    于是任务就这样安排下来:狱寺与山本君去处理竹寿司那部分的订单,而我与沢田君则前往商业街,挨门逐户地物色合适的商家。


    最开始一切都还很正常,当我询问到能否给学校提供午餐便当时,大部分商家都亲切地回答没问题。


    “是要当天中午全部送往绿中吗?”笑眯眯的店主一边在便利贴上记录着需求,一边问我。


    “嗯…是需要在中午都送到学校,”踌躇了一下,我诚实地纠正道,“不过学校是并中,不是绿中。”


    “……”


    店主唰唰记录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同学。”


    店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放下便利贴,对着我满怀歉意地摇摇头,干笑着说:


    “我忽然想起来,最近店里的食材有些短缺,恐怕不能给你们提供午餐了…真是抱歉,你去别家看看吧。”


    看他的样子,分明是不愿意做。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这家两眼,最终还是没有纠缠,礼貌地和店主道了谢,又向着第二家店出发。


    一整个上午,我去的每一家店,误以为我是绿中学生的店家都会笑吟吟地说没问题,而每当我提出订单来自并盛中学,他们就都忽然变了脸,要么推脱时间太紧,要么就说人手不够,一言以蔽之,就是做不到。


    而与我兵分两路的沢田纲吉,待遇则更加凄惨——或许是因为绿中是女子中学,他又穿着并盛的校服,完全不可能认错,加上沢田君看着就一副好说话的面孔,因此那些店家几乎毫不避讳,张口就说“并中的订单做不来”,就如同约定好了一般,无有不同。


    我疑心是风纪委员会作祟。


    虽然以我对哥哥的了解,他绝对是不屑于在这些小事上给我使绊子的,但防不住风纪委员实在太多了,有人打着委员长旗号来为难学生会,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毕竟当初争夺接待室时,我们的确是对几个风纪委员下了重手。


    真要把那些人揪出来未免太费时间,更何况是我们出手在先,我们想要对峙也不占理;要我去找云雀恭弥、请他开口更是不可能,在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的斗争中,先开口服软的人就是败者。


    ……这样一想,商业街这条路似乎完全行不通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沢田纲吉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下午去看看流动摊点好了。风纪委员虽然能影响商业街,但未必能通知到那些流动商贩,在那边应该能找到机会。”


    “流动商贩…吗?”


    沢田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忽然一亮。沢田君刚想说话,却被一道狂奔着的白色身影所打断。


    “抱歉,请让一下!”


    穿着拉面店白色制服的女孩提着木箱,气喘吁吁地从我们之间穿过——呜哇,是拉面的味道!


    我这才意识到时间,掏出手机看了眼,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肚子有点饿了……不如中午也去吃拉面吧?


    这样想着,我扯了扯沢田君的衣袖。


    然而他却没有转头,反倒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那道白色身影,语气中带着震惊:


    “十、十年后的一平!”


    留着长长麻花辫的女孩猝然回头,提着拉面箱,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有些诧异地看着沢田:


    “——欸,沢田先生?”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更加惊讶了:“还有京弥小姐?”


    ——京弥小姐?


    可我印象中,好像没有认识过这样的女孩子啊…?


    刚刚沢田君叫她“十年后的一平”,莫非这个女孩和之前Reborn口中的十年火箭筒有关?


    我正想出声询问,被叫做一平的女孩子却已经小跑过来。


    可是不知怎地,她竟然被石子绊了一下,脚下踉跄,“哇”的一声,失去了平衡,就要带着拉面一起摔在地上。


    “小心!”


    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立刻伸出手,紧紧抓住一平的胳膊,勉强拉住了她。


    “京,京弥小姐……”


    一平睁着乌黑圆润的双眼,半靠在我怀中,怔怔地望着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话,第一个音节还没吐出来,周遭却忽然漫开一阵熟悉的粉色烟雾,我被熏得难受,不得不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臂弯里的重量陡然一轻。


    我低下头,发现方才提着便当盒、面露羞怯的黑发少女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呃,一个红衣服的辫子头小孩?


    我有些困惑地盯着她。


    那孩子穿着熟悉的唐装,留着奇怪的发型,被我抱在怀中,眯着一双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显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孩:“…!”


    紧接着,我便见证了一股热气从她天灵盖顺流而下,将这孩子整个染成了粉红色,眼睛也变成一对爱心,宽阔的额头上随之出现了奇怪的图案。


    “……?”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女孩从怀中跳下来,又直直冲向我,紧紧抱住了我的小腿。


    沢田纲吉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如临大敌地瞪着那孩子,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糟了!一平的筒子炸弹!”


    而后,我看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满脸焦急地单膝跪下,双手使劲,硬生生把一平从我小腿上拽了下来。


    然后,在我呆滞的注视下,他用尽全力,两步助跑,将小孩投掷到天边,化作一道白日流星。 ——


    作者有话说:下章有新角色! [熊猫头]


    关于上章狱寺君的回答,其实是会在后面的内容中简单出现的,本来想着要不要放在这一章,但感觉有点突兀,所以还是按照原来的版本发了。毕竟狱寺君也是局外人,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云雀兄妹,所以其实答案也仅供参考…不过我猜大家应该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一点,亲缘关系说来说去矛盾就那么多啦[熊猫头]


    第26章


    “轰——”


    天边猛然炸开一朵蘑菇云,伴随着巨响,沿街的商铺招牌上掉下几粒细碎的石子,让人怀疑是不是原处发生了什么中型爆炸。


    结合沢田君刚才的言行来看,爆炸的源头就是那个叫一平的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额头上那个会随着时间变换的异形图案就是某种倒计时,所以沢田君才会那么慌张。


    除此以外,那个送拉面的同龄少女应该就是十年后的一平……说起来,这些事情未免太反常识了!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总是在cosplay的小婴儿以及火冒三丈(物理)的沢田君,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相信这种事情的!


    甚至没等我想好无视还是追问,刚才还发出轰鸣的天空又滑过一道夺目的闪光,紧接着,刚才被抛飞的小孩就如陨石一般极速下落,沢田纲吉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异常淡定地跑过去接住了一平——然后就被砸进了地面的神坑。


    我:“……”


    他是什么搞笑漫画的男主角吗?为什么身边总是出现这种超自然现象、而且总是这么倒霉啊!


