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何深埋在人家胸口大哭特哭, 好不容易发泄完情绪,一抬头发现谢长安也哭了,他哭得无声无息, 甚至连眼眶都没红一点, 如果不是何深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眼泪还顺着脸颊往下滑,都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哭了。
这简直比恐怖故事还吓人。
何深完全是被惊呆了,连刚刚的伤心都抛之脑后, 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伸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眼泪, 问:“你怎么哭了?”
谢长安没说话,低头看着他, 一眨眼, 又是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再从下颌线滴落,啪嗒一下滴在他手上。
何深瑟缩一下,就跟被烫到了似的, 又慌慌张张地去帮他擦眼泪。
“你别哭呀……”
“哎呀!”何深手忙脚乱,又不是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仔仔细细检查一下, 确认眼泪已经擦干净了, 这才双手捧住他的脸, 一边叹气一边劝:“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谢长安低头看着他,眉毛一点点皱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神里又有很多何深完全读不懂的东西,似乎是惊涛骇浪, 但定睛一看,又是一潭死水。
他这模样倒是带上了刚刚睡着时的忧郁,那愁绪就像是烙在他的眉心,消不散,抹不去了。
何深看着他,不知所措。
“你是被我感动了吗?”他想了想,一把把谢长安抱进怀里,发出豪言壮语:“小道士!在我的胸膛里哭泣吧!”
谢长安没再继续哭,他沉默了很久,也没动,只开口:“何深。”
“嗯?”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你务必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千万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好吗?”
何深一愣,把他从自己的怀里扒拉出来,瞪着他:“你搞没搞错!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说吗?今天吐了两次血的难道是我吗?”
谢长安没回答,只盯着他,问:“行吗?”
“行行行,我答应你!”何深一挥手,凑到跟前跟他贴贴,手揽着他,脸颊也紧紧贴着他的脸颊:“再说了,我这么胆小,做什么事情肯定都要带着你的,你就好好监督我,我一定执行落实!”
“好。”
谢长安笑了笑,伸手又抱了他一下,这一次抱得很紧,不像是之前那种逗小动物开心式的抱抱,反而是很认真又郑重的一个拥抱。
“一言为定,这一次不许食言了。”
“我明明从来没食言过。”
何深对于他乱给自己泼脏水的行为十分不满,但还是低头回抱住他。
两人抱了半天,终于缓过了心里那股难过劲,何深头靠在他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很久,久到谢长安都以为他睡着了,他终于开口问:“你刚刚在想什么呢?为什么哭呢?”
“想起一些好久远好久远的往事。”
“嗯?什么事呢?”
何深仰起头看他,感觉有些奇怪,谢长安不像是会被往事所累的那种人,又怎么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回想起往事,再伤心到落泪呢?
谢长安摇摇头:“记不清了。”
他想了想又说:“只隐约记得我好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
“既然记不起来,那就说明不太重要。”何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不重要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活在当下,比如想想我们晚上吃啥。”
谢长安愣了下,笑着摇摇头,低头掩下心里的异样。
他其实心里清楚,那些东西很重要,只是他没办法记起来了。
但这时候反驳何深没意义,徒增烦恼而已,他决定先放放、这几天得抽空去地府找找线索,如果真的是很大规模事件导致当初自己身边那人变成了何深,那么必然会留下记录,搞不好是高达千年的刑罚,能有这么高规格待遇的人可不多,很容易就能框定范围。
他掩去异样的神情,又一次抬手揉了下何深的脑袋,问他:“咱们也出不去,那不是给什么吃什么吗?哪有什么选择啊。”
何深想了想,吧唧一下靠在他身上,就跟装了磁铁似的吸在他肩膀上不动了,伸手拽着他往后仰,叹口气:“不想吃了,哭一场好累啊,再睡会吧。”
谢长安点点头。
他俩又睡了一觉,一觉起来天已经黑下来,民宿也已经解封,毕竟为了让人家配合调查一封就是几个小时显然不现实。
“走吧走吧,我带你去这附近转转。”何深拉着谢长安往出走,边走边说:“这里的景色还是挺美的,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都行,你看看你想去哪吧。”
何深带着他去看了夜色里的花墙,是真的很漂亮,花墙上还缠了些灯,在夜色下闪着柔和的光,美得夺目。
谢长安看着他满眼的星星点点,一秒读懂了他的意图,问:“你想在这里拍照吗?我可以帮你。”
“我们俩一起自拍两张吧!”何深眼睛一亮,拍拍谢长安:“我俩还没有合影呢。”
“好。”
于是他俩一起在祭拜河神的花墙下合影,何深笑得灿烂,手揽着谢长安的胳膊,看着镜头微笑,谢长安脸朝着镜头,眼神却在旁边的人身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何深带着谢长安去看了花墙,又去看了他漂流过的那条河,觉得有些可惜。
“唉……你不能晒太阳,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漂流了,还挺惬意的呢。”
谢长安看了眼湍急的水流,感觉一个浪拍过来身上搞不好都得紫了,嘴角抽了两下,反问他:“惬意?”
“是的唉,不知道他们怎么都一直往水里掉,感觉是那些男生在使坏。”
何深皱皱鼻子,做出个大力水手的姿势,问谢长安:“你懂吧?就是那种,我要在我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彰显男友力!我最牛!我超强壮!的那种蠢货。”
谢长安笑了下,他倒是没想到何深会给出这样的评价,配合地点点头:“嗯,我懂的。”
“结果掉下去了连皮划艇都翻不过来,好丢人。”
“那下次不跟他们一起出来了,咱俩一起去玩。”
“好呀好呀。”何深把胳膊搭在谢长安肩上,明明比别人矮一点,还要硬伸着脖子够。
谢长安点点头,自顾自地望着河面出神,他应该来过这里,而且来过很多很多次,就算早就过去千年,这里扑面而来的风依然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微微侧过脸,看着正在兴致冲冲地往河里丢石子的何深。
他到底是谁呢?
真的是河神吗?
可是河神为什么会魂魄不稳呢?
又是怎么跟他这个小鬼差扯上关系的?
何深却来了兴致,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和谢长安拍了几张照片,还兴致冲冲地展示给他看:“哝,你看我把你拍得多好看!”
谢长安看了眼照片,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何深身上,画面里的人类笑得明媚又灿烂,眼睛又亮又闪,透过镜头注视着身后的人,哪有初遇时怯懦的模样。
他笑着点了点头,揉了何深的脑袋两下,附和:“嗯,拍得很好看。”
何深得了夸奖,美滋滋地在河岸边上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还拍拍谢长安的小腿,又拍拍旁边的地面,非要他坐下来陪自己。
“你说这河里有鱼吗?”何深双手托腮撑在自己膝盖上问谢长安。
“有吧……”
何深伸出胳膊怼怼他,问:“你最近都没有做业绩耶,要不在这做了?”
谢长安一愣,看着他:“这不是我的管区,这就叫偷业绩了。”
他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河,叹了口气:“这里貌似也没什么游魂,可能是水流太湍急了,游魂就不乐意在这里聚集。”
“唔……居然还有这种规矩。”何深撇撇嘴,摸出来逆鳞,嘿嘿一笑,说:“那我就钓鱼啦。”
谢长安伸手按了下他脑袋:“想钓鱼就直说呗,还绕弯子!”
何深嘿嘿笑了两声,利索甩杆。
“这水这么急,能钓起来吗?感觉游标都呆……”
谢长安话音未落,何深已经在奋力拉杆,收线的动作倒是很利索。
“这什么东西啊,好重……”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顿住,咔咔咔地扭头,一脸紧张地盯着谢长安看。
“没事,拉吧,没有生物。”
“那那那,有死物吗?”
“应该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人也不是动物,也不是水草之类的,放心拉。”
何深松了口气,兴致冲冲地往上拉。
不是尸体就行,不是尸体就好,就算还是没钓上来鱼也好哇!
他费劲拉了半天,突然感觉手下力道一松,他一愣,以为掉到的东西掉了,可手上还是有些隐隐约约的力道传来。
“唔,我好像把这东西拉坏了,怎么变轻了好多……”
他眨眨眼,力道减轻之后很容易就能拉上来,速度变快也省力了不少。
东西出水,这次不用打光,他能很清晰的看见那是一只鞋。
“哈哈哈我怎么钓上来一只鞋。”何深笑了半天,指着鞋说:“哪个玩漂流的倒霉蛋鞋掉水里了?”
谢长安挑了下眉,伸手接过来鱼竿,一脸嫌弃地把鞋拿下来,用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照了了一下,微微皱眉看着鞋上的污渍:“这上面……是血吗?”
何深的笑僵在脸上。
第23章
熟悉的报警流程, 先打110,转接当地派出所,又由当地派出所转到王警官所在的专案组。
“这次又是什么!你又钓起来什么了!”
王警官显得非常暴躁, 他真是怕了这两个人, 一接到通知说夜黑风高两个钓鱼佬就知道又是他俩。
“一只鞋?”何深一脸无辜,指了下脚边的东西,又指向谢长安刚刚看到的位置:“这里有点像血迹。”
王警官一愣, 看着鞋,让手下的人把照片拿来,再仔细对比一下, 皱着眉:“这是那个女生失踪前穿的鞋。”
“马上把鞋送去鉴定科!”王警官站起来,看看周围, 挥了下手, 扭头看着何深和谢长安, 甚至有点懒得带他俩回去做笔录了。
何深在他身后伸着头看了一会,适时举手补充信息:“刚刚一开始阻力是很大的,后面突然变轻了……”
“把这一段河道封锁一下, 想办法送设备下去看看河床处有没有残肢。”王警官拍拍手,督促其他人:“快快快,动起来!”
看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何深和谢长安找了个角落一蹲, 没有任何人有空管他俩, 毕竟一来二去的就算他俩还不认识这些警察们,人家也肯定认识他俩了,搞不好再来两次手机号都要被标记为特殊号码,打来电话就直接转接到专案组人员的工作手机上什么的,应该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大家都在忙, 他俩就先一边呆着比较好。
一堆人分工倒是明确的,只是工程量并不小,一些零零散散的细碎活,两个甩着手啥也不干的大爷也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安安静静地在角落猫着。
“都是白干。”谢长安叹气。
“嗯?”何深看看他:“残肢不在这里吗?那刚刚挂住我的鱼线的是什么?”
“水草之类的吧……”他抿着嘴,颇为无语,叹了口气:“那鞋要是穿在脚上,你得用多刁钻的角度才能给勾起来啊?”
