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何深恋恋不舍地送谢长安离开, 也不明白他们师门到底在哪里,怎么还得坐飞机。


    然而其实所谓的坐飞机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方法,不然这么大一个活人莫名其妙失踪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挺吓人。


    地府没网, 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 只好是假装出了国,去深山老林里面探险,这才没有网络。


    “唉……”


    何深坐在他跟燕柠约好的咖啡厅, 看着手机发呆,把手机锁屏了又打开,再锁屏再打开, 重复很多次,直到咖啡店的门被费力的推开, 一个女生扛着个巨大的板子试图往里走。


    他还以为是咖啡店要用的装饰挂画之类的, 皱着眉看看店主, 这么重的东西让一个女生搬,也不知道去搭把手。


    “我帮一下你吧。”


    女生头也不抬:“哎!谢谢啊,这画实在太大了, 不太好拿……”


    何深见老板神情呆滞站在柜台前,无奈地摇摇头,快步上前去帮忙, 万万没想到女生居然是个熟人。


    “燕柠?”


    “哎!?何深!好久不见, 你男朋友没跟你一起?”


    何深愣了下, 摇摇头:“他出差啦。”


    燕柠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画,喘了两口气:“啊?那这么大的画你一个人怎么拿啊?”


    何深:“……”


    他愣了下,完全没想到燕柠会搞这么大一幅画拿来送人,他以为就是那种速写之类的一小张呢。


    “我画了好大一幅油画, 嘿嘿,你拿回去看就知道,肯定会很喜欢的!”


    “天啊,你也太用心了……”何深手扶着画,朝老板招招手,麻烦他先找个地方帮忙放一下,转头跟燕柠说:“我们坐一会?请你喝杯东西。”


    燕柠也没推辞,朝他挤挤眼睛:“我在这里打工,等会给你算员工价。”


    何深看看这店面,皱了下眉:“你不是舞大的学生吗?怎么来这里打工。”


    这咖啡店离何深的学校并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就能到,但舞大本科生都在郊区的新校区,离这里得有一个多小时的地铁。


    燕柠耸了耸肩:“我们学校那附近荒郊野岭的,都没什么店面,也没什么合适的机会。”


    她朝何深眨了眨眼,小声问:“我可以吃一个小蛋糕吗?”


    何深摆摆手:“吃,吃四个,你画这么大一幅画也费不少力气。”


    燕柠点了两款店里卖的很好的蛋糕,很快就去端过来递给何深一块,笑着说:“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你有空也可以来这里吃,老板人还不错的。”


    何深接过来,两人就边吃边聊,他想了想问:“你为什么不去一些舞蹈机构做老师呢?你不是专业学舞蹈的吗?”


    燕柠摇摇头,一脸认真:“我还没毕业,没有那么专业的知识,可能教不了那些要艺考的学生。”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实力不太够,还是不要误人子弟啦。”


    “教小孩子呢?”何深问。


    燕柠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No,No,No,教小孩子就更不行啦,很多人都以为教小孩子很轻松,其实比教初中高中生更困难,小孩子是很脆弱的,再加上表达能力不足,弄不好的话会受伤,而且很可能落下残疾的,那岂不是把别人一辈子都毁了吗?”


    何深有些惊讶,他眨巴眨巴眼感慨:“这么严重啊,我们这种门外汉都不知道。”


    燕柠一脸唏嘘:“唉,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但是我隐约记得十来年前吧,有个女孩子在拉筋的时候伤到了脊柱,后来就瘫痪了,别说继续跳舞,就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她吃完了手里的小蛋糕,伸了个懒腰:“所以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不可以不评估自己实力就随随便便的接学生的。”


    见何深还是一脸担忧,她笑笑:“不用担心我啦,我已经联系了别的工作,可能很快就能入职了。”


    “嗯?要面试吗?是什么工作呀?”


    “在一个渔场工作,据说是帮忙喂喂鱼什么的,不算太辛苦,我在这里干完这个月就去面试,那边离我们学校很近,待遇也不错,感觉比较适合我。”


    “好!加油加油,祝你成功。”


    何深端起来桌上的咖啡跟她碰杯,这行为挺神经病的,但燕柠意外的接受了他的脑回路,也端起咖啡和他碰了一下,笑着回:“谢谢。”


    由于燕柠送的画实在是太大了,何深完全没有办法搬,甚至想要打车都没办法把这么大一幅画塞进车里,最后叫了个货拉拉把画拉回去了,他对此简直觉得匪夷所思,扭头问燕柠:“你怎么弄过来的?这么大!”


    燕柠笑得前仰后合半天,回他说:“我就在你们学校的画室画的,搬过来不是很近嘛!”


    其实也不近了,十分钟的距离说是很近,可是拿着这么大一幅画走起路来非常困难,光是想要保护画作不受损已经十分困难,更别提手也会举得很酸,燕柠确实很用心.


    何深也很感动,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保存这幅画,临走前还偷偷问她如果有人来照顾生意她会不会有提成。


    得到肯定答复后又表示会多多介绍同学过来。


    何深扛着画回了家,弄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拆开外面包的纸,里面的画格外精致,甚至给他一种比照片更好看的感觉。


    他稍微往后退了几步,离得远点能看到全貌,一点点的浏览过去,看到谢长安时整个人一愣,又往前走两步,对着他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瞅,发现谢长安眼睛里的倒影居然是自己。


    他把那个细节拍下来,发给燕柠感慨。


    【河神大人在此】:你好厉害啊!这里也太细节了吧。


    【燕柠】:这不是我厉害,我只是画的比较还原,他确实眼里都是你呀。


    何深一愣,找出来当初发给燕柠的照片放大了看,居然真的发现谢长安一直都没有看镜头,他脸上带着点微微的笑意,满眼都是自己。


    天啊。


    好感动。


    好兄弟一辈子!


    他站到沙发上,垫着脚给谢长安拍下整幅画,发过去。


    【河神大人在此】:你看燕柠帮忙画的画,好好看!我发现你好在意我哦。


    【河神大人在此】:[图片]


    【河神大人在此】:你要早点回来哦,我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把画挂在墙上,等你回来我们俩一起挂!


    谢长安没有回复,他只放了个傀儡在飞机上,能完成简单的行走之类的动作,下飞机之后让傀儡找个地方猫起来就是,他自己已经回了地府。


    他到古籍室的时候,晏明不在,他稍微松了口气,从书架的第一排开始找起,他不光想知道几千年前发生了什么,还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何深相关的情况。


    只是要看受罚记录,那必然会引起叶言的注意。


    谢长安皱着眉,得想个办法找个合适的时机,现在先趁晏明不在找找资料。


    古籍处非常大,这里是整个地府共用的,里面的藏书有上百万册,想要一点点找过来也不是件容易事,况且他还得时刻提防着晏明。


    唉,难顶。


    怎么年轻的时候到处树敌?


    现在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谢长安啊谢长安,老了老了吃上年少轻狂的亏了吧?


    “这咖啡叫什么?年少轻狂?”何深一脸诧异,盯着杯子质疑:“这不就是冰美式吗?”


    “对啊,老板说喝了冰美式睡不着觉,疯狂熬夜,这就是年少轻狂。”


    何深嘴角抽搐,他拍下来菜单,发了朋友圈。


    【河神大人在此】:真是每个名字都猜不到到底是什么咖啡呢,喝个咖啡喝出了一种开盲盒的感觉。[图片]x9


    他没加几个同学,但是王倩加了很多,她甚至还是表白墙的运营人之一,看到朋友圈来了兴趣,找何深问了问推荐的菜就带着舍友来探店了。


    大学生的兴趣来得很快,很多时候更像是跟风,因为其他人都去尝尝,所以也觉得有意思,想去尝尝。


    燕柠很快就忙得脚不沾地,她还请了何深一杯咖啡和一个蛋糕。


    “天啊,这怎么好意思?”何深掏出手机:“我还是付钱吧?”


    “不用不用,多谢你的帮忙,我最近的提成都有两千多了。”


    燕柠笑了笑,叹口气:“那都够我两个月的生活费了,实在是太感谢了。”


    何深十分诧异她居然这么省钱,这和他印象中的艺术生不太一样,并不是说艺术生都大手大脚,只是她们学习的补习课程费用一向不便宜,再加上绘画用的工具、舞蹈的服饰道具、音乐需要的乐器都是一大笔开销,如果家里条件非常困难很难能走上专业的路子。


    燕柠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诧异,摆摆手笑笑:“我以前家庭条件是挺好的,后来我妈妈生病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国内没什么好办法了。”


    她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许只是单纯地等待那阵情绪过去。


    “爸爸带她去美国试试新的靶向药,那边医疗太贵了,几乎和烧钱没什么区别,几乎每天都是几万块的开销,再加上生意也荒废了,现在就要苦一点。”


    “天啊,抱歉……”


    何深不敢问她妈妈现在有没有康复,很大概率是没有,但很多时候这样的机会就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明知大概率是一条死路,还是只能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处靠近。


    “没事!”燕柠仰着脸笑笑,脸上看不出难过,她双手叉腰:“往好处想,至少我当初成绩还不错,考上了舞大,没有出国,不然别说顺利读到大三,恐怕早就要辍学了。”


    “你真的很厉害!”何深看着她,想了想说:“你会好多东西,而且也很会交朋友!”


    燕柠已经和王倩打成一片,天天都在微信上□□。


    “你没想过把画拿出去卖吗?你画得那么好哎。”


    燕柠摇摇头,叹口气:“画卖不出多高的价格,而且要用太久来画了,不太划算。”


    她笑着拍拍胸脯,颇为骄傲地跟何深说:“不用担心,我下周就要去应聘其他工作了,那个每个月有六千多块呢,虽然要去上夜班,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啦。”


    “之前说的渔场吗?”何深问,他也跟着笑笑:“那等谢长安回来了,我去找你钓鱼呀。”


    “好!一言为定!”


    第32章


    王警官最近过得很苦, 一是苦在他找不到任何线索被骂得狗血喷头,二是苦在谢长安不在,何深又开学了, 他们的搜湖进度完全为零。


    “何深同学呀, 我们能不能去钓个鱼?”


    何深叹口气,点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一个人啥也钓不上来。”


    王警官不信邪, 代价就是他眼皮上被蚊子咬一个大包,并且还一无所获。


    “今天怎么连动物都没了?”


    “都说只有我不行了,你就等等谢长安呗, 这一个月能出什么事?”


    “唉,按照之前的规律, 每个月基本都会有女生失踪, 我这心啊, 一直吊着。”


    何深愣了愣,他问:“那你们有找到其他规律吗?”


    “年龄似乎一直是递增的,每个失踪者都比前一个大一岁?”


    这座城市有舞蹈生的学校就那么几个, 大学更是只有三所。


    “那要不要联系一下这几个有舞蹈专业的学校,让告诉学生最近尽量不要半夜一个人出门之类的?”


    “已经联系过了,尽量让学生提高警惕, 特别强调了大三的女生。”


    大三女生?燕柠也是舞大的大三学生……


    何深皱了皱眉, 有些担心, 想了想,还是给燕柠发去微信。


    【河神大人在此】:最近注意安全啊,好多女生失踪,最好不要半夜一个人出门?


    【燕柠】:OKOK,别担心, 我们学校到我打工的地方很近,而且有校车可以到那附近的,我也是下午开始上班,从晚6上到早8,去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河神大人在此】:已经面试通过了吗?


    【燕柠】:是的!周末就开始上班了!


    何深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又已经提醒了燕柠注意安全,他也只认识这一个学舞蹈的大学生,但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事情,只是再三强调要让她注意安全。


    【河神大人在此】:那我周末去找你钓鱼,记得帮我留个好上鱼的位置。


    【燕柠】:保证完成任务!


    何深周末真的拿着钓竿自己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又打了个车才到了钓场,到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了,燕柠已经开始工作。


    她的工作确实如她所说,十分轻松,如果有人来夜钓收个钓费,等人走的时候帮助回一下鱼,如果周一到周四这种没什么人来夜钓的时间她就可以在房间里睡觉。


    “就是时间有点长了。”何深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游标叹气,他仰头看着燕柠:“你这不是都没时间睡觉了?”


