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荒漠加油站-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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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不凡哭完后愈发觉得自己丢脸, 于是抬起手臂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用还泛红的眼睛看向晾衣绳上的那些衣物。
“我把被褥收进去。”唐不凡说道，放下手中的铁签子, 套上陆一披到他身上的薄衫，便在炉火的照耀下走向晾衣绳。
陆一又往烧烤炉里添了点灌木柴，心想明天该补柴火了, 要趁着现在还是夏天多收集一点木头, 不然入冬后不好找。
陆一之前都生活在西部联邦，每年的十月底就入冬了，东部联邦比较热, 陆一第一次来这, 摸不准入冬的时间。
准备充足柴火总是没错的。
陆一扭头看向正在黑暗中收衣服的唐不凡, 男人身体瘦的薄薄一层，身体总是冰凉凉的，他肯定畏冷。
陆一于是迅速吃掉铁签上的兔肉，在荒漠的夜风中从椅子上起身, 开始帮唐不凡往车里收东西。
东西不能放在外头过夜, 晚上会有动物冒出来。
“先搬进去，明天我再好好整理。”唐不凡抱着被褥往车上走，指示陆一：“就摞厨房后面。”
“好。”
凯哥把房车卸货用的后车门整个放下了，落到地上形成斜坡, 两人搬运的速度快了很多，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东西全堆到了后面。
凯哥合上了后车门，陆一在火炉旁边收着椅子, 唐不凡套着长袖薄衫在黑暗中看着不远处那个小超市，心痒难耐。
“火先别灭，我们去小超市里看看。”唐不凡对陆一说道。
“你不累吗？”陆一问他, 两人今天劳动了一整天，而且现在已经接近他们平时熄灯的时间了。
唐不凡累，但眼前就摆着一个小超市，不进去看一眼他晚上睡不着。
“进去绕一圈能花多久。”唐不凡想回车拿手电筒，结果登上车门一看，东西全摞在车厢后面，放手电筒的箱子不知道被压在哪了。
陆一伸手从烧烤炉里捡了一根还没烧完的灌木枝，无奈浅笑的看着唐不凡。
“里面有油灯，我们进去点油灯。”
唐不凡便高兴的走到了陆一身边，冷的把双手缩进了薄衫的长袖里。
他穿的衣服是艾伯伦的，而艾伯伦身高接近两米，他的衣服给唐不凡穿会大，但唐不凡身体衰弱后变得怕冷，衣服大点反而让他能像这样把手缩进袖子里去。
“老师你可以搂着我。”陆一看唐不凡在夜风里缩着身体，风把他的黑色长发吹的轻轻飘荡，用肥皂洗过头后那些发丝很顺滑。
“不用。”唐不凡和他一起在黑暗中往那个萧条破败的小超市走，开口调侃他：“你不怕我喜欢上你么？”
“你不是直男吗？”
“那我还亲你呢。”唐不凡想到陆一当时瞪大眼睛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还是可爱的，和狼叔不一样。”
“你这样说我可真要担心一下了。”
唐不凡手缩在衣袖里拍了一下他结实的胳膊，笑着道：“放心吧你，在回去和你之间，我选回去。”
随着两人远离火炉，周围越来越暗，陆一眼睛发出了幽光，唐不凡身为人类就走的很困难了，最后实在看不清脚下，才从衣袖里伸出手指，轻轻捏住了陆一的背心一角。
陆一换上了一件狼叔的黑背心，背心很旧了，被洗的宽宽松松的，但陆一穿着反而刚好。
“台阶，小心。”陆一低声提醒唐不凡。
“瞅着了。”唐不凡努力盯着脚底下，能隐约看到台阶的轮廓。
两人进入了黑漆漆的小超市，陆一带着唐不凡走到窗户旁边，用手中还有一点火星的灌木枝点燃了摆在那的小油灯。
火苗蹿起，唐不凡眼里一下子有了光，诧异的发现这个小油灯居然是阿拉丁神灯的造型。
陆一把油灯递给唐不凡，自己走回门口把那根灌木枝扔了出去，灌木枝落到沙土地上，火星瞬间熄灭了。
唐不凡举着古朴的小油灯，看着昏暗的小超市惊叹的睁大眼睛。
小超市里立着好几排生锈的货架，当然没有任何食物，但那些货架上却摆满了各种小东西，甚至最后的两排全是精品店里卖的礼物，积灰的水晶球，立着跳舞小人的旧音乐盒，还有很多破损的陶瓷雕像。
“……这些都是加油站里的毒人收集的吗？”唐不凡拿着油灯过去，心里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这些东西对生存无用，但在末世里收集这些小东西的人一定心思纯真。
并且在认真的生活。
陆一回到唐不凡身边，发现了他的神色变化。
唐不凡从货架上拿起一个下雪的水晶球，乌黑的眼睛微微波澜：“那些毒人说的没错……father真的是他们的救世主，让他们在这样的末世里重新有了生活的希望。”
陆一无言，他每年野外实习猎杀毒人已经成了习惯，毒人会袭击村庄，在他的认知里杀毒人是正义的事。
“虽然这个地方的毒人拥有了神智，但它们还是会伤害人。”陆一平静的道。
“但加油站这的毒人没有攻击我们。”唐不凡复杂道。
“对，就是因为我先杀了它们，它们才没有机会攻击你。”陆一看着眼底有了自责的唐不凡，觉得他这样很不好。
“老师，你忘了它们在医院里是怎么伤害你的吗？”陆一认真看着他：“忘了那个被做成造血机器的男人吗？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也会被吊在那里，被砍了四肢，奄奄一息，所以……”
陆一拿走唐不凡手中的水晶球，让他清醒过来：“不要对它们仁慈，你要想活着到东区地下城，就不能有任何赌命的行为。”
在这个末世里仁慈是强者才配拥有的东西，陆一可以放过那些毒人，但唐不凡不行，他的仁慈就是在给那些毒人伤害他的机会。
唐不凡愣愣看着陆一，继而双目清明过来，他感慨道：“我真是，明明一直在催你兽化保护好自己，结果自己动了同情心……你说得对，保护好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陆一松了口气，他环顾了这个小超市一圈，对唐不凡说道：“其实这里没多少有用的东西。”
“还是有的吧。”唐不凡在积灰的架子上看到了一个“520”的蜡烛摆件，于是伸手拿下来：“喏，这不就是物资。”
陆一奇奇怪怪的看着唐不凡手中的蜡烛：“千年前的人类为什么把蜡烛做成数字？”
蜡烛直直一根不就好了。
“这是‘我爱你’的意思。”唐不凡作为地道的千年前人类，于是对他解释：“中文里的520，谐音我爱你，我们以前还会在五月20号这天过情人节呢，这个蜡烛是摆件，生日、纪念日都可以点。”
陆一了然，而唐不凡把那“520”蜡烛往他怀里一塞。
“你拿。”
“……”陆一手揣着“520”蜡烛笑的无奈，而唐不凡拿着油灯继续翻货架了。
唐不凡一通翻，有用的小东西还不少，他拿了一套古典的盘子和刀叉，好几个陶瓷马克杯，造型有趣的夜灯，里面的灯泡可以接到车上，连玩偶摆件都被他通通撸走了，里头的棉花可是好东西。
陆一捡了个满是灰的藤条方框篮子，专心致志跟在唐不凡身后给他当仆人，当他看到一面古朴的铜镜，于是抱着篮子开口。
“老师，那个镜子也拿上，我们没镜子。”
唐不凡似笑非笑的回头：“我要不要再给你找找耳环项链？”
他嘴上调侃，但还是伸手把那面镜子放到了陆一怀里的篮子里。
“我的耳环和项链是我母亲的遗物。”陆一小声嘀咕，给自己辩解。
唐不凡愣了一下，心抽了，立马给他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陆一早已经坦然接受母亲去世这件事，他看着烛火光中的唐不凡，男人的脸色很青白，他于是沉默片刻，开口告诉唐不凡：“我母亲跳楼时我在现场。”
“……”唐不凡即心疼又小心的看着他。
“抗争派系自杀率很高，我救不了我母亲，但我想我可以救你们。”陆一却双目温柔的与他对视。
唐不凡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了。
而陆一说着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但是我改变不了联邦的法律，和平契约存在一天，就会有人类被迫成为亚兽人，我只能在每年那100名人类到联邦时，尽可能的帮他们调节，让他们找到心仪的对象。”
他说完又露出微笑：“我两年前向联邦提出了改革建议，现在已经不是兽人单方面的挑选人类了，而是双方在交流会上互相了解，虽然还是会出现几个兽人抢一个人类、或者几个人类都心仪一个兽人的情况，但比最初的制度要好很多。”
就是很多人类在他帮忙调节的过程中，表示真正喜欢的人是他，想等他成年……陆一对此很头疼。
“现在成相亲会了是吧？”唐不凡笑着继续翻货架，继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打量起兽人少年。
“两年前你十五岁吧？联邦听取了你的改革建议，你在西部联邦地位很高？”
陆一神色微变，在昏暗的油灯光中掩饰的低头：“没有，我是……写信给的联邦元首，他……还算是个英明的人。”
“那我觉得你其实挺适合留在联邦里当个政客。”唐不凡认真了几分口吻：“你想帮助人类，留在那不是更好？”
“那种小建议根本改变不了大局。”陆一见他没有多想，于是放心下来，他复杂道：“人兽不和是因为兽人繁衍需要人类，人类则不想被兽人强迫，但废除和平契约等于断了兽人的繁衍，人类那边也需要兽人不断往地下输送物资，现在两者相害却又相辅……我不知道怎么破这个局。”
所以他选择离开，他既不想伤害联邦，也不想伤害人类。
“哇，你……”唐不凡震惊的看着他：“你思想境界好高，是只有你这样还是你们这些接受精英教育的小孩都这样？”
这让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压力山大，都不敢做他的老师了。
陆一脸红了：“没有……老师你别嘲笑我。”
“我明明在真心夸你。”唐不凡说着眼睛正好看到了一个玫瑰摆件，被罩在玻璃里，于是伸手拿下来。
“来，老师送你一朵小红花。”唐不凡认认真真端给陆一，如果现在他手上有小红花贴纸，他真会往陆一脑门上贴一个。
“老师，你又哄我了……”陆一被他弄的脸蛋红红。
荒漠的风从小超市破损的窗户吹进来，陆一忽然浑身紧绷，只因他在风里嗅到了一个熟悉的气味。
发热的脸迅速退去红潮，陆一金绿色的兽瞳敏锐看向小超市后面，破损的窗户黑洞洞的，空无一人。
他又看向唐不凡，男人把玫瑰小摆件放进了他怀里的篮子里，捏着油灯又开始翻货架。
“欸！这居然有盒精油香皂！”唐不凡两眼放光：“包装的跟高档月饼一样！”
“老师。”陆一俯身把嘴唇凑到唐不凡耳边：“我们回房车，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唐不凡一开始有些迷糊，只觉得陆一的吐息好热，但扭头对上陆一那凝重的双眸，便毛骨悚然起来了。
他明白了，那个人来了，而且就在他们附近。
第22章 荒漠加油站-9 陆一不知……
陆一不知道安德森为什么不冲出来攻击自己, 明明前两次都跟疯狗一样直接骑着机车就飙过来了，这次却偷偷的躲在暗处。
是因为这次自己身边有人吗？陆一看向唐不凡，抱着篮子贴近了他。
“篮子给我。”唐不凡低声对他说道, 把油灯放到了窗台上。
他不想让篮子影响到陆一。
“你拿的动吗？”陆一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把手中的篮子放下，先送唐不凡回房车。
“拿得动。”唐不凡看出了他的意图，但是香皂、夜灯这些东西他不想放弃。
陆一犹豫了一下, 才把手中沉甸甸的藤条篮子交给了唐不凡, 唐不凡被重的往下一沉，双腿微微弯曲。
“……要不别勉强了。”
“我说了我能。”唐不凡倔强，弯着两脚努力抱着篮子往外走。
陆一干脆伸手环住他的腰, 把唐不凡整个人往上托, 唐不凡顿时轻松了。
之后两人搂着往外走, 陆一的脚步不急不缓，唐不凡低着脑袋假装看篮子里的东西，两人都在疑惑安德森为什么不出来。
但既然对方选择不动，他们就没必要主动挑明。
“我们明天怎么处理油？”唐不凡询问陆一, 他们来这加油站的目的就是那十几桶油, 不能因为安德森放弃。
“放到那辆废弃大巴里，用房车拖着走。”陆一装着正常的样子回答他。
房车车厢里毫无疑问没有装油的空间，而顶部被太阳能电板和植物培育箱占着，只能用大巴装着走。
就是考验房车的拖载能力。
“房车能拖的动吗？”唐不凡有些担心。
“它是北部联邦的货运装甲车改造的, 没问题。”陆一对俄罗斯血统的北部兽人制造的装甲车有信心。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藏在黑暗里盯着他们的男人要怎么解决。
就在陆一搂着唐不凡犯愁时，房车忽然传出了凯哥的警报声：
“警告！西南方向发现兽人, 身高225，未检测到兽化，无法判定种族。警告！西南方向发现兽人, 身高225，未检测到兽化，无法判定种族。警告！”
与此同时，房车的探照大灯打了过来，唐不凡立即回头，便看见一个银发银眸的男人蹲在高高的加油站顶上看着他们。
“这可不行呀，小路易~”男人高瘦，瞳孔是银灰色的，脸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他黑眼圈很重，眼白布满血丝，正眯着狭长的眼睛，高高在上的看着两人。
“怎么能让这么柔弱的人类拿那么沉的篮子呢？我以前不是教过你要对人类温柔的吗？”安德森咧着嘴角阴阳怪气的说道。
以陆一的性格他不可能让一个人类拿这么沉重的东西，所以安德森立即明白自己已经被那两人发现了。
啧，明明他还想多看一会小情侣的戏。
陆一皱眉盯着他，他松开了搂着唐不凡腰肢的手，沉声道：“老师，你上车！”
唐不凡立即抱着沉甸甸的篮子往房车跑，紧张之下身上都有力气了。
“安德森。”陆一挡在房车前面，眼眸复杂而认真：“我不想跟你打。”
“哦~？”安德森音调拉的很长，让人听的很不舒服，他意味深长的看向跑走的唐不凡：“是因为他吗？”
“与老师无关。”
“老师？”安德森饶有兴致的挑眉：“你们在玩什么play吗？”
“……”陆一沉默，他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的安德森，轻轻叹了口气：“安德森，我知道我母亲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会想办法帮你恢复指挥官身份，前提是你要配合治疗……”
“哈哈哈哈哈！”蹲在加油站顶上的兽人忽然俯身大笑了起来，他捂着肚子乐不可支，甚至笑出了眼泪。
“配合治疗……配合治疗……”他低声呢喃着，在夜风中慢慢站了起来，房车的探照灯照着他，男人带着血丝的双目变得更红了，银色的长发凌乱的飘荡。
“我根本就没有病！为什么要配合治疗！”他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吼，便猛的从高高的加油站顶上扑向了陆一！