“是哦……”
这是第一次收集到受害人的私人物品,又有可能在这里找到受害人其他失踪的肢体部位,警方下了血本,调来了非常昂贵的设备,辛辛苦苦对着河床探索了许久,但一无所获。
谢长安朝何深一摊手,那意思是:看吧,我就说没有。
“就算真的是一整个尸体丢下去,也早就随着水流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是哦。”何深点点头,往旁边挪挪,挤着谢长安坐,小声说:“不知道是不是见多了,我好像都没那么害怕了。”
谢长安看他两眼,点点头:“嗯,这是好事。”
有什么东西让他魂魄稳固了一点,效果似乎比彼岸花的花蜜好,那对他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你之前不是说我魂魄不稳吗?现在是稳点了吗?”
谢长安摸了下鼻子,小声说:“我道行不够,看不见魂魄,但是从症状来讲应该是稳固了点。”
他在何深脸上比划两下,抬手轻轻捏他脸一下:“你没觉得自己变好看了吗?这小脸嫩的。”
何深就眨巴着眼睛看他,睫毛跟扇子似的忽闪两下,眼睛里全是星星,他问:“那魂魄稳固了都有这个效果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一眯眼睛,双手叉腰,一甩头把脸从谢长安手里挣脱出来,手压在他大腿上,质问:“那你现在就已经很帅了,你要是魂魄稳固了得多帅啊?到时候肯定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
“你吃醋啊?”谢长安弹一下他的刘海。
何深把头转过去不看他,嘴上否认:“我才不吃醋!”
半响又用食指和拇指掐出大约一厘米的距离:“我最多有这么亿点点的嫉妒!”
“有什么好嫉妒?你不比我好看多了?”
谢长安伸手去摸他的睫毛,何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轻微的痒意划过掌心,让他一愣,轻笑一声,说:“你这样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你。”
何深瞪了他一眼,啪一下把他的手打掉,声音还是挺小,神情倒看着像炸毛了,他嘀嘀咕咕地吐槽:“都让你带跑偏了!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我这种变化的原因?”
“问这个干什么?这个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你在河神祭可能得到什么机缘……”
何深眯着眼看他,沉默两秒用力拍拍他的大腿:“你之前给我喝的花蜜是不是也是这个功效?”
“嗯?才不是,那是……”
“不许骗我,不然不理你!”何深叉着腰:“我第一次变好看就是因为喝了那个花蜜吧?你还装傻!”
谢长安摸了下鼻子,轻轻笑了下,回答:“嗯,但是那个花蜜已经喝光了,你……”
“你自己怎么不喝啊!”何深声音拉高了点,看着有点生气,戳戳他的胳膊:“你不是比我的症状严重多了吗?”
“我哪有啊……”
谢长安坦坦荡荡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撒谎之后的心虚,可惜何深不是个好糊弄的,他眼睛瞪大:“你不能晒太阳肯定也是这个原因!”
“这个真不是。”
“我说是就是!”
谢长安叹口气,做出个投降的手势:“好好好,我们小河神说得对。”
何深一愣,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一个猛扑,钻进谢长安的怀抱,双手把他紧紧抱住,还拍了两下:“你对我好好哦。”
谢长安神色微动,压抑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泄出,连眼睛都眯起来,他也伸手抱住何深,刚想说什么,就听怀里的人一本正经:“好兄弟!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谢长安:“……”
他笑意僵在脸上,他并没有想要和何深做一辈子好兄弟的意思。
何深没听见让自己满意的回复,他叹着气抬头发出一声疑惑的哼唧:“嗯?”
谢长安叹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嗯,在一起一辈子。”
“二位激情告白结束了吗?”王警官从他们身后冒出来,表情怨念,大概是被喂了满嘴的狗粮不太满意,他幽幽道:“就算在一起一辈子也要分开做笔录的哈。”
……
笔录没什么好录的,警察完全没有头绪,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俩人钓上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都是在那种完全没有办法造假的情况下。
前几次在湖泊或者钓鱼点的意外暂且不提,这次是条河啊,而且他们也不生活在这里,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旅游,就算要做准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受害者昨天才失踪,之后的时间他们的行踪都可以确定,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没办法早做准备,
给他们做笔录的警察都有些疲惫了,他叹气,问何深:“昨天你从医院回去之后又独自出了一趟门,是干什么去了?”
“修手机,我跳河的时候手机在兜里,泡水了打不开,就想去看看能不能修,不能修的话也得买个新的,不然很不方便嘛。”
警察皱了下眉毛,他之前说跳河大家都没当回事,刚刚见识过那条河有多危险,现在才觉得诧异,问:“你跳河之后没受伤?”
“没有哎,就是喝醉了睡着了,被他们送到医院去。”
王警官和副手看着监控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太可能,可是这事的目击证人很多,何深还是他们的同事捞起来的,120的出诊记录也都在,这确实没什么疑点。
“手机修好了?”
“嗯,”何深把手机拿出来给他展示:“小哥说我运气比较好,说有个女生的手机就被泡坏了,没法修了。”
警察做笔录的手一顿,抬起眼扫了眼监控,又问何深:“修手机的店面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离民宿很近的……”
何深报完位置,想了想问:“为什么问修手机的事情?那个失踪的女生手机也坏了吗?”
“对,”警察点点头问:“你还知道什么吗?”
“那个小哥说女生手机没办法开机,她要回去找人帮忙付一下款,但一直没回去取手机,还以为她是跑单了来着。”
王警官闻言朝外招招手,让手下的人去查手机的事情,这个所谓的跑单了的小姑娘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那位女生,她们一行人昨天去花墙拍照之后又去了民宿老板推荐的漂流,过程中皮划艇翻了,手机的防水袋也在挣扎中给划破了。
女生的手机被泡了水,没办法开机,又觉得这种损伤还是尽快去修比较好,就独自出门找地方修手机,其余几人则是在房间里洗漱,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河里的水是不是足够干净,怎么也得洗个澡收拾收拾的。
没想到女生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
几个女生到晚上才意识到伙伴没有回来,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她们后面还有行程,要去山上看萤火虫,住在山顶的一个温泉别墅里,以为那个女生先大家一步出发了,到那里却发现她人不在,打电话也不接。
她们只当女生的手机还没修好,她本身就是走路去修的手机,按理来讲如果修不好也会自己回到民宿去,她有地方住,其他人也就不担心了,都是成年人,总不至于出事吧?
没想到今天上午回到民宿时还是没有看到女生的身影,东西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几人麻烦老板帮忙查看监控,这才知道民宿并没有安装监控,早上也是因此和老板发生争执,一来二去,这几个女生就报了警。
对面的警察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又问他:“你是跟同学一起出游,为什么谢长安会跟来?”
“我昨天半夜就失联了,他有点担心,就跑来看看。”
“他怎么找到你的?”
谢长安如果和他失去联系,那肯定也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在加上这个小镇虽然不大,但医院不止一家,他怎么能这么精准地定位?
何深一摊手,满脸无辜:“这大概是好兄弟的心灵感应?”
警察:“……”
“你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何深失联了,我比较担心。”
“他一个成年人,失联几个小时你就往这边跑?”警察盯着他:“你和何深不是才认识一个来月吗?就这么熟了?”
“这大概就是缘分?”谢长安耸耸肩,他今天心情不错,回答问题的态度十分积极,他笑了笑:“相见恨晚。”
王警官盯着监控屏幕嗤笑一声:“两个空军佬还相见恨晚上了。”
谢长安有些漫不经心地抬头扫一眼摄像头的位置,他的目光让王警官一顿,有种被隔着屏幕和他对视的错觉。
可他很快转移了视线,对着面前的警察一摊手:“再说了,失踪一两个小时可能就很危险了,更别说他从晚上七八点到凌晨四点多都没有消息。”
“他一个成年人,失踪一两个小时能有什么危险?”对面的警察觉得他这些担心有点多余,表情非常无奈。
谢长安挑了下眉:“失踪的女生不也是个成年人了?”
第24章
两人相顾无言, 警察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对着他俩做笔录基本上是无用功,专案组就差把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了, 何深这种被遗弃的小孩暂且不提, 谢长安他祖祖辈辈都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夸张点说,感觉这一家人都没在人类社会留下什么痕迹。
想到他身上那些诡异的巧合, 王警官本就稀碎的世界观彻底粉碎。
什么隐士家族吗?学些诡异术法,必要时才会出山的那种?
再留人也没什么意义,事情越来越诡异, 他俩倒是显得越来越无辜,嫌疑反倒是洗清了不少。
他俩做完笔录又被放走, 临走前王警官溜溜达达过来, 挡在他俩面前问:“你俩后面还准备去哪钓鱼?”
何深耸耸肩:“我俩钓鱼都是即兴活动, 哪有什么计划啊。”
王警官幽幽地盯着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张地图,哗啦哗啦甩开, 把整个地图钉在墙上,转身朝何深和谢长安招招手。
周围的警察也跟着围上来,让何深有了种自己无痛获得编制的错觉。
王警官见张望一圈人已经到齐了, 就随手从旁边的位置拿出来一根马克笔, 开始在地图上画画。
他先在发现手的湖那里画了一只手的形状, 又在考上方一些的位置画了一小截胳膊,他稍微往右边移了一些,在这里有个很小的渔场,湖泊面积太小,他只好在这个很小很小的水域画下一块肋骨。
“这是找到失踪的三位女生的湖泊位置, ”王警官点了一下何深和谢长安的位置:“啊,发现人都是这两位。”
何深眨眨眼,对上周围警察的视线,轻轻点了两下脑袋,还抬手示意,那模样威严极了,跟在巡视手下士兵的领导似的。
谢长安微微侧头,偷笑了一声,弹一下他头上翘起来的呆毛,破坏了河神大人的威严。
何深瞪他一眼,偷偷下黑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面上不显,一脸认真地看着王警官,等着他接下来的发言。
“咳咳,正在说非常严肃的事情,不要打情骂俏!”
两人的小动作怎么逃得过目光如炬的王警官,他咳嗽两声以作提醒,接着转回地图。
“我们目前推测犯罪嫌疑人不为求财,他选取的目标似乎具有一定的随机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
“除了找到的这三具遗体,目前还有五人下落不明,根据不可靠信息,她们极大可能也都已经遇害……”
下方一个警察举手:“不可靠信息的来源是什么?”
王警官瞪着他,半响叹口气:“玄学。”
提问的警察:“……”
众人一片哗然,王警官义正言辞:“只要能破案,使用一些背弃自己信仰的手段有什么大不了的?”
底下传来一个绝望中带着崩溃的声音:“只要能让嫌疑人落网、快点结案,我可以去佛祖面前磕九十九个响头!”