    “唔……”燕柠摇摇头:“其实还好?还管两顿饭呢,这样我基本上所有工资都能存下来了。”


    何深给她竖个大拇指:“你太强了,我自愧不如。”


    燕柠站在他边上,手里拿着抄网,兴致冲冲地等了一会,边等边兴奋地跟他讲:“这钓位是整个渔场最好的钓位了,上鱼特别快,我观察了好几天了,特意给你留着的。”


    她拍拍胸脯,冲何深挑了挑眉:“怎么样,我仗义吧?。”


    何深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沉默着点点头,指了下旁边的椅子,扯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要不坐一会?”


    “我坐什么啊我坐,这钓点上鱼贼快,我坐下没两分钟又得站起来。”


    何深:“……”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深深地叹口气,沉默地盯着眼前的游标。


    一动不动呢。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燕柠:“……”


    她有些不可置信,拍拍何深:“你钩上有饵吗?你是不是忘挂饵了?”


    何深默默地把鱼钩拉回来。


    事实胜于雄辩。


    “来来来,你来这个钓点。”


    结果显而易见,只是换了个位置的空军半个小时。


    燕柠不信邪,自己去找了根钓竿,随便挂了个饵,跑回之前的钓位,甩进水里没两分钟就上鱼了。


    她沉默地看着何深,显然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一向会说话的大脑整个卡壳,阿巴阿巴半天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反倒是有点诡异的想笑。


    何深幽幽地看着她:“想笑就笑吧,我就是从来没钓上过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燕柠笑得整个人直不起腰,半天才说:“你真倒霉啊,想想办法攒攒人品呗?”


    “我运气挺好的,就是钓不上鱼。”何深并不服气,拿出自己家众多稀有款盲盒的照片给她看:“哝,我一抽就能抽到隐藏款。”


    “哇,那这可能是人品守恒定律,有得必有失嘛。”


    “是的,所以我也不求上鱼了,单纯是享受一个喂鱼的过程。”


    燕柠又笑了半天。


    确认了她在这里工作非常安全,何深也就放下心来,从舞大地铁站到这里的一路上还不算太荒凉,基本都有人经过,不太会发生那种学生突然失踪没人发现的情况。


    他还特意抬头检查了一下这渔场,不管是入口还是付款的位置,甚至是钓场这里的位置都有监控,感觉犯罪分子也不敢在这种地方造次。


    何深走的时候,燕柠还出来送了送他,冲他招招手:“有空再来玩啊!”


    “好。”


    “带上你男朋友一起!”


    何深愣了愣,刚要回话,她又嚷:“我想磕个真的CP!之前都是人造糖精!你俩给我点真糖吃吧行不行!”


    “行,行。”


    何深摆摆手,心想你这次磕的也不太对劲。


    他心虚地挠挠脸,同手同脚地走了。


    后面的两周多都是风平浪静,一切都和谐到王警官以为这件事情就要这么结束了,不会再有新的受害者出现,他们可以把工作的重心放到追查凶手上了,突然又有人报案说女朋友失踪。


    大家都宛如惊弓之鸟,立马出警前往现场,却发现只是情侣吵架,女生不想回他微信,在宿舍睡觉,被报警找到之后还是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是虚惊一场,王警官也没有对男生进行批评教育,谨慎点总是好的,一脸开心地收了队。


    王警官叹口气,一边摇头一边说:“唉,这人一直抓不到,搞得人心惶惶的。不过这次没出事总是好消息的。”


    “王队,您说会不会其实幕后黑手就是谢长安?”


    王警官动作一顿,问:“怎么这么问?”


    小张想了想,叹口气:“您看啊,谢长安最近不在余海市,就什么也没发生。”


    “而且啊,何深每次跟他一起出去钓鱼才会钓上来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就是个普通的钓鱼空军佬。”


    “还有还有,他说得倒是挺玄乎的,还说自己能通鬼神,但除了他以外谁也没真的见过、听过他说得那些东西不是吗?”


    王警官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沉默地点点头:“嗯,但是每一次钓都能钓上来尸体这点,很难实现,除非他能训练出个什么会游泳的动物,还得高智商,能服从命令往鱼钩上挂东西。”


    他想了想又说:“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动物呢?难不成是水猴子吗?”


    他往远方看了看,又扭头看小张:“而且他之前进了写字楼,咱们的人把楼里全搜了一遍,可是没找到他人啊。”


    “万一有密室什么的呢?”小张想了想:“一些咱们没来的及搜查到的死角?”


    王警官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


    “而且他那玄玄乎乎的模样,很符合咱们之前的邪教信徒的画像。”


    “嗯,你能有这种考虑很好,你有没有想过谢长安之前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这事怎么解释?还有何深莫名其妙往谢长安身上跳之类的行为、谢长安说了两句话吐血这种事情呢?你有合理的解释吗?”


    “团伙作案?”小张想了想回答:“如果是邪教祭祀,那应该不止有他一个人负责,搞不好何深就是被派来辅助的?”


    王警官笑着摇了摇头。


    小张想了想又问:“或者假设他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会那些玄之又玄的术法,那他作案的可能性不是更高吗?这种完全查不到痕迹的手段,除了他也没人能做到。”


    王警官手上的烟已经抽光了,他很快又点了一根,边抽边问:“是,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那么你的证据呢?”


    “我……”


    王警官笑了笑,用拿着烟的手点了他一下,笑着说:“小张啊,法律靠的是证据,你就是说他的行为再怎么异常,再怎么不对劲,只要你没有证据,就没办法解决他,甚至连拘留都做不到。”


    小张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真的什么也做不成?”


    “怎么就做不成了呢?我们不是一直在跟他俩一起钓鱼吗?”


    王警官眯了眯眼,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他们所为,他们把这些残肢上交就更像是一种挑衅,但是咱们也可以利用他们提供的这些挑衅的东西寻找更多的证据。”


    小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如果真的是巧合呢?”


    王警官笑了笑:“那就给他俩发个锦旗,上面写个最正义钓鱼佬之类的?何深不是还读大学呢吗?给他加两个学分。”


    小张跟着笑了两声,最后又变作一声叹息。


    何深完全不知道他被在背后蛐蛐了,他现在正在机场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待。


    谢长安要回来啦!


    他终于要回来了呜呜呜,真是想死他了。


    一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长安推着个巨大的行李箱,顶着帅得一如既往的脸,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只是表情看上去很臭,感觉他不太开心呢。


    他身高186,放在人群中也算是鹤立鸡群的程度了,何深一眼就能看到,完全忽略旁边的人,站在原地又蹦又跳:“谢长安!谢长安!”


    谢长安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在原地跳来跳去的何深,他微微笑了下,朝何深招了招手。


    “快来!谢长安!”


    何深确认谢长安看到了自己,原地一个加速,就往人家身上冲,熟练的起跳。


    变身,树袋熊!


    谢长安却微微后退一步,伸手做出个“停”的手势,也没像往常一样接住他,任由何深从自己身上滑下来。


    何深:“?”


    我们的感情终究是生分了是不是!


    第33章


    他用受伤、错愕、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谢长安瞅, 直到把他瞅到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指指已经在旁边站了好久的人,介绍:“这是晏明, 我同事。”


    何深第二次听见这名字, 唰一下立正,也不往谢长安身上贴了,眯着眼审判旁边这个穿得格外正式的家伙。


    从头开始打量, 只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很温柔的气息,跟谢长安完全是两个类型,他穿得也很干净, 白衬衣,西装裤, 身上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脸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 显得非常书生气,让人一看就觉得是那种书香门第出生的人。


    何深却莫名觉得这人笑得虚伪,他说不出具体的原因, 只是觉得他的笑容就像是钉在脸上的,这么半天连角度都没变一下,见自己看过去, 还笑着伸手过来:“你好, 我是晏明。”


    “你好, 我是何深。”


    听到他的名字,晏明脸上的笑似乎变得更灿烂一点,但仔细看过去似乎还是之前的角度,他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笑着上下摇晃两下手, 礼貌地再一次问好:“何深你好。”


    何深扭头看看谢长安,莫名觉得有种危机感,他理了理衣襟,轻声细语地问:“咱们现在是……?”


    “晏明说想回国找点东西吃。”谢长安摸了下鼻子,解释。


    何深点点头,指了下机场外面,笑着拍拍胸脯:“哦~我很擅长吃的,等会给你推荐几家店?”


    “那就多谢了,”晏明笑着看看谢长安:“确实是他的口味。”


    何深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还没推荐呢,这人怎么知道是谢长安的口味?但他也没说什么,只噼里啪啦截图几个店名发给谢长安,还一本正经地拍拍谢长安的肩膀说:“我发给你啦,你记得转给晏先生。”


    才不要加他的微信呢!


    哼!


    “我刚刚等行李的时候看到你的微信了,你不是说咱们今天去吃海鲜大咖吗?”谢长安低头轻声问何深:“我回家放一下行李,等会咱俩再一起去呗。”


    晏明也跟着低头,他笑得眉眼弯弯,问:“要不我们一起?”


    何深微微皱了下眉,抬头看着他,晏明不躲不闪,就那么直勾勾地对上何深的视线,他笑着说:“不打扰吧?”


    当然打扰啊!


    你从哪冒出来的啊!


    这是好兄弟久别重逢之后的第一顿饭!


    你跟着干什么?


    何深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偏偏还不好拒绝,他刚要开口说那也行,就被谢长安碰了碰胳膊。


    “打扰啊,你该干啥干啥去,别跟着我。”


    晏明笑笑,半开玩笑地说:“你好绝情啊。”


    他伸了个懒腰,冲谢长安摆摆手:“那我不打扰啦,有空一起吃饭。”


    何深这才偷偷看他一眼,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而且晏明说完这话还真的加快脚步,两三下从两人身边超过去,自顾自地打车去了。


    好像也没那么烦人?


    何深挠挠脸想。


    谢长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离开视线,这才松了口气,摸了下何深的脑袋:“走吧?去吃海鲜大咖。”


    “哼!”何深叉着腰看着他:“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家伙吗!为什么躲我!?”


    谢长安叹口气:“我觉得晏明那家伙有点奇怪,不想让他起疑。”


    何深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谢长安点点头:“真的。”


    “那你再接我一次!”


    他话音未落直接起跳,这次谢长安一脸淡定地接住他,完全无视周围围观群众看热闹的眼神,笑眯眯地抱着他转了一圈:“满意了没?”


    “耶!走吧,去吃海鲜大咖了……”


    何深从他身上跳下来,在原地蹦了两下,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顺手要去帮谢长安推箱子,被他挡回来。


    “走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巧克力什么的,你回去挑挑。”


    “哇,你不会是为了这个专门买的行李箱吧?”


    “嗯哼~”


    “呜呜呜,我好感动!”


    何深不好好走路,非要一蹦一蹦地往他身上撞,见他看过来还露出个傻笑,嘻嘻哈哈地:“等会你去我那里帮我挂一下画吧!燕柠送我俩的。”


    “嗯?就是你微信上拍给我的那张?”


    “对,好看吧?”


    “好看,你准备挂哪里啊?”谢长安想了想:“挂这么大一幅画要打钉子吧?”


    “嗯!”何深点点头,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反正是我自己家,没什么关系的,房子在我名下来着。”


    他俩在这里聊得开心,那边晏明已经排队排到了出租车,朝他俩招招手,自顾自地上了车。


    谢长安眼睛一眯,目送他离开。


    “怎么了?”何深看了看晏明离开的方向问。


    “没事。”


    总觉得晏明这家伙阴魂不散的,像是在监视自己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谢长安面上不显,低头看着何深笑了下,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颇为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几周不见,这小脸蛋还是那么软。”


    何深推推他:“先上车!我要饿死啦!”