“有病的是你们一家！”安德森套在皮衣里的消瘦身躯在空中瞬间膨胀，苍白的面孔扭曲变了型，化做了一张半人半豹的面孔。
“检测到兽化，身高2米67，融合基因判定为：雪豹。”
房车里，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向唐不凡汇报，唐不凡翻出了狙击枪，焦急的打开了窗户。
外头，两个无比高大的人影在黑暗中搏斗着，身影忽闪忽现，速度快到房车的探照大灯根本照不到他们，唐不凡举起狙击枪又不得已放下，忍着脚疼快步回到驾驶室，从暗盒里拿出了光幕眼镜。
戴上眼镜调到夜视模式，唐不凡重新回到窗边，终于在绿色的黑暗世界里看到了那两个搏斗的巨大兽人，只见接近二米七的他们在加油站里追逐，安德森步步紧逼的挥拳抬腿，而陆一频频后退，基本在躲，偶尔才伸手挡一下对方的攻击，然后在冲击力的作用下滑退出很远。
反击啊，笨蛋！唐不凡看的急死了，手紧紧握着狙击枪，然而那两人是近身格斗，攻击和躲闪的速度都很快，他举着枪胡乱对了一会，根本瞄不准那个安德森。
注意到唐不凡站在窗边，陆一分了心神，脸颊便挨了重重一拳，他滑退出两米，皱着眉头重新看向安德森。
“呵呵，拳头打在你那张和安娜相似的脸上，可真让人舒坦。”安德森勾着嘴角说道，看着陆一那张兽化变形的面孔，发出了嘲讽：“不过安娜是怎么评价你的脸来着？哦！我想起来了，她叫你……丑东西~”
陆一眼神明显变了，他终于发怒的冲向安德森。
“我才不是丑东西！”
他速度非常快，但安德森两脚一蹬地高高跳起，狂笑着躲开。
“哈哈哈哈哈哈！真亏安娜那样对你你还能叫她妈妈！我们的小路易最喜欢妈妈了~她跳楼死的时候你哭了吗？跟我说说她的样子吧！是不是摔的五脏六腑都出来了？她的心一定是乌漆麻黑的吧！”安德森疯狂的用言语刺激着陆一，笑的一脸狰狞：“那个恶毒的女人……她活该！”
“啊啊啊啊啊！”陆一双目红了，浑身青筋暴起，肌肉虬扎，他用力挥拳攻向安德森，那银发兽人灵活一闪，陆一那巨大的拳头便砸在了加油站的柱子上，顿时水泥碎块乱飞，那粗粗的立柱被陆一一拳砸出一米大洞，而随着柱子破裂，整个加油站的屋顶摇晃起来。
发现这里危险，凯哥立即发动了房车，而它刚刚带着唐不凡开出十米远，加油站的整个屋顶便坍塌下来。
轰隆巨响，激起尘土飞扬，碎石掉落，让地面震颤，唐不凡在车里用手紧紧抓着窗户，努力稳着身体，他心跳飞快，被这场战斗惊的眼睛大睁。
这就是高等兽人的力量吗？这就是地下城科学家研发出的最强人形武器！
坍塌的屋顶把那两个巨大的兽人都压在了下面，尘土扬的跟雾霾一样，让唐不凡再看不清眼前，光幕眼镜也失去了目标，在屏幕上闪烁出红色感叹号。
“凯哥！”唐不凡用手臂挡着口鼻，防止吸进去太多尘土，他大声询问：“我们真的没办法帮陆一吗？”
“小唐，两个高等兽人之间的战斗不是我们能干涉的。”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回答：“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唐不凡听的眉头紧皱，觉得这样不行，他得想办法帮陆一，于是等房车稳住后便在窗口重新架起了狙击枪。
“你停下！”
“小唐……”
“停下！”
温柔的电子男音似乎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房车在远离加油站的地方停下了，而随着尘土逐渐落下，坍塌的加油站慢慢在唐不凡的视野里重新出现。
夜晚越来越冷，荒漠气温已经降到了十几度，唐不凡却久违的觉得身上火热，光幕眼镜重新在黑暗中找到目标，将那两个兽人的身影圈了出来。
安德森站在碎石堆中手抓住了陆一的脖子，把他狠狠砸到了地上，陆一背部用力着地，压碎了身下的碎石，并且在安德森的冲击下在地上滑出好几米。
唐不凡看的心疼死了，只见光幕眼镜中陆一又抬脚对着身上的安德森用力一踹，便把那面目狰狞的兽人踹上了十几米的高空。
陆一沉着脸从碎石中起来，身上的黑背心变得残破不堪，他干脆用长着利爪的手把背心撕下，露出肌肉贲张的上身。
安德森在高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双脚下蹲着重重落地，激起周围一片尘土，他捂着腹部慢慢起身，那张扭曲的兽脸微微抽搐，嘴角也溢出了血。
“你的力量比一个月前更强了……”安德森受了伤，嘴唇一闭一合之间满牙都是血，但他依旧咧着嘴角，不正常的笑着，银色的兽瞳直直盯着陆一：“果然和路德的决斗失败，是你故意输给他的吧？”
那个基因有缺陷的兽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路易。
陆一一通发泄，稍微冷静了头脑，他看了眼唐不凡的方向，发现他距离两人很远并没有被他们误伤到，于是悄悄松了口气。
“回去告诉我哥哥，我不会跟他抢继承人的位置。”陆一重新看向安德森，声音低沉，身后金灿灿的卷发被荒漠的晚风吹着：“我不会回去，也不会结婚，我对他没有威胁，我只想四处流浪，帮一些我想帮的人。”
“哦~？你要抛弃兽人联邦吗？”安德森又用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拖长音调说话，他满嘴是血，却笑的森冷：“虽然我从小教导你要关爱人类，但你也太偏心人类那一边了吧？”
“……”陆一沉默不语。
“还是说因为安娜？”
“不许再提我母亲！”陆一又握紧了拳头，呼吸又急促了。
“看来那个女人对你影响很深，真可惜她跳楼时我被关着……”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而碎石堆中的安德森身体轻轻一颤，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臂，只见那胀鼓鼓的肌肉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弹孔，少许血液从血洞里流出，顺着安德森的胳膊往下流淌。
“……”安德森沉默。
“！”陆一有些惊讶。
继而两个兽人都朝远处的房车看去，那戴着光幕眼镜的瘦弱男人正抱着狙击枪站在窗后，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们。
第23章 荒漠加油站-10 “…………
“……怎么没出多少血。”唐不凡看着安德森的手臂嘀咕。
那小小的弹孔在安德森身上跟豆子似的, 而唐不凡之前能用这枪对着毒人爆头。
“小唐，高等兽人兽化后肌肉强度不亚于防弹衣，即使你对准他的心脏射击, 他胸前的肌肉也会挡住子弹，根本碰不到心脏。”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对唐不凡解释。
这时安德森在黑暗中转身面向唐不凡，银色的双眸发着冷光。
“小人类……胆子很大嘛。”安德森拉长音调说着, 用尖锐的指甲伸进了手臂上那个弹孔里, 直接把那陷在肌肉里头的子弹挖了出来！
唐不凡惊了一下，把枪瞄准了安德森的脑袋，但想到陆一说对方是他小时候带着他玩的哥哥, 一时开枪不是, 不开枪也不是。
“老师！别！”陆一也怕唐不凡开枪, 兽人的脑袋确实是他们身上防御薄弱的地方。
“……”唐不凡抿直嘴唇，而这时房车的引擎又发动了。
“呵，想跑？”安德森眯起了银灰色的眼睛，对着房车豁然冲来！
他表情狰狞, 光幕眼镜锁定着他标着醒目的红圈, 唐不凡呼吸一滞，而房车猛然加速，厚实的轮胎在沙地上发出长啸，带着唐不凡疾驰而去！
唐不凡在巨大的惯性下身体往旁边歪, 连忙腾出手抓住房车窗沿，等他爬起来再往窗外一看，正好对上了安德森那张扭曲的半兽面孔！
唐不凡心跳失速,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立即对着窗外举枪，金属的狙击枪筒正对上了安德森的额头！
房车速度非常快，风呼啸的吹, 而安德森稳稳保持着和房车一致的速度，在窗外用发着银光的眼睛直直看着唐不凡。
“滚！”唐不凡冷冷对他喝道，黑发被风吹的拂到脸上。
那兽人却忽的勾唇一笑，不仅无视唐不凡的警告，还抬头张嘴，用那带血的嘴唇伸舌舔上了狙击枪的枪口！
唐不凡被他这挑逗意味十足的行为弄愣了，握着狙击枪眼睛大睁，而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安德森身后飞扑而来，两个接近二米七的兽人便在沙土地上滚成一团！
两人的滚动撞击到了房车，唐不凡只觉得沉重的房车用力一歪，在荒漠上打出一个弯来，他受影响从窗户旁边往后一倒，身体重重跌到身后的铁架床上，而摞在厨房后面的那些箱子杂物也哗啦啦摔的到处都是。
无人的驾驶室里方向盘正在自己转动，凯哥迅速稳住了房车，车厢内逐渐恢复了平稳，唐不凡痛苦呻吟着绷直背部反手去摸背，被铁架床磕的这一下疼的不轻。
“小唐！没事吧！”凯哥立即询问。
“没事……”唐不凡强忍着疼，还想着安德森张嘴舔他枪口的事，他嫌恶一咧嘴，骂道：“那人有病吧！”
他的枪不干净了。
凯哥通过房车右侧的电子设置头看到了，但它有个疑惑。
“他没有杀你，小唐。”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说道：“他有至少三秒的时间杀你，但是他没有动手。”
唐不凡闻言才意识到这一点，就像陆一抓沙鼠那样，从看见到伸手只需一秒，而安德森杀他，同样也只要一秒，就伸手一捏的事。
对呀……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唐不凡皱眉，忍着背疼重新回到窗边，探出头在黑暗中往后看，风呼呼的吹着他的头发，光幕眼镜里那两个兽人的身影小的几乎看不见了。
陆一应该能占上风吧？自己好歹打了那个安德森一枪。
“小唐，电量剩余67%，充沛，我们要开车走吗？”凯哥询问唐不凡，并告诉他：“解毒剂都在车上，冰箱冰柜里的食物也足够你一个人支撑三个月。”
所以现在的唐不凡不太需要陆一。
但唐不凡趴在窗边皱眉想了一会，便沉声道：“不，我们回去。”
“你也许会有生命危险。”凯哥提醒唐不凡，虽然安德森刚才没杀他，但谁能摸得准一个神经病人。
“烂命一条，还怕什么危险？”唐不凡知道自己在赌命，但是陆一救过他，还是他的学生……
他不想再一次失去自己的学生了。
“回去。”他再次道，声音坚定。
凯哥沉默片刻，继而又大又沉的钢铁房车在黑暗中调转了方向。
沙土地上，陆一压在安德森身上正对着他的脸挥拳，一想到安德森刚才距离唐不凡那么近，他的心便紧揪着。
安德森混的雪豹基因让他速度快而敏捷，但在力量上不及混了孟加拉虎基因的陆一，被他对着脸用力砸了两拳，便口鼻都是血。
“哈哈哈哈哈哈！”他却还在笑，疯狂的笑，用手去抓陆一那张兽化的脸，无比的厌恶：“你看你这张脸，多像你那恶毒的父亲和母亲！我可爱的小路易~你怎么长成了那两个恶魔的模样？”
陆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他父亲，只沉声道：“你进精神病院是你自己的原因！”
他没有再殴打安德森，看着眼前满脸是血的兽人，陆一心里一闷，感到难过。
“我还记得你以前的样子……安德森。”陆一揪起安德森的背心，复杂的看着如今陌生的他：“风度翩翩，穿着笔挺的军服，你是西部联邦所有亚兽人的梦中情人……十年了，你该走出来了。”
“西部联邦所有亚兽人的梦中情人？那不是你吗？”安德森冷笑，不在乎流淌的鼻血，而他看着金发异色瞳的陆一，很难不想到那对恶魔夫妇，于是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说：“安娜虽然死了，但汉斯还活的好好的，他那么爱安娜的一个人没有选择殉情大概是因为你……你马上要18了，他已经跟你提过接任的事情了吧？”
陆一神色微变，安德森手肘撑着身体，勾起嘴角，嘲讽：“该是你的责任，你逃不掉。”
他说完听到了房车沉重的行驶声，两个兽人都抬头，看到了驶回来的房车。
陆一心底诧异，却不由得双眼微亮，他不禁低声喃了一句：“为什么要回来……笨蛋。”
明明现在房车物资充足，可以直接抛下他走的……但陆一控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感到开心。
于是安德森回头，便看到他看着房车眼眸温柔似水。
安德森眼睛眯了眯，阴阳怪气道：“看来我们的小路易也到了想做。爱的年纪。”
陆一回过神，嘴角迅速绷直，不喜欢安德森这粗鄙的话语。
“我说了，我不打算结婚。”陆一无意继续跟安德森打斗，他退出了兽化状态，从地上起身。
安德森也变回了人形，但还懒洋洋的支着手肘躺在沙地上。
“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不杀他吗？”安德森问他。
陆一想了想，道：“因为你本来就不坏。”
他始终认为安德森会变成如今这样，只是太伤心了。
“哈哈哈哈哈……”安德森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笑话，手肘支着身体脑袋向后昂着，在地上笑的乐不可支。
“不，我坏的很，小路易。”安德森说着，忽然从地上跳起，从后面用力钳住了陆一的脖子。
陆一皱眉，结实的手臂抓住了安德森的手，倒是不慌。
“我不杀他，是因为我想让你品尝这个世界最恶毒的东西。”安德森死死勾着陆一的脖子，在陆一耳边森冷说道：“那就是……爱情。”
说着忽然对着陆一的脸喷了一个喷雾药剂！
陆一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完全没想到安德森手上会忽然出现这东西，而他呼吸之间已经把那喷雾吸入了鼻腔里！
一个迅速的反手过肩摔，陆一将安德森重重砸到了地上，安德森落地后又是昂天的大笑，沾满血的脸很狰狞。
“你给我……喷了什么？”陆一感觉自己身体在迅速升温，心跳也变得很快。
“你哥哥给的好东西~”安德森躺在地上悠然说道：“有发情期应该是你唯一的弱点了，小路易~”
“卑鄙！”陆一感受着越来越不对劲的身体，恨自己刚才的心软。
而这时房车已经在两人不远处停下了，唐不凡手持着狙击枪从车上谨慎的下来。
“陆一！”他看到了安德森对着陆一的脸喷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于是一边用枪对着地上的安德森一边大声唤他：“快过来！”
油他不要了，他现在只想带着陆一走。
荒漠的晚风吹过，陆一嗅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熏的他神智一迷糊，身体下意识的行动。
他忽的把唐不凡重重扑到了房车车壁上！
狙击枪落地，唐不凡背贴着房车冰凉的车壁，隔着光幕眼镜惊骇的看着眼前的高大兽人。
“陆一！你！”唐不凡不说话了，因为陆一把嘴唇凑到了他的脸前面！
但陆一并没有亲下去，而是险而又险的停在了唐不凡的嘴前一厘米处，他弯着腰身压着唐不凡的双手，浑身肌肉死死绷着。