谢长安嗤笑一声:“拜佛没用。”
周围众人悻悻点头,有人说他们当然知道没用,只是急病乱投医罢了。
何深扭头看了眼谢长安,从他的表情都可以知道她说的拜佛没用和其他人说的拜佛没有显然也不是一个意思。
原因无他,这人正很不爽地舔自己腮帮子。
何深暗戳戳地伸手在他脸上顶出来的位置戳一下,看他无奈地眼神低头嘎嘎笑几声。
“咻~”
一个笔盖飞过来,被谢长安一把接住,他抬眼看向笔盖的来源——王警官,抬手把笔盖扔回去。
王警官接住笔盖,这东西力道太大,他被砸得险些嚎一声叫出来,但还要维护自己作为人民公仆的尊严,硬是咬牙忍下这一阵痛,抬手敲敲面前的地图:“再警告一次,认真听讲,不许打情骂俏!”
何深规规矩矩地站好,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憋回去,撅了下嘴:“哦。”
“那么我们现在面临的几个问题,”王警官环视四周,敲了敲他画出来的几个抽象的图案,微微皱了下眉:“除了已经找到的这几个小部分残肢,其他的尸体去了哪里?”
“嫌疑人手段如此残忍,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是仇杀吗?”何深怯生生地举手问:“如果不是仇杀的话,为什么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害这些女孩呢?”
“问的很好。”王警官点他一下,又伸手指了个群众中的警察:“小张,汇报一下你的调查结果?”
被点到的警察点点头,站上来,拿出几张照片:“这是第一位受害者,是一名初一学生,13岁,目前是正在准备艺大附中的考试。第二名失踪者也是相似的情况,第三位失踪者,也就是前几天找到的那块肋骨的主人,已经获得了舞大附中的录取通知书。”
何深一愣,他小学生一样举手。
张警官做出个请的手势,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何深身上。
“她们是不是都是学舞蹈的?”何深挠挠头:“今天失踪的那个女生也是……”
张警官点点头,继续说,这几个失踪的高中生要么是艺校的附中的学生,要么是普高的艺术班,无一例外都是学习舞蹈的。
张警官说完了自己的调查结果,安静地回到队伍里,王警官又一次上台继续说他们的发现。
“但这并不能说明就是仇杀了,这几个女孩子基本没有接触,她们的年龄跨度太大,从最小的十三岁,到最大的二十岁,要被这么多人同时得罪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家长呢?”底下有人问。
“家长也是,这些家长有从事珠宝交易的、有做老师的、有在银行工作的、有开饭店的,他们的工作几乎没有交叉点,又或者说有太多可能的交叉点了,完全无从说起。”
“这么多人都有的交集不是应该很小才对吗?”谢长安看着王警官问。
“嗯,”王警官点点头:“昨天何先生说出女生是专业舞者之后,我们就快速以此为线索对受害人进行全方位的调查,很可惜。”
他低头翻找,找出来一张明显是被翻拍然后放大的照片,这照片已经泛黄,显然是年代久远,里面人多到足有上千人,乌央乌央的挤在同一张照片里,每个人都像只蚂蚁似的,别说看得清五官,光是分辨出两个人的边界都十分困难。
周围还有不少只露出一只手或者一只脚的人,大概是那时候还没办法拍全景,只能尽可能多的把人拍进去。
“她们唯一的交集就是这张照片,是少年宫舞蹈训练营的合影。”
“那不是找到交集了吗?”何深有些疑惑,他抬头看了眼谢长安,又转回来问:“为什么说很可惜呢?”
“余海市几乎所有的小孩都在少年宫学习过,余海市是个小城市,十多年前的素质教育也没那么重要,大家几乎找不到其他机构或者老师,想要让小孩学个特长的基本上都会去少年宫,不管是舞蹈、乐器、绘画,基本都是去那里。”
何深点点头,他小时候是没学过特长的,自然对这些不算熟悉。
旁边的几个年轻些的警察附和:“是这样,我小时候还去少年宫学过小提琴。”
“我学的画画。”
“我学的踢踏舞。”
王警官一摊手,叹了口气:“情况就是这样,她们都是舞蹈生,可以说几乎是百分之百在少年宫学习过。这条线索调查到这里也就算是断了。”
“舞种呢?”谢长安冷不丁的问:“用舞种是不是可以缩小一下范围?”
王警官摇摇头:“少年宫很多孩子都是年纪很小就去学了,小孩子学舞蹈嘛,都是从基础打起,什么劈叉啊、下腰啊,几乎是学什么舞都要练的基本功,之后又每种舞学一点,到再大一些才会细分舞种的。”
而不论是当时学习的时候,还是现在真的开始往专业的道路上走,这些女孩不是一个舞种,有学芭蕾的、有学拉丁舞的、有学民族舞的,完全没有交集。
“没有共同点,很难找到仇杀动机,也就没有办法锁定嫌疑人。”
何深皱了下眉,目光警惕,伸手攥住谢长安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举手提问:“可是您把我们留下有什么用呢?我们其实也帮不到什么忙。”
王警官叹口气,眼神直勾勾地往谢长安脸上瞄,他有些理亏,小声说:“我们怀疑这是某种出于宗教信仰目的的献祭……”
“好哇你这个家伙!”何深叉腰瞪他:“你这家伙看着浓眉大眼的,在这等着谢长安呢!”
“人家谢长安都没说话,你喳喳呜呜的干什么?”王警官理不直气也壮:“我这不是就问一嘴嘛,看看谢先生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能说的话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他也不敢看何深和谢长安了,就盯着脚下的地面,抬手揉了下自己的鼻子:“而且我们还有点请求……”
谢长安摆摆手:“这个话题先跳过,你先说其他事情。”
王警官叹了口气:“我们目前还面临两个难题。”
“第一,受害者遗体是不是都被丢进不同的湖水?如果是的话,其他五名受害人最可能出现在哪里?”
“第二,已经找到的三名受害者也并不完整,其余的部分被丢到哪里了?这部分信息很可能能帮助我们寻找线索,同时根据尸体的状态,也更有助于我们完成嫌疑人画像,也可以作为有力证据来……”
谢长安一伸手,做出个“停”的手势:“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了,我没办法提供你们想要的信息。”
王警官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常年在外奔波晒得黝黑的脸上一脸真诚:“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说,能不能麻烦你们……”
“不能!”
何深只当他又要道德绑架谢长安做些危险的事情,必要时候挺身而出,把谢长安扒拉到自己身后去,挡住了王警官伸过来的手。
谢长安根本没有反抗就被他护在身后,挑了挑眉,表情颇为得意,这是他第二次被河神大人保护了,感觉还不错,有点爽爽的。
王警官也不挑,转手就握住何深的手,用诚恳又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他:“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麻烦你们俩一起去咱们余海市大大小小的湖里都钓钓鱼。”
何深:“……”
谢长安:“……”
他俩面面相觑,哑口无言,甚至没反应过来王警官在说什么鬼故事。
“不是……你……”何深张了张嘴又闭上,看上去颇为憋屈,半天挤出来一句:“你什么意思嘛!你这是对我钓鱼技术的侮辱!”
谢长安悄悄转过身去笑了两下,又转回来贴在何深耳朵边上小声说:“你也确实没钓上过鱼,这真不怪王警官。”
“嘿!那我还能每次都钓些人民上来吗?能有这么邪门吗?”
谢长安一脸沉痛,没忍心告诉他,逆鳞本身就是招魂幡来的,这东西抓了上千年的鬼,阴气极重,生灵会不自觉的远离这些阴气重的东西。
现在要用它钓鱼,必然是每次都是些不那么阳间的东西上钩,最好的结果就是钓上些废铜烂铁或者动物骨架,想钓上活物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何深见自己的亲信沉默不语,更是生气到怒发冲冠,那头顶的呆毛就在谢长安眼前晃呀晃,晃呀晃,弄得人心痒痒。
“再说了,哪有那么多尸体让我钓啊?也不能每个湖里都有死人吧?”
第25章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主要是从他过去这段时间钓鱼的经历来看,他确实邪门,这倒真的不怪警察会这么说。
见没人理自己, 河神大人表示很生气, 选择点自己的亲信起来回答问题,他用胳膊肘捣一下谢长安,头也不回地提问:“你, 起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咳咳,人是没有那么多的,但是动物有很多……”谢长安顶着何深的死亡视线, 越说越小声,最后只能轻轻贴在何深耳边跟他咬耳朵:“这不是你的锅, 是逆鳞的锅。”
他表情颇为真诚, 为了哄何深不顾自己本命灵器的死活, 至于何深手上已经气到变得通红的镯子,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扭过头,清了清嗓子, 试图岔开话题,他左顾右盼,想要转移何深的注意力。
谢长安仰头看着刚刚王警官画出来的几个发现尸体的湖泊, 突然一顿, 自己上前几步, 拿过桌上的马克笔,对着地图画了起来。
他没有局限于湖泊的大小,反而是按照正常人体的比例大概画了一下,手和手臂相连,肋骨的位置和手臂相连, 按照正常人体比例,头的位置刚好是找到头骨的那个湖泊。
“如果把这个人画完整的话……”
谢长安边说边动手,按照对称的位置,在图纸上大概的区域画出了右臂、右手、盆骨、左腿和右腿。
“这五个部分,刚好还有五个失踪者没有找到……意思是已经足够凑成一个人形了?”王警官皱着眉问:“那是不是不会再有受害者出现?”
谢长安简直叹为观止,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沉默地看一眼王警官,叹口气,再转身拿起马克笔,在左右腿的膝盖处各画了一道,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王警官:“我就偷个懒,你还当真了,胳膊都拆成了两截,腿怎么可能不拆啊?”