    谢长安直接提着箱子去了何深那里,反正箱子里都是给他带的东西,基本都是在机场买的,所以并没有什么特色的手工制品,基本都是吃的。


    只其中有个不怎么大的摆件,用玻璃罩罩起来,其中有两个看不出性别的小人在河边钓鱼,周围是个小帐篷,帐篷边上还有个很小的烧烤炉,玻璃罩的顶端被做成星空的效果,两个小人虽然在钓鱼,但没有一个人在看鱼竿,反而是都在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天啊,这个好可爱!”


    谢长安伸手捏一下他的脸,笑了下:“就知道你会喜欢。”


    “谢谢!”何深抱着谢长安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一亲,发出:“木嘛!”一声。


    谢长安人都傻了,半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行李箱,只是脖子耳朵还有脸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抬头盯着何深,一脸诧异,下意识地伸手摸被亲到的地方,结结巴巴地问:“你干什么!?”


    何深一下炸毛了,撅着个能挂油瓶的嘴,拍谢长安一下:“干嘛啊,你嫌弃我!这么多天没见了亲一下怎么了嘛!”


    “何深,”谢长安伸手捏他的后颈,一脸沉重:“我是个gay。”


    “啊?”他一愣,缩着脖子抬眼看谢长安,大脑飞速运转,最后憋出来一句:“那我是不是性骚扰了?”


    他伸手在谢长安脸上擦擦擦,擦到皮肤都红了,还小声嘟囔:“早说嘛!我都不知道。”


    谢长安气笑了,伸手弹他脑门一下,没好气地翻个白眼站起来:“走啦,吃饭去。”


    何深见他没再提起这话题,便也没放在心上,扭头看到地上的挂画,立马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等一下等一下,先帮我挂一下画。”


    何深已经把钉子打好了,他准备把画挂在卧室里,画也已经颤颤巍巍地一个人搬进去了,他嘻嘻哈哈地带着谢长安进去挂画。


    他一边指挥一边碎碎念:“燕柠真厉害啊,画这么好。”


    “她也是挺辛苦的,还得打工挣学费,还能这么乐观,不容易。”


    “哈哈哈她把咱俩当一对了,还说要磕点真CP呢,她现在在一个渔场打工,哪天咱们一起去钓鱼呗。”


    谢长安罕见地沉默着,这种状态从他看到画开始一直持续着,何深说的越是多他越是沉默,憋了很久,他小声问:“你跟她关系很好?”


    “哎呀也没有啦,就是她也挺不容易的就想着能帮帮忙嘛。”


    何深笑着戳戳他:“你不要吃醋啦。”


    谢长安只安静地看着他,微微皱了下眉毛,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但最后他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问:“什么时候去找她钓鱼?要不等下吃完饭去?”


    何深双手叉腰:“干嘛那么着急啊,你今天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肯定要好好休息呀,我们可以过几天再去……”


    谢长安有些纠结,他知道这不是他该说的话,他也不能说,但是怕自己不说的话何深会留下遗憾。


    过几天就来不及了。


    “那个……要不还是今天?”


    他看看何深,摸了下鼻子,不能直说,但可以找个借口:“我业绩又落后了。”


    “嗐,早说嘛,那我们先去吃饭,再不吃饭我真的要饿晕了!”


    他们去吃了海鲜大咖,刚上菜不久,隔壁桌就坐了个十分眼熟的人,眼熟到他们差不多两个小时前才分开。


    晏明冲两人点点头,笑着说:“这么巧啊,我看这家店也在何深推荐的范围里,没想到能碰到你们。”


    何深:“……”


    你再装!?你分明就是听见了我俩要来吃海鲜大咖!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早知道不给他推荐这个店了。


    晏明也没有要和他俩拼桌的意思,自己点了个小份,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和何深对上视线的时候还会笑着点头示意,还给他竖个大拇指,表示这里的味道真的不错。


    何深一开始是非常警惕的,但后来发现这人也没他想的那么坏,至少十分有分寸,也就放下了警惕,跟谢长安说说笑笑。


    他说最近去学校附近咖啡厅把名字奇奇怪怪的咖啡都喝了一遍,说学校的专业课又要做小组作业,他真的觉得很烦,又说到最近都没什么人失踪,感觉还挺太平。


    “你呢?你出差怎么样?”


    “挺不错的,学到了不少东西。”


    谢长安笑笑,看着何深,给他递了个眼神。


    何深已经和他有很深的默契了,明白他大概是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对晏明有这么深的顾虑,但朋友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嘿嘿。


    “何先生?”


    眼见着两人已经吃完饭结账,临走前晏明突然叫住何深,他笑眯眯地看着他,手撑在脸上:“何先生看着有点眼熟,好像一位故人。”


    何深看着他眨巴眨巴眼,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嘀嘀地响起来,是微信电话。


    他一愣,抱歉地抬一下手,掏出来手机一看,是王倩。


    第34章


    “喂?王倩?怎么了?”


    “你能联系上燕柠吗?”


    王倩的声音显得非常焦急, 她周围的环境似乎挺嘈杂的,一堆人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似乎远离手机说了句:“在联系了。”


    “燕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何深一愣, 眉头皱起来问:“你在哪?”


    “我在渔场, 这里有人要回鱼,但是找不到她影子了,已经等了她半个小时了。”


    “打她的电话了吗?”


    “她手机放在前台没拿, 我也去卫生间找过了,没找到她。”


    何深一愣,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上来, 他扭头看了眼谢长安,见他罕见地沉默着, 顿时心跳加速, 他轻轻咬了下下嘴唇, 跟王倩说:“报警!快报警!”


    晏明就坐在隔壁桌笑眯眯地看着何深一脸慌张地往外跑,谢长安也冲他点了下头就跟了出去。


    “喂?王警官?我朋友失踪了!她在城西舞大附近的那个渔场打工,现在联系不上人, 是舞大的大三学生!”


    王警官一愣,连忙朝周围的人招招手就要出发,边走边说:“何深你别太紧张, 我们现在立刻出警, 你不要着急, 路上注意安全。”


    何深根本听不进去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走在路边要去拦车,被谢长安抓住手腕。


    “何深?跟我走,我开车能快点。”


    “好。”


    他们的位置离城西到底是有几十公里,地铁也要走个一个多小时, 开车也快不到哪去,现在又正是堵车的时候,何深急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让谢长安有种他马上要跳车下去跑步前进的错觉。


    “别急,我尽量快点。”


    谢长安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的,何深是个很单纯的人,他认定别人是他朋友之后就会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现在燕柠出事,她恰巧是完全符合受害人标准,何深会着急并不奇怪。


    他想尽量稳住何深,但想让他完全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想到何深完全听不进去,他就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手紧紧攥在安全带上。


    谢长安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他的胳膊,想让他紧绷的肌肉稍微松懈下来,但何深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甚至往右边躲了躲,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长安叹口气,沉默地开车。


    车一停下,何深一句话不说,解开安全带拔腿就跑,谢长安只好赶紧跟上。


    他们到底是比王警官动作要慢一些,等到他们到的时候王警官已经在跟周围人了解情况了。


    “怎么回事?”何深快速冲进人群,眉头紧紧皱着,眼眶也有些微微地泛红。


    王倩显然也吓傻了,她完全没想到情况能这么严重,这会显然是哭过,眼睛全是红的,李磊跟在她身边安慰她。


    “今天我们跟燕柠约好了钓鱼来着,我们刚来的时候她还在的,后来她说要去给维修监控的师傅结账,就去了后台,再之后就……”


    “维修监控?”何深声音稍微拉大了些,他抬头看了眼周围的摄像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摄像头有亮着红灯正在运营的迹象。


    王倩声音哽咽,一低头又落下泪来,脸上的妆全都花得不成样子,她捂着脸嚎啕大哭。


    “你先别哭,你冷静一下,现在只有你们知道具体的情况。”


    何深自己的声音也发着抖,但还试图获取一些信息想着能帮上点忙。


    李磊拍了拍王倩的肩膀,自己把何深拉到一边去,小声说:“我知道的信息不太多,但是大概就是燕柠去了后台很久都没出来,有人要回鱼,王倩就给她发了微信,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她没拿手机,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就进去看看,但监控师傅说她早就走了。”


    “早就走了?”何深皱着眉。


    “嗯,警察正在找他们问话,当时他们说是燕柠检查之后发现监控没有重新运营起来,就麻烦他们再修一下,之后就离开了。”


    李磊指了下警察那边的方向,何深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着王警官围着几个身上别着不少工具的人。


    谢长安就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他站得离何深他们有点远,其实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视线一直往停车场的方向望。


    燕柠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她也快……


    李磊看所有人都一脸严肃,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问何深:“很严重吗?她会不会身体不舒服猫在哪里休息?”


    何深摇摇头,一脸沉重:“很严重,之前失踪的八个女生无人生还。”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明显愣住的李磊,指了下王倩,跟他说:“你先去安慰一下王倩吧,我去问问王警官他们。”


    何深扭过头,路过站在身后的谢长安,什么话也没说,就像是没看到他似的,自顾自地走到王警官身后。


    但警察都在忙着调查线索,没人有空理何深,现在离燕柠失踪的时间还不久,那很有可能如果动作迅速的话还能救下她。


    谢长安就默默跟在他身后,没有出声说什么,也没有伸手触碰他的意思,他怕自己一个不忍心就说了不该说的。


    “你早就知道了吧?”


    何深没有回头,但很明显是在跟谢长安说话。


    “嗯。”


    何深手攥成拳,用力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转头瞪着谢长安:“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呢?你一点也不慌吗?”


    谢长安微微低头,稍微皱了下眉,摇摇头,他声音很低,却像砸在何深心里:“何深,我已经看到太多太多很快就会死的人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选择接受。”


    何深眼眶是红的,看起来是想哭,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说话时候鼻音很重,重到谢长安以为他就要哭出来了,偏偏他沉默了一会,硬是把这些情绪全都吞进肚子。


    “所以你之前才说今天要来钓鱼吗?”何深仰头看着他,有些无措地拉拉他的衣摆:“你是知道她今天会出事是不是?那如果再晚点是不是就,就来不及了?”


    谢长安伸手攥着他的手腕,想给他传递一点温度:“何深,我不是阎王,看不到谁具体什么时候会死,但我能从她身上看到死气,所以我只知道她最近会出事。”


    语毕,他微微皱了下眉,感受着身体里涌上来的灼烧感,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这也没说什么吧?这反噬的规则未免对自己太严格了。


    “谢长安,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点提示?”他捏出个很小很小的距离,小声说:“你能把控好那个尺度吗?你不会受到伤害的那种,一点点就够了。”


    谢长安只沉默着看着他,阖下眸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他一咬牙想着反正也死不了,大不了就是躺几天的事情,就要开口,却被何深一把捂住嘴:“嘘,不要冲动,我虽然很担心她,但总有别的办法,我不想你出事,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谢长安一愣,神情微动,抬眸对上何深担心的眼神,笑了下,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来:“哪有这么严重?”


    他叹了口气,其实自己也不太能把握得好这个度,他之前没犯过类似的错,初犯的惩罚一般都会轻一点,按理来讲如果他提供的信息刚好能救下燕柠,那最多就是瘫几天,可如果他给出的信息不止能救下燕柠,还让他们抓到了凶手,那一下会改变太多人的命运,估计自己得瘫小一个月。


    谢长安皱着眉,蹲在地上计算一个最优解,他还在犹豫,就见王警官快步走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开口问:“你能给出一个方向吗?这个渔场有太多出入口,你只要告诉我们一个大致的方向,我们去查街道上的监控。”


    何深有些紧张,他蹲在谢长安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眉毛微微皱起,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问:“这个能说吗?会有很严重的情况吗?”


    谢长安叹口气,摇摇头,快速指了下东门的方向,手还没放下,他就不受控似的低头咳了两声,确实是又吐了口血,但脸色倒不至于难看到吓人,比上次他去找何深的时候还是好多了,只是有些略微的苍白。


    “没事吧?”何深伸手扶住他,抬手摸了下他的脸,没有感觉到异常的温度,但还是紧紧盯着他。


    谢长安摆摆手,抬头看王警官:“你该干啥干啥去,别让我白白吐一口血啊。”


    “哦哦哦,好好好,那我们先走了。”


    何深仰头问谢长安,他还是想跟过去看看,有些犹豫地问:“咱们也走?”