    “好痛……”沢田君揉着脑袋爬起来。


    而后,他又认命似的,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把迷迷糊糊、两眼转圈的一平拉了起来,扶正了站好。


    在这之后,灰头土脸、满脸倒霉的沢田君才想起来要向我介绍,于是绷紧了身子,勉强扯出笑容,手舞足蹈地掩饰着什么:


    “啊,那个!这个是暂住在我家的孩子,名字叫一平…刚刚是她随身携带的烟花啦,京弥同学不要在意,啊,啊哈哈……”


    我棒读道:“原来是这样吗,刚刚真是吓我一跳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种话谁会信啊!这孩子和Reborn一样很不简单啊——话说回来,之前蓝波也是把手榴弹当成小石子到处乱扔啊,沢田家到底都养着什么样的小孩啊?


    沢田纲吉犹疑地望着我,似乎不确定我说的是否是实话,额边很快滴下豆大的汗珠。


    “对、对了!”也许是为了遮掩尴尬,他微微拔高了声音,说,“说到流动商贩,我刚刚忽然想到了一家!一平好像和老板很熟,经常去他那里买东西、而且味道也很不错…!”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对着一平笑了下:“对吧,一平?”


    一平重重点头。


    “包子烧卖、好吃!”她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日语,中日混杂着比划,“一平,带你去!”


    我毫无障碍地听懂了她的话,也笑了起来,对着她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哦,一平?啊,还有,我的名字是京弥。”


    “……”


    小朋友愣愣地望着我,很快又脸红红地转身跑开。 -


    根据沢田君所说,一平是来自中国、修习武术很多年的啊哈哈(此处身份被他含糊过去了),而她的师父则暂居在并盛,以路边的包子摊大叔作为身份,偶尔给她派遣任务,或者帮助她解决一些麻烦。


    “…派遣任务?”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有些诧异地扬起眉。


    根据我对影视文艺作品的理解,会用到“派遣任务”这种短语的职业,通常都是杀手或雇佣兵什么的。


    “!”


    沢田纲吉立刻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自知失言一般紧紧闭上了嘴,大脑飞速运转了几秒,才语速飞快地找补道:“…因为一平还在努力修行当中,所以她师父经常会让她去锻炼!”


    恰好,走在最前头的一平此时也放缓了脚步,指了指前面的小摊:


    “就是这里。”


    我于是不再追究。


    这辆卖包子的小推车几乎称得上平平无奇,甚至连招牌也没有,小小的桌面上只有两排竹制的蒸笼,笼上热气腾腾,隐隐散发着面食的香味,看上去很是地道。


    与我想象的不同,那位据说隐姓埋名的武术家,居然是一位戴着紫色六合帽、身穿同色唐装的矮小男人,下半张脸隐没在高领之下,双目则被瓶底厚的镜片所遮挡,整个人被武装得密不透风。


    “……”我皱眉打量着他,一时没法评判。


    虽然包子闻起来确实很香,但这位先生的着装实在是太可疑了……一点面孔都不露,他是惹上什么仇家了吗?


    “要吃一个吗?”摊主忽然开口。


    他说话也被厚厚的衣领所遮挡,声音明显失真,辨不出声线,连大致的年龄也无法判断。


    我看着这位神秘的武术家打开蒸笼,在一片升腾的热气里挑拣出三个白白胖胖的包子,挨个递到我们手中。


    我眼尖地注意到,他甚至连手的皮肤也半点没露,就连包子也是隔着长长的衣袖,用一层笼屉纸垫着交给我们的。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这样一想,甚至就连包子的气味也似曾相识……


    站在一旁的沢田君谨慎地观察着我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出,看起来很怕我对此不满意。


    我正打算咬下去,忽然感到身后一股凉风袭来。紧接着,一道矮小的、黑白相间的身影从脚边飞速掠过,又停在了不远处。


    “哇哈哈哈!蓝波大人要吃包子!”


    奶牛装扮的小鬼单手叉腰,举着一只香喷喷的肉包,仰天长笑了几声,得意洋洋地喊道。


    被他抢走了包子的一平立刻小跑过去,有些生气地叫道:“蓝波!不可以抢别人的东西!”


    眼看着一平追过来,蓝波三两下将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咽下,转身对她做了个鬼脸,拍拍屁股:“笨~蛋一平!蓝波大人已经吃完咯~ !”


    我:“……”


    好欠揍的小混蛋。


    “蓝波!”


    “一平是笨蛋~!”


    显然,被抢走包子的一平比我生气得多,她一边喊着蓝波的名字,一边举起拳头紧追上去,蓝波则不停做着鬼脸,两人一前一后,脚下生风,转眼就跑没了踪影。


    “对了,刚才看到十年后一平就应该意识到的,蓝波肯定在旁边……”


    望着两个孩子奔跑着的背影,沢田纲吉露出了无力的表情,如同被迫加班到十点,打车想去商场买特价食材、结果发现只剩下一堆叶子发黄还很昂贵的进口蔬菜的疲惫社畜,看起来已经不想去管这件事了。


    除了那两个一看就很闹腾的孩子之外,家里还有堪称鬼畜的Reborn 。除此之外,连那个出手就是有毒料理的碧洋琪也暂借在沢田家,难怪他这么绝望。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手。


    “怎么样?”摊主问。


    “味道非常好。”我礼貌地回答,“我年幼时曾经在香港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吃到的正宗中式料理,和您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隔着厚厚的镜片,我感到摊主的目光在我身上逗留了片刻,但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犹豫片刻,我还是没能忍住,定定地注视着全副武装的包子摊主,轻声说:


    “其实本来是打算找您商量订单,为我们学校体育祭供餐的,但见到您的时候,总觉得很熟悉——虽然有些冒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见一见您真实的模样吗?”


    “……”摊主仍然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候,先一步移开视线就代表着妥协,是毫无疑问的输家。写在基因里的胜负欲让我坚持着与这位看不清神情的武术家先生对视,良久,我才感觉到他收回了端详的视线。


    “你是特地挑在一平不在时说这些的吗?”他的声音隔着一层外衣传来。


    “…有这方面的考量。”我诚实地回答。


    毕竟这位武术家先生都把自己武装成这副模样了,居然还要坚持每天在外面摆摊,看来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徒弟…这样看来,最好还是不要在一平面前提多余的事情。


    我是这样想的。


    更何况,比起大部分时候都在惹麻烦的蓝波,一平看起来只是个容易害羞的、懂事的小女孩,我也不想让她为难。


    “……”摊主看着我,又沉默了。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从长长的衣袖中伸出手,摘下了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


    随后,他又有条不紊地拉下衣领,将头顶的六合帽摘下,放到一边。


    “这样可以了吗?”


    黑发棕眼的小婴儿带着无奈的微笑,对着我扬了扬手里的墨镜。


    我:“…!”


    ——果然是他!


    沢田纲吉:“…!!”