“……”唐不凡吓的不敢说话，跟陆一一样也急促了呼吸，感觉到陆一身体非常热，还有个大东西碰到了他的小腹……
唐不凡一下子明白安德森给陆一喷的是什么了。
两人对视，相互无言，陆一喉结上下滑动，身体绷着微微颤抖，让唐不凡明白他在努力控制自己。
唐不凡面色一沉，忽把自己的右手从陆一手中用力抽出，对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的一声，陆一脑壳只是微疼，但还是清醒了，他后退了两步。
“滚！”唐不凡凶神恶煞的破口大骂，怕陆一还不够清醒，于是大步上前照着他的脑袋又狠狠来了一巴掌。
他还是跳起来打，跟扣篮似的拍的巨猛，“啪”的又是一声，这回把躺地上的安德森都看懵了。
“……”陆一又后退两步，手摸脑袋委屈。
而唐不凡在夜色中脱下了脸上的光幕眼镜，露出乌黑的瞳孔，双目定定的看着陆一。
“陆一，我就在这里等你，不会走，所以……”唐不凡伸手给陆一指了个方向：“你不要怕，大胆的往前跑，跑到你失去神智为止。”
陆一沉默了，他与唐不凡对视，片刻之后嘴角勾起了笑，绯红的身体瞬间膨胀兽化，然后转身大步冲进了黑暗里。
第24章 荒漠加油站-11 唐不凡……
唐不凡盯着陆一消失, 他长松了一口气，但紧接而来的，是怎么单独面对那个疯子……
安德森正盯着他, 唐不凡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他吹着冰凉凉的荒漠晚风，无奈的把手中的光幕眼镜戴上, 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狙击枪。
安德森全程没有阻止他, 他显然并不在乎唐不凡拿枪。
“你是傻子吗？”安德森从地上坐起身，他用那张布满血丝的银眸不解的看着唐不凡：“你知道整个西部联邦未婚的亚兽人都想嫁给他吗？”
这么好的和小路易结伴的机会，这个人类男人居然放跑了？
“陆一不想结婚。”唐不凡看向他, 没有再拿枪对着他, 陆一不希望安德森死, 而唐不凡也清楚自己杀不了他。
安德森冷笑，一身尘土却很悠哉的坐在地上，认真打量起唐不凡。
房车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透过窗户和车门在浓重的夜色中照亮了这块区域, 唐不凡穿着宽松松的短裤和一件棕色长袖薄衫, 身躯瘦的像个骷髅，大腿比膝盖骨都细，而那身皮肤青白青白的，能清楚看到下面的血管脉络。
“你知道你快死了吗？”安德森冷言冷语的道：“如果不变异成亚兽人, 你活不过半年。”
“我知道。”唐不凡看了眼光幕眼镜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平时这个时间他已经睡着了。
见唐不凡一脸平静, 安德森不禁挑眉，视线又落到了唐不凡脖子上的银色项圈上。
“你这抗争派系还挺有骨气。”安德森从地上起身，他的鼻血已经止住了, 但脸上还有很多血污，于是伸手摸了一把脸，便往房车走。
唐不凡心一紧，立即伸手拦住他。
安德森低头，男人还不到他胸口高，昂着脑袋一脸的警惕。
“干什么？”唐不凡沉声问他。
“我就上去洗把脸，小人类。”安德森轻佻的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唐不凡皱眉拨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可奈何的让那兽人上了房车。
很憋屈，但没有办法。唐不凡板着脸拿着狙击枪也上了车。
安德森走到厨房的洗碗池旁边打开了水龙头，低头往脸上扑水，唐不凡手抱着狙击枪站在窗边默默盯着他。
等洗完脸之后，安德森看了眼东西散的到处都是的后车厢，眼尖的看到了一件才洗过的灰色背心，于是长脚跨过地上的杂物，伸手把那背心抽了出来，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那是陆一的衣服。”唐不凡看的窝火，他好不容易才从狼叔的旧衣服里找到几件陆一能穿的，不想被这个男人拿走。
“小路易还是婴儿的时候我还给他换过尿布呢，借他一件衣服穿怎么了？”安德森冷笑说道，无视唐不凡冷冰冰的注视，自顾自的拿着那灰背心进了浴室。
唐不凡算是知道家里进强盗是什么感觉了。
“小唐，兽人发情期约3-7天。”凯哥温柔的电子男音响起，安慰唐不凡：“我们在这等陆一，该吃吃，该喝喝，照顾好自己最要紧。”
唐不凡抱着狙击枪沉默了一下，继而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唐不凡破罐子破摔的把狙击枪放下了，弯腰从床角落捡起今天洗过的被褥在床上铺好，打算不管那个神经病了。
反正看他的模样，也不打算杀了自己。
铺好床，唐不凡脱下薄衫外套，十分困倦的在床上躺下，就着浴室里的洗澡声，慢慢睡了过去。
如果说中毒后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容易睡着这点，心里有再多烦心的事，也会被那滔天的睡意压下去。
唐不凡在铁架床上蜷缩着瘦巴巴的身体，紧裹着被子，凯哥体贴的关上了车内的灯，闹腾了一晚上的荒漠彻底陷入了安静和黑暗。
安德森一身湿气的从浴室里出来，便看见那人类男人在床上睡的很香，他眉头一挑，又看向驾驶室，那闪烁着红光的电子摄像头正在黑暗中盯着他。
安德森即使知道那只是个人工智能，还是对着凯哥竖了个中指，并在它的注视下嚣张的走到铁架床对面，掰下墙上的折叠椅坐下，在黑暗中开始打量这辆房车。
很老，很旧，做过非常多的改装，但能看出是北部联邦的车。
安德森又看向沉睡中的唐不凡，本来通过今晚的暗中观察，他以为唐不凡一定会趁机让小路易标记他，毕竟他看起来喜欢小路易，最重要的是……他快死了。
没想到这人类居然两巴掌糊小路易脑袋上，把人拍清醒。
啧，是宁愿死都不想当兽人吗？这点倒是很像安娜那个女人。
不过……也许这样更好。安德森在黑暗中盯着唐不凡眯起狭长的眼睛，勾起了嘴角。
爱情是炼狱，每个人都应该尝一次。安德森懒懒靠上车壁，张嘴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
唐不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的脑袋又昏又沉，身体也很难受。
尤其是背，脊椎那块一动就疼，唔……怎么搞得？
唐不凡深长的低吟了一声，坐在床上试着挺直背部，剧烈的刺疼传来，让他眉头一拧脸一抽，就想躺回床上去。
但他忍住了睡回笼觉的欲望，逼着自己清醒，一入眼就看到了一片狼藉的车厢，地上乱七八糟散满了杂物。
唐不凡一愣，想起来了，昨天那个叫安德森的兽人追了过来，和陆一一起弄塌了加油站，陆一还中了药剂跑了。
“完了……”唐不凡慢吞吞坐起身体，细条条的双脚落到地上，他一边绷着背一边摸自己脑袋：“我又忘记事了。”
“小唐，解毒剂在冰箱旁边那个白色医疗箱里。”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告诉他，这已经不是唐不凡第一次醒来后短暂失忆了。
唐不凡扭头看过去，在乱糟糟的厨房角落看到了那个白色箱子，于是反手摸着背绷着身体走过去。
医疗箱上还叠着不少东西，唐不凡一一搬走，费力的把医疗箱放到冰柜上，绷着背打开盖子。
解毒剂是一瓶瓶小棕色瓶子，很简陋，但以那群变异毒人的生产力这已经是它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唐不凡找到针筒抽出里面的透明药液，便抬起左手胳膊找到一根血管，慢慢的注射了进去。
被注射的地方产生了难以描述的酸疼，唐不凡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忽的听到了陌生男子的调侃。
“等小路易回来后，求他标记你呗。”
唐不凡睁开眼睛扭头，只见安德森站在房车外头，正趴在窗户上看着他，荒漠的大太阳把他的银发照的很亮。
唐不凡抽出针筒，忍着身体的不适把针筒放到水龙头底下清洗，然后盖上保护盖收回医疗箱里。
转回身，唐不凡靠着冰柜认真看着这个神经病。
“你为什么不杀我？”
“杀了你多没意思。”安德森隔着窗户对着唐不凡咧嘴笑：“虽然你长得丑，但倔强这点挺像安娜。”
唐不凡不难猜到那个安娜就是陆一的母亲。
“你想让陆一痛苦？”唐不凡隐约明白了他的目的：“你知道陆一不想结婚，你想逼他标记我？”
安德森没回答，而是勾着嘴角笑的恶劣：“我知道你是抗争派系，但别挣扎了，你们两昨天在加油站里明明处的情意绵绵。”
“不好意思，那是你的臆想，陆一是个好孩子，我也把他当学生，仅此而已。”唐不凡说完无意再和安德森闲聊，开始弯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
呃，背好疼……唐不凡迫不得已跪到地上去，绷着身子收拾。
看着不再搭理自己的唐不凡，安德森眯了眯眼睛，离开了窗口。
唐不凡从早上十点收拾到傍晚，才把狼藉的房车重新弄整洁，期间只草草用电磁炉煎了块肉，用生菜包着吃。
安德森没有再来骚扰他，唐不凡下午的时候看到他在坍塌的加油站里清理石头，把那个手摇水泵翻了出来，在那里喝水。
等他离开去狩猎，凯哥立即把房车开了过去，让唐不凡给房车补水。
唐不凡拿出水桶和水管，水管一头接在厨房的净水器上，另一头放在水桶里，用全身的力气在那儿摇水，累的气喘吁吁。
安德森拖着一头鬣狗回来，看到后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倒很会占便宜。”
唐不凡还没说他呢，昨天洗澡用了他车上那么多水，等补满水后便立即让凯哥把车开走了。
两人还算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天，安德森就在水泵旁边清了块地露营，没有再上房车，他旁边停着他那辆黑色的机车，流线造型，很赛博朋克，让唐不凡在房车里不禁多看了几眼。
帅归帅，但还是他的房车好。
连续两天的劳作下来，唐不凡身体已经疼的很厉害了，尤其是背，根本弯不下去，于是走到驾驶室背对着凯哥撩起衣服，让它拍下来给自己看看，发现黑了一大块，几乎半个背都淤青了。
“明天趴在床上休息吧。”凯哥对唐不凡建议道：“陆一快的话，明天也许就能回来。”
“嗯。”唐不凡低低的应了一声，心里很难过，他现在身上这么疼，但只有一个人工智能安慰他。
而自己真的能顺利到达东区地下城吗？唐不凡趴在床上迷茫，虽然他很坚定的说一定要，一定要，但很多事情哪里是嘴上说着一定要就能顺利实现的。
最多一年时间，如果他没有顺利到那，就算有解毒剂的延缓，他估计是要死的。
唐不凡叹了口气，想陆一了，希望他能快点回来，这样他们就能重新上路了。
然而第三天陆一还是没有回来，唐不凡爬到房车上整理培育箱里的菜，完了在日暮中坐在培育箱上，手里抱着菜篮，吹着荒漠带沙的风，看着远处绵延的大山，望眼欲穿。
“小路易也许死了。”
第四天的时候，安德森靠着他的机车和唐不凡说风凉话。
“兽人发情期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他会神智不清，被狼群或者鬣狗攻击，被它们吃肉啃骨。”他绘声绘色的说着，手指猛的指向唐不凡：“而害死他的人就是你！”
“……”唐不凡想拿狙击枪崩他，他面色铁青的爬上房车顶，继续坐在植物培育箱上等。
就在夜幕即将降临，风开始变冷的时候，唐不凡耷拉着脸打算回车内，忽然看到天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唐不凡一下子亮了眼睛，豁的从植物培育箱上站了起来。
第25章 荒漠加油站-12 唐不凡……
唐不凡视力不好, 但还是远远的辨认出那个人是陆一，那头金灿灿的长卷发被夕阳镀着光，就是他记忆中的漂亮样子。
“陆一！陆一！”唐不凡高兴坏了, 忍不住站在房车顶上对着陆一高高的招手。
那个兽人也看到了他，也远远的举起了修长的手臂，两人就这么在黄昏下隔着遥远的距离互相挥挥。
等挥的手臂累了, 唐不凡便勾着嘴角, 飞快的从天窗钻回房车里，从悬空的折叠梯上跳下来时还跛了一下脚，又立马扶着车壁站起来, 小跑着下了车。
安德森也看到了陆一, 本懒懒斜靠在机车上的他起了身, 看着唐不凡往陆一的方向跑，身上松垮垮的衣服被风吹的飞扬，黑色的头发也是。
唐不凡瘦的很丑，但皮肤很细, 头发也细, 便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他这一跑，脚踩着黄沙，在日暮底下像个快乐的小精灵。
安德森突然有些好奇起他本来的样子了。
唐不凡跑, 陆一便也跑，看到唐不凡脸上挂着笑，忍不住也笑, 很神奇的被他勾动了情绪。
但唐不凡很快就跑累了，见陆一已经距离自己很近，身上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 于是长松一口气，俯身下来休息，等再抬头时陆一已经跑到了他的跟前。
两人对视，都微微喘息，竟然一时有些无言，最后还是陆一先忍不住，忽然俯身抱住了唐不凡。
唐不凡微愣，因为跑步胸口还起伏的很厉害，他感受着陆一热乎乎的身躯，心跳也比平常要快。
迟疑了一下，唐不凡也抬手抱住了陆一，枯瘦又冰凉的双手轻轻搭在那赤裸而结实的背上。
不要多想，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太好了，你没事。”唐不凡轻声道，提了四天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陆一情绪上头，这时才觉得这样抱住人不好，于是松开唐不凡后退了两步，脸有些红。
“对不起，让老师你担心了。”陆一低头看了看唐不凡，伸手去抬那尖尖的下巴：“你是不是又瘦了？”
“没……一直这么瘦。”唐不凡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脸，心底微闷：“身体都没几两肉了，再瘦能瘦到哪去。”
“解毒剂注射了吗？”陆一问他。
“前天我自己注射了。”唐不凡带陆一往回走，不想让他太担心自己，于是拉起宽松的裤腿给他看大腿：“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现在走路已经不疼了。”
陆一低头，他亲手缝合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还没完全掉，于是弯腰伸手摸了一下，还好，不怎么凸。
“希望别留下疤。”陆一轻叹，直起身子。
“我能好好活着就行。”唐不凡早在两年前就刻意去忽视自己的外貌。
远处，安德森坐在他的黑色机车上，优哉游哉的盯着两人，陆一看到他心里便来气，开口询问唐不凡：“这几天安德森没为难你吧？”
“没有。”唐不凡也看向那个银发银眸的男人，颇为无奈：“他不杀我，是想留着我恶心你。”
“恶心我？”陆一皱眉。
