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共是三十五万零二十五円……这样就好了,承蒙惠顾。”


    店员冷汗涔涔地清点了现金,对着面前的人鞠了一躬,说完结账用语便立刻低下头,如蒙大赦地离开了前台。


    “慢着。”


    顶着飞机头、一身黑色诘襟的不良少年皱起眉,叫住他。


    店员哆哆嗦嗦地回过头,才发现对方两指中间夹着一张印着樋口的千元纸钞,语气礼貌地提醒道:


    “你落下了一张。”


    店员受宠若惊地抬头望了眼他,叠声说了好几句多谢抱歉,才捏着纸币,恍恍惚惚地走了。


    “这下就全部结清了。”草壁学长收起钱包,对我笑了一下,“委员长接到电话就立刻带人赶过来了,他很关心你呢。”


    我扭头看了一眼门外,风纪委员们排成两列, 如同某种迎宾队伍一样,背手立在外面, 气势逼人…我已经看到好几个路人在门口犹豫不决, 最终选择了转身离开。


    我:“……”


    还好山本叔叔刚才去市场商量进货了,否则是真的解释不清了——云雀恭弥付钱就算了, 还带了二十几个风纪委员过来,如果不是真的把那三十五万结清了,连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退一步说,比起我被迫支付的、装修风纪委员会新办公室的金额数,这顿饭钱实在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里,我便又坦然起来,随口道:


    “如果哥哥只送钱过来,我会更加感动的。”


    草壁:“……”


    云雀恭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据我观察,他最近实在有些阴晴不定,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还是板着扑克脸不说话,但偶尔会隐隐约约散发出“我很不爽”的气场…尤其是这几天迟到挨揍的学生大量增加,就连平时没什么交往的同学都会来偷偷问我,是不是云雀学长最近心情不好什么的。


    我说他可能是青春期到了,正在跟妹妹搞叛逆。


    就比如刚才,原本带着风纪委员踏入店内的哥哥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大概是去隔壁商业街收保护费时取得了大丰收,肩膀上栖着之前见过的小黄鸟,单手插兜,嘴边甚至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草壁说话(虽然基本都是草壁学长单方面讲话)。


    可是一打帘进来,还未站定,看到我身后的沢田君,那一点点的笑意便立刻消失无踪了,连带着身后那群风纪委员也不敢吱声,他缓步走到我面前,竹寿司立刻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多少?”


    他面无表情地问。


    “三十五万円。”我说,“零头多少我不记得了,得麻烦店员さん计算一下了。”


    云雀恭弥没说话,略微挑眉,以一种“你三天没吃过饭吗”的表情,有些挖苦地朝我的方向看了眼。


    站在我身后的沢田君似乎格外紧张,毫不夸张地说,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小腿有些打颤,简直像是感觉到危险的草食动物一样,叫人感觉有点好笑。


    除了我以外,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粗线条的山本君……就连狱寺君都变得有些紧绷了起来,我什至看到他暗自将手伸进了口袋,露出了炸药的引线——他似乎对云雀恭弥格外警惕。


    ——这样的环境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反正钱已经结完,几位苦力也不至于因为洗盘子而无法参加学生会的工作,我干脆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状似惊讶道:


    “哎呀,已经快五点了?”


    草壁学长深谙我心,当即接茬:“是呢,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呢。”


    我从善如流地上前一步,拉住云雀恭弥的胳膊,转身对沢田君他们扬起一个笑容,不太真诚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


    ……赶紧回家了!再和云雀恭弥待在外面,绝对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关注的!


    然而,没等我把话说完,一直神情紧张、不敢开腔的沢田君,却抬起头,欲言又止地望向了我。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抿起唇,眼中再次闪过先前所见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郁色,张了张口。


    那神情似自惭似恻隐,转瞬即逝,让我不禁怔了一怔,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下一秒,便见沢田君敛色屏气,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出声道:


    “那个——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


    “?”


    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云雀恭弥,听到这句话,忽然扭头望向他。


    “因为很感谢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替我们付了钱…”他顿了顿,移开视线,特意不与我对视,言语渐渐流利起来,“作为感谢,想请你们来家里吃饭……可以吗?”


    我:“…!!”


    居然敢邀请云雀恭弥去家里吃饭吗…之前真是小看他了啊,沢田君。


    虽然敬佩于他的勇气,不过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小时候被父母强制带出去吃饭或拜访熟人,哥哥从来没有主动在外面吃过东西,最多就是提着鲷鱼烧在路上走……那还是我硬塞进他手里、让他帮我先拿着的。


    根据我多年以来的观察,云雀恭弥上门,从来只会做一件事——收保护费。


    正当我耐心地等待着哥哥的拒绝与讥讽时,却感觉手中微微一动。云雀恭弥抽出胳膊,忽然将微凉的手放在我的头顶,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


    随后,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沢田纲吉,淡淡道:


    “好啊。”-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站定在沢田宅门口,我都没想明白这件事。


    向来胆小的沢田君会开口邀请哥哥去家里吃晚饭,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了,但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来没有主动答应做客的哥哥,居然真的点头答应了沢田纲吉的请求。


    从立场上来说,我们和云雀恭弥应该属于对家,因此路上本应该可以聊起的内容——例如体育祭的筹备事项或者狱寺君异常时尚的配饰——这次都无从聊起,从竹寿司到沢田宅,整整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只能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度过。


    不过,相比起我与沢田君的局促,哥哥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一路上都在听那只叫“云豆”的小鸟唱他的并盛校歌(意识到鸟在唱校歌时,沢田君果然和我露出了相同的无语表情),连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一些。


    哪怕我自诩世界上和他最熟悉的人,此时此刻,也完全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刚见到沢田君表现得就很生气、转头又接受了他的邀请,三个人一路无话走到家门口,他却好像又变得很愉悦。


    也许正如我所说,这位大我两分钟的孪生兄长正处于青春期,喜怒无常都是正常现象…什么的。


    所幸,这样的尴尬气氛在我们按响门铃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哎呀,纲君回来啦——咦?”


    开门的是一位留着棕色短发的女人。


    就像所有刻板印象中的温柔母亲一样,她的毛衣半裙外套着粉色的围裙,手上湿淋淋的,似乎刚洗过手,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虽然带着笑,但神情有些诧异地望向我与哥哥。


    “啊、妈妈!这位是京弥同学与云雀学长——”


    沢田君有些紧张地开口。


    我立刻挂上优雅得体的营业式微笑,对着她微微鞠了一躬,礼貌道:


    “您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云雀京弥,这位是我的兄长,云雀恭弥,请多关照。”


    刚才还优哉游哉的哥哥,此时终于遇到了第一重障碍。他既不愿意开口就说一长串客套的敬语、又不愿意表现得像块呆滞的木头,于是微微拧起了眉。我暗自捅了他好几下,风纪委员长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对着沢田阿姨略微颔首,挤出来一句:


    “你好。”


    反倒是一旁的沢田君,刚刚还暗暗注意着我们,此时已经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大概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打招呼。


    云雀恭弥一言不发地看了眼他,沢田君立刻一脸惊慌地收回了视线。


    我:“……”


    连云雀恭弥会打招呼都不敢相信,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心理准备才敢邀请他的啊,难怪之前一副不敢开口的表情!


    不过这些暗流涌动都没有被沢田阿姨所注意。她先是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两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哎呀,你就是纲君说的京弥同学吗?真是漂亮的女孩子,之前的事情纲君也和我说过,真的要多谢你呢!我是沢田奈奈,叫我奈奈阿姨就可以了哦。”


    她说着。一拍手掌,双手合十地贴在脸边,微微闭上眼,背后冒出了粉色的小花,满脸陶醉地说:


    “哎呀哎呀……纲君能认识这么可爱的女同学,妈妈真的很开心呢!还有云雀哥哥,也是一表人才,真期待纲君有一天也能变得这么稳重啊~”


    我:“……”


    哥哥:“……”


    沢田君:“……”


    意、意外地很大条!总感觉在她身上幻视了另外两个熟人的身影……


    还好,奈奈阿姨很快便回过神来,向后退了一步,拉开门:


    “快请进吧~因为纲君提前通知了妈妈,所以我今天去超市特意买了A4和牛做了牛丼喔!”


    “打扰了。”


    我在玄关处脱了鞋,跟着奈奈走进客厅,还未来得及观察布局,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


    “ Ciao su~”


    我循声望去,才发现Reborn正坐在楼梯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


    “今天要多谢你们请客了呢,京弥,还有云雀。”小婴儿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


    “哇哦,小婴儿。”哥哥望着他,忽然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略微歪了歪头,“你居然住在这里。”


    “是呢。”Reborn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压了压帽檐,“这是你们第一次来访,所以很认真地准备了晚餐来招待呢。”


    我:“……”


    这家伙省略了主语啊!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这时,便听见厨房的方向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我回头望去,一身家常服装的碧洋琪正端着盘子走出来。


    “哟,京弥。”她冲我招了招手,极为淡定地寒暄道,“来了吗。”


    “嗯…”


    我点点头,艰难地将目光从她手上散发着不明绿气的料理(从形状看疑似是毛毛虫蛋糕)中移开,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背后渗出了冷汗。


    目送着路过客厅的碧洋琪离开,我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抓住哥哥的手。


    “要、要不然还是逃走吧,恭弥。”我眼含热泪地看着他,“总觉得在这里吃饭,会变得不幸啊…!” ——


    作者有话说:神秘的修罗场出现了!话说哥在阿纲面前拍妹妹头还蛮刻意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恭咪哥纯粹就是想排挤一下草食动物,既不想表现得很刻意,又不想让沢田纲吉顺心(指放任这小子在妹妹身边碍眼),于是选择了同意。


    阿纲:好感动,忍不住了一定要做点什么!请京弥去家里吃饭吧,糟糕云雀学长也在,但还是想做点什么,哈哈云雀学长顶多也就是拒绝而已啦,还是有很大概率可以请京弥到家吃饭的,什么云雀学长答应了?虽然没做过准备但还是接受吧毕竟云雀学长也付过钱了,更何况京弥和他之间关系有点怪怪的,我看看怎么个事……完了忘记提醒妈妈不要乱说话了!完了忘记家里还有碧洋琪了!


    第32章


    很显然, 没有目睹过碧洋琪用料理腐蚀掉大理石的哥哥,根本不会听我的话。


    相反,他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勾起嘴角, 偏过头反问我:“你害怕她?”


    “……”我干巴巴地回答, “如果哥哥上过家政课, 一定也会害怕的。”


    沢田君大概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露出心有余悸的死鱼眼,附和道:


    “哈…确、确实呢。”


    云雀恭弥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另一边,奈奈阿姨从厨房端出了热气腾腾的味增汤,碗底和桌面相撞,发出“哐当”一声, Reborn立刻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大家,可以吃饭了哦——”


    此话一落,就如同传递出某种讯号,二楼忽然传来门被踹开的声音,随后,一道熟悉的黑白色身影从楼上冲刺下来,乳燕投林般地奔向了餐厅,身后还缀着大喊“不要撞到人”的一平。


    “——晚饭!蓝波大人要吃许多冰淇淋土豆泥!”


    “哎呀?”奈奈惊讶地看着小牛扑过来,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对不起啊蓝波君,今天只做了土豆泥,没有冰淇淋呢。”


    沢田纲吉吐槽道:“…哪里有冰淇淋土豆泥这种菜啊!话说你下午刚刚吃了三十五万円的寿司,现在居然还想吃晚餐吗?!”


    “阿纲说得没错。”Reborn干脆从楼梯扶手上跳了下来,狠狠地踩到了蓝波的爆炸头上,面无表情道, “已经吃过寿司的人就不用再吃晚餐了喔。”


    “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吧!”