    一直没能插得上话的沢田君,这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先是看了看摊主,又扭头看了眼我,用力眨眨眼,再一次望向摊主。


    然后,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欸——?!!”沢田君瞠目结舌地后退两步,瞪着我与摊主,磕巴了好一阵,才艰难地找回了语言系统。


    “京、京弥同学,怎么会和一平的师父长得一样?!”他顿了顿,又降低了音量,小声说,“而且还是和Reborn一样的小婴儿……”


    虽然没办法看穿他的心理,但是从表情来说,他似乎联想到了非常多不可能的事情,以至于整张脸都变得惨白,连目光都透露出了慌张。


    “Stop!”我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思维请不要太发散了,沢田君。”我面无表情地说,“我和风只是以前在香港有过一些交集…勉强算父母的朋友什么的,请把你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删掉。”


    沢田君下意识地挺直腰,低头道歉:“对不起!”


    “不,大体上你为什么会看出我在想什么啊…!”他忽然反应过来,垮起脸吐槽道,“不要表现得像会读心一样来谴责我啊!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吧!”


    “你的脸上可是写满了私生子豪门恩怨这种词哦?”


    我毫不犹豫地戳穿他,同时摆出了老气横秋的姿态,像老奶奶一样拉长声调教育道:“你才十来岁,可不能被八点档荼毒了呀,哎呀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要疯啊…”


    一旁袖着手围观的风也点点头,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站在京弥旁边,顶着那张与她——不,严格来说是与云雀恭弥一模一样面孔,语气温和地说:


    “是这样呢,我和京弥可没有那种关系呢。”


    沢田纲吉:“………”


    谁信啦!——


    作者有话说:一张脸不说两家话,建模都复制粘贴了,就把风拉出来给学生会做两个包子吧(?)


    话说最近存稿写到火焰相关的内容了,大家要不要猜猜看京弥是什么火焰捏?看看有没有宝宝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之前就有看到评论猜到一部分没写到的设定了,不过怕涉及剧透就没有提,不过火焰属性应该是可以猜猜看的[垂耳兔头]


    第27章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作为父母的熟人, 我在香港看病的时候,风先生帮助过我许多。”


    “原来如此…”沢田君莫名其妙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心有余悸地望了眼与云雀恭弥相貌无二的一平师父,飞快收回视线, 默默咽下了“风先生真的不姓云雀吗”的灵魂之问。


    “所以、风さん是愿意接受我们的订单了吗?”他谨慎地询问道。


    风点了点头,将六合帽又戴回头上。


    “如果是两百份的话,可能需要起得更早一点。”他笑着说, “包子铺没有接过这么大的订单,不过我可以试试看。”


    “太好了!”


    沢田纲吉有些欣喜地看了我一眼,嘴角也不自禁扬起了笑容,仿佛打心底里感到开心:“那么午餐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呢,京弥同学!”


    受到他的感染,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对着风微微鞠了一躬,礼貌地表达了谢意: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风先生。”


    “不用在意。”风温和地注视着我与沢田。他收拾着自己的摊位,像是顺口一问:


    “——不过, 你与兄长的关系现在还好吗, 京弥?”-


    因为受到学校总务处的委托,所以在筹备校园体育祭的半个月里, 学生会的成员可以自由行动,即使不去上课也能借“执行学生会要务”之名而不受惩罚。


    在得到了包子摊风さん的承诺后,云雀京弥以“劳累了一个上午、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为理由,告诉他可以提前回家,并说剩余的报备工作,她会回学校自行解决,让他不用担心。


    看着京弥同学稍显冷淡的侧脸,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从她的话,从商业街附近找到了正在相互追逐的蓝波一平,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虽然完成工作提前放学听起来很不错,但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沢田宅,已经换上便服的沢田纲吉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从代官山回来后,天气就明显转了暖。一整个上午都阳光明媚,可是在那样灿烂的日光之下,他仍然感觉,云雀京弥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哦,在意什么呢?”


    “我也说不太上来。只是风さん在提到和兄长的关系后,总觉得京弥同学有些……喂等等,你不要随便探听别人的内心啊!”


    “时刻关注家族成员的心理健康,这也是合格的Boss应有的素质哦。”


    小婴儿完全忽视了他的抗议,翻身跳上他的床头,睁着黢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过,云雀京弥最近的确有些心不在焉呢。阿纲,你有什么想法?”


    “……”


    沢田纲吉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床尾盘腿而坐,单手托住下巴,皱着眉开始思考。


    …那天在接待室,他与山本都没有回答出的、有关云雀京弥内心的那道问题,狱寺君最终给出了那样的答案。


    “事先说出做不到就求助,本身就是假借关心之名的打压。我看他就是想让云雀京弥向自己低头——啧,那家伙还真是傲慢……”


    而京弥同学今天的异常,似乎也是在风问出“你与兄长的关系还好吗”之后,才变得尤为明显的。


    虽然学校里都流传着“云雀学长很在乎妹妹”“接近云雀京弥的人都会被咬杀”这种传闻,但无论是最初还是现在,在他看来,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都相当复杂,并不仅仅是一句“关系好”足以形容的。


    ——京弥同学与云雀学长,真的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吗?


    注意到他思索的神情,家庭教师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既然这么在意,不如去找找答案,试着把它解决了吧?” -


    “想要弄清楚一个人与家庭的关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人际关系入手。”


    一身英伦风大衣、叼着烟斗的Reborn含糊不清地说着,拿起手中的放大镜敲了敲白板,上面正拿油性笔写着几个名字,“云雀京弥”四个字赫然位于正中间。


    在这周边,分别存在着写有“朋友”“亲属”“恋人”等字迹的定向连接线。


    坐在一旁的山本武颇为捧场地发出了“喔”的赞叹声。


    根据他们已知的信息,朋友一栏零零碎碎填着“凪”“黑川花”“铃木结爱”“草壁哲矢(存疑)”,恋人栏则只有一个“高桥凉介”,除此之外,就是亲属这边的“云雀恭弥”与“云雀裕子”了。


    …实际上,这就是他们所知的、京弥同学的一切了。


    因为在这之前,他只是班级中最不起眼的存在,与人气超高的云雀京弥几乎毫无交集,而山本一心扑在棒球上,从来不会关心这方面的细节……至于狱寺君,身为转校生,他对京弥的人际网更是一无所知。


    虽然说着要解出云雀兄妹之间真正的关系,但是仅凭这样简陋的人际网,真的能找出有用的东西吗……


    沢田纲吉不由有些忐忑。


    在提出“寻找答案”之后,他跟Reborn便来到了山本家的竹寿司,恰好山本狱寺两人刚刚结束了订单的报备与交接,大家干脆决定从这里开始,试图找出两人关系的蛛丝马迹。


    “…这种东西都用不着推理吧?”狱寺君对此似乎很不以为然,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云雀京弥和她哥哥的关系一看就很差劲啊,不然成立学生会还专门和风纪委员会对着干做什么?”