“你不是不想结婚吗?而我又快要死了，他觉得我一定会求着你标记我。”唐不凡叹气：“你这么心软的一个人，如果我真的求你，你肯定会为难。”
陆一沉默了，而唐不凡声音低了几分：“如果你勉强自己标记了我，我活了，你心里会不舒坦。如果不标记我，我死了，你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我，心里还是会不舒坦。”
所以安德森的想法很恶毒，他在用唐不凡的生死来煎熬陆一。
陆一无言，唐不凡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你放心吧，老师不会开那个口。”唐不凡复杂的道：“我现在活着，就不是为了活着。”
陆一眉头细微一皱，金绿色的眼睛看向唐不凡，并没有因为他的保证而感到舒心，相反胸口微紧。
“其实……”
唐不凡扭头，脖子上的银色项圈在落日余晖中反射着金属光芒，陆一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
“怎么？”唐不凡奇怪的问他。
“……没什么。”陆一摇了摇头，最终没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
他在想，反正他不打算结婚，如果唐不凡真的想活……他帮忙把他变异成亚兽人也不是不行。
不涉及爱情，不是一辈子的伴侣，而是一辈子的师生。
跟唐不凡一起流浪的日子让陆一感到自由且轻松，每天看茫茫的大山，在广阔的荒野里狩猎，偶尔抱着柴火晚归，会看到男人站在车门边等自己，身后是房车微弱的灯光。
没了在联邦里的那些烦恼，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但唐不凡想回地下城，也根本不想当亚兽人。
陆一根本不用问，那个项圈就是回答。
陆一放慢了几分脚步，在日暮橙光中看着唐不凡的背影，突然的，心里有了一丝丝难受。
两人走回房车旁边，安德森在机车旁盯着两人，笑的玩味。
“小路易，回来了？”
陆一不想理他，跟在唐不凡身后上了房车。
车内已经被唐不凡收拾的很整洁了，而且多了不少小摆设。
折叠桌上放着罩在玻璃里的红色玫瑰，厨房的置物架上摆着红色的“520”蜡烛，那面古朴的镜子被唐不凡粘到了浴室门上，车窗旁边还用挂钩挂了一个圆圆的琉璃小风铃，下面吊着的泛黄卡纸随风轻轻飘荡。
陆一伸手拨弄了一下风铃，叮铃铃的响。
“这是我昨天在废墟里捡的，好看吧？”唐不凡在铁架床旁边蹲下身，想给陆一拿衣服，结果背疼了一下，让他瞬间绷直身体。
“背怎么了？”陆一立即蹲下身，心急之下直接掀起唐不凡的T恤。
一大片黑紫淤青布在唐不凡那皮贴骨的背上，十分骇人，陆一瞳孔微缩，脸色沉了。
“安德森弄的？”陆一声音冰凉，就想出去找那兽人再打一架。
“不是。”唐不凡连忙抓住他的手，解释道：“是那天晚上房车被你们两个撞了一下，打弯了，我不小心磕到了这张床，背就青了。”
陆一微愣，想起自己扑倒安德森的那一撞，顿时心里很愧疚。
“抱歉……”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唐不凡绷着背坐在地上把一个油布收纳箱从床底下拉出来，告诉陆一：“你能穿的衣服我都放这箱子里了。”
说着从里头拿出一件旧背心和黑色运动裤，往陆一怀里塞。
“你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是灰。”
陆一身上是脏，而且上身还没穿衣服，露着雕塑似的胸肌和腹肌，两个小点还挺粉嫩……唐不凡觉得自己被考验了视线，忍不住想往那儿瞅。
陆一这几天发情期，找了个山坡呆着，难受的经常在沙地上乱滚，头发一拍都是土，于是尴尬的接过背心和裤子，对着唐不凡点了点头。
等他进了浴室，唐不凡便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就开始解冻的肉和昨天刚摘的菜，先是用电磁炉把肉煎出油，然后放入切碎的蒜加香，再用生菜叶装饰着摆盘，之后用锅里还剩的油炒了盘空心菜，最后倒上清水，开始熬萝卜排骨汤。
等陆一脑袋上披着毛巾出来，便看见唐不凡在小小的折叠桌旁边摆盘子。
“这么丰盛！”陆一忍不住露出笑，其实唐不凡做的“大餐”很简陋，但陆一很喜欢。
如果没有那么多蔬菜就好了。
“平时都是你煮饭，也该让我煮煮。”唐不凡招呼他过来坐，有些不好意思。
陆一为他做了好多事，而他能做的仅仅只是这些小事。
陆一立即走到唐不凡对面坐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接着发丝的滴水。
唐不凡微微凑近他闻了闻，奇怪的问：“你没用那个精油香皂吗？”
他为了让陆一回来能洗个舒服澡，特意拆了一个放进了浴室里。
“太香了，我会打喷嚏。”陆一解释，兽人的鼻子很灵敏，那香味对他来说太冲。
“哦！”唐不凡了然，心想回头用水稀释一下，装瓶子里做成肥皂水。
而在唐不凡一边吃菜一边琢磨的时候，陆一又盯起他的脸。
果然并不是他的错觉，是唐不凡真的又瘦了一些，眼窝和双颊凹陷的更厉害了。
他再低头看唐不凡面前的盘子，肉只有一小块，唐不凡并没有在他的喂养下把胃撑大，因为身体的衰弱他的消化能力变得很差。
陆一心一紧，当即对唐不凡说道：“我们明天就重新上路。”
“油还在石头底下埋着呢。”唐不凡说道，他昨天试着自己挖，但很多碎石大的他根本抬不动，最后只能四处找小垃圾捡。
而那个可恶的安德森就在一边靠着机车优哉游哉的看。
“我等下就出去挖。”陆一于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唐不凡看他大口的吃自己煎的肉，嘴角不禁勾起，微妙的有了父母看自家孩子干饭的满足感。
但看着看着，猛然发现了一件事。
“你不吃菜的吗？”唐不凡盯着陆一的盘子，他精心摆盘的生菜全剩着。
陆一嚼肉的动作微顿，心虚的呡了口萝卜排骨汤。
“没有。”
唐不凡没信，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有陆一吃菜的记忆，只记得当初他试吃仙人掌时脸拧的很痛苦。
“你还在长身体，不吃蔬菜不行……”
“饱了！”陆一打断他，逃跑似的飞速下了房车：“老师，我去挖那些油！”
唐不凡眼睁睁看着他跑了，一时又气又笑，只能无奈把他的盘子拿过来，把那些生菜拨到自己的盘子里。
“萝卜排骨汤可以喝的嘛。”唐不凡不满的嘀咕，不想浪费粮食，便端着陆一的汤碗小口啜了起来。
“不难喝啊。”唐不凡碎碎念。
第26章 荒漠加油站-13 唐不凡……
唐不凡吃完了饭洗了碗, 便拿上扫把和藤条篮子下了房车，黑暗中陆一正在那个坍塌的加油站里清理碎石，已经把好几桶汽油摆到了旁边。
唐不凡打算去打扫一下那个巴士, 顺便再捡点时尚小垃圾回来，凯哥本来没有打开车顶的探照大灯，唐不凡出去后便立即把灯打开了。
“不用给我打灯, 省点电。”唐不凡通过光幕眼镜对凯哥说道。
“小唐, 这几天房车没有行驶，电量都是满的，不要紧。”凯哥温柔的电子男音从光幕眼镜里传出来。
唐不凡听它这么说, 才在房车的大灯照射下朝陆一走去, 期间小心的跨过满地的碎石。
看到唐不凡过来, 陆一停下了手中的活，隔着一段距离冲他喊：“老师，别过来了，很多地方石头是散的, 不稳。”
“你挖你的, 不用管我。”唐不凡认真的爬过一个碎石坡，顺利走到那几桶汽油旁边，像个八卦大婶似的拎着扫把篮子探头看了看，才扭头往那废弃巴士走。
安德森就屈膝坐在巴士的顶上, 抬着手腕，他也有随身ai，手环在空中投射出了一个虚拟屏幕。
“唐不凡, 东区地下城86区小学老师，隐藏多年的抗争派系，被学生家长指控私下对孩子宣扬兽人压迫论, 在被押送往兽人东部联邦的途中深夜跳车逃跑，赏金10000联邦币。”
唐不凡心一惊，抬起了头，而挖油的陆一也看了过来。
安德森低头看向唐不凡，嘴角勾着，满眼的戏谑：“这就是你以前的样子吗？唐老师？”
一张通缉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照片上的男人短发，白肤，桃花眼，红嘴唇，即使穿着囚服神色憔悴，但依旧能看出是个样貌很清俊的年轻人。
唐不凡傍晚奔跑的模样让安德森有些在意，没想到一查，发现他以前还真长得不赖。
唐不凡有些发愣，之前狼叔在某个有网络的废墟集市替他查过，让他得知他被东区地下城和兽人东部联邦联合通缉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通缉照片。
看着照片里即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男人，唐不凡太郁闷，以至于不禁笑了出来。
“不，我不长这样。”唐不凡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照片是假的，大概是电脑合的，跟他本人只有七分像。
安德森挑眉：“这个被通缉的不是你？”
唐不凡想了想，半遮半掩的道：“他们想抓的确实是我，但照片是假的。”
名字、年龄、职业都能和唐不凡对上，但他并不是东区地下城86区的小学老师，也从来没宣传过兽人压迫论。
安德森并不信他，冷笑：“那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是谁？”
这白皮肤黑眼睛，少见的古典气质，明明就是唐不凡以前的样子。
唐不凡压根没被逮捕过，怎么可能穿着囚服举着牌子拍这张照，但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于是无视安德森走进了废弃大巴里。
大巴锈迹斑斑，窗户全破了，十几个满是灰土的塑料椅子立在那，但总体而言还算干净。
唐不凡把篮子放到一个椅子上，在黑暗中开始扫地。
一个人弯腰从车门钻了进来，是安德森。
唐不凡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扫地。
“被小路易标记你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你不心动？”安德森走到唐不凡身边俯身歪头看他，笑眯眯的：“别犹豫了，你配他绝对是你赚了，会从通缉犯一跃成为万人羡慕的夫人！”
男夫人吗？好好笑。唐不凡埋头扫地。
看他神色冷漠，安德森挑眉：“真不想当第一夫人？”
第一？唐不凡扫地的动作一停，疑惑看向安德森。
安德森以为他心动了，立即掏出一个喷雾小瓶子放到唐不凡眼前：“催情喷雾还有，只要你想，今晚你就能跟小路易上床。”
唐不凡眸光一动，伸手就想去拿喷雾，但安德森立即收了回去。
银发银眸的兽人笑眯眯的看着他，唐不凡想了想，神色鬼鬼祟祟起来。
“你给我，我偷偷给陆一用。”唐不凡凑近他，压低了几分声音：“你做的太明显了，我不想让陆一以排斥的心态标记我，我想让他以为是自己对我产生了心动。”
安德森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唐不凡会突然说出这些话。
“你……你真喜欢小路易？”他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狐疑的打量唐不凡。
“你不都看到了，我们处的情意绵绵。”唐不凡板起脸贬低他：“傻子才像你那样直来，只会让人起逆反心理，得欲擒故纵，懂吗？”
说完对着安德森握起枯瘦的拳头，一脸势在必行：“我不仅要陆一的身子，我还要他的心！到时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德森呆了呆，吐槽：“你还挺有野心。”
但稍微信了几分，觉得像疯狂的抗争派系会干出的事。
安娜要有他这觉悟，都不会从塔楼上跳下来。
“所以你别耽误我办事。”唐不凡一本正经的训他，眼睛忽的注意到陆一正朝这儿走来，于是心急的对安德森小声催促。
“快！喷雾给我，陆一要过来了，我们明天就开房车走，你现在不给我没机会了！”
安德森扭头，与车外的陆一对上视线，唐不凡挤到他身后，用小动作挠他的手，安德森被他又催又挠的，便松开了抓着喷雾的手指，唐不凡立即抓了过来。
“好兄弟，帮我拦一下他，我把喷雾藏篮子里。”唐不凡在他身后小声嘀咕。
“……”安德森脑袋被他这声“好兄弟”占了，便走到车门口去堵陆一，几秒之后，忽的闻到了喷雾的香味儿。
如梦惊醒一般，安德森迅速回头，只见唐不凡站在破损的巴士窗户旁边，拧了喷雾的盖子，把里头的药液全倒到了沙土地上。
“陆一，别进来！这有药！”唐不凡大喊着，把倒光了的喷雾远远扔了出去。
已经走到车门口的陆一：“……”
站在车门前堵着的安德森：“……”
唐不凡又在晚风中甩了甩手，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扫把。
“你！”安德森恼了，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凶神恶煞的就想朝着唐不凡走过去，但立即被陆一从后面用力勾住脖子。
“对待人类要温柔。”陆一强硬的把安德森拖下车，有些忍不住想笑：“这可是你从小教我的，安德森。”
安德森被陆一拖走了，唐不凡心里还是有点怕，于是拿着扫把走到车窗旁，对着安德森大喊：“好兄弟！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现在先别杀我，一切都是为了欲擒故纵！”
还哄他呢？安德森气笑了，发现自己真是小看这个人类男人了。
而感受着还用力箍着自己脖子的陆一，安德森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行了，松手，不杀他。”
陆一迟疑了一下，这才松开了他。
安德森脖子被他箍的通红，在黑暗中冷笑，心里想着报复，便阴阳怪气的告诉陆一：“刚才他说了，不仅要你的身，还要你的心~”
陆一听力很好，其实隐约听到了，这会被安德森挑明了再说一遍，尚带几分青涩的俊美面孔不由浮出红晕。
而看着这样的他，安德森先是沉默，继而眉头一挑又眯眼笑了。
“爱吧，爱吧。”他恶狠狠的道：“迟早有你痛苦的时候。”
说完在房车大灯的照射下，回到了他的机车旁边。
唐不凡在大巴里继续扫地，见安德森没来找他算账这才轻松下来，等把灰尘都扫干净了，便拿上藤条篮子戴着光幕眼镜翻过几个碎石堆，在小超市的遗址处开始四处翻找有用的小垃圾。
陆一把最后一桶汽油从碎石堆中翻出来，一抬头，便看见唐不凡蹲在那用手摇一个铁罐子，听里头的声音，最后用力打开，哗啦啦掉出一堆回形针来。
男人消瘦的脸上露出失望来，把铁罐子丢到一边，枯瘦的手指继续翻腾碎石。
陆一浅笑，觉得翻垃圾的他挺可爱的，继而又想到唐不凡那张通缉照片，憔悴但还没走向衰弱，很清俊。
脑袋里忽的冒出唐不凡唬弄安德森的那句话：
我不仅要陆一的身子，我还要他的心。
陆一吹着荒漠的晚风，脸又有些发热。
之后陆一回到房车，拎着沉重的工具箱下来，他走到巴士门口踌躇片刻，才用手臂掩着口鼻上车。