他往后退了两步,抱着胸看着图:“如果按照现在的状态,那就是至少会有10名受害者,但很可能不止。”
对上其他人错愕的目光,他挑了下眉,颇为诧异:“干什么这么意外?腿万一不是拆两截而是拆三节呢?更别提还有脊椎和肩胛骨那一块。”
何深倒是一点没听进去,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谢长安,自己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手握着他的胳膊,生怕他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吐血,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他也搞不懂,好在没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见谢长安状态不错,他终于能分出点精力去看看刚刚才新鲜出炉的地图人体图。
“可是右手那里有好多湖泊啊。”
何深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那一片有很多很迷你的小湖,而且地图上也不怎么显示那些很小的渔场,如果真要一个一个钓过来,搞不好还得收集一份渔场地图才行。
光是地图上的这些小小碎碎的湖,以他们的速度,估计也得一周才能钓一遍。
他想了想又问:“不能从当时找到的箱子入手吗?感觉那种密封性很好的箱子也不是很常见啊。”
王警官摇摇头,这一点他们也不是没想到,只是那些箱子过于陈旧,很多都是已经放了二三十年的老物件,按照那个年代的技术能做出这样的箱子实属不易,箱子的价格应该也不便宜,按理来讲拥有的人应该不多,偏偏他还拥有这么多数量。
这样的家庭应该屈指可数,按理来讲应该很好找才对。
可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那些箱子年份已经挺久了,现在完全追查不到购买的记录,不是什么新东西,但放在当时的年代应该价值不菲,偏偏不论这些受害者的父母,或者是相关嫌疑人的父母,都没有祖上如此阔绰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往谢长安脸上瞄,真要说条件好,眼前这位绝对算一个,他倒不是好的多么突出,而是很稳定,从他到能查到的祖辈,都是生活富裕,手有余钱。
但谢长安的不在场证明充分,很容易就能被排除嫌疑,想到这人的手段,又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他祖辈上也是类似的玄学大佬,隐于闹市,完全没有做出这种事情的理由。
谢长安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盯着地图沉思,似乎是遇到什么难题。
底下一个警察举手提问:“这如果真的构成一个人形好像也不太对?头骨这个位置是渔场老板很多年前去世的女儿,他说是为了让女儿陪伴自己才选择把尸体投入水中……”
“这事情其他人知道吗?”何深问,他皱着眉:“那如果按照这个时间线的话,那不是头最先出现吗?”
王警官一愣,迅速准备再一次传唤渔场老板来问话,他边掏手机边往外走,人都出了门才想起来自己还在隔壁省呢,又悻悻然退回来。
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一下,站在原地看着图上的人形,突然一拍脑门:“对了!”
王警官对上谢长安疑惑的目光,指了一下图上连起来的轮廓,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这东西不是什么邪教哈?不是什么用人搞的祭祀仪式之类的吧?”
他又看了看如临大敌的何深,小声说:“我们主要是想着这么大的案子不太像一个人所为,它很有可能是一个犯罪团伙,那他们总得有什么目的吧?不求财,总不能是以杀人为乐的反社会人格吧?”
谢长安摇摇头,他也不太清楚,只面色平淡地跟王警官解释:“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其实不太确定,主要是我实在学艺不精,但是感觉有点像什么封印阵法……”
王警官没想到事情还能往更加玄幻的方向发展,他一愣,看看地图,又扭头回来皱着眉看谢长安,问:“啊?这种阵法要求这么严格?还必须得凑成人形?”
“其实不是凑成人形,应该是只要连起来就可以。”谢长安摇摇头,叹口气:“具体情况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是这东西的目的肯定是聚煞,再多的细节我短时间也没法确定,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王警官对他再三表示感谢,还亲自送二人出门,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聚煞是干什么的呢?搞不懂啊……”
“所以聚煞是为了镇压生灵?”何深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副驾的座椅上,表情惊恐:“那不是会死很多人!?”
谢长安无奈地看他一眼:“想什么呢?不会死人,一般都是用来镇压土地神啊之类的神灵灵魂的,神是最怕这些,特别是神智未开的初生神,或者是那些自然神。”
“啊……啊?”
怎么还真有神啊?
何深张了张嘴又闭上,半天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谢长安摸了摸下巴,话说到一半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没再继续往下说,急得旁边的何深抓耳挠腮的。
“你说话不要说一半好不好啊啊啊啊!哪有你这样的!”何深挠他胳膊,一边挠一边大声喧哗:“你说完!奇怪在什么!”
嚎嚎叫了两声,他又冷静下来,手在刚刚自己挠出来的印子上摸了两下,声音低了些:“不过要是会反噬的话就不要说了。”
“应该没事吧?我试试哈……”谢长安抬眼看了看天空,一片宁静,没有要劈他的意思,试探性地开口:“几百年前,天庭资源、灵力匮乏,人类信仰不足以支撑神明的存在,慢慢地开始出现神陨。”
他担心被雷劈,又把头从车窗伸出去看了一眼,没事,这才接着说:“过了没多久就连天庭也覆灭了。”
“啊……”何深也学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窗外,问:“天庭怎么会那么快就没了?”
“唔,也不是特别快,只是对于与天地同寿的神明来讲算是很快了。”
谢长安皱着眉,叹了口气:“据说他们是想尽办法自救,试图从人类手中获得信仰,但那时已经是人定胜天的思想观念主导,天庭没能成功,再加上也不是所有神明都能很好的服从于天庭。”
他耸了耸肩:“内忧外患,自然是很快就没了。”
“那意味着什么呢?”何深有些好奇地问:“是不会再有神了吗?”
“神都进了转世了。”谢长安挠挠脸,眉头紧锁,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禁锢神明转世灵魂有什么意义呢?感觉没什么用啊,没有信仰的神就和人类没有太大的区别,没有神力,有好多神核都裂了,那就只能进畜生道,连人都做不了,除非是还被信仰着的神,还算有利可图。”
“现在没多少人有信仰了吧?”何深问。
“嗯,所以感觉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这东西有没有意义其实并不是最让谢长安感到疑惑的点,他更关注的是其他东西。
这种法阵不太像是人能自己挖掘出来的东西,谢长安皱着眉,感觉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地里谋划。
神明或者鬼差,大概率就是这两者之一,可千年前一场浩劫,神明尽皆陨落,天庭都没了,那就只剩鬼差。
天庭是没了,地府可还在呢。
会是谁干的呢?
谢长安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是他们十八层地狱出来的,不然不可能会把法阵选在余海市。
余海市是他的管辖区,而且这管辖权已经维持了上千年。
他皱了皱眉,难道是冲他来的吗?可他只是个小鬼差,不该被如此大张旗鼓的针对,还是说……
还是说他自己的身份也真的像之前他猜测的那样,不止一个小鬼差这么简单呢?
第26章
不论如何, 他短期内是必须要回一趟地府了,而且回去的时间很可能不会短,要调查的事情太多, 何深的身份、他是因为什么变成现在的状态、救治的方法、自己的身份、设下阵法的人……
这每一个问题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找到答案的, 谢长安又没有了早些年的记忆,不太清楚几千年前那场神陨的真相,现在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尽力的收集证据。
地府的记载很有可能也不全,毕竟之前也是两个部门,他们又不是史官, 怎么可能知道天庭发生了什么。
天庭全是那帮不干活的关系户,整日都是坐享其成, 哪像他们地府, 个个都是牛马, 不然也不会有牛头马面的传说了。
关系户被制裁,他们这些一直被占功劳的底层打工人自然是欢欣鼓舞,不去天庭遗址上啐两口都算好的, 怎么可能还专门写一本书册来记录呢?
要是有谁知道当年的事情可以告诉他就好了,谢长安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可是他鬼缘很差, 根本没什么熟识的鬼差。
再加上天庭到底曾经是天道的走狗……
“轰隆!”
天空中炸现一道惊雷, 吓了何深一跳, 他哆嗦一下,瞪着眼睛往窗外望,一脸惊恐地看看旁边的谢长安,又看看天上的雷,颤颤巍巍地问谢长安:“这东西还有延时惩罚吗?那雷也太粗了……”
谢长安也让这雷声吓一跳, 半响反应过来也是无语,只好在心中默念三遍天庭不是天道的走狗,头顶的乌云这才不情不愿地散去,留下那么一两片薄云像是人不甘的背影,大概是在惋惜没有成功劈他一下。
“不是延时,是我刚刚想了点不该想的。”
“想也不让想!这么小气!唔……”
何深瞪着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让谢长安一脸惊恐地捂住嘴,没说完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了。
可这次天道就好像没听到,又或者选择装聋作哑,总之是连聚集个乌云威胁一下都没有。
夜晚的天空十分清澈,能看见数不清的星星,让何深都误以为刚刚的雷是个幻觉。
……
谢长安把何深送回家,在他下车前开口:“过几天我可能要出一趟差。”
“啊~~~”何深不情愿地左扭扭右扭扭,准备下车的腿又收回来,把门关好,问他:“你要去多久呀?”
“嗯?大概半个多月一个月?”
“怎么要那么久?”何深一愣,伸手攥着他的胳膊:“那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啊?”
谢长安摇摇头,还没说话,何深像是急眼了,他往前坐了坐,凑到谢长安眼前,皱着眉:“我有点舍不得你,你要走那么久哎!”
他伸手抱着谢长安的胳膊,左甩右甩:“咱俩才认识一个月!你怎么就要出差那么久!”
他的表情就像吃了酸橘子,五官全都皱在一起,偏偏现在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勾人的意味,像是自己养的小情人在撒娇,看得谢长安喉头一哽。
“咳咳,不是,我去出差的地方不能带人。”谢长安撇开视线,胳膊却很诚实的没动,还让何深抱在怀里。
“怎么就不能带人了!我现在胆子大了很多,才不会害怕,不会被吓到的好不好?”
谢长安叹口气,还是坚定地摇摇头:“不行啊,你去不了,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
何深不听,何深生气,何深撒娇。
他拉住谢长安的胳膊撒泼打滚,左右摇晃,又拿自己的脸贴上去蹭,像只小狗崽,嘴里哼哼唧唧地说:“长安哥哥~长安哥哥~你最好了!带上我嘛!”
说着又伸出右手,三指朝天:“我发誓!绝对乖乖听话!”
说完又双手捧脸,假装自己是一朵花,歪着头,眨巴眨巴眼:“你知道的!长安哥哥!我!”他拍拍胸脯:“我是最最听话的小何深呀。”
谢长安被他一套连招直接弄傻了,整个人愣在原地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已经被钓成翘嘴,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分明是在暗爽,但还没有任何作为,不答应也不拒绝,手也放在原地,何深一伸手就能抱住的位置,活像个吊着别人不松口的死渣男。
“谢长安!”何深啪叽一下拍在他胳膊上:“带上我!”
“真不是我不带你,我要回趟师门。”谢长安有些失望地收回手,搓了下鼻子,一脸认真地解释:“我们师门不可以带外人回去。”
“哦……”
原来是不能带,不是不想带啊。
何深皱皱鼻子,恶人先告状:“那你不早说!哼!”
谢长安觉得冤枉,明明是何深没给他机会说,但他也没辩解,笑了两声:“我倒是不着急,先给你几天时间做做心理准备?”
何深支吾半天,抬头看看他又快速低头,小声说:“那你过一个月再去呗?”
谢长安挑眉看他:“嗯?”