    沢田纲吉:“……”意外的很有道理!


    虽然狱寺君平时很暴躁,但是头脑的确很好,之前说云雀学长是想让京弥同学低头的话也让他醍醐灌顶,可他又隐隐约约有种直觉,认为这并不是全部。


    “嗯…狱寺说得也不全对吧?我之前经常看到云雀给京弥带便当啊,好像是因为风纪委员不用担心迟到,所以如果来不及的话京弥就会去他那里吃午饭。”


    山本摸了摸下巴,有些不确定地说:“…其实他们兄妹关系也没有那么差?”


    沢田纲吉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


    那个杀气腾腾的云雀学长,居然也会给京弥同学带饭吗? !


    然而转念之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啊,对了!”他说,“当初被发射死气弹的时候,京弥同学也说过,本来应该她做早饭却没有做、还把云雀学长想喝的椰汁拿走了什么的,但即使是那样,云雀学长的拐子也没有真的碰到她……”


    山本:“喔!还有这回事吗?不过真要说的话,周末偶尔也能看到京弥过来买两人份的寿司套餐,那两个人果然还是兄妹呢,哈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关系应该还是倾向于流言里说的那样,是比较好的吧?


    虽然不明缘由,但沢田纲吉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狱寺再一次拧起了眉。


    也许是单纯看不惯山本理所当然的态度,也许是在某一时刻与云雀京弥感同身受过,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冷冷地开了腔:


    “既然如此,高桥凉介又是怎么回事?十代目之前也提过,与云雀最开始有交集,就是因为目睹了他因为被风纪委员恐吓而分手吧。而且云雀自己也说过,那种事情不止一次了——既然一直在做,就说明她一直在反抗吧。”


    狱寺君的表情非常不耐。他似乎很不愿意参与这方面的讨论,但又忍不住想要反驳某些事情,因此语气也比平时要冷漠了一些,只是他自己好像并没有察觉。


    【说起来,狱寺君和碧洋琪也是姐弟呢…】


    沢田纲吉忍不住想。不过碧洋琪显然比云雀学长要更关心自己的弟弟,虽然关心的方式一般人难以承受,但至少不会让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来狱寺认为云雀兄妹的关系很差,而山本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呢。”


    已经坐在吧台边,刚刚风卷残云吃完最后一贯贵价寿司的Reborn擦了擦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站起身。


    列恩跳到他的手上,很快幻化成符合侦探人设的手杖,Reborn干脆利落地指向了白板,用稚嫩的声音宣布道:


    “那么就从关系网上的人口中获取答案吧!最先为首领获得想要答案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左右手,怎么样?”


    “…!”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无论是略显烦躁的狱寺君,还是笑容盈面的山本,脸色都微微沉了下来,显然对于“真正的左右手”的头衔很是在乎。


    就连这种东西都要比赛吗!而且以真正兄妹关系作为评判标准的话,也只有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本人才能做裁判吧…… Reborn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沢田纲吉头上滑下几道黑线。


    只是,在他出声调解氛围之前,两位同伴已经飞快起身,推开门向他道别了。


    “请等着吧十代目!我一定会证明云雀京弥和她哥哥关系糟糕的!”狱寺隼人踌躇满志。


    【不,这种事情请不要随便去证明啊! 】


    “我可不会输的啊,等我好消息吧,阿纲!”山本武也笑着挥手。


    【说得好像打猎啊!到底要去做什么! 】


    “等——”


    他张了张嘴,第一个音节还没说出口,两人便已经朝着反方向飞奔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不见踪影。


    沢田纲吉:“……”


    沉默良久,他才看向打扮成福尔摩斯的家庭教师。


    “嗯?”小婴儿满脸无辜。


    “嗯什么啦!”他炸起毛,“本来只想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的,你直接让狱寺君和山本去学校找人调查,会给京弥同学添麻烦的吧!”


    他越想越不满,干脆扑上前去,想要抓住Reborn。


    列恩手杖顿时又幻化成重锤, Reborn像猫一般轻盈地后跳,反手将锤子砸到他的脑门上,嘴边又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怎么确定京弥会生气呢?”他说。


    然而,没等沢田纲吉反应过来,他便又接着道,“更何况,身为Boss的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作者有话说:是的,狱寺君的答案在这里!


    “事先说出做不到就求助,本身就是假借关心之名的打压。我看他就是想让云雀京弥向自己低头——啧,那家伙还真是傲慢……”←只是狱寺君的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熊猫头]


    上一章所说的火焰,没错就是雾属性啦!大家都太聪明了怎么会这样,我还想着说出来吓读者一大跳的(?)


    不过具体怎么个雾法就先不透露了! [摸头]


    第28章


    “——更重要的事情?”


    “没错。既然是因为风的话而感到困惑,为什么不干脆去问风本人呢?”


    热衷于惹事生非的的家庭教师这次难得没有为难他,轻飘飘地抛下了这样的建议,便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对着山本爸爸举起了手。


    “再给我三份北极贝寿司。”


    纲吉露出死鱼眼:“你不是已经吃了五份了吗……”


    “不过是区区五份而已,可不要小看黑手党的食量哦。” Reborn动作闲适地将盘中的军舰塞进嘴里,用天真的眼神望向他, “我会一直吃到你得到答案回来找我为止,嚼嚼嚼。”


    “嚼嚼嚼什么啊!”他大惊失色, “昨天刚刚发的零花钱、我还没用就要被你全部吃掉了啊!”


    “对学生的财务进行合理的安排, 这也是家庭教师的职责之一,你不用谢我,嚼嚼嚼。”


    “……”


    总而言之,被迫宴请家庭教师吃了寿司自助的沢田纲吉,最终又折返回了风的摊位。


    虽然长着与云雀恭弥一模一样的脸,但风さん的性格却好得令人惊讶,在听说了他的请求后,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两眼,注意到他真挚而急切的目光,这位武术大师才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原来是因为记挂京弥,所以才想着来问我云雀家的事情吗?”他微微展颜,那张婴儿的面庞上流露出一种近乎慈蔼的神色。透过那张脸,纲吉几乎看到了一个温柔的年长者,风感慨道,“看来,她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呢。”


    正如京弥所说,风的表现的确像是“父母的朋友”,但似乎比那还要更亲近一些——如果不是个小婴儿,单凭那张脸,他都要怀疑风是不是京弥的爸爸隐姓埋名在这里卖包子了……话说回来,他这么慈祥又唏嘘,真的很像啊!