    与此同时,碧洋琪踩着拖鞋,慢悠悠端着一盘色彩迷幻的球形物出来,顺口道:“好了好了,我这里有冰淇淋,快来吃饭了。”


    蓝波:“蓝波大人要吃、冰淇淋土豆泥——”


    大概是因为有我与哥哥在场,一向负责哄小孩的沢田君看起来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蓝波的神情,反而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我们,随后才轻轻推了推他,语气中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无奈:


    “好啦蓝波,先去吃饭啦。”


    Reborn火上浇油地发出一声嗤笑,毫不犹豫地无视了嚷嚷着吃冰淇淋的蓝波,三两下跳上了座位,对着奈奈的位置喊道:


    “妈妈,我要蛋黄酱。”


    “是是…来,蛋黄酱在这里,请用。”


    ……虽然鸡飞狗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称得上一片祥和了。


    一直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沢田君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神经衰弱,还真是不容易…换做是哥哥的话,感觉全家都会被打进医院啊。


    正这样想着,忽然感觉一旁传来了诡异的呜咽声。


    我抬头环顾一圈,不仅没有找到声音来源,还发现哥哥竟趁我不注意,已经挑了心仪位置坐下了——甚至位置就在沢田君正对面,而此时此刻,拉开椅子的沢田君已经冒起冷汗了……呜哇,看来他大概是吃不下饭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和沢田君换个位置,忽然又听到了刚才的呜咽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我终于听清了声源,低头一看,才发现蓝波瘪着嘴站在餐厅门口,而唯一有可能照顾他的奈奈阿姨,正背着身,忙于给大家盛饭。


    “呜呃…要、忍耐……”


    眼见着餐厅里一片其乐融融(?),吃不到冰淇淋还被无视了的蓝波终于无法忍受,两眼一眨,泪水便如瀑布一般哗哗落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出声。


    “忍耐……不了了,阿纲——蓝波大人要吃冰淇淋!!!”


    不仅如此,就如同最开始那样,他一边哭嚎,一边胡乱翻起了自己的爆炸头,边翻边扔,我的脚边很快被吃了一半的棒棒糖、用过的餐巾纸以及色彩绚丽的手榴弹所淹没。


    我:“……”


    这小鬼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与神秘,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被塞进头发里的……


    “等等蓝波!快住手!”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手榴弹,沢田君蓦然起身,满脸惊恐地冲过来,似乎想要制止蓝波。


    几乎是同一时间,哥哥也站起身,皱着眉想要走过来。


    然而——


    又是那阵粉色烟雾。


    在我意识到蓝波掏出什么的时候,那只被命名为“十年火箭筒”的武器,已经直直地从天花板降落下来,而我却像被某种未知力量固定住一样动弹不得,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听着耳边两道重叠在一起的呼唤。


    “京弥!”


    很快,烟雾渐渐散尽,原本我站着的地方,被另一道身影所取代。 -


    耳边是一阵呼啸的风。


    我感觉自己双脚悬空,耳边的发丝随着晚风狂乱飞舞,隔着单薄的衣衫,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奇异的热源。


    ……什么情况?


    原本还在温暖的室内,我连外套都脱下了,现在骤然被置换到室外,感受到狂风掠过,我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还没弄清楚到底是在哪里,便听见头顶传来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抱歉,京弥。”那个人轻声细语地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十年前的你,不过公寓马上到了,稍微忍耐一下,可以吗?”


    我忍不住抬起头,却只看到对方收紧的下颌,这似乎是个清俊的成年男人。


    好熟悉的感觉,可是我认识这样的人吗?


    此时将夜未夜,深蓝的天空边际还弥留着淡淡的紫霞,月光极亮,借着这朦胧的夜色,我看到对方棕色的、毛茸茸的碎发,再一眨眼,顷刻对上一双带着略微笑意的金红色双眼。


    “…!”我终于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下意识地叫道,“沢田君?”


    “嗯。”他弯了弯唇,低眉看我,“好久不见,京弥。”


    这时,我才发觉他与以往的不同。并非是因为年龄增长所带来的、相貌上的差异,而是整个人的气质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是,处于紧张时刻的我并不能立刻抓住这种感觉,唯独能看到他额前有一抹极耀眼的金红火焰,如同被赋予生命一般跳跃着,映照着他暖色的双眼。


    那抹火焰亮得惊人,我艰难地把视线移开,想去观察自己的地理位置,却发现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沢田纲吉将身上的披风撑起,挡住了我大半的视野,以及所有迎面吹来的风。


    我只能望着眼前漆黑的披风,漫无边际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在第三次数忘记之后,他终于熄灭了火焰,带着我从空中降落,停在了谁家的阳台上。


    “到了,”沢田君说着,堪称体贴地转过身,任由我整理凌乱的衣摆,一面自然地拉开阳台的门,“请进吧,京弥。”


    室内融融的暖气顿时扑面而来,我眨了眨眼,刚想开口,便见他微微笑了笑,先一步回答:“这里是你在意大利的公寓。”


    怎、怎么好像变得完全不同了!这真的是那个说话偶尔还会磕巴的沢田君吗? !


    我对此相当震惊,同时又对自己十年后的公寓颇为好奇,一时左支右绌,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搞清楚刚才的情况。


    “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顿了一顿,我还是忍不住道,“不出意外的话,沢田君刚才好像是头顶火焰抱着我在天上飞吧…这十年来你是觉醒了什么新身份吗,难道是奥○曼什么的?”


    “怎么可能啦,而且奥○曼根本没有头顶火焰那种设定吧…!”他下意识地吐槽。


    随后,他轻咳了一声,敛了表情,自顾自地从吧台那边拿了玻璃杯,倒了杯热水递给我:


    “路上的风可能有点大,以防万一,京弥还是先喝点热水暖暖吧?”


    我接过水杯,低头啜饮起来。


    他看了眼时间,很快抬起眼,神色自若地说:


    “十年火箭筒的实效性很短,京弥再在这里休息两分钟就可以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和我说吧。”


    …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不过也是啦,十年前的沢田君就拼命想瞒着我某些事情,十年后肯定也希望我一无所知吧?


    我并不介意为了他的心情装一装笨蛋,于是也不再追问,话锋一转,又道:


    “话说回来,总觉得沢田君对我的公寓很熟悉呢。”


    沢田纲吉:“!”


    那张看似从容的成熟面庞上,再一次出现了我所熟悉的惊愕与无措。可惜的是,那些情绪转瞬即逝,没等我看第二眼,他便又成为了那个有些陌生的,十年后的沢田纲吉。


    那双略微下垂的眼睛天生就能让人感觉到无辜,他似乎变得擅长利用这一点,闻言只是眨了眨眼:


    “是吗?也许是我经常来京弥同学家做客的原因吧。”


    呜哇,他甚至连称呼都换回去了……十年后的沢田君,难道已经变成狡猾的大人了?


    我正困惑于他言语中的真实性,忽然感觉头顶一沉。


    沢田纲吉的手落在我头上,动作很轻,只是略微揉了揉,便收回了手,只有发顶残留着一点单薄的温度。


    我不解地抬起头。


    “你对未来的好奇心太重了,但京弥其实不是喜欢偷看故事结尾的人。”他温和地望着我,眼里闪烁着近乎包容的微光,“不用担心未来,无论是京弥还是云雀学长、或者是大家,都过得很好。所以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可以了。”


    “……”


    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真是不可思议,沢田君以后,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可是,在讶异与触动之间,我所最先想起的,竟然是更早更早之前,在那个静谧空旷的接待室里,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将装着大家便当的食盒递到我面前,说“大家都会帮你的”;


    代官山夜色将至的熙攘街道边,他说“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时,认真到稚拙的神色;


    以及公寓白炽灯下,听见我说“外套是哥哥的”之后,抱着衣服呆滞而沮丧的他。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怔忡地望着手中的玻璃杯,杯中的水面平静无波,映照出沙发上满目茫然的自己。


    “…沢田君。”


    我倏地抬起头,鬼使神差地问出了某个问题:


    “未来的我和你,到底……”


    “砰——!”


    门忽然被用力踢开。


    话音被迫戛然而止,我忍不住皱了下眉,未待说话,却听到另一道极尽熟悉、略微低沉的嗓音。


    “哇哦。”


    那个人说:


    “你又把她偷走了吗,沢田纲吉?” ——


    作者有话说:来了!喜闻乐见的十年后[猫头]


    现在出场的是很想在十年前的京咪面前表现得靠谱从容但还是控制不住吐槽欲的十代目!以及惊鸿一瞥的小言纲!


    (改了一下错字希望没人发现……)


    第33章


    甚至根本不需要听后半句, 我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循着声音望过去,我在敞开的正门旁,果然看到了那道身影。


    他的头发剪短了许多,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仍然是那副稍显冷淡的眉眼,却明显是成年人的轮廓,身量也比更加高挑,与印象中年轻时的父亲尤为相似。


    ——果然是十年后的云雀恭弥。


    可惜,我的心神几乎被刚才未说出口的问题所占尽,在满心迷惘之间,难以生出更多惊喜与好奇,因此,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只能不尴不尬地扯了扯嘴角,冲他挥了挥手。


    “……晚上好?”我说。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十年后自己和云雀恭弥的关系会怎么样。


    小时候我千方百计地想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 青春期却充满反抗的心思。我想不到自己与他谁会低头, 也许那样的僵局会维持十年,我与哥哥会一直不冷不热地相处下去。


    乐观来说, 云雀恭弥也许会回应我的招呼,顺带嘲笑两句;悲观的话,这家伙说不定干脆就把我无视了…反正他以前闹脾气也这样做过。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看到(明显不是二十五岁的)我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撇开头,冷冷地质问沢田君:


    “连外套也没有, 你就这样带她出来?”-


    “——京弥!”


    火箭筒飞向她时,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迫切地希望她能避开。


    大概先前家政课,无意间被置换过来的十年后的云雀学长,曾对京弥所说的那句“离沢田纲吉远点”,还是在自他心中留下了印记,纲吉下意识地想要规避一切与十年后京弥有关的事物,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心安理得一些,不去想自己也许会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


    没想到的是,一向冷淡自负的云雀学长,在这种时刻下,竟然也抓起拐子,难得流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同样叫出了京弥的名字。


    可惜他们的动作都不够快,几乎是眨眼的工夫,火箭筒便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粉色的烟雾在餐厅弥散开来,再回过神来,十年前的云雀京弥已经消失无踪。


    沢田纲吉瞪大眼。


    “这…这是……”-


    我完全没办法理解哥哥对沢田纲吉的恶意。


    说实话,十年后的云雀恭弥看起来不是成熟的一星半点…至少他没有顶着一张成年男性的脸还穿着并中校服、戴着风纪袖章,而是换了一身相当商务的定制西装,我还以为他的中二病已经治好了。


    但是,当我看着他问出那句话之后,一声不吭地掏出了浮萍拐,又感觉隐隐有些不妙。


    话说回来,当初家政课上,十年后的哥哥也把沢田君撵得满屋乱窜,还说要亲自找十年后的沢田君报复——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虽然十年后的哥哥唯一与我说的一句话是“离远一点”,但从他的问话与对沢田君态度中,我多少有了一点想法,可这毕竟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未经证实,也就算不得真了。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帮看起来很无害的沢田君一把。毕竟从制衡之道来说,我习惯于扶危济困,沢田纲吉是绝对打不过哥哥的…吧?


    “……”


    眼见哥哥提起浮萍拐、气势汹汹地走向沢田君,拐身上也逐渐燃起奇异而不详的紫色火焰,我呼吸一滞,还是放弃追究火焰的问题,大喊道:


    “哥哥手下留情!”


    云雀恭弥动作一顿,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我从中读出一点类似“胳膊肘往外拐”“十年前也靠不住”的谴责与不满,而后我便听到了一声来自十年后哥哥的冷哼。


    “不是你说让我去揍十年后沢田纲吉的吗?”他说,“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做了啊,京。”


    我:“……”


    沢田纲吉:“……”


    他怎么还记着这回事啊!当时那个只是权宜之策,而且我可是掐着时间才说的…话说回来,怎么这次的五分钟格外漫长一点?