    王警官赶紧伸手把他拦住:“你要走就跟我们走,他刚吐了血,别让他开车了。”


    “啊……”


    何深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可他有点害怕谢长安一个人会出事。


    谢长安笑了两下,低头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把逆鳞留给我,我刚好做做业绩,到时候回去能换点药,你跟着王警官去吧,不然不是也放心不下来?”


    “你一个人可以吗?”何深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确实没有更严重,但还是有些担心,他问:“我去不去的也没太大作用,你……”


    “你留下来陪我也没太大作用,去吧去吧。”


    谢长安弹了一下他的呆毛,伸出手接过逆鳞。


    “好吧,”何深转身走了两步,又快速跑回来,拍拍逆鳞,小声说:“你要保护好谢长安哦,乖乖听话,我很快回来。”


    逆鳞亮了亮,像是在说知道了。


    何深往前跑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斜依在车边的谢长安,见他无所谓地摆摆手,又跑两步,王警官那边也在催,他终于是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临走前还从车窗伸出头嚷:“谢长安!你不舒服了就跟我发微信!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知道了!赶紧去吧,再不走不赶趟了!”——


    作者有话说:[可怜]小虐一下下不会有人怪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35章


    目送他们离开, 谢长安自顾自地在水库收了一会魂,看时间差不多就溜溜达达的回到车上。


    这吐一口血只是泄露天机的惩罚,那逆天改命的反噬有多严重, 什么时候到, 就得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唉。


    等吧。


    反正也不会死。


    谢长安耸耸肩。


    王警官一行人快速调取了东门出口附近的车辆来往信息,这次燕柠失踪的时间段非常精确,查看监控的难度并不高, 从她失踪到现在,共有三十六辆车离开渔场,其中面包车共四辆, 小轿车共三十二辆。


    专案组快速联系交警获取定位相关信息,重点放在四辆面包车上, 但是小轿车也没有被放过。


    车主很多都是刚刚到家, 就又被请走接受调查, 好消息是车上基本没检查出什么血迹,也没有人挣扎的痕迹。


    面包车来这里的目的不尽相同,有的是来送鱼苗的, 有的则是送鱼食,还有的是送些肉啊菜啊的食物,因为渔场后面还有个小饭店, 钓上来的鱼可以去那里加工, 收一个加工费, 也算是一笔收入。


    让王警官十分惊讶的是四位面包车的车主都是熟人,之前给艺大送鱼、肉、菜的老板都在其中,全部都是熟人。


    好消息是范围又被缩小到只有四个人。


    坏消息是他们仔细检查了几人的面包车,虽然有的车辆有明显的血迹,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人体组织或者是挣扎的痕迹。


    “如果调一下监控看看他们停留了多久呢?”何深皱着眉, 有些犹豫地看看王警官:“只是来送货的话,应该不会停留太久吧?”


    “嗯,那一面包车的东西要搬下去也需要不少时间,还得等库房那边清点,每一个人的停留时间都是合理的。”


    何深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想了想:“渔场老板不是来送鱼苗的吗?这东西怎么清点?”


    “鱼苗基本上是不清点的,只数个大概就要倒进渔场里了。”


    “那不是应该很快吗?”


    几人对视一眼,王警官召集人手把渔场老板叫来问话。


    他被带走的时候车上还有不少鱼,有的是已经处理干净要送去饭店之类的,还有的则是用大水箱盛好的鱼苗,王警官等人仔细检查了每一个水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之前不知道您还出售鱼苗啊。”


    王警官敲敲面前的桌子,抬眼看着渔场老板,皱着眉问:“您业务这么广泛?”


    渔场老板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面,闻言点点头回答:“啊,对,有时候培育出来的鱼苗数量太多,自己养不过来,就会卖给其他渔场,苍蝇再小也是肉,我们本来就是看天吃饭的,能挣一点是一点。”


    录笔录这种事情显然何深是没有办法参与进来的,他只能坐在大厅焦躁地四处打转,还不忘关心一下谢长安,生怕他出事。


    【河神大人在此】:谢长安,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河神大人的亲信】:[图片]


    【河神大人的亲信】:在认真工作,快把一个月的业绩做完了。


    谢长安回复得很及时,还附上了一张看着像是刚拍的照片,里面一根鱼竿,有两三根手指搭在鱼竿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指甲的形态都是恰到好处的饱满,这是谢长安的手,看着指甲上淡淡的肉粉色,感觉他状态应该还不错。


    何深微微放下心来,他总觉得心神不宁,现在根本不知道是因为谢长安那边的状况还是燕柠那边的状况。


    距离燕柠失踪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他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河神大人在此】:那你好好工作,不舒服了联系我。


    谢长安却没再回复,他情况其实并不好,从这些有作案嫌疑的嫌疑人被带走,反噬就一步步加重,像是喝下去一口浓硫酸,五脏六腑都是灼烧般的疼痛,喉咙里满是血液的腥甜味,咳嗽几声,纸上就全是血。


    他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喘了几口粗气,右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手上青筋暴起,整个胸腔都是翻江倒海,冷汗一滴滴从额头上往下滴。


    “他大爷……”他抬起手锤了两下胸口:“这玩意怎么一次比一次重?”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好,这惩罚的严重程度都和他之前杀人的时候差不多了,就救了一个人类,最多就是救了那么几个人类,怎么搞这么重?


    他第一次做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按理来讲不是应该念在触犯的份上从轻处罚吗?


    地府也确实是有这个规定,同一件罪行第一次犯的时候会从轻处罚,可第二次再犯就会被认为是明知故犯,加重惩罚,第三次则被认为死不悔改,通常来讲就算是阎王或者判官也得没了半条命。


    不过这么重的惩罚应该也能算个好消息,至少燕柠肯定能被救下来了……


    谢长安又喘了两口气,颇为烦躁地解开两颗扣子,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衣,脑袋上的汗珠也一滴滴的往下滴,他满脸都湿透了,甚至模糊了视线。


    他很快就没力气想东想西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疼痛一次比一次来得更猛,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有了腐蚀性,走到哪里哪里便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到他整个人都不自觉的颤抖,意识也渐渐模糊。


    “咳……咳咳……”


    他不自觉地咳嗽,可惜他已经浑身无力,现在是连手都抬不起来,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往外涌,到整个衬衣都被弄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好在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衬衣,看不太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剧痛夹杂着窒息感涌上来,他终于一动不动地趴在方向盘上晕了过去。


    何深对此浑然不觉,他刚刚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能作为线索的事情。


    “王警官!王警官!”


    他拔腿就跑,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拦住,拦住他的人也是个眼熟的警察,他虽然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但也知道他是专案组的一员,经常跟在王警官身边的。


    “王哥在做笔录,我是小张,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这人看着浓眉大眼,五官方方正正,是标准的老实人长相,估摸着年龄不大,很有可能是才工作没两年。


    “如果查一下之前去过河神祭的人,是不是能缩小范围?”何深一脸激动,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小张摇摇头:“我们早就已经排查过这一点了,除了你们没有任何人在那段时间出过市。”


    何深一愣,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送所有的货都是用这个面包车吗?”


    王警官看了看这辆已经开了很多年的破破旧旧的车,皱着眉问。


    原因无他,这辆面包车实在是体积太小,如果只是送送饭馆可能还行,如果要送很大量的货那就没办法了。


    渔场老板摇摇头:“不是,我还有一辆大一点的卡车,只是那辆车前段时间车胎被扎了,我送去修了,刚好检查出来发动机也有点问题,就一起修了,还没修好。”


    这倒是合理的,王警官皱了下眉,又问:“你现在开的这辆车是不是已经挺久了?怎么没考虑着换换吗?”


    “啊……”渔场老板浑浊的目光似乎有了点神采,但很快又褪去了,他仰着头想了想,似乎是陷在回忆里,许久才出声:“我这辆车是我女儿上小学那年买的,她最喜欢在上面玩了,我有点舍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开这车的时候,总感觉我女儿还在陪着我。”


    王警官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叹了口气,想了想起身,临走前又突然扭头问:“你有外省的业务吗?”


    渔场老板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像个只会回答问题的机器人:“有,一般都是他们派车来取,我不负责送的。”


    他仰头似乎是看了看王警官,有似乎只是僵硬地坐了太久脖子不舒服想活动一下,慢吞吞地说:“您也知道,我就一个人,太远的地方送不过来的。”


    王警官点点头,从笔录室出来,踱步到监控室,那里有不少犯罪心理学的专家,他们分别监控各个刑讯室,有不少在手里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怎么样?”他走到负责渔场老板的人员边上问。


    “完全没有感情,整个人都是木的,只有在讨论到女儿的时候有点情绪波动,你要离开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有反应。”


    王警官叹了口气,这其实不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又扭头问身后的小张:“谢长安那边什么情况?”


    小张摇了摇头:“我们走了之后他在渔场钓了一会鱼,拍了几张照片,可能是发给何深看的,之后就回到车上,到现在一直没下来。”


    “他在车上干什么呢?”王警官顺手又点了一根烟,边抽边问。


    “不太清楚,似乎是睡觉?”小张看了看同事汇报的消息:“说就是趴在方向盘上没什么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没有找到任何新线索,他们甚至去修车厂查了渔场老板的另一辆小卡车,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好像燕柠这个人凭空蒸发了似的。


    他吸了口烟,又问旁边的小李:“小李,他们这几个人从渔场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


    “基本都是去其他几个地方送货,大家去的地方都不太一样……”


    “有没有共同点?有没有排查过?”


    “有,有的,舞大,已经派人去排查了,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发动学生一起,我们对学校不够熟悉,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一些比较角落的地方。”


    “好。”小张转身就要去忙,又被王警官叫住,问:“何深呢?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他就在大厅四处乱窜。”


    何深是真的着急,每过去一分钟他都会更着急一点。


    【河神大人在此】:谢长安,你说我们能救下燕柠吗?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继续发。


    【河神大人在此】:算了,你别回答我了,我怕你出事。


    【河神大人在此】:你刚刚吐了血之后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长安没有回复,何深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他咬了下下嘴唇,担心他会出事。


    是在忙吗?


    怎么不回微信呢?


    之前明明都是秒回的……


    想了想还是一个电话打过去。


    无人接听——


    作者有话说:我悄悄拉个键盘来跪一下[求求你了]


    第36章


    王警官往外走, 正正撞上来找他的何深。


    “怎么了?”


    何深脸上明显的焦急让王警官心底一凉,他问:“找到燕柠了?”


    “没,我要回去一趟, 谢长安可能出事了。”


    王警官一愣, 他们本身就不是百分之百信任谢长安,特别是之前他出差的那段时间分明是风平浪静,现在他回来了, 又有新的人失踪,怎么看都跟他脱不了关系,何深却说他出事了, 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


    可看着眼前手机上几个拨出去但无人接听的通话记录,皱了下眉, 扭头看了眼小张, 清清嗓子, 刚要开口,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是组织在学校搜查的警察打电话过来。


    “老大, 那边找到燕柠了,但是她……”这同事话没说完,他顿住, 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警官点了下头:“没事你说。”


    “她右腿从膝盖以下的位置都让人砍断了, 现在失血过多已经晕过去了, 我们叫了救护车,时间拖得太久,失血量太大,不知道还能不能……”


    “赶紧联系,务必要把人救活!”


    王警官转头要往外走, 看见何深还傻站在原地,紧紧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别急,他可能是等你等得太无聊,睡着了,我们找到燕柠了,她情况不太好,你要不要……”


    何深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转身要往外跑,看那意思是准备打车回去渔场,王警官拦住他,说:“我们开警车送你回去,你别着急,谢长安一直都在渔场里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他点点头,感觉自己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嗡嗡作响,甚至连眼前的场景都是一片血红。


    何深到达渔场的时候,这里一片寂静,今天有人失踪,警察清了场,自然是没什么人在这里钓鱼,似乎连带那些虫鸣也一并安静下来。


    他没由来的有些害怕,两步跑到车跟前,敲了敲车窗,喊:“谢长安?我回来啦。”


    谢长安一动不动。


    何深顺着车窗往里张望,觉得谢长安的姿势看着不太对劲,他的手有些无力地搭在方向盘上,额头抵在手上,弓着腰像是在忍受痛苦。


    “谢长安?谢长安!?”