试着细微的嗅了嗅，没有闻到奇怪的味儿，陆一这才放心的打开工具箱开始拆那些塑料椅子。
唐不凡抱着藤条篮子登上巴士，戴着光幕眼镜弯腰探头仔细看了看陆一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被药剂影响，才松了口气在旁边的脏椅子上坐下。
“这个巴士是毒人用来往返加油站和油田的吧？”唐不凡询问陆一，环顾起这锈迹斑斑的巴士来。
“是，小镇上的毒人说半个月一轮换。”陆一回答：“油田那的毒人估计还不知道这里毁了，之后应该会回那个小镇吧。”
唐不凡不禁想到了那个毒人小孩，于是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陆一：
“我们刚进小镇遇到的那对毒人父子……”
“父亲不知道去哪了，大概已经被我杀了，那个孩子我没有杀。”陆一知道唐不凡想问什么：“安德森应该遇到了它，知道了我们离开的方向，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我们。”
得知毒人小孩没死，唐不凡舒心了一些，他靠上塑料椅背，感慨道：“希望油田那边的毒人回小镇后，能照顾好他吧。”
陆一有些在意的看了他一眼：“老师会怪我血洗了那里吗？”
“不，那些变异毒人憎恨兽人和亲兽派人类，对你们而言是威胁。”唐不凡复杂道，靠在那昂着头，看着锈迹斑斑的天花板，无聊的举起手去划带灰的窗户。
“他们就像荒漠里的鬣狗，成群结队，威胁着其他生物，我会觉得小鬣狗可爱，但也理解其他生物为了生存杀了它的族群。”
陆一放心了，目光温柔的看着靠坐在那的唐不凡，觉得他细细的手指轻轻划窗的动作很好看，很勾人。
陆一低头继续拆椅子了，顺便真心实意的夸他：“老师，你白的很好看。”
“得了吧。”唐不凡无聊手指划窗：“都成死人白了。”
“不，真的好看。”陆一认真道：“像月光。”
唐不凡心中一动，嘴角便勾了起来。
陆一把所有塑料椅子都拆了扔出去，整辆巴士内部便全空了，油一共11桶，他都搬到了车上。
凯哥把房车开过来，陆一拿锁链把巴士栓在了房车后面，凯哥试着往前开，顺利把巴士从坍塌的加油站里拖了出去。
唐不凡很高兴，有了这11桶油他们接下来的旅途会顺利很多，而陆一取下他脸上的光幕眼镜带到自己脸上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于是催促唐不凡回车睡觉。
“我再洗个澡。”陆一对唐不凡说道：“老师先回车睡。”
唐不凡确实困了，于是抱着他今晚捡的满篮子小垃圾回车，在车窗边拉窗帘时，看到陆一已经走到了水泵旁边，在夜色中抬手脱下身上的背心，露出结实又不失少年修长的背部来。
“……”唐不凡低下脑袋垂下眼眸，把窗帘拉上了。
第27章 沙漠废墟-1 *** ……
***
唐不凡一觉睡到早上十点, 醒来时房车还停在加油站外面，陆一不在车上。
唐不凡扶着昏疼的头从铁架床上起来，拉开对面的窗帘一看, 太阳很大，陆一站在小超市的废墟里把一块半人大的石块远远扔了出去，而他脚底下放着两个唐不凡没见过的油布箱子, 里头已经装满了东西。
少年就是好, 捡垃圾都这么利索。
察觉到唐不凡的视线，陆一扭头看了过来，在炙热的阳光底下对着他挥了挥手, 笑的温和又明媚。
“回来啦！”唐不凡拉开车窗对着他喊, 喉咙有点干。
“来了！”陆一弯腰抱起脚下的两个箱子。
他很快就回到了房车里, 唐不凡正在厨房用捡到的漂亮马克杯喝水。
“房车的水已经补满了，油箱也加满了。”陆一对唐不凡汇报，把手中的两个箱子放到地上：“老师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陆一早上六点就醒了，但唐不凡还睡的很沉, 于是盯着沉睡中的男人想了又想, 还是决定等他醒来再发车。
唐不凡毕竟是房车的主人，陆一不想喧宾夺主。
“没遗漏的了，咱们走吧。”唐不凡放下马克杯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再清醒一点。
明明他昨天睡前想着今天要早起, 结果又昏睡了11个小时。
“我去给你做早饭。”陆一走向冰柜。
唐不凡连忙开口：“别给我煎肉，给我切点生菜就行。”
他现在的消化能力很差，早上吃煎肉会不舒服。
陆一看了看唐不凡那瘦条条的身体, 眼底露出担忧，但只能无奈点头。
唐不凡走到驾驶室里坐下，隔着前车窗看到安德森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躺在他那大而帅的黑色机车上, 长腿交叉着搭在车尾，很悠哉，于是心思一动，手往方向盘上按了两下。
“叭——！叭——！”
刺耳的喇叭声惊的安德森身体一抖，唐不凡便在驾驶室里笑了，继而在安德森恼火的注视下发动了房车。
“小唐，现在房车能源充足，可以将驾驶交给我。”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对唐不凡说道。
“我想清醒一点。”唐不凡转着方向盘，开口吩咐凯哥：“以后我如果睡觉超过十小时，你就发警报叫醒我。”
“小唐，人体犯困，说明身体需要睡眠。”凯哥声音温柔：“还是顺其自然让你睡比较好。”
唐不凡脸上笑容收敛，声音低了几分：“那如果某一天我醒不过来了呢？”
“老师，别说丧气话。”陆一端着一个大碗和一个盘子过来，把那碗生菜沙拉递给了唐不凡。
唐不凡于是把驾驶交给凯哥，坐在主驾上伸手接过大碗。
他注意到陆一的盘子里是一大块沉甸甸的冻肉。
“你不煎一下肉吗？”唐不凡询问他。
“偶尔吃生肉也不错。”陆一其实蛮喜欢吃生肉的，在遇到唐不凡之前，他经常吃生食。
“熟肉比较卫生。”唐不凡又摆出长辈姿态：“生肉吃多了会长寄生虫。”
说完开始吃沙拉。
“……”陆一想告诉唐不凡高等兽人不会长寄生虫，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当乖宝宝给他教训。
凯哥操控着房车在茫茫荒漠上行驶，厚重的轮胎碾过干燥的土地，激起一片尘土。
陆一咬了一口冻肉，还很硬，于是把盘子放到前台上，抬手打开了左手腕上的手环。
“老师，我们先确认一下去东区地下城的路线。”陆一对唐不凡说道。
“行。”唐不凡抱着大碗把宽大的驾驶椅转向他。
陆一的黑色手环亮起了光芒。
“你为什么还关着它。”唐不凡有些奇怪的问，往嘴里叉生菜：“安德森不是已经追上来了？”
而且现在就在他们房车后面跟着呢。唐不凡从后视镜里看到安德森了，骑在机车上戴着光幕眼镜，银发飞扬。
陆一神色变得有些遮掩，他支支吾吾的解释：“我开启ai的话……我父亲也会定位到我……他可能会派人来抓我回去。”
所以他得趁着现在房车还没开出荒漠，让伊芙琳帮忙把路线确定了，再关闭ai。
“那不是挺好的吗？”唐不凡觉得出来找离家出走的孩子，才是一个正常的父亲。
“……但我不想回去。”陆一小声道，同时不安的看了眼唐不凡，知道以他的性格，可能又要开口劝他回家了。
唐不凡嚼着沙拉与陆一对视，觉得他这模样和不想回家的小学生没区别，不由好笑的勾起嘴角。
“好啦，不催你回家。”唐不凡妥协，即决定尊重陆一，也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
他没了陆一基本不可能到达东区。
陆一松了口气，而这时伊芙琳温柔的电子女音不急不缓的响起。
“您好，路易。”
“路易，嗯哼。”唐不凡挑眉。
陆一被他这声“嗯哼”弄的有些脸红：“这个是我的真名……老师继续叫我陆一就行。”
他说完低头看自己的手环：“伊芙琳，跟凯哥联网，把最新的地形图传给它，然后计算出从这儿到东区地下城的最佳路线。”
“好的，路易。”伊芙琳温柔回答，便将一个全息地图投射到空中。
“根据最新卫星地图，房车到达东区地下城需要先穿过塔里木盆地，考虑到房车的大小、重力与爬坡能力，宜走平缓地区，出盆地后先进入蒙古平原，绕过亚洲大裂谷，再进入华北平原……”
“咦！”唐不凡抱着大碗震惊的看着全息地图上那个几乎斜穿了整个中国的大裂谷，惊骇的睁大了眼睛。
什么时候中国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裂谷？这断裂程度感觉地下板块都裂了。
“老师不知道亚洲大裂谷吗？”
唐不凡一惊，立即抬头，只见那个17岁的兽人少年正端详着他，金绿色的眼眸虽然平和，但带着打探。
“……”唐不凡顿时心虚起来，已经忘了这是自己第几次在陆一面前露馅了。
“我……忘了好多事。”唐不凡视线游弋，即使知道陆一早就对他起了疑，还是只能装着模样骗他。
“是么……”陆一看着撒谎的唐不凡，眼眸垂下了，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微笑。
“这个大裂谷是四年前在地震中出现的，当时差点毁了东区地下城。”陆一开始对唐不凡讲解，手指着全息地图的一处：“东区地下城在四川盆地下面，而地震震源在盆地西北方向，地表在地震中撕裂，从这一路裂到这……裂了3000公里。”
陆一说完抬头看唐不凡：“当时西区地下城和北区地下城都做好了接収难民的准备，但东区地下城在东部联邦的帮助下，修补好了破损的墙壁，但听说下面的居住环境还是大不如前了，过滤系统破损导致空气质量变差，地下水渗透也弄的城里湿漉漉的，所以现在东区地下城的人类正在和东部联邦的兽人谈判，希望他们帮忙建造人类地面基地。”
唐不凡了然，心里很在意地震发生的时间点，四年前……
他也是四年前穿越过来的，两者有关联吗？
唐不凡盯着那个全息地图思索，但震源在四川盆地左上方，而他和陈飞当时掉落在黑海附近，这距离也太远了。
想了想，唐不凡破罐子破摔，直接询问陆一：“当时西部联邦有感受到地震吗？”
“边缘的城镇有一点点余波动静。”陆一回答。
西部联邦边缘都能感受到地震，没道理黑海感受不到，但唐不凡完全没有地震的记忆，也就是说地震发生在他穿越之前。
到底是凑巧还是有关联？唐不凡皱眉，想不明白，最后决定不想了，继续研究路线。
穿都穿过来了，多思无益，重点是找到那个博士。
“所以我们要绕过这个大裂谷，从上方进入华北平原才能前往四川盆地……兽人东部联邦不是在这吗？”唐不凡指了指全息地图上的那个大泰山。
“是在这。”陆一也看着地图上那个平原：“所以我们到时候一定会经过兽人东部联邦。”
唐不凡皱眉，“但我被通缉了……这怎么办？”
“一，躲着东部联邦的兽人，二……”陆一神色变得有些腼腆起来，声音也小了几分：“装我的恋人……我给你担保，直接光明正大的从东部联邦穿过去。”
唐不凡错愕抬头，陆一不太好意思的继续道：“高等兽人担保一个人类罪犯还是可以的。”
以他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
“……那也太委屈你了。”唐不凡不是很赞同，“我们岁数相差这么大，我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陆一有些讷讷：“十岁还好吧……”
“那对你以后结婚也不好。”唐不凡仍是皱眉：“你老婆一定会介意我这个‘前男友’，即使知道你是帮我。”
陆一微微肃起面孔：“我不结婚。”
“小朋友，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唐不凡正儿八经的看着他：“人生的事没个准的，就像我四年前也不知道自己如今会沦落到这。”
说完郁闷的往嘴里叉了几片生菜。
陆一沉默了，而唐不凡咽下嘴里的生菜，继续看全息地图：“总之，先穿过这个荒漠再说吧，距离东部联邦还远呢。”
因为房车后面拖了一个巴士和11桶油，速度变慢了下来，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荒漠好行驶，后面的路绝对没这么好开，伊芙琳计算出的路线虽然绕了点，但保证了平坦。
“路易，这份地图是四年前更新的，一些地段可能已经发生了小的地质改变。”这时伊芙琳温柔的女声响起：“前方将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请注意水的消耗和补给。”
“好。”陆一应了一声，怕被他父亲根据他的移动路径判断出他的想去哪，于是抬手关闭了手环。
“沙漠……”唐不凡抬头看向前方，隐隐约约在天际处看到了金灿灿的黄沙。
第28章 沙漠废墟-2 沙漠驾驶是……
沙漠驾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车的散热系统容易出故障，松软的沙地还会把轮胎陷进去，所以凯哥放慢了速度, 小心的拖着巴士慢慢前进。
“我们能从沙漠边缘绕过去吗？”唐不凡询问凯哥，虽然路程会变远，但感觉比横穿沙漠要简单。
“小唐, 塔里木河已经消失了, 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已经成了流沙地带。”凯哥把伊芙琳传输给它的地图投放到挡风玻璃上，标出曾经的河流示意图，只见一条蓝色河线围着沙漠。
“河流被黄沙覆盖, 地下水往周边扩散, 沙子在饱和水状态下失去稳定性形成流沙, 现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因为干燥反而安全。”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向唐不凡解释：“伊芙琳计算出的路线考虑到了安全性。”
“好吧。”唐不凡讪讪，决定不插手路线了，不然房车铁定被他开进流沙里去。
“但伊芙琳刚才说了地图是四年前的。”陆一微微皱起眉：“也许沙漠中心还有其他隐藏的流沙区域……不行，我得出去开巴士给房车探路。”
万一房车不慎开进流沙区, 以它的重量和大小, 即使身为高等兽人陆一也无法把它拉出来，而失去了房车在这样极端的沙漠环境下唐不凡必死无疑。
巴士还能正常驾驶，陆一昨天没拆驾驶椅子。
凯哥早在车内升到40℃时就打开了温控系统，陆一一开车门外头的热浪就扑进来, 夹着细细的黄沙，唐不凡立即伸手把他抓住。
“别出去！中暑怎么办！”唐不凡死死抓着陆一的手腕，瞥了眼玻璃屏角落的温度显示, 现在外头52℃。
“我是兽人，能耐得住。”陆一让他放心，他们的体温在39℃, 兽化时最高能达到45℃，所以基本不会生病，也比人类耐热得多。
“可是……”
“小唐，让陆一试试，房车需要他探路。”凯哥温柔开口：“陆一，请佩戴上光幕眼镜，随时保持联系。”
唐不凡皱眉，陆一又对着他点了点头，唐不凡才无奈一叹，松开了手。
他打开驾驶室里的暗盒，把光幕眼镜递给陆一。
“如果觉得不舒服，立即回来。”唐不凡正色叮嘱他。
“知道。”陆一露出浅笑，把光幕眼镜戴到了脸上，便下车踏入了热如火炉的沙漠里。
凯哥慢慢停下了房车，唐不凡坐在主驾上看着玻璃上的后车影像，只见陆一走到巴士前面解开了锁链，头发被热风吹的糊了脸。
“陆一，我给你拿橡皮筋。”唐不凡放下怀里的沙拉快速起身。
“你别出来，等下从车窗给我。”陆一通过光幕眼镜说道，声音从驾驶室里的喇叭里传出来。
