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沙漠废墟-5 信标能发射……
信标能发射特定的无线电信号, 除了交换信号外，在科学研究中，还用于标识和追踪物体。
“知道它往哪个地方发送信号吗？”陆一皱眉询问安德森。
“它有自毁程序, 我一接近它就自己爆炸了。”安德森说着，从他的皮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塑料碎片。
下面那个燃烧的巨大毒人成了他们的光源，在闪烁的火光下, 陆一和唐不凡都看见塑料碎片上有着白色标志的残痕。
“其他部分都被炸毁了, 只有这个碎片还能看清一点那个组织的标志。”安德森说道：“但我在西部联邦的资料库里比对过，没有一个符合的上。”
也就是说在这儿做基因实验的抗争派系，是一个还没有被发现的地下组织。
陆一面色微沉, 追问他：“什么时候爆炸的？”
“两天前。”
陆一稍微松了口气, 他和唐不凡是昨天晚上才接近母舰的, 所以那个信标即使有监控功能也没有拍摄到他们。
下意识的，陆一不想让唐不凡被人发现。
两人交谈着，而唐不凡在火光中直直盯着安德森手中的碎片，心跳加快。
这个标志残痕……唐不凡喉结微动稳住心绪, 面色不变的朝安德森伸手：“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不给。”安德森却笑眯眯的把碎片一抓, 收回手心里，他表面吊儿郎当，看着唐不凡的银色眼眸却含上少许深意：“怎么，这个是你组织的标志？”
唐不凡作为被通缉的“抗争派系”, 自然知道抗争派系是一个群体称呼，而下面包含着很多组织，有大有小, 当然也有无组织的自己独自抗争兽人的人类。
唐不凡的通缉资料上就说他是一名无组织人员。
“你看过我的资料，知道我没有组织。”唐不凡想了想，低头从自己的腰包里翻出一把拇指大的迷你折叠小军刀来, 递给安德森：“来，我用这个跟你换。”
安德森笑了：“你又糊弄人了，当我三岁小孩吗？什么破东西就想跟我换？”
“你那碎片不也是破东西。”唐不凡认真拿着手中的迷你军刀：“我这军刀小是小点，指不定以后关键时刻能救命。”
陆一搂着他，盯着唐不凡的双眸略为深沉，看出他是真的想要那个信标碎片。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陆一比任何人都知道唐不凡是个身上有秘密的人，他对这个世界过度无知，他那低于人类男性平均值的身高，还有特别清新淡雅的体味……很多地下城高官的孩子，闻起来都没有唐不凡干净。
除了基因影响之外，一个人的气味也受成长环境影响，就像生在地面的果子怎么长都不如地下城里种植的芬芳，唐不凡的气味在一定程度上告诉别人，他出生和生长在一个特别干净的世界里。
而陆一相信安德森也看出了唐不凡“不正常”。
“给他。”陆一沉静的开口，看着安德森：“算我这边欠你一个人情。”
唐不凡诧异的看向陆一，而安德森挑起了眉头。
“哦？”安德森眯着眼，阴阳怪气的道：“小路易你的人情倒是很有价值……不怕我对你提出奇怪的要求？”
“不要了。”唐不凡立即阻止了两人的交易，他不能让陆一为了他吃亏，虽然心里很惦记那个碎片，但还是拉着陆一走：“我们快去停机库吧，你不是想去看战机吗？”
“哎呀，别走嘛。”安德森见他改了主意，想了想，又笑嘻嘻的凑近唐不凡，抓过他的手把那信标碎片放到他的手里，“看你俩甜蜜蜜的，这碎片当我送给夫人你了。”
夫人？唐不凡皱眉，奇奇怪怪的看着他：“干嘛这样叫我？”
“让你提前习惯。”安德森意味深长的道。
陆一和唐不凡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对视，都神色有些古怪起来，不约而同想到了前晚的亲吻。
妈呀，好尴尬。
唐不凡纠结了一下，还是想要这个信标碎片，于是小心的把它收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完了，把那折叠小军刀丢给安德森：“小刀给你。”