    没等我细思,就听见身旁的沢田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好脾气地劝道:


    “就算是想教训我,云雀学长也稍微等一等吧……在场的可是十年前的京弥哦?难道云雀学长没什么想和她说的吗?”


    ——不愧是十年后的沢田君吗?真的脱胎换骨了啊!如果是十年前的话,应该只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吧,现在的他居然面对超级加辈的恶龙也如此游刃有余,真是不可思议!


    我捺下震惊,故作镇定地点头:“沢田君说得对。”


    “…想对十年前你说的话?”


    云雀恭弥勾起唇角,看我一眼,毫不犹豫道:


    “离沢田纲吉远点。”


    我:“……”


    沢田纲吉:“……”


    总觉得他变得爱笑了不少,但是笑容里的嘲讽含义未免太明显了。


    …说实话,就算沢田君携手狱寺山本君每天躲在他公司楼下,用开水浇死他的发财树、躲进公司拔他的网线、造谣他不交五险一金,也不至于非要让我也一起孤立他吧?


    我刚想吐槽,便看见哥哥一个晃身,趁着沢田君分神之际,反手甩出一拐,毫不顾忌何为趁人之危,狠狠冲着他脸抽去。


    我惊了一惊,伸手欲拦:


    “哥哥!”


    然而,在我被浮萍拐的罡风波及到的前一刻,却见沢田纲吉伸出手,游刃有余地接下了这一击。


    他的手指修长,堪称骨节分明,手的模样几乎可以媲美印象中的钢琴家,可接下攻击的动作却异常熟练——我敢肯定,就算是十年前的云雀恭弥,在应对这种攻击时,动作也不会娴熟至此。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手上又燃起了我先前见过的、金红色的纯净火焰,那火焰宛然如生,毫不客气地驱散了浮萍拐上的异色火焰,却并不包含攻击性,只是沉静地跃动着。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指环,指环正中镶嵌着一枚湛蓝的宝石,宝石正中则镌刻着某种复杂的纹样,我只勉强看出其中有一只贝壳。


    猎猎的紫焰在靠近他的那刻尽数消弭,而棕发青年仍然是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只是面上含着苦笑,似乎真的无可奈何。


    我对此仍然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分心,暗暗打量着十年后的沢田纲吉。


    ——虽说过了十年,但一个人的变化,真的会如此之大吗…?


    哥哥却像是习以为常地冷哼一声,并未纠缠,面色淡淡地收回双拐,反而又看向了我。


    随后,他略略扬眉,似有得色,对我说出了今晚的第四句话:


    “看吧,这就是你眼中柔弱无害的沢田纲吉。”


    我:“……?”-


    眼前的人的确很像云雀京弥。


    但是对于沢田纲吉来说,他更希望眼前的这位小姐,只是眉目与京弥相似的陌生人。


    “怎么了?”


    十年后的京弥理了理衣领,歪歪头,对着他露出了熟悉的微笑:


    “唉,还露这样种难过的表情…难道恭弥欺负你了,十年前的我没有帮你报复回来吗?”


    “……”


    纲吉微微抿唇。


    眼前的女性留着及腰的黑发,仍然是杏眼柳眉,只是瘦了大圈,单薄的躯体外罩着蓝白色的诊疗服,袖口宽得惊人,几乎称得上形销骨立。


    仲春时节,天气已经极暖了,她却还套着一件厚重的棉服,身形微微瑟缩,虽然脸上带笑,面色却极为苍白,唇上亦不见血色,不用人说,也看得出来得了重病。


    有那么一时半刻,他的世界疯狂回溯,又到了那天下午,熙闹的家政教室里,那位被十年火箭筒带来的不速之客,脸上带着近乎冷漠的表情,深深凝视着京弥,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冷静地告诉她:


    “——离沢田纲吉远点。”


    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当回事。现在,他却感到一股深深的、不可名状的惊惶,某种直觉告诉他,十年后京弥会变成这样也许与自己——或者说彭格列有关,而他恐于这样的事实,不敢与十年后的京弥或是云雀学长对视,几乎没出息地想要逃走。


    他的嘴唇颤了颤,终于犹疑着开口:“京,京弥同学…?”


    还好,早在十年火箭筒出现时,奈奈就被Reborn用借口支走了,否则他表情这么难看,之后一定没办法在妈妈面前蒙混过关。


    他看到云雀学长的脸色也极为阴沉…就连素来从容的Reborn,此时也压低了帽檐看不出情绪,也许他的家庭教师也没有料想到这样的未来。


    可京弥还是和以前一样洞若观火。几乎是在纲吉开口的那一刻,来自十年后的她便已经好了措辞。


    “气氛未免太沉重了吧,各位?”


    京弥轻轻叹了口气,抱起地上呆愣愣吮着手指的蓝波,神色自若地将他在空座位上安置好,才道:


    “只是换季引起的肠胃炎而已,刚从医院出去想兜兜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传送到这里来……真是的,总觉得被误会了,十年火箭筒能不能提前十分钟给个预告啊?”


    沢田纲吉的视线跟随着她,在某个瞬间,忽然注意到她的中指上戴着一枚形态奇异的指环,指环正中矗着一只银色的尖角,形状狰狞,隐隐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这时,京弥蓦地瞥了他一眼。


    他微微一怔,视线再投向她双手时,却发现上面空无一物。那只戒指,连同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已然不见踪迹——


    作者有话说:一些伏笔回收!


    看似玻璃渣,但未必真是玻璃渣,毕竟现在还是未经锤炼的十代目,之后还有大把大把可以改变未来的机会呢[垂耳兔头]


    第34章


    十年火箭筒似乎出了点差错。


    好不容易挨过五分钟,他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时间,避免透露出多余的信息,饶是如此,也才艰难地度过了两分钟。


    十年前的京弥已是极为敏锐, 再加上云雀前辈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煽风点火, 即便是已成为教父的他, 应付得也颇为吃力。


    万幸,十年火箭筒的故障还没有那么严重,终于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阵粉烟才再度弥漫开来,沢田纲吉终于松了口气。


    半靠在沙发上的,又变成那个穿着诊疗服的、熟悉的云雀京弥。


    “哎呀,真是惊险。”她拢了拢外套,心有余悸道, “原本只做好了要面对一个人的准备,结果十年前的哥哥和阿纲都在场…好像是阿纲请我们到家里做客的那回呢, 真叫人紧张。”


    “毕竟谁也没想到,京弥会在这种时候被十年火箭筒砸到呢。”沢田纲吉叹息一声,有些无奈, “十年前的我应该被吓到了吧?”


    “啊,看到我脸都白了,大概脑补了什么很恐怖的桥段吧?”京弥顺手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当时阿纲好像还打算擅自帮忙修复我和恭弥之间的关系…这下不用担心了,看十年前哥哥的脸色,接下来恐怕要换人折腾了。”


    云雀恭弥:“……”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莞尔的京弥, 当即不近人情地宣布:


    “现在是六点二十。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后立刻和我回去,路斯利亚马上就到。”


    “哥哥太严格了。”京弥说,“明明已经和入江君联系上了,再过不久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吧?”


    “你还真是乐观。”


    “因为不乐观也没有用啊。”她托起腮,转头望向沢田纲吉,“失败的话世界毁灭,治疗当然也没有必要了…对吧?”


    “…话是这么说啦。”沢田纲吉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但在这之前,一切都要照常进行下去呢,京弥。” -


    自从那天被十年火箭筒击中,周围的环境就变得有些诡异。


    最开始是沢田纲吉,在处理体育祭事务的过程中总是心不在焉,而且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躲着我,和他说话时也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偶尔看到他一个人,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样,似乎有什么心事。


    然后是风纪委员会。


    明明是双方一直在明里暗里较劲,我与云雀恭弥也都默认了这件事一旦求助风纪委员就算我输,可是在之后几天,最难处理的场地与物资不至却在莫名其妙中顺利完成,哥哥的脾气也莫名其妙好了不少。


    前几天忙着发放通知,大家没来得及吃午饭,草壁学长还特地叫了肯德基的外卖进来,尤其点了相当多的蛋挞……如果不是信任他的人品,我简直怀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除此之外,狱寺君和山本也有些古怪。总觉得他们这几天与沢田君走得格外近,和我反而略显生疏,不过考虑到他们私下里还有建立“彭格列”的隐秘组织,而我暂时放置着那份offer ,所以也没有太过上心。


    说实话,如果是平时,我大概还会想办法去探究一番,然而运动会举办在即,身为会长,我每天忙得像陀螺,偶尔有空闲歇息一下,想的也是之前放不下的问题答案。


    ……我和沢田纲吉,十年后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其实真要追溯起来,大家态度变得微妙,也是我从十年后回来的时候。我猜那时一定有某种奇异的情况出现。


    可我当时成功出现在沢田君怀里,身下又没有骨灰盒,足见自己好好活到了日后;揣测十年后沢田君与哥哥的态度,他们又都表现得似是而非,语焉不详叫人迷惑。旁敲侧击问过了一平碧洋琪,她们又一致表示十年后我没什么问题,还和大家都认真打了招呼。


    这样说来,就算我真的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想弄清真相,恐怕也很难抓住什么线索了。


    因此,我直接放弃了思考,一心扑在了运动会的筹备之上,誓要让学生会接收的第一项重大任务圆满完成,证明自己的能力。


    说来大概也有逃避的心理,但我绝无可能承认。所以哪怕就是现在,已经到运动会的前两天,所以事项都已经报备完成,今早出门去学校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抓着事项清单,翻来覆去地检查着缺漏。


    “分组…已经确定了。项目和时间表也没问题,场地物资…昨天刚刚检查过,应援……”


    我顿了顿,忽然放下清单,抬起头来。


    ——总觉得有点奇怪,刚才有人在看我吗?


    此时不过七点出头,街道上多是出门的学生社畜,零星也有结束晨跑的同龄人,隔着河流,远远还能看见运载快递的货车,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我完全无法确定刚刚感受到的视线出自哪里。


    …是最近太忙,有点神经衰弱了吗?运动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几天,去甜品店整点提拉米苏好了。


    这样想着,我又低下头,默默盘算起了体育祭的事情。


    往年的活动都是会请专业人员全程录像的,虽然今年一样请了两人过来,但依照总务处提供便当的思路,如果能提供相机给学生自由录像,他们应该也会支持吧?


    家里倒是还有爸爸收藏的单反,器材是不愁了。人手的话,之前学校里还流传过一阵山本后援团的私摄,她们的技术很不错,之后考虑一下吧……


    “哈咿?!危险请闪开——!!”


    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孩的尖叫。


    我当即抬起头,看清声音的源头,先是一愣,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 !


    我不确定地再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让开道路。


    那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艰难踩着自行车的女孩。


    她身上穿着纸板裁剪成的火炬演出服,脖子以上则是EVA泡沫做成的红色火焰,正中挖出一个圆洞,刚好从中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只是,由于服装太过笨重,她的视野似乎被衣服挡住,看不见脚踏,连人带车都有些失衡,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向我撞来……而我的背后,正是运河。


    “真的对不起!”


    她艰难地伸脚去够自行车的脚踏,闭紧双眼,胡乱挥舞着右手,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


    “因为多看了一眼路边的小狗所以够不着脚踏了,请让小春自己撞到护栏掉进运河里吧!请不要管小春了!”


    我:“……”


    好、好诡异!虽然看得出来情况很危急,但是前因后果交代的太清楚反而让人感觉很可疑啊!


    而且好像是冲我来的啊、刚刚偷偷看我的也是她吧!


    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种种不太阳光的可能性,然而视线触及到她的着装,又觉得这位自称“小春”的女孩也许只是性格有些电波…毕竟她还提前让我闪开了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不怀好意,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掉进水里啊!