等唐不凡从浴室里拿来旧皮筋，陆一已经开着那辆锈迹斑斑的巴士到了房车旁边，唐不凡立即摁下车窗把皮筋抛给他。
陆一伸手一抓，隔着车窗跟凯哥说话：“房车跟巴士距离300米以上，这样出了状况好应对。”
“好的，陆一。”凯哥温柔回答。
陆一于是开着巴士到前面去了，唐不凡这才重新关上车窗，两辆车便隔着300米的距离一前一后的在沙漠上慢慢行驶。
安德森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周围不见他的人影，唐不凡心想他大概是嫌两人车开的太慢，沙漠又炎热，先找了个地方避暑。
在驾驶室里又坐了一会，唐不凡见巴士在前面开的很平稳，于是回到车厢里整理那些小垃圾。
“陆一，巴士没有温控系统，注意车引擎状况。”凯哥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开口提醒陆一。
“好。”陆一应了一声。
收拾小垃圾的唐不凡抬头，注意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重，于是快步走回驾驶室一看，外头温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61℃！
而听着喇叭里陆一变得明显的呼吸声，唐不凡于是知道不能让他继续开了，当即开口联系陆一。
“陆一，回来！我们傍晚再开！”
“我能坚持……”
“听话！”唐不凡心急之下用上了严厉语气。
人在五十几度的环境下可以通过排汗吹风短暂存活几小时到一两天，但六十几度就是低温慢煮了，排汗也没用，人慢慢就熟了。
陆一沉默了，唐不凡双目直直盯着前方仍在探路的巴士。
“别让我下车去拽你。”唐不凡语气沉沉。
陆一这才无奈一叹：“我这就回来。”
前方的巴士终于停下了，房车也跟着慢慢停住，唐不凡重重松了口气，看着陆一在烤人的太阳底下踩着热沙小跑回来。
不等他接近，唐不凡就打开了驾驶室那侧的车门接他。
房车内外温差很大，凯哥把车内温度控制在了28℃，陆一一回到车上就舒服的长吐一口气。
“你看你皮肤都红了。”唐不凡心疼的伸手去摸他的手臂，果然烫乎乎的，于是招呼陆一：“去浴室，我拿毛巾沾水给你擦擦。”
“不用。”陆一觉得他的手冰凉凉的很舒服，于是舒坦道：“我们不知道要花几天才能穿过沙漠，水得省着用，老师你多摸摸我就行。”
唐不凡也知道自己体温低，见他喜欢被自己摸着，干脆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贴到他泛红的脸颊上，捧着他的脸。
“舒服吗？”
“舒服。”陆一仍嫌不够，又抬起双手覆到唐不凡的手上。
“还舒服。”唐不凡感受着他过热的体温，没好气的教训：“都热成这样了还不知道回来，赶路不是这么赶的，虽然我想快点去东区地下城，但你更重要。”
陆一闻言心底微动，嘴角便勾了起来，唐不凡见他还笑，不禁无语了。
“傻子。”他又训了一句，然后抬头看着一片金茫茫的外头，和陆一商量：“反正我们现在油足，换晚上开车吧？这白天真开不了。”
唐不凡本来以为荒漠的白天够热了，到了这儿才知道沙漠的热根本不是荒漠能比的，他们几乎是在炉火中前进。
陆一看向玻璃上的那排数据，房车的引擎温度非常高，于是摸着唐不凡冰凉凉的双手，询问凯哥：“凯哥，房车引擎受得住吗？”
“现在11点37分，预计下午三点沙漠温度达到顶端，约65℃，引擎压力很大。”凯哥回答。
“那就改成晚上开吧。”陆一明白了，如果为了前进让房车损坏，那得不偿失。
两人在驾驶室里呆了十几分钟，陆一皮肤慢慢退了红，唐不凡捧起他的脸看了看，见他还算精神没有中暑的迹象，才彻底放心下来。
房车和巴士就这么停在滚烫滚烫的沙粒上，熬着白天。
房车系统有凯哥监控，两人便回到车厢继续整理小垃圾，唐不凡坐在床上，陆一坐在他对面的折叠椅上。
折叠桌上摆着那朵小小的红色仿真玫瑰，陆一发现下面的木头底座旁边有个小转柄，于是试着转了转，等把手松开，那朵仿真玫瑰便在玻璃罩里慢慢旋转起来，同时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音乐。
“是八音盒。”唐不凡早就发现了，他在拆玩偶里的棉花，为过冬做准备，有几件棉袄很薄了，可以把这些棉花填进去。
“很好听。”陆一欣赏着空灵悠扬的乐曲。
“我感觉这可能是仿的美女与野兽里的玫瑰。”唐不凡猜测：“那个野兽王子的玫瑰就是罩在玻璃里的。”
“野兽王子？我吗？”陆一扭头看向坐在铁架床上青白如月色的唐不凡：“老师是美女？”
“滚。”唐不凡笑了，拆着棉花调侃：“你是美女，我才是野兽。”
两人就这么整理小垃圾消磨到了傍晚，随着天边出现血云，沙漠的气温开始下降，现在房车电充足但柴火剩的不多，所以陆一用电磁炉给两人煮晚饭。
他给唐不凡配了青菜，自己仍是只有肉，唐不凡想了想，决定不说他挑食了，记起自己小时候不爱吃胡萝卜，被妈妈逼着吃时都想哭出来。
等吃完了晚饭，外头温度已经降到了39℃，陆一下车去看巴士的车灯是不是好的，虽然他夜视能力很好，但在沙漠里夜间行车还是有灯方便。
唐不凡无事，便爬到车顶打理那四个植物培育箱，把生菜种子埋下去。
生菜可以自花授粉，等一颗生菜中间抽出黄花，再等它慢慢枯萎，花就会变成带绒毛的种子团，摘下来轻轻拍打，就有了一小把的细小种子。
除了生菜，四个植物培育箱里还种了小番茄、蒜、空心菜、韭菜，空心菜可以扦插繁殖，韭菜是分株繁殖，这两都不需要留种，而蒜和番茄果实本身就是种子，那群毒人种的都是能反复收割种植的蔬菜。
除了萝卜。唐不凡已经把萝卜吃完了，没有了，他想着去东区地下城途中可以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好种植的蔬菜，比如辣椒、豌豆这些。
唐不凡在车顶趴着，前半身钻进培育箱里认真埋生菜种，忽然感觉到身边跳上来一个人，他于是抓着种子出来，陆一站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他。
“灯是好的吗？”唐不凡问他。
“坏的。”陆一叹气。
“那就开慢点。”唐不凡说完看了眼天边，红彤彤的太阳只剩下半个头了，空气不再波动，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可以出发了。”唐不凡又抬头看陆一，叮嘱他：“晚上开车风险大，不要着急，安全第一。”
“知道。”陆一看着只穿薄衫短裤的唐不凡，也叮嘱他：“温度下降很快，老师别在车顶呆太久。”
“我再埋几粒种子就下去。”唐不凡点头。
陆一于是回前面的巴士开车探路了，房车与巴士距离300米慢慢跟着，速度慢到唐不凡在车顶上呆着挺悠哉，坐在植物培育箱上身体随车摇摇晃晃，看着绵延不绝的橙黄沙丘，是和荒漠截然不同的景象。
末日绘景，有时候让唐不凡分不清是可怕还是好看。
之后两天，他们就这样维持着白天熬，晚上开车的方式慢慢横穿沙漠，连睡觉都改成了白天。
因为没有gps，凯哥只能根据行驶的距离估算他们的位置，现在应该已经接近沙漠中心了。
第四天晚上，两人睡醒吃了饭，陆一继续去巴士开车探路，唐不凡坐在驾驶室里懒懒打着呵欠，因为日夜颠倒生物钟转不过来，磕着眼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房车喇叭里忽然传出了沙沙的噪音，紧接着是陆一急切的呼喊：
“凯哥！后退！流沙！这块区域是流沙！”
唐不凡一下子清醒了，立即睁开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前方，房车顶部的探照大灯打开，只见前方的沙地像水一样开始慢慢流动，逐渐有了巨大漩涡的型！
而锈迹斑斑的巴士在漩涡边缘，轮胎陷在软绵绵的沙子里，正随着成型的漩涡慢慢往中间“流” ！而陆一不见身影！
唐不凡心跳失速了，青白着脸色迅速站起来。
“陆一！”
第29章 沙漠废墟-3（三章合一） ……
房车在黑暗中极速后退, 厚重的轮胎激起飞沙，而漩涡在慢慢扩大，几乎是房车后退一米, 漩涡的边缘就又扩到了房车前头！
唐不凡在驾驶室里眼睁睁看着巴士一点点在流沙中下沉，心急如焚，努力睁大眼睛寻找着陆一的身影。
终于, 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从倾斜的巴士车门口出现, 只见他抱着一桶汽油，在流沙中用力把那汽油抛了出去！
锈铁皮装的汽油重重的落到远处的沙丘上，“咚”的一声, 陷入了柔软的细沙里。
而陆一抛出这桶汽油后, 又转身钻进了更加下陷的巴士里。
“陆一！陆一！”唐不凡随着房车后撤, 心跳的飞快，近乎绝望的朝陆一喊：“你快出来！我们不要油了！我们不要油了！”
“不行！”陆一在那头沉声说道，声音伴随着沙粒滚动的沙沙声：“房车只靠电板是没办法应对阴天和雪天的！没有油太容易断电源了！”
“命要紧！陆一！”唐不凡几乎要疯了，看见陆一又出现在巴士门口, 高高抛出一桶汽油, 而流沙已经没到了他的腰间！
“距离流沙中心还有一段距离，我有分寸。”陆一说道，艰难的在已经灌满了细沙的巴士里转身，恨巴士内部太小, 让他无法兽化。
见他根本不听劝，而巴士已经沉到被流沙吞没了一半，唐不凡眼睛红了, 转身迅速冲到货架前面，用哆嗦的手拿上沉重的粗绳，不顾房车还在后退就强行打开了车厢的车门！
“小唐！危险！”凯哥立即停下后退的房车, 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眼睁睁看着瘦如枯骨的唐不凡扛着粗绳跳了下去！
“混蛋……混蛋！”唐不凡没有穿鞋，红着眼睛咬着牙边骂边跑到房车前面，用发抖的双手以最快的速度把粗绳一头系在房车前面，便拉起粗绳另外一头飞快的往漩涡方向跑！
“小唐！回来！”凯哥用外放的喇叭大声喊他。
“你别过来！你太沉了！”唐不凡回头对着房车大吼，赤着双脚继续抓着粗绳在沙丘上奔跑，双脚撩起飞溅的细沙！
“陆一！小唐去找你了！陆一！收到请回答！”
“让他回去！”陆一艰难的在倾斜的巴士里前进，把从流沙中挖出的第三桶汽油用力扔了出去。
“他已经到流沙边缘了！”凯哥温柔的电子男音居然有了破音。
陆一闻言想再次回去挖油的脚步停住了，他半身陷在哗啦啦流淌的沙子里，手抓着巴士的门在黑暗中张望，果然在流沙坑的边缘看到了那个穿着单薄的男人！
“老师！危险！回去！”陆一焦急的冲唐不凡大喊，扭头看了眼漩涡中心，漩涡非常的大，凹陷的像一个巨大的陨石坑，而巴士随着沙子往中间滑，虽然已经陷了三分之二，但距离漩涡中心还有不短的距离。
也许还能再救一桶油。陆一心想着，再次回头看了眼唐不凡，发现他在流沙边缘打滑了，双脚陷入了流动的细沙里！
“老师！”陆一急了，在救汽油和唐不凡之间，选择了唐不凡，终于手抓着巴士门框用力一撑，将身子从细密的沙子里拔出，继而脚一踩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巴士车顶，高高跳跃而起！
兽人少年重重落到了唐不凡不远处，陆一本想像往常那样再次蹬地跳跃，却发现脚下的细沙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任何让他着力的点！
陆一紧急之下立即身体横滚分散重量，迅速停住了下沉，而这时他忽然听到唐不凡的大喊：
“绳子！接着！”
陆一在流沙中抬头，便看见高高抛过来的粗绳，于是立即伸手抓住，而已经从在漩涡边缘爬起来的唐不凡连忙在房车大灯的照射下对着凯哥呼喊：
“拉！”
凯哥立即操控着房车后退，陆一手抓着粗绳的尾端被一路上拉，终于被扯到了漩涡边缘，沙地逐渐硬实，陆一喘息着爬了起来。
他扔掉了手中的绳子，慢慢走到了唐不凡身边。
“老师……”
“啪！”
陆一侧过脸，愣住了，唐不凡抬着手呼吸急促，看着陆一的双眸通红。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唐不凡在冰凉的夜风中歇斯底里的冲陆一大吼：“我不要那些油！我要你！我要你！我要的是你陆一！你明不明白！”
唐不凡太激动了，那张脸比平时更加苍白，而气的喘息之间，通红的眼睛忽然滑落了眼泪。
陆一怔怔的，看着晶莹的泪水顺着男人青白的脸颊滑落，在尖尖的下巴汇聚，然后低落在金色的沙丘上。
漩涡已经停下了扩散，中心深深凹陷，像一个深渊巨口，而巴士在陆一那借力的一跃下早沉进了沙子里，失去了踪影。
陆一后悔了，不是因为抢救汽油，而是因为他让唐不凡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陆一小声的给他道歉，试图补救一般，伸手去给唐不凡擦泪。
“别跟我说话！”唐不凡生气的撇开他的手，愤愤擦泪，他转身想回房车，结果双脚一软，竟然跌坐到了地上。
“老师！”陆一连忙蹲下，发现唐不凡是身体脱力了，可能是害怕的，也可能是拿着粗绳百米奔跑了一段路。
“我抱你回车。”陆一想横抱起唐不凡，但又被恼火的男人拨开手。
“滚！”唐不凡还气在头上。
陆一无措的看着他。
“我要你用命送我去东区地下城了吗？”唐不凡红着眼睛瞪着他，声音很抖，话说不清楚：“谁让你这样豁出去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家去！”
陆一被他骂的微微红了眼眶，他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脑袋，沉默了好久，才微哽着喉咙道：“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了11桶油，会全部没有，我想着……能救回来几桶……对不起……”
陆一伸手去抓唐不凡的手，忍不住也落泪了：“你不要骂我了……老师……我心里难受……”
唐不凡没想到他会被自己骂哭，顿时惊住了，满肚子燃烧的火气瞬间被陆一的眼泪浇灭。
看着少年讨好的抓着自己的手，唐不凡用力咬着嘴唇，眼泪还在掉，但已经骂不出来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唐不凡心里苦涩的要命，但声音柔了下来：“如果你死了……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陈飞的死已经让他活的很痛苦了，如果再多一个陆一……唐不凡心想自己一定会疯掉。
“不会了。”陆一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唐不凡：“老师不要再生气了。”
“……不生气了。”唐不凡吸了吸鼻子，不顾自己还满脸眼泪，便想伸手去给陆一擦泪，结果抬起手才发现满手的细沙。
唐不凡想了想，拉起衣摆跪起身体，把陆一的脑袋往下压，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脸。
“马上就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哭。”唐不凡嘀咕他。