“我快开学了嘛,你等我开学再去呗……”何深又把他的胳膊拉过来:“也没多久啦,还有一个来月。”
“行。”
“真行啊?”
“嗯。”
“耶!”何深唰的一下伸手庆祝,打到车顶上又缩回来,开开心心地下车回家。
谢长安在身后跟着笑了两声,看着他进了楼道才回家。
之后的几天他俩过的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神仙日子,王警官那边忙的是脚打后脑勺。
他先是第二次传唤了渔场老板,主要是想知道渔场老板把女儿投进渔场里都有谁知道。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可能很多,但是我也不太确定。”
渔场老板眼神微动,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可眨眼间又变成一团看不清的迷雾,他想了又想,叹口气:“嗯……我当时好像是发了朋友圈的。”
“发了朋友圈?”他对面的警察一脸诧异,王警官也和副手颇为诧异的对视一眼。
渔场老板叹口气:“对,就是太难熬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也跟着有点哽咽:“你们应该懂吧,就是想找人说说话,哪怕是没什么回应也好,不然自己一个人真的熬不住……”
他吸了吸鼻子,把警察递过来的纸巾接过来攥在手里,手握成拳微微颤抖:“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发朋友圈,但具体发了什么也记不太清了。”
他抬眼看着警察,眼眶通红:“对不起啊,我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状态太差了。”
“能理解,您节哀。”
警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等着他情绪平复。
他摆摆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您如果有需要的话,就拿去看看吧,我应该是没有删过朋友圈的,这些年也不太发了。”
警察一愣:“怎么……不发了呢?”
“啊,”老板一愣,苦笑着摇头:“生活总要继续的,一直陷在过去的日子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他停顿了两秒,又说:“而且没多少陌生人愿意听你的苦难的,一次两次别人会安慰你,时间久了也会觉得厌烦,我不好,”他深吸一口气,手捂住眼睛缓了半天,才哽咽着说:“我不好消磨别人的好意的。”
警察也不免觉得有些难受,但也清楚这老板说得确实是事实,不然不会有祥林嫂的故事了
他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伸手拿过手机递给门外的人,又去端了杯水回来,放在老板面前劝:“您喝点水,稍等一会,我们这边调查结束就把手机还给您,麻烦您又跑一趟了,实在是……”
“我理解,我理解的。”渔场老板把杯子抱在手里点头。
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好像手脚冰凉,低着头紧紧握着那个盛着温水的杯子,似乎是唯一可以汲取热量的地方,半响,他也开口:“我的小丽失踪的时候我也是很着急的……能有线索总是好的。”
“感谢您的理解。”
王警官边上的小张也有点不忍心,他重重地叹口气,开口:“唉,感觉我们也是恶人了,把人家的伤疤一次次的扒开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避免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王警官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早一点结案,他就能越早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
渔场老板的手机里内容非常繁杂,大概是他生意做得挺大的原因,乱七八糟的联络人一大堆,王警官等人趁机检查了他是否跟其他几个受害人的家属有联系,然而除了开饭店的那位家长,其他人都是跟渔场老板完全没有联系的。
渔场老板的朋友圈看起来他确实没有说什么假话,他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应该是真的不好,很多文字都是完全不成逻辑的,更像是发泄情绪。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的小丽,我好想她!】
【那天我出门前她还跟我说爸爸再见了呢,怎么就狠心丢下我走了?】
【要是能重来就好了,要是我一直好好看着她就好了……】
【我去了晨光寺,求佛祖还我女儿。】
【听说云起观很灵,我去求了一天,道长说我女儿怨念太重,往生无望……】
……
【今天去了阎王殿,求他把小丽还给我。】
之后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都没有再发朋友圈,一个月之后的发的内容则显得更疯癫。
【我把小丽的尸体送进渔场,这样她就能永远永远在我身边了。】
王警官看到这里一愣,问旁边的警察:“他女儿这么久都没有火化吗?”
警察翻了翻之前调查到的信息,摇摇头:“一直放在殡仪馆,殡仪馆说他当时的状态就是不相信女儿已经死了,说她只是睡着了什么的,不愿意火化。”
“一个月不火化?”王警官皱着眉:“那成啥了?”
第27章
“就冻着, 不至于腐烂,他也没怎么去拉出来看过,后面不知道怎么又想开了, 才给闺女带回去扔湖里了。”
“殡仪馆能让他带走?”王警官皱着眉, 点了支烟慢慢抽。
小张递过来一张发黄的档案:“殡仪馆不让,当时还报了警,这是报警记录, 但是这老板当时精神状态特别差,没办法只能让他把孩子尸体带走。”
“啧。”
王警官看了看记录,都说当时的老板精神濒临崩溃, 甚至是大闹一通,警察也束手无策, 毕竟想要带走自己的女儿算不上违法乱纪, 不可能动用强制手段。
不难想象他那一个月的时间是到处求神拜佛, 最后终于意识到人死不能复生,但还是舍不得女儿,这才……
李警官凑过来看了看记录, 跟着叹气:“唉,也是个苦命人。”
王警官皱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这样看来渔场老板的朋友圈确实有很多人看到了, 而且搞不好还会以八卦的形式在他朋友圈这些人的朋友中流传。
李警官问:“这样根本没办法圈定范围, 毕竟这事还是、有点猎奇吧?”
“嗯,也不一定是带着恶意传播,很有可能就是觉得有点唏嘘之类的。”
渔场老板很快被送走,他有些浑浊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光彩,他冲王警官点点头, 自己转身上了送他回家的警车,神情没有什么波动。
“唉,感觉这人已经没有精气神了。”
“嗯。”王警官点点头,叹了口气:“这条线又断了。”
他想了想,又拨谢长安的电话。
“喂?谢先生啊,是我啊,我是老王啊!”
谢长安:“……”
王警官却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嘻嘻哈哈两句,试探性地问:“咱就说这法阵啊,有没有可能是被用来复活逝世者的呢?”
“老王啊,这人死了之后变成鬼,物种都变了,还怎么复活呢?这世界上没有能复活的生物,哪怕是神都不行。”
“是是是,我也懂这个道理,就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业内传闻……”
“没有这种业内传闻。”谢长安斩钉截铁:“至少我肯定是没听说过。”
“哦哦哦,哎,等等。”
王警官赶忙阻止要挂电话的谢长安,接着问:“那你之前说这个阵法是为了聚煞,有没有什么阵眼的说法?”
谢长安叹口气:“有,阵眼一般要煞气很重或者怨气很重,要形成这种状态也不难,说白了只要足够不甘心,要么不甘心死,要么就是因为极度的不甘心导致死亡。”
王警官一愣,不太明白渔场女儿这种情况算什么,只好又追问:“那自杀算吗?”
“看是不是冲动自杀吧,有的人是受尽折磨无奈自杀,那肯定就算了。”
王警官叹口气,道谢后挂断电话。
小张看看他,问:“王队,你还是怀疑渔场老板吗?”
“嗯。”王警官又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才说:“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
“您之前也觉得谢长安不太对劲,现在都跟人家老王上了。”李警官面无表情地拆他的台,跟着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问:“现在咱们往哪个方向走?”
王警官沉默了一会,吸了几口烟,望着东边的天空出神,想了想才咬牙:“兵分三路,第一路去调查渔场老板的女儿为什么自杀,她去世应该是上学的年龄吧?”
“嗯,好。”
“第二路去调查这三天咱们那些怀疑对象谁出了城,出城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特殊原因出城的?”
“第三路去右臂和右手可能出现的湖泊打捞,看看能不能捞上来类似的箱子。”
小张站在原地没动,让王警官抬起膝盖在屁股上踹了一脚,吼他:“动起来啊!愣着干嘛?”
“不是,老大,”小张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叹着气:“咱人手不够啊,那么多湖呢,都捞一遍得捞到啥时候?市局能批这么大的资金吗?”
“那先干着啊,总得想办法解决吧!”王警官瞪着他,往后摆摆手:“去去去,干活去。”
这打捞工作繁琐但并不困难,只是小型的湖泊太多,需要一个一个调查,每个湖泊或者渔场都需要批准才能进行捕捞,所以耗时会很长。
而好处是东西的体积很大,用比较大的网筛过一遍就会清楚有没有类似的不明包裹,专案组的警察都跟渔民没什么区别了,整天就是下网收网,下网收网。
这工作足足用了二十来天才算是结束,坏消息是一无所获,连根骨头都没捞上来,更别提包裹了。
好消息是这二十多天都没什么人失踪。
王警官叉着腰,看着下属从湖里打捞上来的乱七八糟的盒子,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是类似何深之前钓上来的包裹,他们一个个自己检查过,没有出现人体组织。
“这怎么什么都没有。”王警官皱着眉,一边叹气一边翻找:“一条线索也没有?”
下属摇摇头,说:“我们连人家别墅区的小池塘都没放过,成片的水域全部都捞过一遍了,啥也没找到。”
王警官啪的一声拍在脑门上,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通,转头问下属:“谢长安最近干什么呢?”
下属支支吾吾半天,回答说:“好像……在忙着谈恋爱?”
“他不是紫外线过敏吗?上哪谈恋爱?”
“额、坟、坟头?”
谢长安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忙着谈恋爱,只是何深似乎是因为预料到后面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最近总是很积极地往自己家跑,基本上除了睡觉都在他家呆着。
晚上就会跟谢长安一起去上班,他现在胆子大了不少,半夜的时候也敢在荒郊野岭的坟头巡逻了,只是必须要有谢长安在身边。
“晚上还挺凉快的。”
“嗯。”谢长安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害怕了?”
何深在食指上掐出个指甲盖大小的区域,叹了口气:“还是有这么一点点害怕。”
谢长安伸手揽在他肩膀上,半抱半推地带着他往前走,路过前面正在悼念女儿的大哥,悄悄比了个嘘的手势,带着何深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我们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何深垫着脚走了一会,贴在谢长安耳朵边上小声问。
“那个大叔对他女儿的执念太深,我怕打扰到他。”
何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问:“那执念太深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谢长安摇摇头:“已逝之人受执念影响,前往往生的路上很容易出岔子,有的会变成地缚灵,有的则是进了畜生道,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魂飞魄散了,所以一般地府不会放被执念所累的游魂去往往生。”
“啊?那怎么办?”何深看着他问,他皱着眉:“执念既然是执念,肯定不可能轻易放下,那岂不是反而会害了自己爱的人?”