    何深有些急了,他拍了拍车窗,力度大到甚至车都在微微摇晃了,谢长安还是一动不动。


    这车贴了防窥膜,从外往里看颜色有些失真,但似乎还是有些不对。


    他眯着眼看了看,扭头问身后的警察:“你们有破窗的工具吗?他好像晕过去了。”


    窗户被破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传来,何深一愣,马不停蹄地打开车门,这才看见窝在驾驶座里已经失去意识的谢长安。


    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贴在身上,何深本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被手下的湿滑的触感弄得心惊肉跳。


    他们把谢长安从车里搬出来,他脸上全是冷汗,嘴唇没有任何血色,手无力地垂下,身下的坐垫上有一些溅到的鲜血,何深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两下,再抬手却是满手的黏腻。


    他们终于找到了车里浓郁血味的来源。


    如果不是谢长安的胸口微微起伏,他们可能都会误以为这人已经没命了。


    “我去打120。”身后的警察十分果断,拿着手机去一旁打电话。


    另一位皱着眉半蹲下来,试探了下谢长安的鼻子,稍微松了口气,抬头看着何深,问:“是不是胃出血?他之前有过类似的症状吗?”


    何深一脸茫然,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只机械地摇摇头。


    ……


    一个电话很快结束,小张回来时表情惶惶,眼里带着点不解和惊恐,他低声说:“谢长安出事了。”


    “什么?”王警官点烟的手一顿,扭头问:“怎么回事?”


    “他们把车门撬了,把人拉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全是血,已经没有意识了,现在叫了120,准备把人送去医院。”


    “这么严重?”王警官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他皱着眉:“之前只吐了一点血,为什么这次这么夸张?”


    小张也跟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


    何深连自己是怎么到了医院都不知道,他跟另一个警察一起跟着上了救护车,看着躺在担架上脸上罩着氧气面罩的谢长安,只觉得慌到手都在抖。


    “多脏器衰竭,马上准备急救。”


    何深就那么茫然地看着医生往他身上加上各种检测设备,推了些不清楚是什么的药,再看着他被推进急救室,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就那么呆呆傻傻地站在手术室的门口,全身紧绷着死死盯着手术中几个大字。


    “何先生?你要不来坐一下?”


    有个警察上前拍了下何深的肩膀,他就像是毫无感觉似的,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警察似乎听见了轻微的啜泣声,转到正面就见何深满脸都是眼泪,他似乎是在努力压抑自己情绪,但情绪这种东西又哪里藏得住呢,张牙舞爪地撕开他的伪装暴露出来。


    他就在这里站着,手脚都是冰凉的,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所有的听觉、嗅觉、乃至视觉,全部被面前通红的三个大字占据。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中”三个字终于暗下去,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仰头问站在门外的几人:“家属在哪?”


    何深扭头看了眼警察,举起手来解释:“我是他朋友,他家人都去世了。”


    医生皱了下眉毛,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这情况基本稳定了,现在要送到重症监护室去观察,费用比较高,可能需要家属区帮忙预付一下。”


    “我现在就去。”


    何深点点头,马不停蹄地就跑,边跑还边抬起胳膊抹了把眼泪。


    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严重的情况,心里慌得不行,他本身是个怕黑的人,现在要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狂奔,耳边只剩自己脚步声的回音,按理来讲他应该害怕的,偏偏现在根本就没精力害怕,或者说有更让他恐惧的事情,没空为了这么点小事害怕了。


    何深身体一向很好,周围人也是一样,从来没遇上过这么紧急的状况,他还是第一次大半夜来医院去急诊缴费,费了半天功夫才终于找对地方,生怕钱不够导致谢长安没命了,他把卡里的所有钱都预存进去,这才风驰电掣般跑回去。


    万万没想到王警官已经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向内张望了。


    何深一愣:“您怎么来了?”


    王警官指了下谢长安的方向:“我来看看,谢长安怎么样了?”


    “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何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咬了下嘴唇才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不知道多久能醒。”


    “费用的事情……”


    “我已经预付了一些费用,应该能用一段时间,您不用担心。”


    王警官点点头,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就又收起来,拍拍何深的肩膀劝他:“你回去休息吧,我们的人在这里看着。”


    何深摇摇头,站到窗边往里张望,一眨眼眼泪又成股的往下滴,他深吸几口气,声音带着掩盖不住的哽咽:“我不该,不该去问他的,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他擦了一把眼泪,小声说:“手术做了一个多小时,”


    王警官叹口气,回答:“还好救过来了,他这也是怪危险的,万一不小心说错话岂不是完蛋?”


    何深没回话,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把眼泪,在那里小声念叨:“谢长安,你别死啊……”


    王警官叹口气,招招手让小张去点两份饭过来,递给何深一盒,说:“哝,折腾了一宿,也没吃东西,吃点吧。”


    “不吃了,我不太有胃口。”


    何深就伸头看着病房里的谢长安,跟望夫石似的站在那里不动。


    王警官见劝不动他,自己蹲在旁边扒了两口饭,吃得倒是挺香的,他快饿死了,何深至少还吃了两口东西才开始忙的,他们可是从中午到现在一口没吃。


    虽然没吃的原因是他们一直跟在谢长安身后监视他。


    心虚目移。


    倒是一直陪着何深来医院的女警察看不过眼,跑到他身后以下犯上踹他一脚,瞪着他:“怎么心那么大呢你,人家在这伤心呢,你跟旁边呼噜呼噜的。”


    “行行行,我去外面吃。”


    女警察顺手拿起来旁边的另一份饭,走到何深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何先生?还是吃一点,不然的话身体撑不住,别一会谢先生还没醒你先饿晕了。”


    何深只摇摇头,他确实不太吃得下去。


    女警察递过来一张纸,让他擦擦眼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他:“别太担心了,我刚刚去问过医生了,他们说情况很稳定,之前没遇见过这种病例,其实手术结束前就有明显的好转。”


    “嗯。”


    何深点点头,他深深叹了口气。


    想了想他又低着头问:“燕柠呢?她怎么样了?”


    女警察一顿,笑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不是一直在负责这边嘛,老大过来了估计就是那边情况比较稳定的,别担心。”


    何深点点头,回复说:“那就好,那就好,至少努力没有白费。”


    谢长安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一天就被转出来了,他恢复得很快,虽然还没醒,但指标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就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何深也终于可以近距离的看看他。


    何深亦步亦趋地跟在医生身后,小心翼翼地进了病房,问医生:“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吗?”


    “没有,不用太担心,他应该今天明天就能醒。”


    “好的,谢谢您。”


    目送医生离开,何深自己弄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伸手握住谢长安的手,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嘴里碎碎念:“谢长安,你快点醒吧,你吓死我了……”


    谢长安自然是没什么反应,他继续嘟囔:“我吓得手脚都是木的,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大骗子,明明说不会那么严重的,差点都没命了。”


    他又捏了捏谢长安的胳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坏了,呆毛都沮丧地耷拉下来:“脸色这么难看。”


    他一边说一边又想哭,眼里稀里哗啦地往外流,一滴一滴滴在谢长安手上,沿着他的手背往下流。


    何深是真的一宿没睡,大脑完全不运转,现在自己的手握着谢长安的,想要把那些眼泪擦掉居然下意识地用脸蛋去蹭。


    谢长安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小孩哭得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下巴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泪珠,可怜兮兮地用脸蹭着自己的手背。


    本来刚醒来就不清醒,现在大脑更是直接宕机——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写爽了,让我们甜一下。


    《死绿茶,我不是男友粉![娱乐圈]》


    【恋爱脑自我攻略绿茶攻 x 一级鉴茶师事业粉受】


    十八线小爱豆叶昕被一本小说气死,穿成了书中最令他唾弃的角色——那个在主角攻顾云停意外身故后,疯狂收割其资源的渣受。


    叶昕对救赎纸片人没有兴趣,决定拍完这部戏就和顾云停分道扬镳。


    却意外发现顾云停这人,演技一流,打戏漂亮,性格温柔,对粉丝还格外宠。


    叶昕:……完蛋,好像有点心动。


    他试探性地伸出jio,踏入了事业粉的圈子。


    开公司,递剧本,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死了!


    顾云停,一款娱乐圈知名卷王。


    他能连续工作三十小时,能陪NG七十六条不挂脸,能坠马摔断肋骨咬牙拍戏。


    他不炒CP,不传绯闻,也不作妖,拍完戏就失踪。


    是最让事业粉放心的一款正主。


    可只有顾云停知道,他不知何时起对叶昕有了贪念。


    想要成为叶昕的偏爱,想要独占叶昕的目光。


    所以生平第一次把他引以为傲的演技用在工作之外的地方。


    生病被叶昕绑去医院时,他一脸委屈:“我胃好痛也没人管我。”


    听说叶昕要了别的艺人的签名照时,顾云停垂着眸子:“他有什么好?小气到签名照都只舍得给一张。”


    going叶昕不成,又被训诫要以事业为重时,他满眼破碎:“果然没人喜欢我……。”


    叶昕:“……”


    好像哪里不对,茶味怎么冲冲的?


    小剧场一:


    顾云停斩获人生第一个视帝奖杯,已经交代过他注意事项的叶昕开好香槟准备庆祝。


    台上那人却没用商量好的获奖感言,只微微一笑:"我有喜欢的人了,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香槟洒了一裤子的叶昕:"???"


    说好的一心只有演戏呢!?


    你恋爱脑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第37章


    周围的监测仪器第一时间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把何深吓了一跳,护士和医生冲进来,他赶紧松手让路。


    这些人对着谢长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 稍微松了口气:“先别起啊, 你晕了快一整天,动作尽量慢点,最好有个护工照顾你一下。”


    何深小学生举手:“他现在能吃东西吗?”


    “能吃点清淡点的东西, 粥啊之类的都可以,不要吃太油腻的。”


    医生边往外走边看谢长安的病例,他皱着眉问旁边的护士:“这昨晚是谁接的诊?”


    “张医生。”


    “他是不是太累了, 病例写的什么这是,这人刚来的指标看着都得从阎王手里抢人了, 怎么才不到四十八小时已经好转这么多。”


    他拍拍病例:“你看看, 这指标比我还能强点。”


    护士摇摇头, 不欲参与到他们医生的战争中。


    她们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她想了想说:“这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好像一开始怀疑是消化道大出血, 后面检测发现其他器官也不太好,但是抢救的时候又很快好转了。”


    医生百思不得其解,说让他们最好叫维修部门来检查一下仪器, 最后叹了口气走了。


    那边谢长安一醒, 何深又想哭了, 他吸吸鼻子,撅着个嘴,低头在手机上点外卖。


    “怎么啦,别生气。”


    谢长安想摸他的脸,又够不到, 只好拍拍他的手,见他看过来又眨眨眼:“你帮我把床摇起来一点好不好?”


    “哦。”


    何深重重地哼一声,帮他把床摇起来,自己搬着 小板凳往前挪挪挪。


    “别生气了,我也没想到能这么严重。”


    谢长安如愿以偿地摸到他的脸,结果糊了一手的眼泪,只好往前凑凑,轻轻抬手帮他擦眼泪。


    看着他眼角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刮到了,谢长安动作微微一顿,双手捧起来他的脸,凑近了看了看,问:“眼睛这里怎么了?怎么破了?”