    电光石火间,我便做下了决定,飞快取出口袋中的百円硬币,攥在指间。


    好在自行车的速度不算太快。


    我紧紧盯着前胎,凝神屏息,掐算着时机。


    然后,手腕与三指同时发力,狠狠将两枚硬币掷出——


    中了!


    “哈咿?!!”


    自行车的前胎骤然干瘪下去。车身险伶伶的划过运河护栏,带着小春靠倒在路边。


    棕黑马尾的女孩瞪大眼睛,腿脚却软下来,勉强扶着把手,蹲下.身来,单手捂脸。


    “……”


    应该是吓到吧,刚才的情况的确太惊险了点。


    踌躇片刻,我走上前去,轻声问:


    “…你没事吧?”


    小春低着头没说话。


    我于是同样蹲下来,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巧克力,摊开手心,递到她跟前。


    “要吃巧克力吗?”


    她的耳朵似乎动了动。


    我耐心地伸着手,又道:“即使是自行车也要小心喔。你刚刚有受伤吗?我可以先陪你去医院,如果要联系家里我也可以帮忙。”


    “好……”


    “什么?”


    小春猛然抬起头,一把抓住巧克力,定定地盯着我。


    我忽然背脊发凉,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好酷!!”


    她满脸通红,捧着脸兀自羞涩了一会儿,忽然起身靠近我。我分明看见她背后绽放出了无数小花,诡异的粉红色气息飘满了四周。


    “要吃巧克力吗、要小心喔、刚刚有受伤吗——”


    她模仿着我的声音,陶醉地重复了一遍,忽然又将脸扭回来,直直盯着我看了三秒:“长得也很可爱!”


    我:“……谢谢?”


    小春:“怪不得阿纟——哈咿!”


    她忽然捂住嘴。


    我满目茫然地看着她:“?”


    她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某些事,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倏地跳到一旁,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脸色变得异常正经。


    “我的名字是三浦春,目前就读于绿女子中学,目前正在为校园的体育祭做准备,这套火炬的Cosplay服就是我准备在体育祭当天穿去应援的!”


    我大惊。


    绿中的体育祭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样一看的话我们准备的啦啦队未免太寻常了…不行,一会儿得赶紧找大家想想办法!


    “我叫云雀京弥。”我礼貌地对她笑了一笑,“你身体还好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


    然而,没等我向三浦春告别,她忽然又惊叫一声,在地上左探右探,似乎在找什么。


    “那个!”


    她突然抬起头,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眼含热泪地看向我:


    “之前放在车筐里的体育祭花名册好像找不到了……京弥さん,可不可以帮帮我呢?” ——


    作者有话说:黑曜前的最后一小段日常!


    顺便解锁了一下特殊技能,其实之前也有悄悄提到硬币和飞镖的,不过好像没人注意到……总而言之就是京咪的准头很不错[三花猫头]


    第35章


    牢底坐穿:【路上遇到一些状况, 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到】


    Gokudera:【ok】


    武:【没关系!今天的工作放心交给我们吧】


    鲔鱼:【京弥同学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


    鲔鱼:【[小狗紧张]】


    …虽然最近表现得有些奇怪,但果然还是那个沢田君。


    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弯了弯嘴角,目光逗留在屏幕中转着圈圈的小狗身上,看了片刻,才开始打字。


    【只是帮路过的同学找找东西】


    飞快地编辑发送,消息传出后,我将手机塞进口袋中。


    “是掉在来时路上了吗?”我说, “刚刚看的时候好像没看到车筐里有东西。我跟你去之前经过的地方找一找吧。”


    “京,京弥さん……”


    小春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前,眼中绽放出异常夺目的光芒,盯着我大喊道:


    “你是小春一辈子的恩人!”


    我后脑勺沁出一滴冷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只好笑了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说起来, 你还记得自己是走哪条路来的吗?”


    小春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仿佛是我的错觉,再一眨眼,她便又恢复了元气。只见她微微躬身,身体前倾,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单手撑在大腿上,模仿着《思想者》的动作,神情凝重:


    “哎呀,刚刚好像有经过佐佐木先生的面包屋……具体是哪里来着?好像记不清了…”


    我:“……”


    太诡异了!这女孩真的没问题吗? !


    该不会其实是什么街头整蛊的演员吧?还是说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虽然这样怀疑过,但再观察起四周,的确只有路过的行人, 非要说的话,最奇怪的人反而是小春和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不由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眼小春夸张的火炬服,任命地走向她的自行车。


    “那就先去面包屋看看吧。三浦同学不太方便骑车的话,就请坐在后座,为我指路吧。” -


    “终于到了!请京弥さん先在外面等一等,小春去店里问一下就回来!”


    飞快地跳下后座,小春匆匆和我交代了两句,旋即小跑着冲进面包店里。


    隔着半敞的店门,我听见她充满元气的声音响起来:


    “佐佐木先生!请问有在店里看到……”


    我于是收回视线,低下头拿起手机。


    名为“彭格列家族学生会”的群聊(本来只是叫学生会而已,前面五个字是狱寺君强制加上去的,作为交换他替我处理了一大半的文件)里,果然又出现了沢田君的留言。


    鲔鱼:【刚刚山本去风纪委员会,拜托草壁学长帮忙检查了一遍,流程基本没有问题了】


    鲔鱼:【最后两天应该没有要紧的工作了,不用着急回来也没关系的】


    鲔鱼:【京弥同学那里呢,还顺利吗? 】


    就算有问题也没关系,发消息拜托狱寺君做完就可以了…话说回来,那家伙的工作效率意外的很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干脆逼一逼他好了,看看他能不能今晚交出一份体育祭学生自主摄影的方案来,如果能成功完成的话,成果提交到理事会那里,说不定又是一笔奖励金——


    正漫不经心思索着,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我抬起头,小春回来了。


    “抱歉京弥さん,店主说没有看到……可能还要再找一趟。”


    她有些愁眉苦脸地走过来,忽然脚步一顿,指了指我脚边,露出惊讶的表情。


    “哈咿?这是什么,拳套吗?”


    “嗯?”


    我愣了一下,顺着视线望去,地上果真躺着一副孤零零的红色拳套。这拳套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但保养的很好,打理得颇为干净,只是上面零星的划痕与漆面磨损显露出其使用的年岁来。


    除此之外,在腕带侧面,主人似乎用油性笔在上面写了名字,只是日久经年,字迹略有些模糊,我不得不把它捡起来,有些困难地逐字念出。


    “笹川……了平?” -


    “怎么样,阿纲?”


    “还没有回复……”他有些担忧地收起手机,看了眼窗外,“小春那边没问题吗?”


    “放心吧阿纲!”山本武踮起脚,将吹气球粘上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笹川的哥哥不是也过去了吗?还有碧洋琪她们,大家一起的话,总能拖够时间的。”


    “没错,十代目!”狱寺也放下手中的星星串灯,撇了撇嘴,“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老姐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有她在,云雀京弥绝不可能提早回来。”


    “嗯……”


    他挠了挠头,将彩带和气球的包装收拾好扔进垃圾袋里,盯着它们兀自出了会儿神,才抬起头。


    他认真地望向布置着接待室的同伴,诚恳道:


    “谢谢你们,山本,还有狱寺君。”


    “——这就不用谢了吧?”


    山本扭过头,冲着他露齿一笑:


    “京弥也是我和狱寺的朋友。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几天她为了体育祭忙前忙后,我们却帮不上忙,能举办起始会给她惊喜再好不过了——对吧狱寺?”


    “…帮不上忙的只有你吧?学生会另外一半的工作,云雀京弥都交给我做了。”


    狱寺隼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立马挂上真挚的笑容:“辛苦了这么久,十代目想举办起始会,身为左右手的我当然义不容辞!”


    沢田纲吉:“……”


    虽然好像是在针对山本,但其实被骂的人也包括他了吧!


    而且,就连山本也察觉到他最近的心不在焉了……


    想到这里,就不由地有些泄气。


    自从那天见到十年后的京弥,他便失魂落魄到现在。


    虽然Reborn总是说着“要把你培养成合格的黑手党Boss” ,但这么久以来,他所经历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挫折。


    剑道决斗也好,争夺教室也好,甚至是京弥未曾参与过的追逐与爆炸,那些虽然让他感到过困扰,但最终都因为结识了更多的朋友而成为快乐的记忆。虽然他口头一直在拒绝,但其实早已经接受了“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份。


    可是,不管是十年后的云雀学长,还是十年后的京弥同学,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似乎昭告着某个事实。


    未来的他让京弥受伤了。


    沢田纲吉到现在都不敢回忆起十年后的京弥,不愿面对那个病容憔悴的她。


    毫无疑问地,他是个软弱的人。


    他喜欢和平,厌恶冲突,一边珍惜着现在的朋友们,一边又打心底里渴望回到以前的生活。十年火箭筒逼着纲吉正视十年后的自己,他因此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仿佛眼前平静的生活下,正隐藏着某种噬人的漩涡,要将他与自己珍视的人一并拖入海底。


    ……他不想这样。


    纲吉的魂不守舍自然瞒不过Reborn。这位明察秋毫的家庭教师原本没有戳穿,在接连几天赏了他数发死气弹,折腾到他浑身脱力、无心悲春伤秋之后,才冷漠地告诉他:


    一旦进入里世界,是没有机会反悔的。如果抱着“不想牵连身边人”的想法而退缩的话,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都会消失,因为首领的软弱会害死所有人。


    “与其胡乱揣测未来,不如想办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好好去解决它。”小婴儿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面无表情地说,“除非你想一辈子都远离云雀京弥。”


    “……”


    于是他听从了。


    尽管他那时还未彻底弄清,为什么自己听到Reborn那后半句话会如此恐慌,但沢田纲吉还是选择相信Reborn ,相信自己的直觉。


    抱着对京弥的歉疚,在小春的建议下,他决定为忙碌大半个月的学生会会长举办起始会。


    三浦春是他前几天正焦心于未来时,被Reborn死气弹击中后救下的女孩子,性格有些脱线,并且似乎对自己有些好感,虽然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但偶尔还是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困扰的举动。


    因此,在她提出要去帮忙拖延京弥、好预留给他们布置场地的足够时间时,纲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慌乱。


    “小春也很好奇!会让阿纲先生这么在意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等等小春!还是算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反对。


    “欸?太小气了阿纲先生,小春只是稍微看一下,一定会认真完成任务的!”


    纲吉张了张嘴:“可是……”


    可是什么,就连他自己也有些茫然。


    “云雀京弥本身就是个很敏锐的人不是吗?”注意到他的神情,一直未曾开口的Reborn终于说话了,“越是不熟悉的人靠近才越不容易被她察觉,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吧,阿纲?”


    “更何况,你之前好像对她产生了一些错觉啊。”


    说着,这位世界第一杀手忽然扬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极为熟悉的、不怀好意的天真笑容:


    “不如借此机会,加深一下对她的了解,如何呢?”


    “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纲吉涨红了脸,下意识想要反驳,想要澄清,又觉得欲盖弥彰,在小春与Reborn长久的凝视下,终于败下阵来,抓了把头发,挫败道:


    “那就让小春先去好了。”


    小春露出感动万分的神情,捂着胸口:“阿纲先生……”


    沢田纲吉:“……” -


    “叮——”


    回忆忽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纲吉手忙脚乱地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飞快地解锁,没来得及细看,呼吸已然一滞。


    小春:【紧急情况,阿纲先生! 】


    小春:【我和京弥さん在面包店附近被堵住了! 】 ——


    作者有话说:柏林老师拿了MVP,彭格列是躺赢狗! (震声)


    说实话我一写到这种感情纠缠就特别开心,脑子在前面跑手在后面追……死手快写啊!


    第36章


    时间倒退回半小时前。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低头看了眼手机的工夫脚下就出现了奇怪的东西,但这对拳套保养得很妥帖,看得出来很受主人珍视,掉在地上又显眼得过分,思忖片刻,我还是将它留在了身边。


    “笹川了平”这个名字对我而言相当耳熟,对方也的确有拳击的爱好……总而言之,先把它带回学校,拜托广播室的同学插播一条失物招领好了。


    正这么盘算着,忽然听到面包店一旁的小巷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好像有什么人正飞快地奔跑过来。


    下一刻,便听到有人大喝:


    “哦!云雀京弥!!”