    尽管心里这么想,沢田纲吉却非常有眼色的没有开口。


    诚然,他对于京弥有着真切的憧憬与关怀,但“很好的朋友”这种评价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欣喜。


    纲吉维持着表情,试探着看了眼风,轻声问:


    “那么风さん愿意告诉我吗……有关京弥的事情?”


    小婴儿微笑注视着这位未来的教父,良久,微微颔首。 -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领着小孩、西装笔挺的云雀夫妇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口中说着有些生疏的中文,面色憔悴:


    “我们本来不想打扰您的…只是这孩子实在让人担忧,无论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我们听闻您对中国医术也有所涉猎,因此才冒昧前来,希望您可以暂时替她诊断。”


    “……”他略微凝眉。


    与那位杀手朋友一样,自从变成阿尔克巴雷诺,他摒弃了所有的亲缘关系、改换了姓名,甚至放弃了大部分原有资产,暂时隐居在香港的私邸之中,学习着适应新的生活。


    可惜,与那位来自南意大利的友人有所不同,他所生长的东亚社会往往更注重亲缘关系的维系,如果锲而不舍地打探,家族的人的确有可能找到他的下落——就像面前这对夫妇一般。


    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家人。


    无论是从衣着还是气质上看,这对夫妇都属于传统观念中的“上流阶级”,有着无可挑剔的品味与修养,只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力,那是他在走投无路的求医者脸上最常见的表情。


    尽管他最响亮的名号是“世界第一的武道大师”,但在此之前,他的确在中国医术上也有所造诣,想必这也是云雀家找上门的原因。


    紧接着,他便看到那位母亲轻轻推了推站在中间的女孩。


    那孩子立刻上前一步,对着他微微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句中文竟说得很流畅:


    “很高兴见到您,风先生。”


    虽然像被精心打扮过,但风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的羸弱。她面色苍白,苍色的双眼略有些黯淡,瘦削的身体笼罩在厚重的大衣里,声音也带着明显的中气不足。


    “真的很抱歉,先生,我们知道您现在不愿被打扰。”云雀女士微微低头,看着弱不禁风的孩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今年日本的冬天格外寒冷,她前阵子刚生过一场大病,我们担心……所以,可以恳求您收下她吗?”


    “无论是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力满足的。”云雀先生也恳切地望向他,“就算您日后需要隐藏行踪,我们也会不遗余地力帮助您,也绝不会打扰,只要——”


    “——可以。”他说。


    站在父母中间的女孩也微微睁圆了眼睛,似乎有些惊讶。风意识到她似乎对此不抱期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我了,我也没办法拒绝了啊。”他叹息了一声,随后,动作轻盈地跃上红木八仙桌,平视着云雀夫妇,“先让她在我这里住半年吧。如果情况好转的话,我会联系你们的。” -


    就这样,云雀京弥以病人的身份住进了风的私邸。


    变成阿尔克巴雷诺的他看起来只是个小婴儿,而这位小病人自己,也不过才六七岁。


    从外表上看,两个人加起来不到十岁,病人又不得不受到悉心照料,风别无他法,只得另外聘请员工,每周采购需要的药材送到家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叫做京弥的小病人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难以处理,她的细心让真实年龄难以计量的风都有些不可思议。


    每当采购人员按下门铃时,她都会以“放假了来帮家中长辈的忙”自居,径自开门之后又仔细分辨药材与采购单的内容;为了防止雇员之后敷衍了事,她会拿出合理的现金充当小费;甚至到后来,她会自称帮家长跑腿,替风寄出写好的信件,好让他不需要费心乔装打。


    总而言之,云雀京弥仅仅花费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彻底取得了阿尔克巴雷诺的信任。


    当然,在这之后,风也渐渐了解了更多有关于她的事情。


    “……所以,按照血缘关系来说,风先生其实是爸爸的远亲吗?”


    “以前是这样的。”风说,“不过现在不是了,因为我有了更重要的新身份。”


    “是这样啊。”京弥托着下巴说。


    这是深冬的下午,香港难得下了一场雪。来自东京的客人裹着厚厚的毛毯,与穿着单薄唐装的小婴儿一起坐在窗边,望着星零小雪落下又化作水滴,神情难得显现出几分寂寥。


    “大家都是这样,在家庭之外会有更重要的身份,是吗?”


    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提问。他望着京弥,反问:


    “为什么会这么想?”


    “爸爸妈妈送我来这里,除了让我看病以外,还有哥哥的原因。”京弥说。


    “你还有哥哥吗?”


    “嗯。”她说,“但是哥哥很讨厌我。”


    风有些怔忡地看了眼她。


    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京弥大部分时候都被禁止外出,在室内的活动往往局限于阅读与冥想,这使得七岁的她同龄人都要早熟,并且擅于洞察。风认为这是一种极佳的天赋——他所认识的这样的人中,上一位这样的人,还是那个被戏称为“有着读心术”的第一杀手。


    所以,云雀京弥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不会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于是他耐心地询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和他一起出生,前后只差两分钟。可哥哥就算一月份穿着衬衫在庭院一整个下午也不会生病,而我就算窗户缝隙开大一点也会感冒。”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不应当感到庆幸吗?”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妈妈就只会在乎我开不开窗,从来不去想哥哥为什么只穿着衬衫去庭院。”


    “…那么,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哥哥想在新年之后揍人更厉害,所以要在庭院里练习武器的使用。”


    “……”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风几乎想要叹息出声。


    虽然把孩子养到六七岁才意识到需要关照她健康的云雀夫妇很不负责任,但从京弥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来,这家的孩子…也是格外与众不同。


    当然,他的性格一向温和,对孩子也很有耐心。抱着些许的好奇,风摸了摸京弥的头,难得又追问道:


    “听你的意思,他并不是为了吸引父母的关注而那么做的。既然这样,京弥的哥哥又为什么会讨厌你呢?”