    他愣了下,摇摇头,之前都没感觉有什么问题,这会让他轻轻碰到才觉得伤口被眼泪蛰得刺痛。


    “没事,我不小心弄的。”


    何深吸了吸鼻子,脸扭到另一边不让他看,把手机放到他面前:“你要吃什么自己选。”


    “乖,不哭了,哭成小花猫了。”谢长安看他鼓着脸,明显气还没消,笑了两声,讨饶道:“我真没想到这么严重,按理来讲我是初犯,他应该从轻发落的,谁知道这么严重。”


    “为什么会这么吓人啊,你之前浑身是血。”


    何深吧唧一下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不让他看,带着哭腔的声音引起了微微的震动:“我以为我要害死你了。”


    “你不是道士吗?你别这样,我不想你死……”


    谢长安一愣,伸手揽住他,在他后脑勺上呼噜两下,笑着说:“不怕,不怕啊,我没那么容易死。”


    何深往下缩缩,钻进他怀里攥着他胸口的衣服嚎啕大哭。


    脑海中又有隐隐约约的画面闪过,只是当时并不是在医院,像是在什么一望无际的水域,当时怀里的人也是埋在他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长安,你别死,我不要你死……”


    “不是说没这么严重吗?怎么会这样,你不是阎王吗?谢长安……”


    “谢长安,我后悔了谢长安,你别丢下我……”


    谢长安皱了皱眉,阎王?自己吗?


    他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记忆,甚至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往,所以在受罚前自己是个阎王吗?


    他一言不发地抱着何深,试图梳理那些时不时蹦出来的繁杂的画面,但一无所获,好像还起了反作用,他越是努力想要拼凑出那一部分回忆就越是容易遗忘,没多久他就已经连一开始的那些场景都忘记了。


    “谢长安,”何深像小动物似的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吸吸鼻子:“你真的吓死我了,我再也不要你帮忙了。”


    “真没事,以后我谨慎点就行。”谢长安轻轻拍拍他的背:“我都不知道燕柠就是个普通人,怎么会给我这么大的惩罚,都让我感觉是不是有人在借机公报私仇了。”


    “谁啊,这么讨厌!”何深唰一下抬头,顶着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看着他,脑袋上的呆毛竖起来,戳在谢长安下巴上,他想了想,张牙舞爪地问:“是不是那个……”


    “笃笃。”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齐齐抬头望过去,居然是晏明。


    “嗨,长安,你还好吗?我能进来吗?”


    谢长安看他两秒,点点头,指了下对面离他八米远的椅子:“请坐。”


    晏明手里提了些水果,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他晃了晃,跟谢长安说:“给你带了点补身体的东西。”


    “谢了。”


    晏明挑了下眉毛,看看一脸如临大敌的何深,视线慢悠悠聚焦在谢长安的脸上,笑了下问:“你这次干啥了?怎么这么严重?”


    谢长安耸了耸肩:“没干啥。”


    晏明定定看了他两秒,笑了两声,摇摇头感慨:“都说让你别跟叶言对着干了,这下好了,逞一时之快,最后痛的不还是自己吗?”


    谢长安冷笑一声,看着窗外,声音也颇为不爽:“切,随便他。”


    “唉,你啊,改改你那破脾气吧,哝。”


    晏明丢过来一个何深十分眼熟的小瓶子,他慌慌张张地接住,看着晏明。


    “再给你一瓶花蜜,最近可别折腾了啊。”


    “知道了。”谢长安看着他点点头。


    “行了,不打扰你俩,我走了,拜拜。”


    晏明走的潇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那种潇洒。


    没带走云彩,倒是留下很多东西,何深不怀好意地在他送来的盒子里面翻翻找找,试图找到能拿来审判他的东西。


    “这是什么?鲜花饼?怎么这么抠,谁家送人糕点就送一块啊?”


    “嗯,鲜花饼,你吃了吧。”


    何深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对上他鼓励的视线还是点点头,轻轻咬了一口,这东西味道很熟悉,是那种芬芳的果香,完全不像是鲜花饼。


    他眼睛一亮,一手捏着并,另一手在下面托着防止掉渣,两步蹿到谢长安床前,把另一端递到他嘴边:“好吃哎,你也尝尝。”


    “我早就吃腻了,吃它也没用,你拿去吃吧。”


    “哎?”何深一愣,看了看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饼,眼睛瞪大:“这不会是他给你治伤用的吧!?”


    谢长安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弹一下他的呆毛:“是有点这个功效,但对反噬没用,所以你吃了吧,没关系。”


    “啊……”何深皱了皱鼻子,趁他不注意把饼怼到他嘴边:“不行!你吃!”


    “医生不让吃油大的。”谢长安眨巴眨巴眼睛问:“刚刚说帮我点粥点了吗?我还真的有点饿了。”


    哪点了,那肯定没点啊,不是说要点就跑去哭了吗。


    何深有些心虚地摸出手机帮他点粥,另一只手里的饼下意识地往嘴里塞,等到外卖点好,手里的点心也没了。


    他幽幽地盯着谢长安:“你是不是套路我?”


    “我哪有,我是真的饿了,饿得我都有点头晕眼花的。”


    何深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来刚刚晏明丢过来的小瓶子:“那我帮你冲蜂蜜水。”


    谢长安摆摆手:“我不喝,不爱喝那甜的,你泡了自己喝吧啊,我躺一会你别管我了。”


    他这么说着,还真就眼睛一闭靠在床上不说话了。


    何深皱了下眉,把手里的东西揣回兜里,又窸窸窣窣地靠近,帮他把床摇下去,自己轻轻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不说话了。


    没一会,粥到了,何深给他点的是青菜猪血粥,想着吃啥补啥。


    “谢长安,粥到了,你喝一点再睡?”


    何深轻轻拍拍他的脸,见他睁眼才松了口气。


    “好。”


    谢长安明明能自己吃,偏偏何深觉得他还很虚弱,一定要照顾他,所以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他吞下一口粥,问何深:“你吃东西没?”


    “我还不饿。”


    谢长安伸手摸一下他肚子,皱着眉:“肚子都饿瘪了还说不饿,赶紧去吃东西,我自己来就好。”


    “我不,我就要喂你。”


    何深梗着脖子,不听话。


    谢长安盯着他看了三秒,叹口气,指了下另一杯粥:“那你把你那杯拿过来,我喂你吃。”


    “哦……”


    何深乖乖照做,给谢长安喂一勺,再嗷呜一口从谢长安勺子里吃一勺,脸上的沮丧总算是褪去了点。


    明明两人各吃各的速度更快,他偏不,非得盛了粥往对方嘴里放,吃了一会就觉得胳膊也酸肩也酸。


    但刚刚又是他闹着非要喂别人的,现在打退堂鼓很丢脸哎。


    正在何深骑虎难下之时,救他于火海的王警官突然出现。


    “哎哎,吃交杯粥的两位稍微停一下。”


    王警官敲了敲门就往里走,低头看了看谢长安的脸色,松了口气:“我的妈呀你可真够吓人的,我之前当你说你乱说话会死是夸张呢,搞半天还真的丢了半条命啊。”


    何深叹口气,把手里的粥借机放到桌子上,又接过谢长安的也放到一边,看着他:“您到底来干啥的?”


    “哦,就是来说一声,我怕谢长安一不留神说漏嘴了又吐血。”


    王警官看看何深,表情有些愧疚:“很抱歉,燕柠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何深一愣,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伸手揪着王警官的衣领:“没救活?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作者有话说:我写啥了修个文就高审了[裂开]这文放到这里为止的部分如此清水,这对吗…


    第38章


    王警官摆摆手, 阻止了想要上前的小张,他叹了口气:“非常抱歉,这确实是我们工作的失误, 我们……”


    “你别跟我说这些!”何深的声音拉高, 又把王警官的领子攥紧了些,把他拉着往前踉跄几步,语气冲极了。


    他看上去非常生气, 整张脸气到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关节都用力到发白, 眼睛也是红的,他摇摇头, 质问:“你是在告诉我, 谢长安为了给你们提供消息丢了半条命你依然没把人救活吗!?”


    见王警官低着头默不作声, 他再一次拉高音量:“说话!”


    这一声惊动了走廊里的护士,她来敲了敲门,提醒:“要吵出去吵, 不要在医院里喧哗,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何深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松开王警官, 眼里全是盛不下要溢出来的怒火, 他回头看了眼谢长安,大概也是怕影响到他休息,于是转头推了王警官一把:“我不在这里跟你扯,你跟我出来。”


    王警官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到了花园,小张倒是没跟出来, 只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跟谢长安大眼瞪小眼。


    “要你们有什么用啊王警官!”何深用手啪啪啪地拍旁边的灯柱,声音听起来非常愤怒:“这是失踪的第九个人了!如果不是谢长安你们是不是连尸体都找不到啊!”


    王警官朝他鞠了个躬,道歉:“真的非常抱歉,我们确实没有想到她会被丢在厨余垃圾的垃圾桶里,校园那些角落都找遍了,我们真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他用拇指抹了下眼角:“我们找到人的时候她的腿被砍掉了一节,腿上有大动脉,失血速度太夸张了,时间又拖了太久……”


    何深摇摇头,花园里太阳很大,他却觉得浑身冰冷,他抬头死死盯着王警官:“你说的这些对于我来说和废话没什么区别,你们应该想想怎么阻止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他扯了下嘴角,语气嘲讽:“准备向上天祷告吗?祈祷这个杀人犯杀够了人就会收手?”


    何深从来没这么刻薄过,但是人命关天,更何况谢长安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都差点死了,结果现在告诉自己燕柠也没救回来,他完全不能接受。


    谢长安看着他俩离开,稍微皱了下眉,他感觉不太对劲,按理来讲这么严重的反噬肯定是改变了燕柠的命运导致的,为什么会出现燕柠没救过来但是自己差点死了的情况呢?


    他摸了摸下巴,低头沉思。


    刚刚晏明为什么那么笃定是叶言干的?虽然他叶言向来和他不对付,但此人向来做事光明磊落,从没做过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所以谢长安并不太觉得是他干的。


    啧,真麻烦。


    他低头思来想去,站起身往何深和王警官的方向看了两眼,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那边小张倒是极其愧疚,他之前还觉得谢长安是在演,结果昨天听说了现场的惨状只觉得匪夷所思,但是这也确实证明了谢长安确实有很大可能是无辜的。


    在许久诡异的沉默之后,他叹了口气,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进屋子里,伸着个脑袋看谢长安,小心翼翼地问:“您这粥还喝吗?需要我帮你热一下吗?”


    谢长安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不喝了。”


    “那个,您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喂你……”


    谢长安看着他,一脸匪夷所思,他皱了下眉毛,问:“你有毛病?”


    小张被怼了,倒觉得稍微没那么愧疚了点,嘿嘿笑了两声,走到门边,扒拉着门框伸出个脑袋:“那您有需要再叫我。”


    何深冲王警官一通嚷,纯纯的发泄情绪,到后面都想挥拳揍他,可关键时刻还是收了拳头,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哎?怎么收手了又?”王警官跟着他屁股后面,殷勤得像个小跟班。


    “我才不打你,打你算袭警,我还要照顾谢长安呢。”


    王警官嘴角抽了抽,他很想说你刚刚揪我领子也算袭警,但又有点心虚,眨巴眨巴眼睛安静下来,跟在他屁股后面保证:“你相信我,我们绝对能保护好谢先生的生命安全。”


    “呸呸呸!”何深一脸嫌弃地挥挥手:“你们能保护个毛线你,受害人的尸体都找不到,呸!”


    他恶狠狠地踩着极重的步子进了住院楼,又放轻了脚步,深吸两口气,瞪了门口的小张一眼,进了谢长安的病房。


    “你吃饱没?”谢长安看他,又伸手指了下晏明带来的小盒子:“那里面应该还有个馒头,你可以尝尝。”


    何深确实是没吃饱,他刚刚又哭又嚷,只费劲巴拉的吃了那么两口粥,现在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跑去掏了下,还真的掏出来个玻璃盒子,里面只有一个看着像是馒头的东西,馒头上面点了一颗红点。


    “那我吃咯,你要吃吗?我留一半出来。”


    “就一个馒头,还分一半,你吃了就得了。”


    “哦。”


    谢长安不吃,那他就自己吃,何深长大嘴巴,一口咬下去,发出啊呜一声,就感觉手里的馒头像是云朵一样,沿着他的喉咙滑进嘴巴,很快就没了踪影。


    他砸吧砸吧嘴,还没反应过来,也没尝出来什么味道,他有些懵地抬头看着谢长安,对上他含笑的眸子,这才发觉自己又上当了。


    “这是什么啊!是不是又是你治伤的东西?”