陆一看到了唐不凡的肚子，很瘦，瘦到人鱼线非常明显，肚脐眼小小的，皮肤还白……好看。
“被老师你骂的。”陆一不哭了，乖乖坐在沙地上让唐不凡给他擦脸。
“抗压能力这么差，不能我骂你就哭！”
“但是你也哭……”
“我能跟你一样吗？你是小孩我是大人！”唐不凡一本正经的训他：“小孩要坚强，大人可以脆弱一点。”
陆一心想他又乱哄自己了。
唐不凡把陆一的脸擦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自己的衣摆，两人在沙地上对视了一会，都开始不好意思。
“我们回车吧。”唐不凡拉上陆一，从地上起来。
“我去把那三桶油捡回来。”陆一让唐不凡先回去。
唐不凡想了想，不太放心，看见粗绳一头就在不远处，于是走过去捡起来，招呼陆一过来。
“这块区域危险，说不定走着沙子又陷下去了，你缠着绳子。”唐不凡把粗绳往陆一腰间缠，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这绳子够长，不然你刚刚就被流沙卷进去了。”
“学院教过怎么从流沙里出来。”陆一说道，刚才他那样横滚不会深陷到沙子里，之后再以匍匐姿态放松身体就能慢慢爬出来。
“谨慎点好。”唐不凡系好绳子，放心了，这才轻轻拍了拍陆一的手臂：“去吧。”
陆一于是带着绳子走了，唐不凡放松下来才觉得冷的厉害，于是在夜风中缩起身体抱紧双臂，脚踩着细沙朝房车走。
房车停在那儿，而前方就是巨大的流沙坑，显然今晚不能前进了。
唐不凡打着哆嗦回到房车，到货架前翻出一件厚毛衣外套便穿上，之后又不放心的下车去等陆一，发现视野有限，于是回到车里拉下折叠爬梯，打开天窗爬到了车顶上。
太阳能电板已经被凯哥收起来了，并铺上了电动钢卷帘保护，唐不凡裹着厚毛衣外套站在车顶上看，陆一在黑暗的沙漠里扛着一桶油回来。
凯哥打开了房车的后车门，陆一把车厢尾部的杂物往里推，把锈铁皮油桶放了进去，之后又来回了两趟，把救回来的三桶油都放到了厨房后面。
等后车门合上，陆一发现唐不凡还在车顶，于是灵巧的爬了上去。
唐不凡正坐在植物培育箱上抬头看天空，陆一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发现繁星点点。
陆一亮了眼睛，心情因星空而轻松了许多，嘴角也有了浅浅的微笑。
他走到唐不凡身边坐下。
“白天风里那么多沙，结果晚上的星空这么干净。”唐不凡裹着厚毛衣感慨说道：“我都忘了多久没看过这样漂亮的星空了。”
原来在这样的末世，星空也能这么绚丽。
“我是第一次看到。”陆一发现唐不凡身体很凉，于是用自己的手臂去贴他的手臂：“我出生的城市终年弥漫着大雾，别说这样的星星了，连太阳都很难见到。”
“雾都？”唐不凡询问，他虽然对这个世界很无知，但从狼叔和艾伯伦口中听说过西部联邦的中心。
陆一心底微惊，有些担心唐不凡想到什么，但见他仍旧高昂着头看星星，并没有起疑，于是放心下来。
“……对，雾都。”陆一吹着晚风，又看了眼房车前面那个巨大流沙坑，询问唐不凡：“我们现在怎么办？”
“歇一天吧。”唐不凡想放松一下，今晚他真的太害怕了，害怕到居然起了退缩之意，只要他不再前进，陆一就不会再遇到危险，而他们身后的那个荒漠，陆一在那里很安全。
至于前方，还有好多大山，好远的路，未来跟迷雾一样，让人看不清楚。
察觉到唐不凡的疲惫和退却之意，陆一扭头看向他，唐不凡裹着毛衣昂着脑袋，黑色的发丝在夜风里飞扬。
陆一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星空的倒影，而他的过度消瘦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侧脸轮廓，额头、鼻子、嘴唇、下巴……曲线是那么的美丽。
“老师。”
“嗯？”
“即使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觉得你好看。”
唐不凡错愕的扭头看向他，继而笑了，笑容浅浅的，还带着几分腼腆。
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陆一：“你也好看。”
说完看着陆一那张尚带青涩的俊美面孔，想到了自己今晚打他的那巴掌……
“对不起。”唐不凡胸口微闷，低声给他道歉：“我打了你。”
“是我该打。”陆一并不生气，唐不凡那么无畏的一个人，却因为他的冒险产生了退缩，是他的错。
但陆一不介意，唐不凡自己介意。
他不禁伸手摸上陆一的脸颊，心疼的用指腹轻轻摩擦：“痛吗？”
陆一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觉得老师的手比我更痛。”
“其实我再怎么生气都不应该打你。”唐不凡反思着自己：“违反师德了。”
陆一看着深陷内疚的唐不凡，看着他如月色般皓白的面孔，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要不……老师亲亲？”
唐不凡愣住了，陆一被他怔怔盯着，才如梦惊醒一般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很奇怪的话，于是连忙低头。
“我开玩笑的……”他因为窘迫身体开始发热，脸颊也泛了红。
奇怪，明明之前被唐不凡亲额头还很介意，现在居然想让他亲自己……陆一有点弄不明白自己了。
一阵淡雅的香气忽然袭来，男人瘦却不硬的身体贴近少年，陆一睁大了眼睛，身体绷住，继而感受到唐不凡那柔软的嘴唇轻轻落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陆一说不出话，心跳飞快。
唐不凡亲的不急不缓，待嘴唇离开，还近距离的盯着陆一看了一会。
“亲了。”唐不凡平静的说道。
陆一脑袋乱乱的，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绷着身体红着脸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了句：
“谢……谢谢老师……脸不痛了。”
唐不凡对他这个回答感到好笑，在陆一耳边发出了低笑声，陆一的脸顿时更红了。
男人坐了回去，不过又抬手去摸陆一的脑袋，枯瘦的手在他脑后轻撸着金色的头发。
“你怎么这么可爱。”唐不凡笑着轻声说道，又抬头去看星空了。
有些事不能深想，比如这个亲吻，唐不凡觉得陆一能好好的坐在这，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平静的男人，陆一突然有些懊恼，心想自己的年龄为什么这么小。
如果没有这么小，他的回答一定……一定更加的成熟，配的上唐不凡的沉静。
两人在车顶上呆了许久，直到气温降到接近零度。
他们身上都是细沙，清理了很久才把沙子抖干净，房车停着，夜色静谧。
唐不凡又开始困倦，陆一算了一下时间，该给他注射解毒剂了，于是打开医疗箱拿出针筒，抽出透明的药液后坐在床边，给唐不凡注射。
唐不凡的血管很明显，陆一能轻松把针头插进去，唐不凡细微的皱起眉头，侧躺在铁架床上闭着眼睛。
陆一先是观察了一会他的脸色，视线便落到了唐不凡脖颈上的银色项圈上，前面是三位数的滚轮密码，只要陆一知道密码，就能把这项圈打开。
而没了项圈的阻挡，陆一就能露出獠牙啃咬上他的脖子，把他个人独特的变异毒液注射到唐不凡的甲状腺里，之后这个人体最大的内分泌腺就会在毒素的刺激下，催动唐不凡全身的细胞更新换代，开始变异。
唐不凡的嘴唇会变得鲜红，骨骼二次发育，体温永久上升三度，他会从人类变成亚兽人……他会活。
“老师。”陆一轻轻唤了唐不凡一声。
“嗯？”唐不凡闭着眼睛气息悠长的回应。
“……”陆一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开口问他项圈的密码。
“没什么。”陆一把细长的针头从唐不凡的血管里拔了出来。
一觉昏沉，唐不凡打着呵欠起身，他拉开窗帘一看，外头空气波动，金沙灿灿，又是热的像火炉的一天。
陆一在厨房给他切生菜，唐不凡坐到折叠椅上看着外头，虽然昨天嘴上说歇一天，但还是忍不住思考起来接下来该怎么走。
油被陆一救回来三桶，不再出意外的话是足够他们开出沙漠的，问题是现在前面是流沙区，房车该怎么绕过去？
“在想怎么走？”陆一把沙拉放到唐不凡面前。
“现在这个情况即使把伊芙琳打开，也没办法探明前面的路吧？”唐不凡拿起叉子，询问陆一。
“是。”陆一点头，在唐不凡对面坐下：“地图本来就是卫星绘制的，精度有限，而且随便一场暴雨或者飓风，就能改变一块区域的地形，流沙区又是地下水渗透造成的，表面看不见，接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勘探。”
唐不凡对那个深渊巨口一样的流沙漩涡心有余悸，他皱眉询问陆一：“现在没了巴士探路，房车要怎么往前开？”
“我探。”陆一已经想好了：“油已经搬进了房车里，我可以自由的在前面跑，房车跟在我后面，只要我察觉到脚下不对，就立即让凯哥停车。”
唐不凡皱眉想了想，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叹气同意：“那你腰上系着绳子。”
“呃……绳子就不用了。”陆一感觉那会让他像条被拴住的狗。
“不行！”唐不凡知道他爱脸面，于是正色道：“安全第一。”
“……”陆一泪目，他的腼腆少年心，唐不凡根本就不考虑。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商量，最后决定往下绕，塔里木河原来的位置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方，所以沙漠上方区域理论上流沙带会比下方区域多。
就是从下绕距离会更远一些，但没办法了。
“我们现在应该在和田河遗址处。”凯哥告诉两人：“这条河流原本纵穿塔克拉玛干沙漠，几百年前被黄沙覆盖了，只要我们顺利跨过这条地下暗河，接下来应该不会遇到大的流沙区。”
“纵穿沙漠的暗河不太好跨越吧？”唐不凡忧心忡忡，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他正坐在铁架床边在用手指帮陆一梳头发。
当时怎么不懂得在小超市里找找梳子。
“总会找到黄沙压的比较实的区域。”陆一安慰着唐不凡，老老实实坐在地上。
他们捡到的时尚小垃圾里有几个漂亮的发圈，唐不凡心血来潮，一定要帮陆一扎头发，好方便他出去跑步。
“希望今晚能顺利跨过暗河吧。”唐不凡真不想在这沙漠里呆了，得日夜颠倒熬白天，害他本来就一团糟的睡眠更乱了。
说完拿手中的小猫发圈扎住陆一的头发，给他绑了漂亮的低马尾。
完了，还调整了一下塑料小猫的位置，让它正正的在发圈中间。
“好看。”唐不凡夸奖着陆一，陆一的头发卷，再加上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有点出油，让陆一的头发跟喷了造型喷雾似的，有范。
“真的好看？”陆一觉得唐不凡扎太紧了，有点扯他头皮，于是伸手拉松了一些。
“真的好看。”唐不凡真心实意的羡慕他：“你就是属于不管怎么折腾头发都带时尚味的男人。”
可能跟陆一戴耳钉和项链有关。
陆一被他夸高兴了，脸颊浮出红晕，看着黑发白肤的唐不凡，也夸他：“老师也好看，你……”
想了想，才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很有气质。”
唐不凡知道自己现在模样丑，被他夸有气质也受用，继而转头拿起绳子。
“来，我给你绑上绳。”
“……”陆一认命的起身，抬手捂住脸，忍着像狗的羞耻乖乖的让唐不凡给他绑上绳子。
太阳终于挂到了天边，沙漠的气温开始下降，陆一戴着光幕眼镜扛着长长的绳子出去，发现这绕成圈的绳子很沉，唐不凡那么瘦小的身子昨天晚上居然能在沙漠上跑的飞快。
还是赤着脚。
陆一心想也许支撑起唐不凡身体的不是他的筋骨血肉，而是他的信念。
唐不凡走到驾驶室里，陆一在他的盯梢下老老实实把绳子在房车前面绑好，便拖着长长的绳子开始匀速奔跑，用自己的双脚给房车探路。
他平稳的呼吸通过光幕眼镜透过房车的喇叭传进唐不凡的耳朵里，唐不凡在驾驶室里看了一会，便拿上毛衣外套爬上天窗，坐在植物培育箱上给前面探路的陆一鼓气：
“陆一！加油！”
“陆一！好棒！”
陆一回头，即使茫茫沙漠就他们两个人，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别喊了！”陆一边跑边回头对唐不凡大喊：“好丢脸！”
“我还没卷上书当喇叭呢！”唐不凡忍不住笑，玩上了：“陆一小朋友！请专心你的马拉松！班上的金牌就靠你了！”
陆一无奈，只能勾着嘴角看向前方继续奔跑，因为知道唐不凡就在车顶陪着自己，身体忽然轻了许多，本来乏味的长跑也变得愉快起来。
等夜幕彻底降临，凯哥打开了房车顶部的探照大灯，不是为了方便陆一奔跑，而是为了让唐不凡能在黑暗中看到陆一的身影。
被升级了情感模块的ai明白这个行为浪费能源，但能让它的主人安心。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陆一一直保持着匀速的奔跑，房车每小时前进的速度居然不比巴士探路时慢。
唐不凡已经套上了毛衣，在车顶摇摇晃晃的坐着，偶尔陆一回头，便看见他又昂着脑袋在看星空，身后是浩瀚的银河，清晰的不可思议。
陆一浅笑，因为腰上绑着绳，仿佛是他在拉着唐不凡跑，于是转回头，奔跑的双脚又有力了几分。
天际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巨大轮廓，像大山，又不是山，很多地方是尖锐的角，陆一皱眉，慢慢停了下来。
他停下，房车也慢慢停住，坐在车顶的唐不凡低头，才看到天际处那个黑糊糊的巨物轮廓。
陆一远远观察了一会，便转身往回走，唐不凡在车顶上站起来，陆一在沙地上高高一跳，“嘣”一声落到了房车顶上。
“别这样跳，车顶要被你蹦坏。”唐不凡一边观察那个巨物轮廓，一边叨咕他。
“装甲车的钢硬的很，坏不了。”陆一说道，和唐不凡一起看着那个被黑暗糊住的巨物。
“那是什么？”唐不凡皱眉问他，以前看视频看到巨物都心底隐隐不舒服，现在亲眼看到一个似山又非山的东西，才明白巨型物给人的压迫感原来这么大。
“感觉是千年前航天母舰的残骸。”陆一猜测道，那么多尖角毫无疑问是人造物，而黑糊糊且一动不动说明是死物，不过得近距离看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母舰残骸。
“航天母舰……就是在天上飞的，能载几百架战机的那个？”唐不凡吃惊的追问，在科幻片里见过。
陆一点头：“航天母舰可以让一个国家在地球任意地方施加军事压力，而不用建造机场，是非常方便的移动军事基地，不过大战结束后，航天母舰基本被拆了用来建造地下城，估计这架因为坠落在沙漠中心拆卸和搬运成本过大，才保留了下来。”