    京弥眨了眨眼,凝望着窗外细碎的雪花落到树叶上,眨眼化成水珠。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说:“下次再告诉你。”


    风哑然失笑。


    这是她难得有点孩子气的时候。身为医生,他有时候也将自己视作云雀京弥的长辈,因此看到她这时的表现,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满。


    不过后来,京弥还是说了更多有关于哥哥的事情,似乎在七岁的她的世界里,最重要的烦恼并非来自于羸弱的躯体,而是冷淡的哥哥。


    她说每次家长嘘寒问暖时她都很担心,因为哥哥会像猫一样不声不响地走出她的视线;说爸爸妈妈不知道哥哥喜欢吃什么,但她注意到哥哥每次吃比目鱼时都会在桌上停留更久,因此总是主动要求吃比目鱼,尽管她其实不喜欢;说哥哥以前在家里练浮萍拐,打碎了爸爸在英国拍卖会买下的古董瓷器,所以她主动拦下了责任说是自己打碎的,哥哥反而很生气。


    其实她喜欢哥哥,想要接近哥哥。云雀京弥和风说,她其实害怕父母对自己的关怀,因为这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愧对哥哥。


    她还告诉风一个秘密:其实自己一开始也很喜欢风,主动帮他做事也不止是因为自己多懂事,而是因为风长得和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想看到哥哥对自己笑。


    “笹川同学的哥哥会接她放学,给她买冰淇淋,还会把欺负她的同学赶跑。”京弥似乎很向往,又有些惆怅地放低了声音,“但哥哥看到我只会转身。”


    “……”


    “我从来不和爸爸妈妈说这些,但是负责照顾我们的桥本夫人是个细心的女士……她注意到了。”她垂下眼帘,微微抿起唇,本就苍白的面容显得更加缺乏血色。京弥说,“其实不想来,因为他们说要借此机会好好和恭弥谈谈,我很害怕。”


    于是风也意识到,除去身体的虚弱外,她也许还存在着一些心病。


    至于这份心病,却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能写到童年了!风所讲述的仍然只是一小部分,不过很显然,心软的沢田君已经深受触动了……


    话说这章算是第一次正面提到京子,之前一直没有写她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这里,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京弥从小就很在意笹川兄妹(在她认为)很健康的关系,越是在意就越是故意装作不在意呢[抱抱]


    第29章


    “…我觉得京弥和她哥哥关系如何?”


    黑川花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狱寺隼人硬邦邦地说, “你直说就行了,他们之间关系挺差劲的吧?”


    “?”


    留着长卷发、气质成熟的黑川像是终于弄明白了他的意图,抱着手臂,面色古怪地看了眼他:


    “他们兄妹之间关系还可以啊,倒是你,忽然跑来问这种事情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拿到准确的答案, 证明自己是最适合成为十代目左右手的男人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也相当清楚眼前这位特立独行的黑川并不会相信——根据他的观察,这女人对学校里的男生都是一副看猴子的心态,就算是认真问话她也不一定会回答,反倒是对十年后的蠢牛很感兴趣…为此,他相当有先见之明地从老姐房间里偷出来一打她前男友的照片,准备借此贿赂黑川。


    狱寺胸有成竹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照片,“啪”一声, 扔在黑川的课桌上。


    仔细一看,相片上清一色是穿着奶牛纹衬衫、留着黑色卷发的年轻帅哥,除了没有井字面纹以外,和十年后的蓝波一模一样……都是一副欠揍的嘴脸。


    狱寺:“我问你答就是了,作为报酬, 这些照片之后就是你的了。”


    “哈?你在说什么啊……”黑川花用一种令人不爽的目光打量了他一阵,仿佛是怀疑他脑子烧坏了,目光中带着隐隐约约的嫌弃。


    然而很快地,她的目光接触到照片上的男人,脸色骤然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眼他,又低下头,手速极快地翻看着后面的照片。


    “…!虽然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确实是……”


    她喃喃自语地翻阅着照片,少顷,脸色微霁地抬起头,放缓了语气:“你要问什么?”


    狱寺隼人哼了一声:“详细说说,你说的关系还可以的兄妹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


    “终于找到你了!”


    带着无懈可击的爽朗笑容,山本武一把搭上了高桥凉介的肩,相当自来熟地凑过去:“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高桥学长。”


    “!”


    身为云雀京弥的前男友,高桥凉介曾迫于风纪委员的压力在三天内主动提出分手,第二天又出于内疚(以及担心被报复)心理,在清晨校门口向京弥郑重道歉,以至于连着被大家说了快一周的闲话,之后又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被风纪委员抓去揍了一顿……导致到现在,他看到与云雀京弥有关的人就会头皮发麻。


    不过他显然没办法逃离山本武。这家伙因为种种原因在学校相当受欢迎,目前还和他同在棒球部,平日里也未曾有过嫌隙,所以只能强忍着惊骇,若无其事地对他回以笑容。


    “有什么事情吗,山本君?”


    “啊,我是想打听一下京弥的事情。她和云雀的关系怎么样?”


    高桥凉介的笑容僵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干巴巴地说:“其实我也不太……山本君问这个做什么?”


    “稍微有点疑惑啦。高桥学长之前和京弥有过交往,一定知道这些事情的吧?能拜托你告诉我吗,之后请你吃寿司啦!”


    说实话,经历过风纪委员会的折磨之后,他对于“云雀”这个姓氏几乎产生了心理阴影,只不过越想忽略越是在意,他对于最近“风纪委员会VS学生会”的话题也有所耳闻——身为学生会的成员,山本和风纪委员应该出于对立阵营……这个时候,就算说点云雀恭弥的坏话也不会被发现吧?


    高桥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


    “啊,真要说的话——我觉得那对兄妹,关系其实很差吧?”-


    下午三点,竹寿司。


    带着风友情馈赠的新鲜肉包子,沢田纲吉紧赶慢赶,终于成为了最后一位抵达的学生会成员。


    工作日的下午,店内没什么生意,山本叔叔颇为慷慨地将大部分场地都让给了他们, Reborn的白板也还摆在中央。


    “终于回来了啊,阿纲。”碧洋琪冲着他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扭过头,嚼嚼嚼。


    “碧洋琪——?!”


    心里浮现出某种恐怖的预感,他有些紧张地扫了眼店内,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空荡荡的寿司店里忽然异常热闹,不只是原本的狱寺君与山本,碧洋琪、蓝波和一平也都在,并且大家坐着的角落里,居然已经堆了两大摞的寿司碟, Reborn面前甚至还摆着新鲜的海胆!


    沢田纲吉:“……”


    这家伙、不仅自己一直在吃自助,甚至还把其他人都喊来一起吃了啊!


    想到自己干瘪的钱包,他顿时觉得一阵地裂山崩,连刚刚得到的答案都抛到了脑后,三两步冲到桌边,一把抓住Reborn ,惊恐地叫道:“你到底吃了多少啊!”


    “没关系的。” Reborn完全无视了他,靠着椅背,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碧洋琪的投喂,又吃下一贯寿司后,才慢悠悠地说:


    “这次的行动我也和理事长汇报了喔。如果大家能找到正确答案的话,餐费会由学生会全额报销。”


    “是这样啊……”纲吉舒了一口气,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瞪大双眼,“等等,这种事情也要和理事长汇报吗?!!”


    “毕竟我是学生会的指导教师,也要兼顾会长的心理状况与干事们的凝聚力呢。”Reborn说,“而且必须要吃海胆才行。”


    “…你只是单纯想吃海胆吧!”