谢长安耸耸肩:“这就是人类没办法控制的事情,要么强行遗忘,要么就只能试着接受任何可能造成的坏结果。”
何深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越想越难过,一整晚的情绪都很低落。
那个大叔这么爱自己的女儿,几乎每周都会来烧些纸钱,再上些贡品,最后他的孩子却不见得能有个好的来生。
何深第一万零一次叹气:“唉……”
“怎么又叹气?”谢长安问。
“那个大叔好可怜啊。”何深挠挠脸,戳一下谢长安:“你会超度吗?”
对上谢长安眯起来显得格外危险的眼神,何深着急忙慌地补充:“不是佛教的那种,就是道教的那种……”
“道士不超度,只杀鬼。”
何深目瞪口呆:“啊?”
“都成了煞自然是执念难消或是猝死,那这两种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谢长安剥了个橘子,揪下一瓣塞进何深嘴里,又自己吃了一口,接着说:“强行让鬼遗忘也没什么用,下一世万一想起来了那就又是个变态的诞生,还超度来做什么?”
“哦……”何深挠挠头:“这东西这么不稳定吗?”
谢长安嗤笑一声,尽显对其他教派的轻蔑,他撇撇嘴,心高气傲:“那是当然,我们道教的术法才是最牛的。”
“啊……可是咱们俩刚见面的时候……”何深眨巴眨巴眼睛,学着他当初施展的遗忘咒掐诀,边笑边说:“这东西也没用啊!”
“这是个意外。”谢长安按住他的手,并把剩下的橘子都塞他手里,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表示:“相信我,这真的是个意外。”
何深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被谢长安捏了下呆毛又老实下来。
他俩一起嘻嘻哈哈的,一晚也就算过去了。
让谢长安这么一闹,倒是低落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正要下班回家,何深不知道怎么突发奇想,非要去酒吧练酒量,要谢长安说,就他那酒量,根本不用去酒吧练,什么时候能喝完一瓶啤酒再说。
“我不!我就要去酒吧练!”何深耍赖,蹲在地上不肯走。
谢长安只能依他:“行行行,去酒吧。”
他随便选了个酒吧,带着何深就往里走,他也是第一次来酒吧这样的地方,但完全没有露怯,倒是何深,亦步亦趋地跟着谢长安,手攥着人家的手腕不放。
他俩这种一个帅一个美的组合足够吸睛,更别提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出现在这里的人大都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喝醉的人没有理智,全凭本能行事,说白了就是格外的莽撞,几乎还没找到座位就有人凑上来搭讪。
谢长安不着痕迹地挡开了往何深肩上伸的手,他力道不小,冷冰冰地眸子死死盯着来人,显然是不太高兴,硬是把人家吓得连连后退,这威慑力不错,其他人也怵了,不准备惹事,蠢蠢欲动的手都跟着收回去。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吧台前长腿一撑,坐在吧台前,扭头问何深:“你要喝什么?”
何深看着酒单上琳琅满目的酒名简直不知所措,他轻轻拽了下谢长安的衣摆,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帮我选。”
调酒师是个小姐姐,看见他俩这模样显得十分兴奋,眼睛亮得跟个灯泡似的,嘴角也咧得老高。
她动作利落地拿来酒单放在两人面前,点了点酒单上的几个名字,介绍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比较推荐,是我们的招牌,适口性也比较好,是那种酸甜的果味,没什么酒味,如果不常喝酒的话可以试试。”
他俩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酒吧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堆着装正式的警察冲了进来,带头那人举着证件,扬声:“接到举报,有人在这里从事非法活动,请配合调查,双手张开举过头顶。”
谢长安:“……”
何深:“……”
调酒师小姐姐:“……”
三人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说:[吃瓜]
第28章
谢长安万万没想到, 他人生第一次来酒吧就碰上扫黄打非的。
何深显然也没想到,整个人都惊呆了,看着乌央乌央冲进来的二三十个警察, 眨巴眨巴眼睛, 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往谢长安边上挪了一点点,挤在他身上跟他咬耳朵:“我们现在是怎么个流程?”
谢长安睨他一眼, 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也没经历过啊。”
他俩讨论不出个结果,齐齐回头看着调酒师小姐姐, 小声问:“你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流程吗?”
调酒师也是一脸茫然,她摇摇头, 跟他俩交头接耳:“我不知道呀, 我才来了一周多点, 这场面也是第一次见。”
得了,他们仨一起六眼一抹黑。
这个点了,酒吧里的人要么醉得神志不清, 要么困得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举起手的动作也是拖拖拉拉, 警察不知道在检查些什么, 带走了几个站都站不住的人, 往吧台的方向走来。
看见吧台跟前格外配合双手高举的两人一愣,显然没想到还能看见清醒的人。
其中一人试探性地问:“两位先生酒量不错?”
谢长安和何深对视一眼,都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俩刚进来没五分钟,酒都还没来得及点。”
警察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这会大部分人都差不多该撤了, 怎么还有人才来,有人拿来个酒精测试仪让他俩吹,还真的是一点酒都没沾。
何深松了口气,以为这就该放他俩走了,没想到警察反而是神色一凝,把他俩和调酒师一起带走,还顺便带走了几个已经没有意识的人。
就这么几个人,还分别上了不同的车。
“这啥情况啊警察大哥。”
何深试图跟坐在自己两边的警察搭话。
这两人头都不回,也不看他,只十分冷淡地丢下一句:“例行检查,请您配合。”
何深:“……”
什么啊!
他有一点不爽,之前帮助专案组的时候都客客气气的,现在怎么把他当犯人对待啦,还把他和谢长安分开,真讨厌!
当然了,他之前是重要证据的发现人,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待遇肯定不一样。
两人被一通问话,之后又做了检查,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沉冤得雪,原来是个乌龙事件,搞错对象了。
“不是,什么跟什么啊!”何深仰天长啸:“我就是个一杯倒想去酒吧练练酒量,怎么还误入禁毒现场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带队的警察跟他握了两下手,再次表示抱歉:“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这里和调酒师进行不法交易,查了监控才知道之前的调酒师已经潜逃出国。”
何深叹了口气,这也确实算他们倒霉,但警察也是正常执行公务,所以他也没什么怨言,请警察把他们送回酒吧那里去开车。
他俩还有刚来打工的无辜调酒师被塞上了同一辆警车,这位调酒师看着颇为兴奋,在车顶上摸了半天,感慨:“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警车呢!”
她的兴奋劲维持了好一会,叽叽喳喳地跟开车的警察搭话,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两个人,还真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
女生霍霍完警察,又转头看着何深和谢长安感慨:“你俩看着好淡定啊,太稳了吧!”
何深和谢长安露出个礼貌微笑,他俩是已经在警车上坐麻木了。
“我叫燕柠,是舞大民族舞专业的大学生,你们呢?”
何深也冲她笑笑:“我是何深,他是谢长安,我是科大的学生,他是个社畜。”
“你还在上学啊?”开车的警察颇为诧异地看了眼燕柠,问她:“那你现在是兼职?”
“嗯,攒攒学费。”
燕柠点点头,又扭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何深,问他:“那你们俩是一对吧?”
何深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燕柠就自顾自地一拍胸脯:“我就知道!我看人很准的,你俩好甜,好般配啊。”
何深:“……”
倒是也没很准吧……
她叽叽喳喳地说他俩一进来她就看到了,觉得这俩人个顶个的大长腿,长得又是超过周围人一大截,跟加了滤镜似的,很难不关注到。
“主要是你俩的气质也很独特,你懂吗,就是那种bulingbuling在发光的那种气质!”
“哪有那么玄乎啊!”在开车的警察也加入对话,从后视镜看看他俩,又摸了摸下巴:“他俩也就一般般帅吧,跟我不相上下。”
燕柠笑得前仰后合,拍拍警察:“你还挺幽默的。”
警察:“……”
你什么意思?你礼貌吗?
燕柠不光礼貌,她还是个社牛,没人搭话也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给人一种她并不在意你在说什么只是想说话而已的感觉,何深都找不到插话的空间,谢长安更是表情放空,完全没有要加入对话的欲望。
等到下车的时候,何深已经莫名其妙加上了她的微信。
“我的天,我脑袋都嗡嗡的。”何深上了谢长安的车,觉得自己耳边都还是燕柠叽叽喳喳地声音,他左右甩了甩头,叹气:“太有活力了。”
谢长安一脸淡定地取出塞在耳朵里的纸团,顶着何深不可置信的眼神,低头闷笑几声。
“不是!你什么时候塞的啊!”
“在她自我介绍的时候。”
“你怎么不告诉我!”何深挠他两下:“哪有你这样的,难怪你不反驳她说我俩是一对呢!”
“你不是也没反驳?”谢长安挑了下眉,又伸手弹一下他的呆毛,满脸都是笑意,把何深送回家。
“太阳出来了啊……”何深看看他,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你要不别走了?”
“啊?”
谢长安傻了。
“外面这么大太阳,你开车回去到时候身体又不舒服,我家有空着的客房,洗漱用品什么的也有,你干脆跟我回家得了。”
见谢长安还愣在原地不动,他自己啪嗒啪嗒跑到驾驶舱,动作利落地开伞,拉着谢长安的手腕把人拽出来,牵着他回到自己家。
谢长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人都进了楼道还不锁车,就盯着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发呆。
“是不是不舒服了啊?车也不锁……”
何深有些无奈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又伸手去他兜里找车钥匙,弄得谢长安一个激灵,往旁边躲了一下。
“哎呀老实点!躲什么?”何深顺手在他肚子上拍一下,一脸认真地找出钥匙锁车门,再把钥匙丢回去,转身拉着谢长安进了电梯。
谢长安就那么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跟丢了魂似的。
……
“哎呀,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过敏了?”
何深一回头,就看他满脸通红,那红色一直蔓延到脖子,沿着衣领往下延伸,被吓了一跳,赶紧抬手摸了下谢长安的脸,感觉还有点发烫。
就摸这么一下,怎么好像更红了?
谢长安摇摇头,支吾半天问:“洗手间在哪?我缓一下就好。”
“在那里……”
话音未落就见谢长安一秒闪进洗手间,动作快到何深只看见一个残影,他“嘭”的一声关上门,满脸通红地闭着眼缓和情绪。
老天爷,哪有这么乱摸的!差点就……
他似乎是太热了,揪起领子活动两下,扇扇风,一边又深呼吸。
何深担心他是不舒服,害怕他是过敏导致的呼吸不顺畅什么的,赶紧跑过去,在外面敲门:“谢长安?你没事吧谢长安?你是不是想吐?要不要去医院啊?”