陆一说完金绿色的眼眸涌出浓厚的兴趣：“我之前只在教科书上见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实物，老师走，我们去看看。”
“行。”唐不凡见他很有兴致，于是欣然同意。
陆一正要从车顶上跳下去，又想起什么，于是回过头。
“老师回车里，那航天母舰轮廓这么大，内部空间一定不小，在这个沙漠里会吸引很多生物在里面建巢，危险。”
唐不凡也觉得空气很冷了，于是裹着毛衣对着他点了点头，弯腰打开了旁边的天窗。
陆一看着他回到房车里，才放心的跳下房车。
唐不凡走到驾驶室里坐下，陆一腰间缠着绳子继续在前面给房车探路，房车重新发动，唐不凡隔着车前窗看着那个巨大轮廓，心里还是有点恐惧。
“会不会有危险……”唐不凡小声嘀咕，他不想再像昨天那样被吓一次了，多几次人就被吓傻了，他要陆一安全。
“小唐，不用担心，往那里走是对的。”凯哥温柔的电子男音突然响起：“航天母舰没有下陷，说明那块区域的沙地是实心区，我们顺着母舰边缘走，就能绕过流沙区继续往前。”
“好吧。”唐不凡听凯哥这么说，只能稳住心绪跟随房车接近那巨物。
房车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巨物脚底下，凯哥用车顶的探照大灯四处照了照，果然是航天母舰的遗骸，而除了舰体本身，四周的沙地里还散落着许多战机残骸，一些战机的一侧机翼都比房车大。
“哇……哇哇哇哇……”唐不凡打开驾驶室车窗把脑袋探出去，顺着母舰的钢铁舰身往上看，感觉跟来到了世界尽头之墙似的，一眼看不到顶，星空都被切了半。
“老师，你看。”陆一走了过来，对着唐不凡指了指母舰的远处，凯哥的探照大灯顺着他的手指照过去，发现一辆流线型的黑色机车停在沙地上。
唐不凡一愣，认出那是安德森的机车。
“安德森已经进去了。”陆一伸手解腰间的绳子，并对着空气嗅了嗅，“而且至少进去了一两天。”
“进沙漠的第一天就没见到他人影，居然骑着机车早早跑到我们前面了。”唐不凡感叹。
陆一想了想，询问唐不凡：“我们是现在进去还是等天亮？”
其实陆一想自己进去，又不放心把唐不凡一个人留在车里，他在这块区域的空气里嗅到了很多生物的气味，把唐不凡单独留下太危险。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他带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心。
“等白天吧。”唐不凡考虑到陆一今晚已经长跑了五小时，而沙漠动物都是昼伏夜出，白天会安全很多。
陆一点了点头，于是低头收绳子。
唐不凡坐在驾驶室里盘算了一下时间，便起身去厨房煎肉，现在是午夜，他们吃了饭立即睡，早上六点醒来气温正好，探险个几小时，便能赶在气温升到60度前回来。
“不知道里面什么模样，也许一些战机还能开。”陆一坐在折叠桌前吃唐不凡给他煎的肉，难掩兴奋。
“千年前的战机，估计零件都锈了。”唐不凡支着下巴看着他吃，目光温和：“慢点吃，不着急，大不了明天下午过了三点再进去。”
“老师不吃点吗？”陆一问他。
“我不能吃，就我这消化能力，肚子里有东西就别想好好睡了。”唐不凡平静的说道。
陆一看了看唐不凡那枯瘦的身体，眼眸微黯，一时心里有些难受。
两人入睡，凯哥熄了灯，陆一长跑了五小时，唐不凡身体中毒，居然都一下子睡沉了过去，等相继醒来时，都早上十点了。
两人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地铺上，面面对视，继而都笑了起来。
外头烈日炎炎，但这块区域被巨大的母舰挡着，很多地方有阴处，气温比其他地方要低上几度。
唐不凡腿伤已经好了，于是束上武器带，穿上防弹衣，抱出沉重的狙击枪做好了探险准备。
陆一也换上军裤套上皮靴，把那把带鞘的长弯刀背到了身后。
两人没有急着下车，一来外头太热，二来观察周围，凯哥操控着房车顺着巨大的舰体慢慢行驶，很快发现了一个十几米高的巨大破洞。
“那里！那里好！房车可以开进去！”唐不凡高兴的道，看着被黄沙堆出一个斜坡的洞口。
陆一隔着车窗仔细盯了盯里面，很暗，炙热的太阳光照不进去，温度一定低，于是点了点头。
“可以，开进去。”
房车于是开到巨洞的下面，顺着黄沙堆积的斜坡，慢慢开了进去。
第30章 沙漠废墟-4 厚实的车轮……
厚实的车轮碾在细密的沙土上, 随着房车往航天母舰里深入，周围的温度不断下降，直到稳定在37度。
唐不凡和陆一坐在驾驶室里观察着周围, 虽然母舰整体倾斜，但早被灌入的细沙填出平地，不仅如此, 因为内部适宜的气温让很多植物在这生长, 一些沙坡甚至有了一层翠绿草地，上面开着鲜艳的小花，引来蝴蝶飞舞。
而里头并没有两人想象的那么暗, 母舰被炸出好几个大洞, 而那些大洞成了倾斜的天窗, 沙漠金色的阳光斜照进来，非常漂亮。
“哇……”唐不凡忍不住发出惊叹，谁能想到像火炉一样的沙漠中心，居然藏着一个外面看不见的绿洲。
“凯哥, 那里有水潭。”陆一在一个长出草地的沙坡旁边看到了一个十几米宽的水潭, 于是让凯哥把房车开过去。
“昨天睡前我还担心这有危险，没想到居然这么祥和。”唐不凡感慨。
“这里应该是母舰上层的政务大厅。”陆一说道，而这个政务大厅是中部空周围一圈都是房间的格局，很气派, 层数也高。
而舰体下部都在地里。
房车已经开到了水潭旁边，两只耳朵很大的可爱狐狸飞速的钻入了不远处的一个黑暗房间里。
“这居然有狐狸。”唐不凡很意外，抱着狙击枪和陆一一起下车。
“耳廓狐, 别称沙漠之狐。”陆一边说边打量周围。
“嗯？耳廓狐居然是沙漠生物吗？”唐不凡才知道，他走到水潭旁边蹲下，发现水很清澈, 能清楚的看见潭底的细沙。
“这里有安德森的气味，但很淡。”陆一确认了这周围没危险，才放心的回车去拿水管。
唐不凡把手探入水潭里，冰凉凉的，跟冰镇了似的让人很想喝，可惜他知道不能随便喝。
陆一很快拿着水管的另一头下来，房车的净水器开始抽水。
之前这净水器只能从房车水箱入水而不能抽水反注入水箱，去了趟毒人医院后就能抽了，也不知道陆一是怎么倒腾的。
“安德森是去下面探险了吧？”唐不凡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楼梯口。
那倾斜的楼梯口周围虽然有很多黄沙，但并没有被掩住，说明楼梯下面是很深的空间。
“是，停机库、货舱、动力舱这些重要的地方都在下面。”陆一主要想去看看停机库和主控室。
“那咱们补完水就下去。”唐不凡抱着沉重的狙击枪站起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飞舞着蝴蝶的漂亮小沙丘。
净水器很快将房车水箱注满，陆一简单的把水管绕回圈扔回车里，便和唐不凡一起往那阴暗的楼梯口走。
两人都戴上了光幕眼镜。
“小唐，房车的局域网络信号无法深入地下，请注意安全。”凯哥温柔的电子男音从唐不凡的光幕眼镜里传出。
“明白。”唐不凡也叮嘱它：“房车交给你了，如果遇到情况就立即返回沙漠，不用管我们，跑要紧。”
“好的，小唐。”凯哥温柔回应，明白房车就是唐不凡的保护壳，保护好车就是它身为房车ai的使命。
一大一小两人走到了楼梯口，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连带着气温下降，唐不凡戴着光幕眼镜探头看了看，由于舰体整体呈45度倾斜，导致一层层的台阶也是倾斜的，让人基本站不住脚。
“老师，我抱你。”陆一贴到唐不凡身边，结实又修长的手臂环住了唐不凡的腰。
唐不凡也不纠结自己是个废物这事了，抬起一只胳膊勾住了陆一的脖子。
陆一伸手抓上积灰的扶手，试着摇了摇，有点晃，但还算结实，于是搂着唐不凡小心的往下走，在这种全部建筑都是倾斜的情况下，连身为兽人的他也得注意脚打滑。
下到负二楼时，光线基本没有了，陆一脚一蹬倾斜的台阶，手抓住了出口的门框，两个人斜着趴在地上，都往黑漆漆的里头看。
“看着有点像住宿区。”唐不凡在陆一怀里说道，通过光幕眼镜看那些一扇扇的门。
“先去最底下吧，停机库肯定在最下面。”陆一说道，抱着唐不凡松开抓着门框的手，两人便顺着倾斜的地面往下滑，落回楼梯上。
陆一抓住扶手，继续带着唐不凡往下。
而到了负三楼时，光线便彻底消失，在绝对的黑暗下身为兽人的陆一也只能通过光幕眼镜看周围的环境。
这航天母舰巨大，两人不停的往下，在下到十几楼时，远处忽然传出了重物碰撞的声音，“咚！”的一声，又沉又闷。
唐不凡心一惊，搂着陆一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是安德森吗？”唐不凡小声询问陆一。
陆一在黑暗中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神色严肃了不少。
“不知道，太远了。”他也小声回答唐不凡，手臂紧搂着唐不凡的腰，开始往上爬。
“怎么回去了？”唐不凡不明白，但心跳开始加速。
“有其他东西。”陆一压低声音告诉唐不凡：“很大，顺着墙壁和地板走，不是动物，是两足的脚步声。”
唐不凡耳朵没他灵敏，根本听不到陆一所说的脚步声，但听他说是两足生物，背后便起了寒意。
“兽——人——！”
黑暗中忽然传出很含糊的巨大嘶吼声，陆一搂着唐不凡猛然停住，唐不凡窝在他的怀里心跳飞快，大气不敢出。
“咚，咚，咚，咚……”
唐不凡终于听到了陆一说的脚步声，很沉很重，确实是两足生物走路的频率。
嘘。陆一在黑暗中对着唐不凡把手指比在嘴前，唐不凡对着他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连身为人类的他都能听到那个生物的脚步声，说明那个生物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兽——人——！”
那个生物又发出了近似咆哮的嘶吼。
“出——来——！出——来——！！”
它似乎很生气，而显然它在找的兽人是安德森。
“咚，咚，咚，咚……”它的脚步声距离两人越来越近。
唐不凡咽了咽唾沫，在心里臭骂安德森，明明是他惹上的怪物，怎么找到他们这儿来了。
“啊～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那生物忽然发出了让人很不舒服的桀桀笑声，那阴暗味儿让唐不凡猛然想起了那个小镇里的变异毒人！
陆一忽然伸手把唐不凡往旁边一推，唐不凡一惊，等反应过来时他的背部已经靠墙，整个人窝在了倾斜的墙角里！
这个墙角是向下窝的，唐不凡屁股坐在那不用担心下滑，他迅速抱着狙击枪抬头，从光幕眼镜里看到陆一脚一蹬墙便往上冲，而一个满是褶皱的巨大脸孔从他们上面的那个楼梯口探了出来！
那脸大到像一张圆桌，它闭着眼睛，许多树木才有的气根从它的大脸里长出来，犹如什么怪病患者，唐不凡抱着狙击枪惊骇的睁大了眼睛，而已经冲到怪物面前的陆一则利索的从背后拔出那把长弯刀，往前一挥便重重砍了下去！
那怪物被陆一砍了个正脸，吃痛的大叫一声，退回走廊，而陆一在一击之后身体下落，由于地面是倾斜的便微微俯身稳住重心，继而再次一蹬脚高高跃起，在唐不凡的注视下跳进了那个黑漆漆的走廊。
“陆一！”唐不凡心急之下抱着狙击枪从墙角起身，立即抓住栏杆费力的顺着45度的台阶往上爬，却忽的被一只手抓住了脚！
唐不凡心跳猛然停了，立即惊惧低头，便通过光幕眼镜看到了一张略为消瘦却很英俊的脸。
安德森笑眯眯的从下面看着他，手抓着他的脚。
“你他妈有病吧！”唐不凡基本不骂脏话，除非忍不住，他恼火至极的抬脚踹上安德森的脸，把自己的脚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便火气冲冲的继续抓着栏杆扶手上爬。
那黑漆漆的走廊里，一直传来那怪物的嘶吼声，它听起来更愤怒了，唐不凡听到了很多“咚咚咚”的声音，夹杂着刀砍声。
“怎么，着急小路易啊？”安德森阴阳怪气的道，站在倾斜的楼梯上抬头，看着努力爬楼的唐不凡：“你上去能有什么用？老实窝墙角里小路易还省点心。”
“我有枪。”唐不凡沉声道，发现踩着一根根的栏杆管子反而比踩着45度的台阶更方便。
“那怪物皮硬的狠，跟木头似的，我们兽人的爪子都挠的费力，你的枪没用。”安德森站在下面优哉游哉的说风凉话。
唐不凡也不指望他能上去帮陆一，但敏锐的捕抓到“木头”两个字，想到那怪物长着气根的脸，心底忽然一动，立即脚踩着栏杆的缝隙，低头去翻自己沉甸甸的腰包。
他那两个腰包里除了子弹，还有一些小工具，唐不凡很快就摸到了四四方方的金属打火机，立即抓在手里继续往上爬。
外头，那个怪物仍在不断嘶吼。
“陆一！我这有打火机！用打火机！”唐不凡对着黑漆漆的走廊大喊，已经爬到了栏杆最上面，开始匍匐在45度倾斜的地面费力往上爬。
“来了！”
只听一声刀砍声落下，外头的怪物又发出了巨大的嚎叫声，而下一秒陆一从走廊门口出现，长手往下一探，便握住了唐不凡高高举着的手。
两人手掌相交，唐不凡抓在手心里的打火机便被陆一顺了过去。
“别出来。”陆一对唐不凡说道，快速看了下面的安德森一眼，便回到走廊里。
“你又不兽化！”唐不凡趴在倾斜的地上大声叨咕他：“你快兽化！”
走廊里似乎传来了陆一的轻笑声，只见火光闪出，继而整个地下废墟里响起了那怪物痛苦至极的吼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father！father！啊啊啊啊啊啊——！father!”
那怪物叫到最后，仿佛是在哭，喊的无比凄厉，而走廊里闪烁着的火光突然一晃，再接着“咚”的一声巨响，那怪物的喊叫声便停住了。
唐不凡在楼梯间里呼吸急促，被那怪物仿佛哭泣一般的嚎叫弄的心里难受，但也因为知道那怪物被干掉了，长长松了口气。
陆一很快回来了，在还闪烁着微弱火光的走廊里对唐不凡伸手，唐不凡立即把自己的手给他，被他用巧劲拉了上去。
“还好它还保留着毒人的一些特征，会分泌油脂，体表积攒了不少，不然点不燃它。”陆一重新搂住唐不凡，把他带到栏杆旁边。
唐不凡这才发现这层空间非常大，有很多管道和机械，应该是母舰的动力舱。
而舱底，那个仿佛巨人一般的怪物还在燃烧，四肢大张着，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他也是变异毒人。”唐不凡看着它的人形躯体，不忍的撇开脑袋。
“是。”陆一再次抬头看了圈这个废弃千年的航天母舰，确定的道：“那个抗争派系科学家也曾经来过这。”
这时候安德森来到了两人身边，他懒散的靠上倾斜的栏杆，看着下面那个燃烧的毒人，银发晕着红色的火光。
“小路易，跟我说说呗。”安德森轻佻的看向两人：“这地方和那个小镇的毒人，都邪门的很。”
他从来没见过有植物特征的毒人，而且它们还恢复了神智。
陆一犹豫了一下，才告诉他：“有抗争派系的科学家偷偷在这个区域做基因实验。”
他说完反问安德森：“你进入这里面两天了，有什么发现吗？”
“还真有。”安德森抬手指了指楼上：“母舰最顶上有个信号标，核能源，一直往一处地方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