    我汗毛一立:“是?!”


    穿着并中校服、表情激昂的少年快步走上前。


    此人留着一头白色的刺猬头,鼻梁上贴着OK绷,额角还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看起来就不太好惹。


    小春“哈咿”一声,下意识地想躲到我身后,见对方疾步走来,又站了回去,满脸紧张地看向我,小声问:“京弥さん认识这个人吗…!”


    与此同时,笹川了平已经走到我面前,单手扶住我的肩,另一只手从善如流地握了握我的手,如同社长慰问基层员工一般,脸上洋溢着欣然的笑容。


    “替我把拳套找到了啊!不愧是你,云雀,真是极限的可靠啊!”


    随后,在小春豆豆眼的注视下,他笑容满面地把暂时放在车篮中的拳套拿走,三下五除二地收到了单肩包中,忽然抬起头,问我:


    “对了,要不要加入拳击社?”


    我:“……”自顾自就开始招人了!


    因为槽点太多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张了张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解释道:“那个,笹川学长,拳套只是掉在了这边,我们刚好捡起来了而已。”


    “啊,不必多说了,云雀!”他颇为熟稔地拍了拍我的肩,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是因为你哥哥吧?要我说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要极限地加入拳击社,多锻炼锻炼就会变得健康了!”


    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他的社员,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收,这两掌拍下去,我几乎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如同一张废弃的草稿纸,险些随风飘走。


    我:“……”


    没错。在并盛生活了十五年,我从未怕过什么人,即便是坏脾气的云雀恭弥我也有办法应对,然而笹川了平……这位大哥简直是上天派来消遣我的克星,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


    与笹川了平的相识,还要追溯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那天我如往常一般独自放学,路过公园时,无意间撞见隔壁班的笹川京子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围住。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我应当躲得远远的,毕竟当时的我身体远远不如现在健康,周围也没有其他路人,即使是呼救也很难被注意到。


    然而,我还是没能忍住,躲在草丛之后,听完了前因后果。


    从那些高年级男孩的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笹川京子的作文获得了地区征文的一等奖,但题材与同班的小林同学极为相似,小林坚持认为京子的作文是抄袭他的,便求了认识的高年级,让他们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明明只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旅行主题……这种东西也有抄袭吗?


    几乎是立刻,我心中便有了决断。


    只是,在霸凌者的拳头落下之前,我翻遍书包,还是没找到能干扰他们的工具。


    书包里只有几本练习册,重量不足以影响他们,情急之下,我便解下外套上的校徽,卯足了力气,屏息瞄准,重击在领头者的手腕上。


    那家伙“嗷”的叫出了声,跳着脚指挥自己的小弟去把始作俑者找出来,也就是在这时候,笹川了平终于出现,把陷入水火的妹妹拯救出来。


    我于是猫着腰偷偷跑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京子似乎注意到了我,虽然不确定我的身份,但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平……于是,一根筋的笹川了平干脆捡了校徽,隔天拿着它找遍“校徽不见了”还“身量瘦小”的同学,将目标锁定在了我身上。


    那时的笹川了平已经是小学拳击俱乐部的明星拳击手(…),对拳击俱乐部充满了自豪与认同感,当天就找上了我,说我天赋异禀,动态视力与时机把握得很惊人,问我要不要加入极限的拳击俱乐部,极限地强身健体。


    我说我极限的有心无力。


    隔天他又来了,说有心无力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


    第三天,他就被哥哥以“多管闲事,是在挑衅我吗”为由,找机会揍了一顿。


    没想到笹川了平并非池中之物,越挨揍越兴奋,惊喜地发现我哥也是可塑之才,从此以后便多了一项兴趣爱好,就是游说云雀加入拳击社。


    …此处的云雀包含两个人。


    直到我六年级因病休学,他才消停了一阵子。为了我长久的安宁,在升入国中后,我极力避免与他产生交集,连带着也不太敢靠近京子。


    诚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对他们的兄妹情感到了微妙的艳羡,所以刻意避免与这对兄妹有所关联。


    总而言之,面对这位拳击社的笹川学长,我的确是相当没辙。


    “笹川学长找到失物就好…对了,我们还有事要做,就先失陪了。”


    撂下这样一句话,我一脚踏上单车,别过脸,对着小春疯狂使眼色。


    小春了然,连忙应声道:


    “是,是的!我们先走了!”


    “哦,这么快就走了吗?”笹川学长露出困惑与略带遗憾的表情,试图抓住最后的时间说服我,“如果云雀加入拳击社的话,一定会吸引来更多有天赋的社员,比如沢田!”


    “…沢田?”我张了张嘴,想要发问。


    正这时,又听见几道陌生的男声:


    “果然是他!”


    “并盛中学拳击社的笹川了平…是吧?”


    “啊,是我。”笹川学长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随后才有点疑惑地看了眼对方,“你们是谁?”


    那是一排发色各异、穿着军绿色立领校服的人。印象里这身校服似乎是隔壁黑曜中学的,据说那所学校生产不良少年(散户),校风极差,不良们无组织无纪律,经常来并中附近找乐子。


    不良少年:“哈?”


    不良少年:“你这家伙,居然不记得我们了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似乎来者不善。从战力来看,笹川了平大概是0.73个云雀恭弥,不出意外的话,应付这几个不良应该没问题。


    不管了,趁着他们打嘴炮的时候,快跑就是了!


    我悄悄拍了拍车座,小春心领神会,立刻翻身上座,我拧着车把正要开溜,却听到身后传来黑曜不良暴怒的声音:


    “你们两个!给我下来!”


    “哈咿!”小春抓紧了我的衬衫,紧张道,“没问题吗、京弥さん!”


    我面无表情地开蹬,冷静道:“没关系,他们追不上的。”


    “可是,”小春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前方,“前面,好像也有人……”


    我:“……”


    什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明明是自己太弱了没能被笹川了平记住,结果因为没存在感而破防找路人麻烦了吗? …好逊啊,难怪黑曜就算是不良少年都只能被并盛踩在脚下,真是活该。


    虽然心里鄙夷得很,但随身携带的硬币已经在河边抛掷出去,没了踪影,更何况这群人前后夹击,加起来有十来个人了,实在不宜硬碰硬。我偷偷拿起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才停下单车,冲着他们扯了扯嘴角。


    “…有事吗?”


    “咦……”其中一个眼镜忽然眯起眼,端详着我们,语气油腻地评价,“那个笹川了平的妹妹虽然很可爱,但是骑单车的两位小姐也相当漂亮呢。”


    我眼皮一跳。


    原来是调戏京子被笹川学长教训了才来找茬的…难怪每个人都一脸炮灰样,一看就撑不过两集。


    “劳驾,”我客气地说,“没什么事请让一下,我还是很忙的。”


    “哎呀,好有个性的女孩子呀。”眼镜道,“要不要和我们去约会呢?你身后的那位小姐(虽然穿着有些奇怪),也可以一起哦。喏,我们还打算带上那个人的妹妹,刚好我可以介绍你们好好认识一下呢。”


    “……”


    我低下头,冷静地开始拆胸口上的校徽。


    周围一片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身后的笹川学长高喊“极限地教训你们”以及肉搏的声音,除此之外,仅仅能听见原远处奔跑的声音。


    等等……奔跑?


    我愣了一愣,猛然回头,入目先是由远及近的滚滚浓烟,随后,便看见一道令我毕生难忘的、狂奔着的身影。


    “复活——!!!”


    那个人表情凶狠,目光犹如实质地射向黑曜的黄毛们,额头上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着,终于在靠近我们的时候停了下来,如同魔法少女变身时念出的某种口号,他指着不良们,厉声喊道:


    “抱着必死的决心打倒不良少年,救下京弥同学和小春!!”


    我目瞪口呆。


    好久没有见到沢田君裸奔了,本来以为他已经把不良嗜好戒掉了,没想到还有在坚持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又是一片好心…不管了,假装不知道好了。


    非礼勿视,我平静地挪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却发现原本正捧着脸,满目欣喜的小春忽然停了下来,额边流下一滴冷汗,扯了扯我的衣袖。


    “京弥さん,”她有些惊慌地指着另一个方向,示意我抬头,“那个是……”


    “?”


    我望过去,发现正是沢田君跑过来的反方向。


    此时此刻,那里同样卷起了浓浓的烟尘,只是脚步听起来多得多。那声音越跑越近,我这才发现,是一群熟悉的飞机头。


    为首的那位嘴中正叼着草,与我对上目光,遥遥冲我挥了挥手。


    “大小姐,我们来了!”草壁学长说。


    “大小姐,我们来了——!!”


    其他的风纪委员高声重复。


    那一瞬间,我感觉无论是小春、还是身后的笹川学长,亦或是还燃着火焰的沢田君,乃至于把我们包围住的所有不良少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


    “……………”


    我转过身,想要逃跑——


    作者有话说:京咪不想靠近风纪委员会的一大原因就是他们经常会做出一些非常尴尬的事情…虽然恭咪哥很有信念地成为了超帅气的委员长,但显然妹妹做不到这一点,于是成为了逃避型人格(?)


    话说最近换季下雨,我的颈椎和老腰一直在痛,写存稿都集中不了注意,真羡慕少年漫里的年轻人啊[抱抱](是掐不是抱)


    第37章


    “呜哇!”


    “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真的很对不起, 我们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踏足并盛了,请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


    来自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们东倒西歪地挂在路边,热泪盈眶地望向我,顶着漏风的门牙,艰难地吐露着求饶的语句。


    身旁,披着外套的沢田君悄悄看了我一眼。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原本摩拳擦掌斗志昂扬的沢田君,物理意义上的顶着一头怒火,还没出手,便撞上了浩浩荡荡袭来,与他目标一致的风纪委员。


    不过本质热爱和平的沢田君并没有在乎风纪委员,只是一往无前地冲上去,逮住了存在感最强的油腻眼镜,拽着他的领子狠狠揍了五六拳。


    待小眼镜眼冒金星,软绵绵晕倒下去之后,扭头打算寻找下一个目标,一定睛,才发现四周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连刚刚还笑脸迎客的佐佐木面包屋都已悄悄闭了店。


    我双手环臂:“正如澳大利亚有四千七百万只袋鼠, 梵蒂冈只有八百人一样。”


    闻言,额前火势略微减弱,正犹豫着是否要加入战局的沢田君挺在了原地,呆滞地看了我一眼。


    我半倚在街边的樟树旁,平心静气地聆听着不良少年的哀嚎,幽幽道:


    “如果澳洲袋鼠决定入侵梵蒂冈,那么每一个梵蒂冈人就需要应对五万八千只袋鼠。”


    沢田君:“哈…?”


    他表情空白地发出一个音节,浑然不觉地熄灭了火焰。


    我说:“如果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想要挑战并中的风纪委员,那么每一个黑曜黄毛就需要打三个并盛飞机头。”


    沢田纲吉:“……”


    “…好烂的类比!”


    回过神来的沢田君果然不负所望,第一件事还是吐槽:“先不说为什么袋鼠会去攻打梵蒂冈,为什么会想到把风纪委员比成袋鼠啊?!”


    我冷笑一声。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常年裸奔的沢田君大概很难理解我的愤懑……被一群来势汹汹的飞机头追着叫“大小姐”,还一齐在街上大喊出中二偶像剧才有的诡异台词,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绝对是足以致命的社会性死亡。


    在我看来,除非大街上立刻出现五十个狱寺君撵着他喊“十代目我要当你的左右手”,否则沢田君是绝对不可能与我感同身受的。


    风纪委员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就和澳洲袋鼠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我更加不爽,干脆无视了飞机头们,低下头,拨通了一串号码。


    与此同时,奄奄一息的黑曜黄毛们似乎误会了什么,看到我冷峻的面色与拨打重要电话的姿态,无神的眼中纷纷绽出亮光,以一种村名仰视救世主的目光,殷切地凝望着我——或者说我拿着的手机。


    “喂,你在看什么呢?”正揪着某位“夜露死苦”领子的笹川学长顿时露出不满的表情,一拳揍到对方腹部,充满热血地提醒(大吼)道,“这样重要的对决,极限的不能分神啊!”