    “废话少说,” Reborn面无表情地将一只空碟砸到他的脸上,无情道,“快点给我汇报调查结果。”


    “……”


    难得没有对家庭教师提出抗议,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沢田纲吉忽然沉默下来。


    对于独生子女的他来说,京弥的自白是他难以理解的。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从风的描述中,隐约窥见她潮湿冰冷的童年,正如故事里那个飘着小雪的冬季,充满着稚童湿漉漉的困惑与不安。


    出于对京弥的尊重,也含着某种隐秘的心态,他不大愿意将这些故事向大家讲述,因此在须臾的沉默之后,他犹豫着开了口。


    “还是狱寺君先说吧…?”


    Reborn悠哉悠哉喝了口茶,没有插话。


    “是,十代目!”


    他的推脱似乎被狱寺误解成了对自己的器重,不过眨眼的工夫,狱寺就已经戴上了半框眼镜,后发也被皮筋扎起,此时正低着头,满脸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笔记。


    “通过对一年A班黑川花、三年C班铃木结爱的访问,我得出的结论是……”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略微停顿了片刻,才念道,“云雀京弥与其兄,关系属于还不错。”


    说到这里时,碧洋琪似乎抬头看了眼他。


    “根据黑川花所说,虽然提到兄长时常有抱怨,但大部分情况下,云雀京弥购物时都会买两份,第二份毫无疑问是回家送给其兄的;日常生活中,也经常会有家政请假、两人猜拳分配家务的情况…除此之外,如果云雀京弥生病,其兄经常会借巡视之名去探查她在医务室的情况,也会帮她送药……综上所述,这对兄妹的关系的确属于还不错的范畴里。”


    ——意、意外的非常正常!甚至连“东西会买两份”都和山本说的对上了。难怪狱寺君的脸色不太好看,毕竟他当初一直认为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的关系很差啊……


    这样说来的话,莫非最终会是山本胜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的关系很好,看来风さん所说的、童年的心结也解决了…而且还不用付寿司钱,真是松了口气……】


    沢田纲吉暗自感叹着,不觉露出有些宽慰的笑容。


    随后,便听见山本“咦”了一声。


    “狱寺在女孩子那边推断出的是这样的结果吗?和我问前男友们的倒是完全相反呢。”


    “前、前男友们?!”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有些炸毛,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大家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只有碧洋琪满脸若有所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山本笑着挠了挠头:“其实也就三四个啦,不过因为高桥学长和我都在棒球部,算是比较熟的,就多问了他一些。他和我说,觉得云雀兄妹关系很差……说起来,倒是和狱寺之前的推断很接近呢。”


    “欸?”


    “嗯…怎么说呢。”山本摸起下巴,作思索状。显然,他没有像狱寺君那样做笔记,因此回忆起来也是断断续续的,“高桥学长说,其实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告了白,结果京弥当场就同意了,但要求是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让风纪委员知道这件事。学长认为很奇怪,于是私下设法问了其他的前男友,发现大家都是这样、而且每一个都是一周之内就分手了——所以他觉得京弥根本就是故意想和云雀学长对着干,唔,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意思。”


    “哈?”狱寺眉头一竖,毫不客气地吐槽,“就因为这种原因,太牵强附会了吧。”


    紧接着,他便露出有些洋洋得意的神情:“棒球笨蛋这些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这么说来还是我略胜一筹, Reborn先生——”


    “啊,想起来了!”


    山本忽然眼前一亮,又道:


    “高桥学长还说,京弥她曾经抱怨过云雀的事情,说他让巡逻的风纪委员每隔两节课就要去检查她的储物柜,如果看到情书就要销毁,导致她自己课间写了想寄给父母的信也被扔掉了…如果男生想和京弥搭话,次数多了就会被风纪委员警告、导致她一开始以为自己被孤立了什么的——也难怪京弥会生气呢。这么看来,说他们关系很差也很有道理啊。”


    这时,Reborn终于解决完所有的海胆,拿出手帕,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跳到了空桌子上。


    “那么你的判断呢,阿纲?与风交谈之后,你应该对真正的答案也有数了吧——究竟是狱寺胜利还是山本呢?”


    小婴儿轻飘飘地把问题抛给了他。 ——


    作者有话说:十代目你说句话啊by狱寺君


    真是难解的兄妹关系啊[熊猫头]


    第30章


    “如果两人的答案都不正确, 就只能自己付寿司钱了喔。”


    “到底是在替谁付钱啊!”他悲愤地冲着Reborn吼道。


    “……”小婴儿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纲吉被他盯得发毛,疑心这家伙又要借着机会折磨他,犹豫片刻,才不确定地开口:“我觉得狱……”


    “哎呀, 觉得两个人都不对吗?”Reborn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真是太可惜了呢。”


    “咦?!”


    他不是决定判狱寺君胜利了吗? !


    纲吉愕然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表情松弛、慢悠悠喝着茶的碧洋琪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蓝波也立刻将咬了一口的寿司囫囵塞进了嘴中,脸颊上还沾着饭粒,不知在紧张什么。


    紧接着,便听见Reborn稚嫩的童声:


    “——店长,这位客人要结账。”


    与此同时,如短跑比赛的哨声吹响一般,碧洋琪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了店门口,路过他身边时,顺手便将站在桌上的Reborn夺入怀中飞奔而去,并撂下一句“多谢款待” ,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像仓鼠一样腮帮子塞满寿司的蓝波也跳下椅子,一边跑向门外,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喊着“等等我”,两腿转出了残影,很快也消失在视野里。


    沢田纲吉:“……”


    他低头看向了唯一没有离开的一平。


    一平:“?”


    她先是看了眼纲吉,又望了望身边的空座位,最终,还是将目光移向了寿司店敞开的大门。


    踌躇了片刻,小女孩跃下椅子,对着纲吉作了一揖,用带着口音的日语说了一句“对不起、沢田先生”,也转过身,毅然决然地朝着蓝波的方向追去。


    转眼之间,竹寿司只剩下刚刚回来的三人。


    空荡荡的门口,一阵萧瑟的凉风吹过,卷走地上的落叶。


    沢田纲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位置,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说实话,关于“云雀兄妹关系究竟如何”的问题,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尽管狱寺君认为他们关系糟糕、却找到了两人相处不错的证据,山本也做出了自己的推断,可是对于接近过京弥童年的他而言,这些似乎都显得片面。


    Reborn其实说得没错,他内心,其实是不愿意给这个问题明确答案的。


    风也说过,京弥小时候其实非常渴望接近兄长,而现在又因为他过于可怕的控制欲而感到厌烦,他们两个生活在一起,想必作为兄长的云雀学长也有相同的困扰。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弄清自己的感情,旁人又怎么好妄加评判呢?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沢田纲吉反倒对京弥升起一些难言的歉疚。即使并非出自恶意,可从他人口中窥见她童年的一隅,触碰到她年幼的隐痛,就像误闯进她的私人领域一般,令人惶惑不安。


    可是,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除了那些愧怍与揪心之外,他居然感觉到一些隐秘的、近乎卑劣的雀跃。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也许自己就是这样的无耻不堪——他窃喜于窥见云雀京弥的脆弱、哪怕是年幼过期的那部分,就好像如此就能拉进与她的距离,让自己离她不那么遥远。


    …可这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现在的他心中一团乱麻,总是理不清楚。


    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看见店长擦着手走过来,看到一团狼藉的桌面,略微诧异。


    “哎呀,要结账了吗?”