谢长安感觉一听他的声音,刚刚那股燥意又涌上来,他清了清喉咙,回答:“我没事,缓一下就好。”
他往脸上泼了些冷水,总算是把那股热意压下去,手撑着洗手池,低头闭眼缓了半天,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何深就站在门外等他,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焦急,谢长安冲他笑了下,表情轻松:“真没事,别担心。”
“你吓死我了!早知道不闹着非要去酒吧了。”
何深绕着他走了一圈,又把他胳膊拉起来,凑近了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他除了衣领微微被打湿了之外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谢长安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等他结束了检查流程才摸了下他脑袋,哄他:“我没事啦,你去洗漱吧,洗漱完赶紧睡觉。”
何深盯着他看了半响,叹气:“不舒服要跟我说啊,不许硬撑。”
“好。”谢长安笑着看他,又在他头上rua了半天。
“还笑呢,都要吓死我了!”
何深嘟嘟囔囔地进去洗漱,出来之后看见手机上弹出来的微信消息。
【燕柠】:呼叫何深!呼叫何深!呼叫何深!
【河神大人在此】:怎么啦?
【燕柠】:那个[对手指],你有你和谢长安的合照吗?
【河神大人在此】:有倒是有,干什么用呀?
【燕柠】:本才女想帮你们画一幅画!请河神大人放心,不会随便泄露你们的信息给外人的嘿嘿。
何深想了想,也不好拒绝,从相册里找出来之前两个人在花墙前的合影发过去。
【河神大人在此】:那就谢谢啦!这张可以不?
【燕柠】:完全可以!完全可以!画好了通知你嘿嘿。
何深发完消息就眼睛一闭睡死了,他实在是太困了,今天比平时晚睡了好多呢。
他一觉睡到天黑,这才看到手机上王警官的短信。
【王警官】:麻烦醒来联系我一下。
这语气听起来好严肃。
何深挠挠脸,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第29章
“喂, 王警官,怎么了?”
“哦哦,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没有钓鱼的计划?”
还以为是有什么严肃的事情, 搞半天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何深打了个哈欠:“谢长安过几天要出门, 他这几天都上班,没人陪我去呀。”
“就是我们已经把地图上那个范围内所有的湖泊都打捞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 想问问谢先生有没有什么思路……”
何深愣了一下,没搞懂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谢长安。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王警官嘿嘿笑了两声,解释说:“这不是谢先生有的事情不能说嘛, 我们想着说不定你知道。”
其实是已经打扰了谢长安太多次, 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何深叹了口气:“我也不太清楚哎, 我看看他起了没哈,等我问完给你回电话。”
他一出门就撞上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谢长安,蹦蹦跳跳到人家面前, 问:“谢长安!”
“王警官又要干什么?”
他一动不动,双手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头往后仰着, 露出的喉结在说话时微微震动。
何深脑子停转一秒, 想要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有点心痒痒。
他砸吧砸吧嘴,不知道为什么心痒,一低头,正对上谢长安不解的神情,更是心虚了一瞬间, 为了掩盖心虚只好一屁股坐到他边上,解释:“他们把湖都捞了一遍,啥也没捞起来,问咱俩啥时候去钓鱼。”
谢长安左右活动了一下脑袋,手微微往回收,鬼鬼祟祟地放在何深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这才扭头看着他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何深完全没有感觉到,只扭动两下靠他近些:“我下周就开学了,你不是要出差吗?咱们这周抽空去呗,你不是还有业绩没做吗?”
谢长安扒拉一下他脑袋:“行,今晚就去。”
“对了,王警官问,他们把湖都捞了一遍,但什么都没捞上来,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对那个分布图的猜测不对。”
谢长安闻言眉头一皱,抬头看着何深摇摇头。
这种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按理来讲要布阵,肯定不是把东西丢在那里就完事了。
水是会流动的,如果丢东西进湖里就走,那完全不能形成阵。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大部分人都会在布阵的东西上加上禁制,这东西倒不是多高端,就是不容易被发现和破坏罢了。
可是这次的事情不太符合谢长安的认知,普通人不怎么可能做出来这种禁制,只是防止被发现还有可能,如果是防止被捕捞那以人的能力肯定做不到。
但如果是有道行的人,这又需要有比较强的修为,除了地府那些鬼差,他想不出其他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可作为鬼差,又是怎么敢的呢?平白担这么强的因果,导致十几个人无辜惨死,不怕被天雷劈死吗?
谢长安皱着眉,完全想不通这人是怎么规避惩罚的。
何深听到他的解释想了想,问:“唔……会不会是借刀杀人?”
“怎么说?”
“就比如他找了个人类,教那个人一些东西……”
谢长安摇摇头:“教不会的,我就算现在开始教你掐诀,你十年后也不一定能成功把这东西用出来。”
何深歪着头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可能性,最后头一歪,整个人重量都压在谢长安身上摆烂了。
谢长安一动不动任由他靠着,自己还在思考些别的东西,这次事情里有太多矛盾的点,他还是没想通。
首先第一点,他在鬼差中实力不算强,甚至只能算是末流,那么能轻而易举被逆鳞破坏的法阵应该也不是出自什么大拿之手。
既然不是大拿,按理来讲不会有能力策划出这么大一出戏,而且就算策划成功了,按照逆鳞现在的状态,一旦确定目标,他应该能轻而易举地击杀这位幕后操盘手。
这显然是得不偿失的事情,那么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他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目标又是谁?
聚煞锁魂阵,要么聚煞要么锁魂。
如果目的是为了聚煞,那对于他来说也就是有点麻烦,管区内多了一团需要处理的煞气,处理起来比较耗时但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更像是一场恶作剧,
如果是为了锁魂,那就更奇怪了,这阵法要锁的是谁的魂?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的,虽然他似乎也魂魄不稳,但鬼差只要不死魂魄就不会离体,而想要击杀他就又回到第一个问题,这人显然打不过他。
谢长安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完全理不清其中的逻辑。
还有第三点,这人是怎么逃脱惩罚的?如果真的像何深说的那样,是借刀杀人,那这把刀就要替他背上滔天的因果,只怕死后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刑上万年的,做刀的这位又怎么会愿意呢?
眉间突然传来一点微凉的痒意,谢长安回过神,看着伸手按在自己眉心的何深,问:“怎么了?”
“不要老皱眉嘛!到时候长皱纹。”何深拍拍他:“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长安神情一阵恍惚,透过何深的眼睛,他看到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他似乎是在水底或者什么地方,周围有往来的游鱼,他坐在一张巨大的贝壳床上,对面的人像是何深又似乎不是。
五官看着非常相似,但那人却是一头长发,发色不是纯黑,而是泛着蓝,眼睛也是同样的蓝色,脸似乎只有巴掌大,圆溜溜的眼睛却莫名勾人,显得他像深海中蛊惑人心的海妖。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手抚上自己眉心,听见他笑嘻嘻地声音:“哎呀,谢长安,你不要总皱眉嘛,到时候变成小老头了。”
他听见自己故作轻松的声音:“小河神,我生来就注定不老不死不入轮回,可没了信仰的你就不一定了。”
“安心啦,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我就去做个凡人,到时候你可要来找我。”
“谢长安!谢长安!你还好吗?你哪不舒服啊?”
何深亲眼看着谢长安的脸色一点点发白,甚至连唇上的血色都脱去了,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连带着何深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一起攥得死紧,像溺水的人似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吓人。
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何深也不知道怎么帮他,只能用另一只能活动的手拍拍他的肩膀。
好在谢长安脑子里针扎般的疼痛很快就和那些隐约的记忆碎片一起消失了,找不到任何踪迹,就像没出现过似的。
谢长安松开手,甩甩脑袋:“没事,我好像,想起来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嗯?你失忆过吗?”何深探头在他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又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颊:“看这小脸白的。”
“嗯,之前犯了大错。”
何深瞪大眼睛,声音也跟着拉高,手紧紧握在谢长安手腕上,指尖都变得冰凉,他语速极快:“犯了什么错他们这么打你啊!都打失忆了,这合法吗?你怎么不报警啊!”
谢长安笑了下,反手把他的手握在掌心,摇摇头:“我不记得了,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哪还能记得住?”
何深心疼坏了,伸手揽在他的后背,把他抱住,整个人钻进他怀里,手在背后不住的摩挲,嘴上安慰:“哎呦,小可怜,心疼死我了,不痛不痛不痛了。”
谢长安有种自己被小孩哄了的错觉,哭笑不得的回抱住他,笑着说:“真没事,我都忘了啊,哪还能记得当时有多痛的。”
何深只看着他若有所思。
过了老半天,叹口气问:“你能叛出师门吗?这也太危险了……”
谢长安只笑着摇摇头,却没有给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鬼差生来就是与天地同寿,虽然也会死亡,并且死后不入轮回,但比起神需要信仰的供奉,他们只需要付出些不那么严重的代价——数千年的牛马生活,也不算坏事。
非要说的话,天庭那帮神仙是创业的,他们承担更高的风险,自然也有更高的收益,而地府这帮是铁饭碗,所以规矩众多,风险更低,收益也更低。
至于和人类的区别,大概就是不论是天庭还是地府,一旦做出选择就至死方休,他们没有中途退出的余地,特别是地府的,死后就是魂飞魄散,不留一点痕迹。
他俩就这么跟两块狗皮膏药黏在一起了似的抱在一起小半个小时,直到已经等到麻木依然没有得到回信的王警官再一次打来电话。
看着手机屏上“王警官”三个大字,何深肉眼可见地有些心虚,他一本正经地接起电话:“喂,王警官?好巧呀,我正要给你打回去呢!”
王警官:“……”
你最好是。
并没有被王警官诡异的沉默吓退,他直接开启关键话题:“我刚刚问完谢长安,他说如果是布了阵那可能是捞不到的。”
“那我们怎么才能破阵呢?”王警官皱着眉问:“难不成必须得钓鱼吗?”
谢长安朝何深摆摆手,那意思是跟钓鱼没什么关系。
没想到何深理解跑偏了,他表情严肃,对着电话里的王警官说:“我们也不知道,但可以试试,我们等一下也去钓鱼。”
何深挂了电话,谢长安表情看着有些无奈,他问:“谁说可以试试了?”
“你不是说不能说嘛,那我就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呗。”
“我是说不能,哪有靠钓鱼破阵的。”
“哦~那也没事,光咱们俩多寂寞。”
何深只是不想寂寞的一个人喂鱼,想着有人陪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到了渔场能看见十几个壮汉在那里奋力甩钩,王警官也穿着常服站在边上。
“您这是……?”
“这不是钓鱼吗?我们专门找了局里最壮实的这几位,阳气重,好破阵。”
谢长安:“……”
你们到底对这阵法有什么误解啊!?