    无端挨了一拳、再起不能的不良:“……”


    他瞪大眼,目光有如实质地盯着我手中的手机,看上去简直有点委屈。


    从神情推测,他大概想就地过完今年的生日,在笹川了平的头上插一根蜡烛许下“回家”的愿望,然后立刻回到黑曜中学。


    只可惜,刚刚关心完澳洲袋鼠民生的我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想法,医院的电话接通后,我先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随后便驾轻就熟地安排起了梵蒂冈民众们的后事。


    “嗯,是我。冒昧打扰了,不过第三团地前面的商店街附近应该会有一批重伤的患者,劳烦您派救护车来。”


    “诊疗金吗?这次没有。因为惹事的是隔壁黑曜的人,不受我们管辖。”


    “啊,这个无所谓的。稍微治疗一下就好,就算要死也别死在并盛街道,只要做到这点就足够了。”


    不良少年们:“……”


    一直在偷听的沢田君:“……”


    沢田君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闪烁地看了几眼鼻青脸肿的黑曜不良们,又瞟了两眼气势汹汹的风纪委员,最后将满含惊惧的目光投向了我。


    “不、不愧是兄妹……”他小声吐槽,“京弥同学,在某些方面真是和云雀学长一模一样啊?!”


    他说完,忽然顿了一顿,露出紧张困惑交织的微妙表情。


    “话说回来,包括草壁学长在内的这么多风纪委员都在场,居然没有看到云雀学长……”


    我:“!”


    这时,救护车的鸣笛声已经远远传来,不良少年们如蒙大赦,纷纷鬼哭狼嚎起来。


    在黄毛们哭天喊地的背景音中,我终于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今天好像是收保护费的日子,大家居然没有跟着哥哥一起去吗?”


    “啊,委员长的话。”


    大概是捕捉到了关键词,原本正在和医护人员交流的草壁学长忽然抬起头,对着我们友善地笑了笑:


    “他刚刚在天台睡觉,保护费通常是委员长睡醒之后带领大家去收的。在他补觉期间都可以自由活动,所以看到大小姐的短信之后,我就立刻带风纪委员赶来了……还好来得及时,成功救下了大小姐,委员长那边应当也赶得上。”


    “这么说的话,就不用担心云雀学长找过来了!”沢田君面上一喜,心有余悸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意识到周围全是风纪委员,不由面色一僵。


    他的额边划过一道冷汗,慌忙扯起一个笑容,连比划带解释地看向草壁:


    “那个,我的意思是——!”


    “沢田君的意思是,不用劳动哥哥大驾就解决了这群喽啰真是太好了。”我轻轻说。


    草壁学长笑容不变,瞅了两眼我,又看向他,少顷,才应和道:


    “是这样呢。”


    不知怎么回事,即使是面对性格温和的草壁学长,沢田君也表现的异常紧绷。我注意到他眼神游移,无端一副心虚的模样,数日前压下的疑惑又要浮上心头。


    考虑手头还有其他事情,我面前乃捺下好奇心,看了眼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按照计划,现在应当是学生会成员去检查运动器械的时候了。


    不过因为提前发了消息,这项工作应该会由擅长体育的山本君完成,在这期间,我刚好可以和小春去寻找她的花名册。


    根据她给出的路线图,最多再排查三个地点就可以猜到花名册的下落了,前后最多两个小时,找完回去的话还可以赶上便当时间,说不定能蹭到奈奈阿姨做的天妇罗……!


    想到这里,我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的斗志,当机立断拉住了小春的手。


    “抱歉,我还有一些急事,需要先一步离开。学生会那里,沢田君工作上有疑问可以发短信给我,或者和狱寺君商量也没问题。”


    飞快地向沢田纲吉交代完,我顿了一下,为了避免进入极限的拳击社话题,姑且无视了笹川学长(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转而对着草壁学长微微点了点头,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


    “关于这些黑曜中学的人,剩余的工作可能要麻烦草壁学长处……”


    “铃铃——”


    话还未尽,不知谁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抱歉。”草壁学长,对我们打了个手势,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到联系人时脸色微变,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委员长。”


    “副委员长,现在在哪里?”电话里的人似乎打了个哈欠,语气平淡,“让所有人集合,五分钟后去收保护费。”


    草壁学长:“……”


    我:“……”


    醒得太早了!按照云雀恭弥的习惯,他应该至少还能再睡半个小时的!


    眼下救护车刚到,正在陆陆续续把不良少年往担架上抬,接下收尾任务的草壁学长,是绝无可能在五分钟内从天而降去收保护费的……


    敏锐地注意到电话这端的沉默,云雀恭弥又道:“副委员长。”


    草壁学长汗流浃背:“是,委员长。”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紧接着,电话挂断。


    我抬眼一扫,包括草壁学长在内,刚刚打完群架的风纪委员俱是面如菜色,纷纷开始拍打起身上的尘土,准备打道回府。


    草壁叹了口气,随便点了一人,招了招手:“渡边,你带大家回去,替我和委员长说一下,我目前在和并盛医院交接,暂时没办法回去。”


    渡边含泪:“可是往常收保护费时都是副委员长算账的!我上周数学检测只有八分,田中他们连考试都没参加,风纪委员没您不行啊!”


    言罢,他鬼鬼祟祟瞟了我一眼。


    我:“……”


    完全不知道该吐槽什么了!风纪委员会那么多人连一个能算账的都挑不出来吗? !原来不是怕被哥哥教训,而是怕算不清保护费吗!


    更可怕的是,这一眼看向我,我完全没办法从容地和小春离开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便听渡边又说。


    “算不清账的话会坐牢的!我不要当会计啊,副委员长!”


    “…等一下。”我忍无可忍,终于憋不住,露出了死鱼眼,“你们都在收保护费了,还怕坐牢吗?”


    仿佛就等着我一般,我话音刚落,以渡边为首,他背后那群整理仪容的飞机头忽然齐刷刷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我,犹如一群准备攻打梵蒂冈的澳洲袋鼠,正在等待属于自己的狗头军师。


    “对了,听说大小姐的成绩非常好,不仅参加过全国范围内的数学竞赛,还总是包揽年级的全科第一!”


    ……好拙劣的演技!早就想好了是吧!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忽然听见身后两人压低了声音,正在窃窃私语。


    小春:“哈咿!看起来京弥さん没办法和我一起走了,怎么办,阿纲先生?”


    沢田君:“毕竟是那个风纪委员会,没办法了……”


    …这两个人居然互相认识啊?


    话说回来,风纪委员说了那么长一串充满槽点的话,沢田君竟然没有吐槽,太反常了!


    我刚想仔细听一听他们的对话,便见沢田君似乎鼓起勇气一般,向前迈了一步,站定在我身旁。也不知道他到底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我的目光异常坚定:


    “那个,京弥同学要去的话,就让我和你一起吧…!”


    小春秒跟:“没错、花名册小春一个人再去找一找就好,京弥さん请和阿纲先生安心地去吧!”


    渡边横插一嘴:“大小姐,请救救风纪委员会吧!”


    “……”


    我眼皮狂跳,面对着如此请求,就连跑都跑不掉。


    “好吧。”最终,我只能移开视线,干巴巴地说,“我跟你们去。”——


    作者有话说:草壁学长什么都知道!


    柏林老师说的京咪真面目具象化了……云雀是这样的!


    第38章


    “事情就是这样。”草壁说, “因为需要和医院沟通一下黑曜那边不良少年住院的事项,我暂时脱不开身,所以渡边他们就推举了大小姐帮忙记账。算算时间, 差不多现在也快到了。”


    “哇哦。”云雀恭弥扬起眉,并未先对他的后半句话表态,反而兴致勃勃地问, “黑曜那边来了多少人?”


    “二十一人。据说是因为学校里转来了几个新生,把他们原本的地盘抢了, 不得已才跑来并盛的。”


    “哦?转校生……”他重复了一遍, 略微眯了眯眼。


    随后,他才放下了黑曜的话题,转而问:


    “她是十分钟前离开的?”


    “没错。”草壁谨慎地回答,“和那个名叫沢田纲吉的一年级生。”


    听到沢田纲吉四个字,云雀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草食动物”的评价,随后挂断了电话。


    自从那天京弥在校门口维护了那只草食动物之后,云雀京弥便常常与“沢田纲吉”这个名字共同出现,最先是去风纪委员会帮他借校服外套,而后是学生会、家政课,甚至还把那家伙引到代官山的公寓……


    前几天还胆大包天,邀请他与京一起去家里做客,让他看见那个所谓“十年后的云雀京弥”。


    说实话,他对于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印象,但沢田纲吉是个特例,排除他经常和京弥同进同出、带着几只吵闹的家伙群聚的事实以外,那个人平日里都表现得胆怯畏缩,偶尔却又异常勇猛,头上顶火的时候倒是有资格和他一战,身边那个小婴儿的实力更是相当吸引他。


    然而,此人和京弥走得实在太近了,因此,虽然从实力上能获得他25 %的认可,但沢田纲吉这个人果然还是让人觉得很不顺眼——啧,草食动物,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他咬杀。


    抱着这样的想法,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走向接待室。


    既然没有选择和风纪委员同行,就说明京不打算一回学校就立刻找他。这几天学生会的工作量异常庞大,就连草壁都私下为他们提供了帮助,依照她的秉性,应该会先回接待室。


    他虽然不急着去收保护费,不过还是打算去接待室检查一下自己那位叛逆的妹妹,以防她又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受了伤,叫人心烦。


    然而,在推开接待室的门之前,透过门板,他听到了某些声音。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第二张好像贴歪了…对,这样才对。”


    “接下来就是把垃圾处理掉——哼哼,我在十代目完美的构思基础上又加了点装饰,云雀那家伙回来肯定会吓一跳的!”


    乍一听自己的姓氏,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才意识到,里面人说的应当是云雀京弥。


    从那些只言片语与里头的动静来看,学生会的那群人似乎在布置接待室。他一向不在意其他人的事情,因此没有放在心上,算推门进去问问云雀京弥的去向。


    然而,他刚将手放上门把,便听到身后走廊里哒哒的急促脚步,不知是谁在狂奔。


    随后,那个人气喘吁吁地喊住他:


    “云、云雀学长!”


    应当是听到了那人声音,原本充斥着椅子拖拽声的接待室蓦地一静,云雀恭弥不悦地回过头,看到了满脸紧张的沢田纲吉。


    “那,那个……”对方显然很紧张,眼神飘忽不敢抬头,在他面无表情等待了两秒之后,才像是勉强找回了大脑,磕磕巴巴地抛出一句无用的废话,“云雀学长不去收保护费吗?”


    “?”


    云雀恭弥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用眼神传递出了某种信息。他费尽心思地解读了半天,只从中读出了四个字:和你无关。


    沢田纲吉:“……”


    他笑得更加勉强了,不知为何感觉非常命苦,望着云雀恭弥领带的目光中甚至带上了淡淡的辛酸,继续没话找话:


    “草壁学长说收保护费时最好带上往年的账本,以防少交漏交,啊哈哈……”


    “……”面不改色地盯了他两秒,考虑到正在体育祭筹备期间,学生会人手紧张,云雀恭弥勉强压下了掏出浮萍拐的冲动,淡淡回了一句,“渡边去拿了。”


    随后,他收回视线,不再关注满脸牵强的沢田纲吉,推门欲进。


    “云雀学长!”沢田纲吉大声喊。


    第三次了。


    他不耐烦地看过去,准备等这家伙再说一句没用的话,就当场抽出拐子把他送去医院,和刚才那几个黑曜的住一间病房。


    “那个!”沢田纲吉额边划过一道冷汗,忽然福至心灵,大声道,“京,京弥同学在楼下等你!”