    山本叔叔说着,感叹了一声,“喔,吃得不少嘛!这么多的话大概是二十五万日元,看在是阿武的朋友上就给你打八折吧,给二十万就可以了。”


    “那个,我……”


    终于回过神的纲吉颤巍巍地拿出钱包,低下头,连零带整地数了一遍又一遍,艰难地抬起目光。


    “……” -


    “打扰了。”


    “哎呀?好久不见呢,京弥。是来买晚餐回家的吗?”


    时间是下午四点。如往常一般,店主的山本叔叔正在准备着晚餐时段的食材,切好的蔬菜端端正正地摆在案边,他抬头冲我友善地笑了一笑。


    虽然门店里只有一两个店员,但后厨却似乎很热闹。隔着一道门帘,隐隐约约能听到“十代目、这个盘子请让我来洗!”“等等狱寺君!”以及“哎呀又打碎了”的熟悉声音……


    穿着白色职人服的山本叔叔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动静,有些奇怪地朝后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笑着问:“还是两份松寿司吗?”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有些困扰的神色:“不过今天的海胆全部卖光了……需要的话可以给你换成大腹或者虾,对了,店里还有新到的蜜瓜。”


    “……”


    沉默了片刻,我礼貌地对着他笑了笑:


    “家政今天会做晚饭的,所以暂时不需要了——其实,我是来替部门的沢田君他们付钱的,请问需要支付多少?”


    话音刚落,后厨的方向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吧台与餐桌,我没能听清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不过很快,便听到里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随后是什么重物砸到地上的巨响,“哐当”一声,直叫人压根发酸。


    …是打碎盘子还摔倒了吗?听起来也太惨烈了吧。


    我吓了一跳,连忙望向后厨的方向,正打算说些什么,便看见山本叔叔皱起眉,有些凝重地对我说了句“失陪”,便挽着袖子往后厨里走。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半小时前,正在房间里投掷飞镖的我忽然接到了一通来自Reborn的电话,这家伙坚持自称学生会的柏林老师,并且提醒我狱寺和沢田君他们在竹寿司吃了霸王餐,目前不得不洗盘子还债,让我注意他们明天会不会迟到早退。


    我:“…?”


    狱寺君先不提,依照沢田君的性子,他吃霸王餐的可能性还不如饿成木乃伊、不,饿到去吃碧洋琪的料理高,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一定是被他做局了啊!


    虽然这么腹诽着,但是为了后面几天的学生会工作着想,我还是去找了ATM机,特地取了二十万现金打算赎人。


    竹寿司属于相对老派的寿司店,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开设信用卡支付的渠道,为了以防万一,除了这二十万之外,我又另外带了几张五千円的纸币,准备履行身为会长的职责。


    然而——


    “啊,吃掉的食材和打碎的盘子加起来的话,应该要有三十五万了吧?”


    山本叔叔蹲下.身,在满地狼藉里挑挑拣拣,拾起几个没摔碎的碗碟,有些苦恼地说:


    “下午结账的时候没注意,刚刚才发现连明天的食材也被带走了……哎呀,明天又要早起去市场了。”


    沢田纲吉:“!!!”


    我:“!!!”


    到、到底吃了多少啊!这群人是卡比兽吗? !吃完海胆就算了,第二天的食材居然也要偷偷带走……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吃寿司花掉三十五万啊?迪诺·加百罗涅吗? !


    我简直瞳孔地震,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


    糟糕了…本来想着三五个人最多也就吃十来万的,还特地带了两倍的现金,以为完全够用所以连信用卡也扔在家里,这样的话,岂不是连我也要洗盘子了? !


    刚想说等我回家再去一趟钱什么的,却听见身旁的狱寺隼人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屈起胳膊捣了捣我,急切而小声地说:


    “喂,你不是带了钱来的吗?先付清再说,之后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这群人刚才果然是听到了我和山本叔叔的对话…话说回来,这家伙看起来也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才这么急迫地想要摆脱眼前的窘境吧。


    我也小声回答:“我只带了一部分,不够付清的。”


    “什么…!”狱寺君的双眼顿时被阴影所笼罩,但依旧克制着声音,面露不甘地喃喃自语,“难道要在棒球笨蛋家的店里打工到死吗……”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但付了钱总好过分文不花,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将手伸进口袋,想着先把那二十三万还上再说。


    然而,还未等我将手伸入口袋,忽然感到手腕被人轻轻碰了碰,抬起头,才发现是始终没有与我讲过话的沢田纲吉。


    与我想象的不同,此时此刻,他望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叫人困惑的的悒色,抿着唇,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沢君虽然性格温和,但其实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相识这么久也只会称呼我为“京弥同学”,平日里也只会有事说事,几乎没有多余的肢体接触。


    然而刚才那一下,我却感觉到他带着潮意与淡淡柠檬气息的温度,像是分外着急才做出的举动,正因为一触即离,反而让人觉得反常。


    我微微偏了偏头,不解地看向他。


    “这件事与京弥同学无关,你不用为我们破费……”他说得有些艰难,目光躲闪,良久,才憋出一句,“我和狱寺君在这里打工还清就可以了。”


    明明上午还表现得很正常,现在却又是一副对不起我的表情…这家伙的心思还真是细腻过头了,狱寺和他一比,完全就是霸王龙的程度啊。


    这般想着,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坦诚道:“沢田君不用担心,就算破费了也没用,因为我根本没带够钱。”


    沢田纲吉:“……欸?”


    “但是没关系。”我神态自若地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拿起手机,低头戳出一串数字拨通,手机举到耳边,顺势对他歪了歪头,心情愉悦地眨眨眼,语气欢快地说:


    “前几天刚刚发了生活费,这下正好,可以狠狠宰风纪委员长一笔咯。”——


    作者有话说:经典霸王餐来了!


    对抗路兄妹再度袭来,这次一定要让云雀恭弥破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