    何深皱着眉,双手叉腰,颇为不赞成地看着他:“我又没事,你为什么老让给我吃?”


    谢长安挑了下眉毛:“谁跟你说的,你吃完有啥变化吗?”


    何深眯着眼看他半天,哼的一声冲进厕所,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成功地在自己眼下发现了一颗红色的泪痣,他就像是找到了谢长安的罪证,指着那颗泪痣,走出来兴师问罪:“你看!我吃了之后就长出来这个!”


    谢长安一愣,伸手摸上那颗泪痣,似乎也颇为诧异。


    “干嘛这么惊讶,这不是你的杰作吗?”何深没好气地嚷嚷,气鼓鼓地背朝他一坐,不理他了。


    跟炸了毛的猫似的。


    谢长安咳嗽两声,他又紧张地转回来盯着谢长安看,见他没事,又转回去,脑袋顶上写着两个大字:“要哄!”


    “哎呀,别生气了,我吃这些东西都没用。”谢长安伸手摸上他的肩膀,捏了捏。


    “你都没吃怎么知道没用?”何深扭来扭去,把他的手甩下去。


    “我以前吃过呀,确实是没用的。”


    谢长安笑笑,他伸手摸了下何深的脑袋,咳嗽两声才解释说:“你可以理解为每个人的魂魄都是一个桶,吃这些东西就是往桶里加水,但是我的桶是漏的。”


    何深悄悄转过来,伸手摸摸他的脸,问:“真的吗?”


    “嗯呢,不骗你。”


    没想到得到了肯定答复的何深眼眶又红了,就那么红着眼睛看着谢长安,像只兔子一样。


    “怎么了?”谢长安伸手捏捏他的脸,又摸摸脑袋:“我听听谁惹我们河神大人生气了?”


    “那你怎么办呀?”何深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小声问:“怎么才能治呀?”


    谢长安耸耸肩,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治不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无所谓啦,反正也不会死。”


    何深哇的一声哭出来,又钻进谢长安的怀里,他一边哭一边大声说:“不行,有所谓的……”


    没等谢长安问,他又吸吸鼻子补充:“我好心疼你。”


    谢长安动作一顿,感觉胸口那点温热的湿意像是渗进了心里,整个人都有点飘忽忽暖洋洋的,于是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特意俯下身贴在他耳边小声地哄:“真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了,啊。”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晒不了太阳?”


    何深顶着个红通通的兔子眼看他,眼下那颗新长出来的泪痣被泪水沾湿后显得更加诱人,让谢长安很想亲亲他。


    “嗯,有可能吧。”谢长安叹口气:“我一直都这样,所以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了。”


    “我要想办法帮你。”何深吸吸鼻子,下定决心:“我肯定能有办法帮你的!”


    “好。”


    谢长安摸摸他的脑袋,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没当回事,这种事情哪是一个人类能解决的呢?就算何深是之前那场战争中转世的神仙,他现在也只是个人类而已。


    他能有这份心自己已经很感动了,别的没什么好奢求的,毕竟人不能既要又要,鬼差也不行。


    “谢长安?”


    “嗯?”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何深仰着头看他,撅着嘴明显不太高兴。


    “我哪有啊,”谢长安摸摸鼻子,笑着说:“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


    “你就有!你一撒谎就摸鼻子!”


    “哼,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何深一握拳,站起来做了两下扩胸运动,学着谢长安平时拍自己脑袋那样拍拍他的脑袋:“你等着吧!”


    “好,。”谢长安仰头看着他,像是被他的活力感染了似的,跟着笑了两声,回答他:“那我等着。”


    虽说何深精神头还是非常足的,但他身体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从谢长安出事到现在,这几十个小时他简直度秒如年,没吃饭也没睡觉,甚至是滴水未进,现在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他有些昏昏欲睡。


    谢长安见他眼睛都睁不开了,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困了就睡一会,你躺上来?”


    何深迷迷糊糊地在他旁边躺下,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直到整个人都被谢长安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包围,他又跟小动物似的吸了吸鼻子:“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谢长安真是怕了,生怕他下一句又来:“我们果然是好兄弟。”


    好在何深是真的困了,他脑子里的逻辑链条已经没办法运转,眼瞅着就要睡着,他突然想起什么,费力得仰着头,半梦半醒地问谢长安:“谢长安,你说为什么燕柠没救下来你还伤得这么重啊?”


    谢长安一愣,定神看他半响,摇摇头:“我不能说。”


    第39章


    何深甩了甩脑袋, 清醒了点,眯着眼看他,小声问:“为什么不能说?不是说死不说生吗?”


    想了想又唰一下捂住嘴, 抬了下手:“我不问了, 我不问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谢长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咔嚓往后一躺, 一秒入睡。


    谢长安:“……”


    他脸上的表情还有些错愕,完全没想到何深这么快就能睡着。


    不过也挺好的,心大点没什么烦恼。


    他自己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每次反噬之后他都需要大量的睡眠,说白了就是休眠状态下有助于恢复, 醒来没两分钟就困得厉害, 感觉有根筋从眉心到后脑勺抽着疼, 只是他特别注意没表现出来让何深发现,不然某个小哭包搞不好又要大哭一场。


    谢长安稍微把何深往怀里揽了揽,抱着他沉沉地睡着了。


    他似乎做了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漫长到甚至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种烈焰焚烧般的疼痛一遍又一遍的贯穿身体,直到他无法保持站立的姿势, 有些狼狈的倒下, 当时似乎有一股清凉的力量从身侧传来, 给了他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谢长安?谢长安?”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何深满是担忧的眼睛,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带着浅咖色的瞳孔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


    何深微微皱眉,手轻轻扶在他胳膊上,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又不舒服了吗?”


    说着又摸摸他的脸, 细细帮他擦掉脸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做能让你好受点吗?”


    “没不舒服。”


    谢长安叹口气,晃了晃脑袋,右手撑起上半身,左手在额头两侧轻轻地揉,跟何深解释:“没不舒服,就是好像做了个噩梦。”


    “天啊,你一身都是冷汗,吓死我了。”


    何深把他扶起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帮他把脸上的冷汗擦掉,自己伸出手轻轻帮他按了两下额角,又打量了下他的脸色,看他似乎脸色没有非常难看,这才松了口气,从他边上窜起来,递过来一杯水。


    “喝点水,”何深摸了一把他的脸:“做什么噩梦吓成这样?”


    谢长安笑了笑,接过水喝一口:“不记得了。”


    何深看了看他,小声嘟囔一句:“年纪轻轻记忆力怎么这么差?”


    想了想又说:“医生刚说让明天出院呢,到时候我去帮你办手续吧?”


    “好,谢谢。”


    何深虽然胆子小,但他并不是个社恐,虽然没办过出院手续,也不清楚需要哪些材料,可鼻子底下一张嘴,大不了就是四处去问问看。


    他这边手续办得很快,现在正是白天,他让谢长安在屋里等着,不要四处乱窜,担心他又被太阳晒到,伤上加伤。


    谢长安的车还在渔场那边,而且现在里面脏兮兮的,他也不想要了,准备在送去维修厂维修之前都不碰它,怎么回去成了难题。


    当时因为情况紧急,谢长安被送来渔场附近最近的医院,毕竟他那情况看着就剩一口气了,肯定是没办法长途转院,是知道这人没两天就康复的七七八八,顺利出院。


    这里离家还有一个来小时的路程,就算车能用,何深也有点担心谢长安能不能撑得住这么长时间的驾驶。


    而打车又会面临一个严肃的问题,谢长安没办法晒太阳,他们总不能上车之后就糊死车窗,那也不太安全。


    唉,抽空去考个驾照吧……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就早点考了。


    好在王警官这人做事还是贴心,联系专案组派了辆公务用车接送他俩,俨然是把他俩当成见义勇为的人民群众来对待了。


    警察先送了谢长安回家,准备拐去何深家的时候却发现后座上已经没人了。


    谢长安半天没听见身后的关门声,有些诧异地扭头。


    “你一个人可以吗?”


    何深有点担心,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谢长安没说话,只稍微皱着眉看他,他就一脸无辜,眨巴眨巴眼睛:“你还没恢复好,我得照顾你呀。”


    “你不上学吗?”谢长安问他:“你这两天都没去上学了,怎么还在这里?”


    何深撅了下嘴:“我请假了呀,我说我行侠仗义去了。”


    王警官撇撇嘴,叹口气:“他们班里那么多人当时都在现场,我们去帮忙请了三天假,他今天应该去上课的,但他说他哥生病了没人照顾又续了两天。”


    何深:“……”


    干嘛拆穿我。


    他瞪了一眼王警官,伸手挎住谢长安的胳膊,耍赖:“反正假都请了,我在这照顾你几天,下周肯定回去上学了。”


    谢长安叹口气,冲王警官耸耸肩,那意思是自己也管不了,转身任由他跟着了。


    何深跟个小陀螺似的,一直绕着谢长安转,一会问他要不要喝水,一会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大概是回到了熟悉又有安全感的环境,他一直阴天的脸上总算挂上了点阳光,嘻嘻哈哈地把脑袋搭在谢长安肩膀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会给你熬个粥喝?”


    “不用,我去睡一会,你自己找点事干吧。”


    谢长安这人认识何深之前从不吃饭,家里别说米了,连锅都没有,碗都是之前何深买泡面送的。


    何深想了想,伸着脖子看了眼厨房,还是有些蠢蠢欲动,寻思着外卖叫一碗是不是也可以?


    但他嘴上答应着:“哦,好,你快去睡,好好休息!”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一睡就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他是考拉吗!?


    算了,看在他不舒服的份上。


    看见谢长安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玩手机的何深一秒蹦起来。


    “你醒啦!我点了外卖放在烤箱里温着了,你要吃点吗?”


    “好,你吃了没?”


    谢长安看了看垃圾桶,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包装盒,叹了口气,抬手默默何深的脑袋:“下次不用等我,我每次应该都会睡很久。”


    “嗯嗯好。”何深回答得很敷衍,但是眼睛却跟长在谢长安身上了似的,生怕他又有一点点不舒服却不肯说。


    谢长安弹了下他的呆毛,很认真地劝:“真不用担心我,只是睡着了而已,这样恢复得比较快。”


    “知道啦知道啦,来吃饭吧。”


    他俩边吃边聊天,何深想了想,喝了一口旁边的蜂蜜水,满足地眯了下眼睛:“啊,感觉晏明这人还不错哎。”


    “怎么看出来的?”谢长安挑了下眉毛。


    “他给你拿这么多东西哎,难道不是个好人吗?”何深戳他一下:“吃人嘴短啊谢先生。”


    谢长安笑笑,不置可否,他叹了口气:“这些东西他多得能堆起来,吃了就吃了,没什么关系。”


    “哦……”何深撅了一下嘴,想了想又突然叉腰问:“之前他说的那个叶言是干什么的?”


    谢长安指指头顶,笑了下:“我的顶头上司。”


    “啊~你们道士居然也往职场那一套吗?”


    是的呢,不光道士玩,鬼差也玩,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针对你呢,要是真的把你弄死了,他不是少了个做事的人吗?”何深吃了一大口饭,脸鼓鼓囊囊的,就那么眨巴着大眼睛看谢长安,等到他一口饭都吞下去也没听见回答,又问:“你之前得罪过他吗?”


    谢长安点点头,他叹了口气:“不算很得罪吧,就是揍过他几次。”


    “揍过他???”何深声音拉高,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确认:“还几次!?”


    “你这也不叫不是很得罪吧,你这不都得罪死了吗!?”


    这眼神看得人有些心虚,他稍微移开目光,不跟何深对视,清了清嗓子,点头:“年少轻狂……”


    何深有些无语,沉默着盯着他看了半天,一边感慨一边摇头。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谢长安,你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居然敢对上司动手哎,不错不错,必要的时候还是很有脾气的,这样挺好,不会被人欺负。”


    想了想又拍拍谢长安的肩膀:“那他肯定是个坏人,不然你脾气这么好,才不会动手的。”


    谢长安自己听了这话都心虚。


    温温和和的是谁?