    果然,听到妹妹的名字,那位心情不虞的并盛凶兽眉头一挑,周身气息一松,就连右手也离开了接待室的门把。


    “哦?”


    【还,还好……】


    沢田纲吉松了口气,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这位恶名远扬的风纪委员长离开,好让自己成功抵达接待室于山本狱寺接头。


    【接待室应该快布置完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京弥同学以外的人进去,不然起始会就功亏一篑了! 】


    抱着这样的想法,原本该和京弥一起回到学校的他,在半路找了个借口,一路狂奔溜到了接待室,却恰好撞上了门口的云雀学长。


    所幸,此时的京弥也已经到了学校,看云雀学长的表情,这次应该能成功把他引走……


    看着云雀学长转身的模样,纲吉如释重负,稳了稳心神,偷偷擦了擦刚才的冷汗。


    “……哦?”


    却见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云雀学长忽然抬手,一把按上门把,冲他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饶有兴致的表情:


    “果然是这样。这扇门背后有什么吗?和她有关?”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沢田纲吉肯定,他所说的一定是京弥同学。


    沢田纲吉紧张地干咽了一下,见他已经自顾自准备开门,不敢回答,只好绝望地盯着门把手,满脸苦相:


    “什么也没有——云雀学长…!”


    然后——


    机关被触及,礼炮发出“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彩带伴着气球从上空骤然落下,紧随其后,门上的拉炮彩带球“啪嗒”一下绽放,字迹各异的小纸条随着彩带纷纷扬扬落到头顶,与彩灯一同被串在最上方的铃铛门帘防发出铃铃的欢快声响,伴随着气球炸开,接待室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与此同时,接待室正中,狱寺隼人微微弓背,口中叼着烟,十指中各夹着点燃引线的炸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另一侧,山本武一手拎着棒球棍,看到他闯入,也微微有些错愕。


    云雀恭弥:“……”


    此番惊喜后劲颇长,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三秒多,身边居然还有彩带悠然落下。


    委员长面无表情地抬手,将头顶的彩带扫下,顺手拿起一条,抬手一看,是一张不知来自谁的寄语,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学生会加油”,他看完觉得眼睛疼,当即将此纸条团成一团,往后一扔。


    “呜哇…!”


    早已预测到结果的沢田纲吉紧紧跟在后面,面露不忍地看着满地彩带气球,又是心碎又是恐慌,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与朋友们花大半天布置的场地,便被云雀恭弥的下纸团砸得一哆嗦。


    再抬眼一看,云雀学长满身狼藉,表情阴沉得能够滴水,除此之外,狱寺君和山本大概也早已意识到门外的动静,俨然进入了备战模式——狱寺君手上的炸弹甚至已经点燃到一半了。


    “遭了!!”


    他手足无措,感觉此情此景比起地狱也不遑多让,一时不知先应付谁,只好痛苦地抱住脑袋,试图借此逃避不似人间的现实。


    【地狱,绝对是地狱! 】他心想,【布置全部浪费就算了,云雀学长他,看起来好像要把大家全部杀了啊! 】


    “既然如此,那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解决问题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耳边。


    纲吉放下双手,愣愣抬头,才发现Reborn正站在一旁的茶几之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


    “——去吧,阿纲。”


    小婴儿扣动扳机,死气弹直直朝着他射来。


    “——复活!抱着必死的决心从云雀学长手中活下复原场地!”


    伴随着这声怒吼,他浑身衣物爆开,眼神骤变。


    带着复原场地的目标,纲吉撞开云雀恭弥,飞速冲到狱寺身边,经典复刻地徒手掐灭了炸药引线,在这之后,又胡乱抓起地上的所有彩带,以一种会令笹川了平大喊“极限的热血”的姿态,一鼓作气地将彩带往贴在墙边礼炮里塞。


    死气弹发挥的时间有限,他不得不一把一把地把彩带抓进手心,飞快塞进礼炮,因此地板上很快便只剩下了零星散落的几条。


    进入死气状态的纲吉胡乱检查了一番,发现代表大家心意的鼓励小字条不知所踪,搜寻片刻,才气势汹汹地抬起手,在山本与狱寺充满敬畏(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目光中,一把从云雀恭弥头上薅下一把彩带并字条,狂乱地塞进了拉炮球中。


    与此同时,火焰渐渐熄灭。


    回归常态的沢田纲吉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心中陡然一跳。


    他缓缓地、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果然在手中看到了几根乌黑柔软的发丝。


    “哇哦。”


    云雀恭弥怒极反笑。


    不知从何处抽出了浮萍拐,他步步逼近,背后散发着阵阵黑气,神情犹如三途川的恶鬼。


    “你胆子很大啊,沢田纲吉。”这位恶灵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准备好,被我咬杀了吗?”


    “…咦、咿——!!!”


    沢田纲吉后退几步,被墙壁挡住退路,只得抬起头,满脸惊恐地望向陷入愤怒的云雀恭弥。


    也正是这时。


    “笃,笃。”


    接待室半掩的门被敲了敲。


    随后,一道熟悉到令他想要落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怎么没关门……咦,沢田君,还有哥哥?”


    “…呃,各位。这是怎么了……?” ——


    作者有话说:59&80:Surprise! [彩虹屁]


    恭咪哥:(燃起了火焰)


    第39章


    实话是绝对不能告诉她的, 在这一点上,他与云雀恭弥达成了微妙的一致。


    沢田纲吉挪了挪身子,偷偷摸摸将地上的礼炮向沙发后踢了踢,对着京弥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没什么!”他飞快地否认, “只是偶然群聚被云雀学长发现了!”


    京弥:“……”


    沢田纲吉:“……”


    …好烂的借口!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站在接待室门口,看着墙上歪歪扭扭的气球、地板上可疑的彩带,以及头顶纸条碎屑、满脸阴云的云雀学长,正常人都绝无可能相信他的谎言。


    并且很显然, 云雀京弥是个正常人。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上身赤裸的自己,又淡淡瞥了眼抓着炸药的狱寺君以及举着棒球棍的山本,直到最后,才将目光转向面沉似水的云雀学长身上,沉默少顷,才善解人意地说:


    “…这样啊。”


    【这不是完全没信吗! 】


    他在心底泪流满面。


    所幸,云雀学长似乎也顾忌着京弥的想法,没打算在她面前拆了接待室,因此只是面色铁青地收回了浮萍拐,转身,冷冷对她抛下一句:


    “走了。”


    “哥哥先带人去校门口吧。”京弥看了眼他,“我马上就来。”


    云雀恭弥带着一身低气压离开了。


    他原本还担心京弥多问,不过她实在太过敏锐,在某些时刻的观察力几乎不亚于Reborn ,接待室满地狼藉,她的目光几乎没有在上面逗留任何一刻,只是对着纲吉笑了一下:


    “去换衣服吧,沢田君。”


    沢田纲吉微微一怔,对上她平静的视线,说不上庆幸还是失落,只好胡乱应了两声,从储物柜翻出备用衣物,默默往更衣室去了。


    接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换完衣服的他跟在京弥同学身后,莫名其妙成为了风纪委员会的代理会计,两人一左一右跟在云雀学长身后,在他们之后,还有一大队表情严酷的飞机头,气势逼人地走向了商业街。


    本来应当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但因为方才的事情,纲吉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所幸,收保护费的确只是收保护费而已,只要云雀学长走到店门口,甚至无需开口,店家就会乖乖将纸币双手奉上。


    戴着学生会袖章的京弥同学紧随其后,抱着账册检查核对,几乎用不着三分钟,就已经收完了一家店的保护费。


    “承蒙关照。”收下了保护费,京弥客气地寒暄。


    “那个…”店主有些拘谨地看了她一眼。


    大约是她的相貌气质与不良少年的风纪委员们格格不入,亦或者是京弥本身就有一种令人信赖的气质,踌躇了片刻后,那位店主还是开了口:


    “最近,隔壁街道的黑曜学生经常出没在商业街附近,看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那群人打扮很奇怪,看起来非常危险,所以让大家很紧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风纪委员多关注一下吗?” -


    体育祭前的起始会终究没有成功举办。


    因为接待室被云雀学长意外闯入,京弥紧随其后,看到了大家(被破坏了)的场地,无论是狱寺君与山本,还是纲吉自己,一致认为这次起始会不能算作惊喜。


    大家商量过之后,便决定等为期两日的体育祭结束之后,再一鼓作气举办一场派对,作为对会长的感谢。


    另一方面,起始会那天,大家与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对上,似乎成了某种预告。


    因为就在纲吉跟随着前往商业街收保护费,旁听到某位店主对风纪委员会“多多关注黑曜中学”的请求后的第二天,意外就发生了。


    ——仅仅一夜之间,风纪委员会就有八名成员遭受了意外袭击,并且无一例外,全部被凶手拔去了牙齿。


    然而,如果仅仅是风纪委员受袭,还可以视作是来自某种势力的打击报复,可除了他们之外,学校里还有不同年级的学生遭受了攻击。


    “从昨晚开始,遇袭的学生一共十九人。排除风纪委员,三年生五人,二年生四人,一年生二人。其中男性居多,共同点是体能测验的成绩都非常优秀,都是年级里重要的参赛选手……这样一来的话,体育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照常举办了。”


    电话中传来少女有些失真的声音。


    隔着小小的手机,他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杂音:护士说无关人员请靠边,伤患抱怨着身上好痛、牙齿漏云云风,满怀担忧的家属跟在医生后面追问着出院日期,还有路人正抱怨着并盛的治安。


    随后,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叫了一声“大小姐”,京弥哒哒地小跑过去,那边的人又说了些什么,隐隐约约能听到“副委员长”“住院”“人手”之类的字眼,似乎是草壁学长也受伤进了医院,于是京弥长长地、无力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她似乎才想起自己的电话正处于拨通状态,又把手机靠近了耳边,语气难得凝重:


    “草壁学长说,已经可以确定那些人是来自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


    “他们似乎有些特殊的能力,一般人很难对抗……沢田君一会儿到校的话,也转告一下狱寺和山本君,这几天尽量待在家里,学生会那边可以批准七日以内的假条。”


    “啊,好的!”面对着她叮嘱式的交代,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应下声来,随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言下之意。


    慌忙之下,他两手握住手机,牢牢地盯着屏幕,有些紧张地发问:“那京弥同学呢?现在还在医院,帮风纪委员会的忙吗?”


    “那个啊……”


    京弥似乎退出了人潮拥挤的地方,找到了某个僻静的角落,周遭的喧闹声一下消失,她略显冷淡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了纲吉耳中。


    “我刚刚探望完笹川学长,正在安排剩余的风纪委员巡逻。”


    “咦?!”纲吉愣了一下,“大哥也住院了吗?”


    “大哥吗?”


    京弥好像笑了一下,语气霎时间轻松了不少,仿佛随口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称呼他,不过还挺符合笹川学长气质的……对了,沢田君要来医院看看学长吗?笹川同学——我是说笹川京子,她也在这里喔。”


    “……我。”


    他本想说些什么,然而听到她提起京子,忽然又觉得难以启齿。


    这样一想,除了前几日他因为中了死气弹,被笹川了平注意到而强制进行拳击对战时遇到过京子,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想到过京子。


    这些天来,他的生活被鸡飞狗跳所充斥,不是Reborn的死气弹,就是碧洋琪的有毒料理与蓝波的手榴弹,除此之外就是学生会的恐怖任务与大小琐事,勉强有些空闲,思索的也都是与京弥同学的事情。


    那天邀请京弥与云雀学长做客,看到十年的后她那样虚弱,却还是和大家谈笑风生,他几乎觉得恐惧,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了逃避的心思,一连数日都没敢面对她;


    好不容易被Reborn说服,下定决心想要正视自己“不愿一直远离她”的心思,为她京弥办的起始会也被自己搞砸……直到今天,“笹川京子”这个名字被她坦然地说出口,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许揶揄,他才觉得,自己隐约触碰到了某种东西。


    但逃避是他一贯的选择,Reborn此时不在他身边,也没人强逼他去思考自己的心,纲吉于是心安理得地放下了某种令他不安的想法,扯起嘴角,掩饰地笑了笑。


    笑完才想起他们这是在通电,京弥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心中不免又泛起一丝无措。


    “京弥同学还在医院对吗?”