两人这刚坐下,杆都还没拿出来,那边离他们挺远的一位壮汉就激动地站起来:“有东西上钩了!”
王警官拔腿就跑,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说:我终于回来了[爆哭]差点被国航害死,飞机晚点俩小时,下飞机之后还要坐摆渡车,我还有托运行李,差点赶不上下一班飞机TvT,在行李托运停止前四分钟才办好值机手续。我真的从高中后就没这么跑过了,拖着三个大箱子一路狂奔,公务舱值机柜台还关了,好不容易跑到指定柜台,又让我去大概五十米开外的一个柜台,我说真的,国航你要不陪我点钱吧[爆哭]
第30章
何深:“???”
他有些懵, 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谢长安,小声问:“不是说没用吗?”
谢长安憋着笑,抬头看了眼何深, 有些不忍心, 但还是直白的表示:“他那是真的上钩了。”
这位身材壮硕的警察从河里拉起来一条七八斤的大鱼,他自己也懵了,挠挠头, 嚷嚷:“我连饵都没挂啊。”
何深:“……”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鸡肚!
让他更嫉妒的事情还在后面,周围的大汉接二连三的上鱼,他们面前这根杆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深觉得今天一定是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 他搓搓手,小声问谢长安:“你完事了吗?完事了换我。”
谢长安笑了下, 点点头, 把手里的鱼竿递给他。
他今天的效率格外高, 游魂会自觉避开阳气足的家伙,又不愿意离开这片好不容易找到的水域,自然而然会往他这里靠近, 跟用渔网捞鱼没啥区别了。
何深兴致冲冲地搓搓手,甩杆,动作十分潇洒与娴熟, 和他每次收线时的磕磕绊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甩下去, 游标就有微微的动静, 何深十分兴奋,从椅子上蹿起来,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哇塞!我就说我肯定能上鱼!”
谢长安泼他冷水:“你上的不是鱼。”
何深眯眼看他,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鱼竿塞进他手里,自己站在一边看天看地抠手指。
不过这次也不是什么人民, 钓上来的东西是个颅骨,只是体积并不大,而且嘴的部分有些尖,看着像是猫的颅骨。
“嘿,真是邪了门了。”
王警官一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就凑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么个骷髅头从水里冒出来,自己也是傻了眼。
之前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俩真的有点夸张啊。
“再甩一杆试试?”王警官把手里的颅骨放在一边,站在旁边围观谢长安和何深钓鱼。
其他警察也看热闹似的往这边围,何深认认真真地在鱼钩上挂饵,再认认真真的甩上去,等着游标沉入水中,又一脸期待地看着谢长安。
谢长安满脸沉痛地摇摇头,接过鱼竿收线。
第二个猫咪颅骨。
第三个是一个狗狗的颅骨。
第四个是个什么动物的肋骨。
第五个是更夸张,一根完整的鱼骨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缠在鱼钩上。
……
何深抬头看看王警官,又扭头看看谢长安,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放弃吧,”谢长安拍拍他的肩膀,扭头看王警官:“再钓也钓不上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也太邪门了。”王警官叉着腰,看着地上一堆这个骨头那个骨头的,他眨眨眼,问何深:“我能试试你的鱼竿吗?”
何深看看鱼竿,又扭头看了眼谢长安,挠挠头问:“能吗?”
谢长安点头,目露警告盯着鱼竿看了两秒,伸手接过来,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用食指敲了敲鱼竿,这才递出去。
王警官刚刚拿到鱼竿,并没有任何要甩杆的准备,反而先是上下摩挲了一下,抬头对上谢长安的视线,他也不尴尬,哈哈笑了两声,说:“我看就是个普通鱼竿嘛。”
旁边的大汉大概是懂点钓鱼的,他一脸认真地纠正:“这是个贵点的鱼竿,不能算普通了。”
王警官:“……”
谁问你了!
闹归闹,甩杆总是要甩的,奇怪的是王警官甩杆出去之后没有任何动静,他把椅子拉过来坐下,盯着水面的浮标看,半小时过去了,他眼睛都瞪累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咋回事?”他扭头看看谢长安:“里面没骨头了?”
没等谢长安回话,他指了下何深,站起来又指了下鱼竿,说:“你来,坐这,握杆,我还不信了……”
何深格外配合,手握在杆上,屁股都还没挨到椅子,游标已经沉下去了。
王警官惊讶的表情过于夸张,何深都觉得他眼睛瞪到眼珠子都不能老实呆在眼眶里的程度了。
“我来收线,你一边去。”他推开谢长安,伸手接过鱼竿来收线。
手下的重量很沉,活像是挂了个十多斤重的东西,王警官手臂上的肌肉全部隆起,奋力往后拉扯着鱼线,就这么僵持了半个多小时,水里的东西终于被他拉出来了,是个已经半腐烂了的鱼。
诡异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这条鱼非常小,看着也就一斤不到。
周围的壮汉看着满头大汗的老大,不由自主有些沉默,不知道谁感慨了一句:“唉,到底是年龄不饶人啊!”
王警官觉得冤枉,他哆哆嗦嗦地回头,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的重量确实很重,他虽然年龄大了,但也没大到连一斤的东西提起来都费劲的程度,早知道就让他们来试试收杆了!
谢长安显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逆鳞虽然是神器,且战斗力极强,风评却很差,原因很简单,就是它非常不服从管理,做事完全依着自己的性子。
它这会故意使坏整蛊王警官,就是想让他赶紧放手换人来,没想到这人类也是个倔的,这么重的重量还真的自己吭哧吭哧拉了半个多小时。
不过呢,这种事情显然是不能告诉王警官的,所以只好让他自己背下这个体虚的传言。
谢长安拍拍王警官的肩膀,去把挂在杆上的死鱼解下来,一脸嫌弃地把东西丢在地上。
自己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又拍拍手抬眼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的视线落在何深脸上,他挑了下眉毛,说:“差不多了吧?今天就到这里?”
何深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整个人往谢长安身上一挂,抱怨:“我要困死啦,不想走了。”
他这几天白天都是没好好睡觉,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所以晚上格外的困,几乎到了谢长安下班的时候都困到睁不开眼了,每天都是被扛回家,再硬撑着洗漱。
谢长安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状态,一脸淡定地冲王警官点点头,扛着何深回到车上准备离开
“哎,那个……”王警官上前几步问:“你们明天还钓鱼吗?”
谢长安看着颇为无奈,他叹口气问:“你们是准备让我俩把这些湖全钓一遍是吗?”
王警官看着地面,用蚊子叫似的声音说:“如果可以的话?”
他当然理亏了,又理亏又心虚,按理来讲眼前这两人身上的嫌疑都还存在,本来不该让他们参与进案件里来的,可是确实是一筹莫展了,生怕又出现新的失踪者,再加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实诡异,王警官有种不得不信的感觉。
“我俩没时间啊,我过几天要出趟远门,估计得小一个月才回来呢,”谢长安指了指旁边的何深:“他马上要开学了,你还指望他跟你在这日夜颠倒的钓鱼吗?”
王警官理不直气也壮,他叉着腰:“嘿,那要跟你谈恋爱不是怎么都得日夜颠倒吗?”
何深看了眼谢长安,小声说:“我俩也没谈啊,你乱讲。”
“就是就是,难怪抓不到犯人。”谢长安瞥他一眼,用哄小孩的语气搭腔,也不等王警官回复,带着何深转身就走。
他俩虽然嘴上拒绝,但其实还是很操心这事,后面的几天晚上都非常配合工作,倒是苦了专案组这些人,他们白天要去查线索,晚上还得陪着这俩人通宵,连那几个肌肉一块一块的大哥都有点遭不住了。
“这阳气再足也不能这么用啊,你看看那大哥眼袋都给熬出来了。”
何深一边面无表情地收线,一边跟谢长安咬耳朵吐槽。
他现在已经麻木到敢自己收线了,一些动物的骷髅或者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尸体根本吓不到他,周围大哥们钓鱼也已经钓麻木了,俨然有一种自己已经成为钓鱼大师的错觉。
“你明天开学跟王警官讲了没?”
“讲了讲了。”何深又抽上来一个猫咪头骨,皱着眉:“这里怎么这么多猫猫啊。”
“嗯,都是流浪猫,死前受了苦的,怨气重,不然你也钓不上来。”
何深想了想,又问:“是不是说明怨气重的会先上钩?”
他看了看水面,打了个哈欠问:“那不是一个湖钓不上什么东西就赶紧换下一个湖效率比较高吗?”
“也不一定。”谢长安帮他在周围喷了点驱蚊水,边喷边说:“怨气越重越容易上钩,但有的被虐杀的动物怨气也很重。”
“哦……”
何深叹口气,看着脚边一堆骨头,想着一会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它们埋了吧,也就算是墓了。
“今天还是啥也没有,这么多湖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好在最近没有人失踪,也还算好。”
谢长安又剥出来个橘子往何深嘴里塞,他现在每天大包小包的提着吃的,就跟来春游似的。
“嗯,你明天就走吗?”
“对,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有事情就叫逆鳞。”
“我联系不到你吗?”何深看了看他,吧唧一下靠在他身上:“我会想你的!”
谢长安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我尽快回来。”
王警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躲在两人身后幽幽道:“你要去哪里啊?”
“啊啊啊啊啊!”
吓得何深差点蹿到河里去。
谢长安哭笑不得地把人拉回来,摸摸他的脑袋,把他头顶上被吓到竖起来的呆毛压下去,一脸无奈:“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啊。”
“哪有!他突然冒出来,是个人都会害怕的好吧?”
何深理直气壮的把谢长安的胳膊拉开,钻进他怀里,又把他的胳膊压下来,跟带了个盔甲似的,还自言自语:“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谢长安倒是也不生气,任由他在那里钻来钻去,扭头回王警官:“我要出趟国,去找晏明有点事。”
王警官掐着嗓子提醒:“按理来讲你现在是重点关注人员,不能随意出国的捏。”
谢长安白他一眼:“我手续都批下来了。”
“哦……那你早点回来啊,不然人家何深多孤独。”
谢长安离开那天,何深非要去送他,这属实意义不大,但是谢长安还是让他去了,看着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的人,谢长安扒拉一下他的呆毛,问:“一会赶紧回家睡觉,看你困成啥了?”
何深掀了下眼皮,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一会要去找燕柠拿画,她帮咱俩画了一幅画呢。”
谢长安一愣,叹口气,点了点头,摸摸他的脑袋:“注意安全。”
何深仰头看他:“干嘛叹气啊!”
谢长安只摇摇头,回他:“没什么,我要登机了,你回去注意安全啊。”
“好!早点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