    谁脾气这么好?


    不能是我吧?


    但他心虚归心虚,何深可是理直气壮,甚至十分确定自己的答案是对的,想了想又戳戳谢长安,语重心长:“你要学会圆滑一点嘛,不要那么直来直往的。”


    “嗯,好。”


    “你看看你伤得这么重,”何深皱着眉拍拍他:“愣头青。”


    何深想了想,突然一愣,想起来之前谢长安说过自己受过伤导致丢失了一段记忆,又眨眨眼看着他问:“那你说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也是他害的吗?”


    谢长安摇摇头:“应该不是他,一来他战斗力不行,不见得能给我下这么阴的手,二来他也不太是这种人。”


    何深鼓了下脸,以为谢长安没注意到似的眯着眼看他一眼,又快速瞥开视线,跟做贼似的,还装作不经意地问:“哦?他是哪种人啊?”


    他那些小动作让谢长安尽收眼底,他清清嗓子偷笑两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个直来直往的蠢货。”


    远在地府的叶言打了两个喷嚏:“阿嚏!阿嚏!”


    他吸了吸鼻子,对着面前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材料,叹了口气,又上下左右鬼鬼祟祟地来回看几眼,皱着眉想:“谁骂我?”


    他看了看这两天不停地呈现红色警告的判官令,感到有些头大,再定睛一看,上面写着“谢长安”这三个大字就更是头疼。


    他第一万次拿起判官笔对着红字戳了好几下,总算是让那字的痕迹淡了些,他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蠢货。”


    何深惊了,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虽然知道通常来讲人总是对领导怀有极大的怨恨的,但他没想到谢长安居然会使用如此直白地陈述。


    他张了张嘴,眨眨眼:“他干啥了,为啥说他是蠢货呀?”


    “比如他现在肯定在用笔戳他那个破令牌,以为字变淡了就是警报消除了的意思,其实并没有任何用,字变淡了只是颜色被他戳进去了,一会还得浮出来,然后他就会继续戳。”


    何深:“……”


    他想了想又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好哇!你对他这么了解!你说你是不是其实跟他很熟?”


    谢长安让他咋咋呼呼的反应逗笑了,低头闷笑了半天才摇摇头:“不是我跟他熟,如果你看到叶言就知道,他脸上就写着四个大字:我是蠢货,而且他什么破动静都写脸上。”


    何深戳戳碗里的饭粒,趴在桌子上仰头看着谢长安,看了半天也没从他神情上看出什么 ,这才点点头:“好吧,姑且相信你了。”


    他又扒拉着桌子让自己往谢长安的方向移动,挪来挪去到他跟前,戳他一下,问:“那晏明呢?他是个怎样的人?”


    谢长安摇摇头:“我也看不懂他。”——


    作者有话说:哇咔咔这周写的有点慢,都怪印度人老来难为我[爆哭]还以为八月能把这本全文存稿呢呜呜呜呜


    第40章


    何深一愣, 凑近他歪了歪头:“感觉他跟你很熟哎,这两次回国都是来找你。”


    “他对谁都那样,看着挺好说话也挺温和的, 好像不会生气似的。”


    谢长安想起那天晏明见到何深时说的话, 眉头微微皱了下,抬手轻轻捏了下何深的脸,眯着眼睛问:“你不觉得吗?他是个很擅长交际的人。”


    何深一脸无辜, 仰着脸摇摇头:“哪有啊,我听他说话就讨厌,像个死流氓。”


    他撇着嘴, 做个鬼脸,话里满是阴阳怪气:“像是一位故人~~~”


    他哼一声:“这么老套的搭讪手段, 有什么意思。”


    谢长安不明白为什么, 但他看何深阴阳怪气地说话就觉得很可爱, 想捏捏他的脸,或者咬一口也可以。


    如果现在是叶言在他边上阴阳怪气,他的拳头想必已经落到那蠢货的脸上了。


    谢长安笑眯眯地看着何深, 一动不动的,硬是把何深看得炸了毛,拍他一下, 哼唧一声:“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就说我学得像不像?”


    “像, 像。”谢长安点点头,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一下何深的脸。


    “哎,他这人最恐怖的是就像没有情绪,”谢长安挑了挑眉:“你没感觉到吗?他的情绪都像是装出来的,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何深想了想, 虽然说这样的人确实让人不敢亲近,但是有的人性格就是这样,在公共场合会极力控制自己情绪,还有的人就是讨好型人格,可能不见得是心机深重。


    于是点点头,又问谢长安:“你认识他多久啦?他一直这样吗?你一次都没察觉到他的这些情绪吗?”


    谢长安笑了笑,摇了下头:“十多年了吧,也不能说一次都没察觉到,只有一次,就是那时候开始我觉得他不太对劲的。”


    见何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十分好奇,他笑了下,刚要张口,就见何深抬起一只手,竖在他面前,意思是“停”。


    他满意地看着顺从自己停下来的谢长安,对他点点头,自己啪嗒啪嗒跑去翻出来之前买来的瓜子,拿着瓜子跑回来,眨眨眼等他开讲。


    谢长安笑了下,自己也抓了一把瓜子,用手慢悠悠地剥,边剥边说:“当时那个话题其实开始的莫名其妙,当时我在一个河边看星星,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坐我边上,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何深拍拍桌子:“好哇,你俩还一起看星星!还夜聊!”


    “咱俩也没少一起看星星。”谢长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弹一下他的呆毛问:“你还听不听了?”


    “哼,听。”


    “当时他没头没尾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怎么看叶言。”


    “啊?”何深一愣,嗑瓜子的动作停下来,点点头:“是挺没头没尾的,那你怎么回答的?”


    谢长安一挑眉,表情自然:“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你了,是个蠢货。”


    何深发出一声爆笑,没想到瓜子是碎屑呛进喉咙里,又弯腰咳了半天。


    谢长安在他后背轻轻地拍,等着他咳嗽不那么剧烈了,递过来一杯水:“唉……怎么跟小孩似的,喝点水。”


    “你不要逗我嘛!”


    被何深湿漉漉的眸子瞪一眼,谢长安诡异地一顿,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我没逗你,我真这么说的。”


    “哇靠,你真牛哇你,你这可是职场大忌,和同事说老板坏话。”


    何深想了想,又问:“他当时什么反应?”


    “他问我觉得叶言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吗?”谢长安笑了下,叹口气:“我说你觉得呢?一个蠢货领导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然后呢?他是不是很认同你说的?”


    何深兴致勃勃地问:“这家伙是不是野心不小?他想坐那个位置啊?”


    谢长安耸了下肩,把刚刚剥好的一小碟瓜子推过去,摇摇头:“他突然有点生气。”


    “生气?”


    “嗯,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有那么一两秒有点挂脸吧……”谢长安挑了下眉毛:“被我发现了。”


    “哇……完全想不到的发展。”


    何深又想了想,坐到谢长安边上,用胳膊肘戳戳他,鬼鬼祟祟地跟他咬耳朵:“你说他是不是暗恋叶言?所以听你说这话不高兴了。”


    谢长安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解释,他哭笑不得,抬手戳一下何深,摇摇头:“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哦……好吧,感觉他像那种得不到就毁掉的极端分子,你离他远点哦。”


    谢长安也觉得晏明很莫名其妙,他没有说当初晏明还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晏明问他如果自己适不适合去坐叶言的位置。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似乎是说不合适,原因是晏明是个太温和的人了,判官这个位置要足够狠心。


    当时晏明用很低的声音笑了两声,之后就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谢长安合理怀疑这家伙破防了,但是他又没有证据,更难听的话他有但是没说,比如你们两个菜鸡一天就互啄,谁也打不过,武力值这么低,要不是靠装备早就被底下的鬼差造反了。


    丝毫不顾自己没了逆鳞也是个连鬼都抓不住的菜鸡的事实。


    “怎么又走神!”何深戳他一下,跟小狗似的用鼻子往外喷气,双手叉腰:“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


    “唉……很多时候不是我想理他,他自己喜欢往我这里凑,你没发现我都不搭理他吗?”


    谢长安叹口气,捏一下何深的鼻子,笑着调侃:“怎么跟小狗似的?”


    何深鼓鼓脸,坚决不承认自己像小狗,他把谢长安剥好的瓜子倒进嘴里,怒气冲冲地嚼,边嚼边抱怨:“他为什么老往你这里凑,真是莫名其妙。”


    “我总感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但是我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谢长安眯了下眼睛,回想起这次他回地府查资料的经历,只觉得很无语:“我都不知道档案室里到底有什么,我每一次进去他都会很快出现,感觉就像……”


    “就像在监视你一样!”


    何深一拳锤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就像学校里那种监控精,你干什么他都要看着,生怕你多学了一分钟超过他了。”


    “什么和什么?”谢长安撑着下巴:“我又没有想和他竞争什么岗位。”


    “这种人才不在意你怎么想,他只相信他相信的。”何深拍拍谢长安的肩膀,一脸认真:“信我。”


    想了想又凑近谢长安,把下巴放在人家肩膀上,尾音拖长了问:“那你这次有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他吹出来的热乎乎的气扑在耳朵上,让谢长安浑身一僵,背挺得笔直,这引起了肩上的脑袋的不满,他暗戳戳地伸出一只手,戳在谢长安侧腰上,小声说:“你别那么僵硬,硌得我脑袋疼。”


    谢长安一抖,叹了口气,稍微放松些,让何深靠得更舒服些,才开始回答:“找到了一些,但有用的信息不多。”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你要说他回去什么都没干,他还真的看了不少信息,甚至跟在上历史课似的,抱着能垒到天花板的书一通翻,好不容易才翻完一遍,把整个天庭史都彻彻底底地看了一遍。


    可你要说他真的获得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又似乎没有。


    那些厚厚的天庭史冗杂而又无趣,他跳过了很多无用的内容,一直看到快要结束的位置才找到一场可能是他目标的战争。


    关于那场战争的记载并不多,甚至很多语言都非常模糊,谢长安在古籍处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试图找到其他记载了这次事件的书籍,但也只找到零星的只言片语。


    从记录来说,这场所谓的战争,起因就是人类越来越能够自给自足,他们开始相信人定胜天,逐渐减少对神的信仰,信仰的减少导致天神陨落。


    天神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过去几千年都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现在却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控,自然无法接受,他们试图采取一些手段来重获信仰。


    可真的想仔细看看他们采取的手段,却没有什么详细的描述,甚至连相关的线索也几乎没有。


    找不到具体的细节,只能看到在这次战争中陨落的神不计其数,他们找不到自救的方法,或者方法不能起效,最后陨落,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地府对它的记载是“战争”,既然是战争,那必然有两方,一方是天庭,另一方是谁呢?


    不太可能是地府,从地府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他们是想独善其身的。


    甚至从那些只言片语来看,地府的言语多少带着点谄媚的味道,甚至更像是隐晦地站在天庭阵营。


    还能是谁呢?


    总不能是天道吧?


    天道想要弑神虽然困难,但绝对不是做不到,况且受天道责罚也不会被形容为战争。


    啧,谢长安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晏明还时不时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使他的效率大大降低。


    浪费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只从一本类似伤亡记录的记事簿里面找到了一点点线索。


    里面详细记载了人类的死亡数量和各处神仙的死亡数量,有的职位较高的神陨落也会被记录下来。


    他很快就发现,最先死亡的是那些位居高位却没怎么听过名字的神,这些神身居高位,却做不出什么实事,对他们的信仰消失得最快,他们自然也是最先陨落的。


    再接着事情却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死亡的名单里开始出现诸如土地神、山神、江河湖海的神灵等等。


    这就很不合逻辑了,按理来讲这部分神明是和人类接触最频繁的。


    就算真的由于丧失信仰死亡,他们也该是最后一批——


    作者有话说:哇咔咔,最近真的有很认真的在存稿,许愿九月中旬就能全文存稿了[让我康康]如果快的话说不定九月前就能全文存稿了!(做梦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