    最终,他巧妙地逃避了这个话题,努力模仿着自己平日里从容的语调,认真地说:


    “我现在就过去。”


    “笹川学长在301病房。”京弥说,“沢田君,路上小心。”


    电话被切断,他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孤零零的“嘟嘟”声,脑中不自觉地模拟出京弥打电话时冷静又平和的模样,心中又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


    如同小狗一样甩了甩脑袋,他试着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落寞清扫出去,收回手机,故作无事地双手插兜,努力哼着歌,朝着中央医院的方向走去。


    “你的方向错了哦。”


    婴儿稚嫩地声音从背后幽幽升起。


    纲吉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炸了毛,一时没注意,右脚毫不犹豫地踩上人行道上的香蕉皮,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呜哇”一声,直接撞到了面前的电线杆上。


    “痛痛痛……”


    他撑起身子,单手揉着脑袋,满脸不爽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了一身黑色西装,正慢条斯理剥着香蕉皮的Reborn 。


    “这个方向是牙科医院哦。” Reborn单手捧着忽然变成智齿形状的列恩,神情天真地指了指他的背后,“那里才是云雀京弥所在的并盛中央医院。”


    沢田纲吉:“……”


    Reborn:“接个电话而已,居然连路都走反了,还特意往电线杆是撞,真是没用呢,废柴纲。”


    “…会撞上电线杆只是因为你扔了香蕉皮吧!”


    他心虚气短,只好昂起脑袋,大声冲着家庭教师吐槽。 ——


    作者有话说:其实原本是想把黑曜放在体育祭之后的……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这么写了,毕竟黑曜战真的很适合促进感情升温啊,而且恭咪挨过大揍,能写的有很多[垂耳兔头]


    话说这几天持续下雨颈椎病发作,昨天卡文一直熬到早上九点才睡着,刚闭上眼楼下又开始装修,整个人已经快飞升了……导致我本来应该写在作话的小剧场和人物剖析(?)忘了一大半……僵尸吃掉了我的脑子!


    第40章


    “真是的,怎么会想到爬上公共浴室的烟囱啊?”


    “那个啊,只是想试试看新买来的拳套的防滑能力,结果不小心扭伤了。”


    “哥哥说什么呢,扭伤怎么可能会浑身缠满绷带住院啊!”


    “因为是很严重的扭伤, 不仅是腿扭伤了, 手也扭伤了。”


    刚走到301病房门口, 便听见了里面的交谈声。


    门缝半掩着,纲吉微微探头,没有在里面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反而靠近病床的地方,正坐着忧心忡忡的笹川京子。


    似乎为了防止妹妹多问,被裹成木乃伊的笹川了平甚至吃力地伸出拳头,朝着空气用力挥了两下,以表自己的活力:


    “都是拳套的问题!不用担心了京子, 这种扭伤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居然还在用扭伤当借口!太牵强了! 】


    他不禁露出了死鱼眼:


    【这种借口真的能骗到人吗?无论怎么看都很没说服力吧! 】


    不过,大哥也是出于好心, 不想让京子担忧……


    这样想着,他在门外踌躇片刻,还是伸出手,打算进去替笹川了平说两句话。


    正这时,却听见病房里的京子抽泣一声:


    “不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别……别哭啊!”


    又是一阵叮铃哐啷,病房里的人打翻了水杯,慌里慌张地抽了好几张纸,又像是想替妹妹擦眼泪,又想要把衣服上的水渍擦干净。


    纲吉于是又犹豫了,不知是否该在这时候上前打扰。


    “他们的感情很好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哂。


    他略略一惊,抬起头,才发现京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居然半点脚步都没发出。


    随后,纲吉注意到,京弥今天的打扮和往日有些不同。


    在着装方面,云雀京弥倒是与其兄保持了高度统一,非必要只穿校服,私服也多是偏正式的衬衫居多,加上她素来沉静的气质,仿佛随时随地能上礼堂进行演讲似的。


    不过此时此刻,熙攘的医院走道中,她穿着立领的红白运动服,一向披散的长发高高竖起,整个人显得格外可爱。


    在“真好看”三个字浮现在脑海之前,靠近她那侧的左耳便噌的一声涨红了。


    而后,当纲吉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血液顿时从脚底逆流,气势汹汹地开始往头顶钻…紧接着,他就如同看见云雀学长被激活筒子炸弹的一平一样,整个人成了一只热气腾腾的西红柿。


    沢田纲吉:“……”


    好丢脸!


    一方面觉得丢脸,一方面又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纲吉觉得自己几乎和微机教室里过载的台式机一样,又笨又没用,张了张嘴,只挤出一句:


    “是呢…啊哈哈。”


    所幸,京弥似乎有着什么心事,因而目光一直落在病房的兄妹身上,未曾注意到他的窘迫。


    “学长住院的消息刚发出去,笹川同学便请假赶过来了,为此,学长还特地请求我们和他对好口供,不要让妹妹担心……真是的。”京弥笑了笑,才说,“也不想想自己的借口能不能说服她。”


    纲吉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病房,发现京子已经恢复了情绪平稳,此时正在给家里人打电话,间或能听见她说着“扭伤”“没关系”之类的语句。


    纲吉:“……”


    京弥:“……”


    好像真的相信了啊!


    令人无语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京弥的手机又响起滴滴的铃声,她没有立刻接通,只是看了眼联系人,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才抬起脸,对着纲吉笑了笑:


    “现在进去探望笹川学长应该没问题了。”


    言罢,她略微一顿,又道:“如果担心空手去太尴尬的话,去风纪委员那边能要到花束,是我提前准备好的,他们应该都认识沢田君,所以直说就可以。”


    纲吉敏锐地捕捉到她想要离开的意图,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咯噔”一声,全部偃旗息鼓。他抬眼盯着她,有些急切地问:


    “京弥同学不一起去吗?”


    京弥摇了摇头。


    “哥哥背着我,一个人去黑曜找幕后主使了。”她冷静地说,“这次的袭击规模很大,他一个人也许应付不过来,我得去找他。”


    沢田纲吉下意识道:“不可以!”


    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也没什么立场指挥她。


    【云雀学长可是京弥同学的哥哥啊……】


    这样想着,他的语气不由虚弱下去。


    “那个、我的意思是……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京弥同学一个人去的话…可能没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他望着京弥,睁大双眼,竭尽全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担忧与关心,“云雀学长也不会希望京弥一个人去的……!”


    京弥沉默地看着他,一直到纲吉额角沁出虚汗,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有某些地方表达不妥时,她才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感谢似的微笑。


    “谢谢你的关心,沢田君。”


    那句感谢被她轻飘飘的撂下,京弥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但瞻前顾后不是云雀的作风,无论是哥哥还是我。”-


    10:30,黑曜乐园。


    新国道修葺完成之后,旧国道人流量愈渐稀少,坐落于附近的黑曜乐园也随之废弃。根据情报,来自黑曜的转校生仅用一周的时间就收复了附近大部分的不良少年,并将黑曜乐园作为据点。


    从踏入黑曜乐园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小时。在此期间,看到他的脸后立刻求饶的有五人,意图偷袭他而被击晕的一共九人,其他零零散散正面被他击败的也有十来个,但走到三楼时,他的体力其实并未消耗多少。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昨天家政请假,今天早晨京弥煎的蛋太难吃了。


    那家伙的煎蛋正面咸得吓人,背面又寡淡无味,他就着一整瓶椰汁才勉强吃下,说了她两句还要顶嘴,说什么“身为吃饭的人不许挑剔厨师手艺”,但其实京弥偶尔己也会抱怨他的荷包蛋煎得太老。


    心思一路飘回并盛,他面无表情地踏入三楼的影音室。


    比起一二楼的废墟,这里看起来的确更像有人活动的痕迹,只是周遭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只有隐约的天光透过缝隙撒落在地面上,他听到窗外小鸟的叫声,模仿的是并盛校歌的旋律。


    风纪委员长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还不出来吗?”他说,“像老鼠一样躲在洞xue里,我可是找了很久。”


    边角破损的红色窗帘无风自动,空气像是泛起了波澜,很快地,在他的注视下,正中央的沙发上显现出一道纤长的身影。


    “你来了啊。”


    那个人低低地笑起来,半空中隐隐浮现出樱花的轮廓,粉红色的花瓣悠悠落到他的肩上,云雀恭弥呼吸一滞。


    “刚刚好,这座城市的秩序早就需要改变了……那么,就从你开始吧,云雀恭弥。”


    在纷纷扬扬的樱花下,对方说-


    10:51,并盛商业街。


    好不容易从家里保险柜里取出武器,千里迢迢回到街道,正费尽心思想找辆出租车,却听见大街上传来轰鸣。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循着声音走过去。


    虽然急着去黑曜找云雀恭弥,但我对他的实力多少也有数。


    如果一部分战斗主力目前还在街道上游荡,那么哥哥在黑曜乐园的压力应该比想象中的小……当然,最重要的是,刚才的声音明显是爆炸产生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不良少年的攻击手段,但总归不能坐视不理。


    我一路小跑,沿途看到街边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路人,每个人额头上都有密密麻麻的针痕,乍一看相当可怖。


    对方是使用这种武器来战斗的吗?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放缓脚步,屏息凝神,试图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很快地,我听到了陌生男性的声音。


    “你们家族的成员,还有首领的身份,就全部交代出来吧。”


    “什么……”另外一人说,“你的目标是十代目吗?!”


    听到那道声音,我不由一愕,皱起眉头。


    借电线杆为掩体,我略微探出视线,不出所料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果然是狱寺隼人!


    然而,没等我分析出刚才那段对话的深意,狱寺便又开了口。


    “你叫柿本千种是吗?既然目标是十代目,那我必须阻止你了不可——”


    紧接着,在我与那位黑曜学生的共同注视下,狱寺隼人叼着烟,不知从哪里甩出了数十枚炸药,整个人向后一跃:


    “……双倍炸弹!”


    引燃了的炸药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向四处,眼见着就要落到跟前,我在心底叹了一声,迫不得已地逃开掩体,现出身形。


    顺脚踩灭脚边炸药的引线,我有些无奈地说:


    “这里还在大街上……损坏公共设施是需要罚款的,两位。”


    狱寺警惕回头,看到我时微微一愣:“你——云雀京弥?!”


    听到我的名字,那位名为柿本的黑曜学生微微挑眉,抬头看了我一眼。


    “云雀,きょうや…排行第一名的人,应该在骸大人那里……不,他应该是男性才对。”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家伙似乎陷入了某种迷思,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


    虽然大部分的精力还集中在狱寺身上,但是于我而言,这一时半刻的松懈已经足够扭转战局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飞快地从口袋中摸出两枚硬币,趁着他的注意力还在狱寺身上时,眯眼,瞄准,弹射——


    “啪嗒”一声。


    柿本千种手腕一僵,手中的悠悠球应声而落。


    这时,他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兄长。”我说,“你们惹事之前不做背调吗?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早点解散算了,毕竟找条狗来都知道要调查一下相关的人物啊,白痴。”——


    作者有话说:狱寺:?


    彭格列秘闻:黑曜战结束后,目击者狱寺对十代目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担忧,认为云雀京弥深藏不露,拥有和碧洋琪一样的恐怖特质,如果招惹很容易变得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