以物易物，唐不凡不想欠了安德森的。
安德森随手接过，看着那对他而言倍儿小的迷你军刀嗤笑了一声。
陆一搂着唐不凡回到了楼梯间，继续往下走，安德森跟在他们两身后。
考虑到这个母舰废墟可能还有其他危险，所以两人都任他跟着。
三人很顺利的到达了母舰底部，期间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看来那巨大又古怪的变异毒人并不多，或许只有那么一个。
而无比巨大的停机库里真保留着好几架战机，只不过都因为母舰的坠落全滑到最底下，堆在那倾斜的角落里。
陆一双眼发亮，立即抱着唐不凡过去，找了个倾倒不那么厉害的双座战机坐了进去，而安德森也兴致勃勃的在旁边找了架单座废弃战机。
两个兽人都开始测试战机的好坏。
唐不凡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这会坐进了战机里，才在陆一身后好奇的打量。
“你会开战机吗？”唐不凡在后座上问陆一，可能因为他不懂开吧，他看这两个兽人都像坐进了路边摇摇车里的小朋友，只差机器开始唱：“爸爸的爸爸叫什莫～”
“在模拟器上学过。”陆一摸索着翻开那些独立的按钮盖子。
“万一真启动了，你别直接冲……”
机器忽然发出启动声，那些复杂的按钮面板便亮了起来，继而两个虚拟屏幕各自出现在陆一和唐不凡面前。
“……”唐不凡完全不知道怎么操控，只害怕危险，在想自己现在下去还来不来得及。
“太好了，是核动力。”陆一看着虚拟屏幕勾起嘴角，手指开始轻点：“可惜是早期的核电池，又过了一千年……”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猛然改变，唐不凡眼角的余光看到坐在他前面的陆一身躯猛然胀大，还未抬头，便被陆一从后座上捞了起来，两人随即高高跃起，唐不凡的心跟着飘了。
“安德森！跑！”陆一大吼，单手箍着唐不凡把他护在自己的怀里。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把空中的两人炸飞出去，唐不凡脑袋蒙蒙的，而陆一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身体平衡，借着身后的气浪冲击一下子落到了远处。
还好这停机库有好几个足球场大，陆一又带着唐不凡往前高高一跃，躲过二次爆炸，他在气浪中有些焦急的回头，在看到那银发的瘦高人影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唐不凡趴在陆一怀里皱眉，陆一兽化后身体结实，抗震能力强，但唐不凡不行，即使被陆一很好的护在怀里，依旧被气浪和两次起跳落地震的五脏六腑隐隐的痛。
“又是自爆。”安德森呸呸着尘土从烟雾里走过来，边走边破口大骂：“别让我抓到那个设定程序的崽种！”
“还好程序反应需要时间，不然我们就没了。”陆一看着一片狼藉的机库角落，面色阴沉：“那个抗争派系知道我们会来找战机，是我们疏忽了。”
他说完低头去看唐不凡，这才发现他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当即焦急起来。
“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唐不凡难受得很，努力呼气：“没受伤，就是……咳咳，被震了几下。”
“哦豁，要死了吗？”安德森幸灾乐祸的凑过来，看唐不凡脸青白青白的，跟死人差不多，于是兴致冲冲的指使陆一：“小路易，快标记他！现在抢救还能活！”
“……”陆一脸色也不好看，眼眸里满是犹豫和挣扎。
唐不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看站在他上方的安德森，憋出三个字：“……死不了。”
安德森又仔细盯了盯唐不凡，发现他好像是死不了，一时惋惜。
“小路易，这事你得跟联邦汇报。”安德森稍微正经了几分脸色：“在这儿搞事的抗争派实力不简单。”
单单那能让毒人变异和恢复神智的能力，就足够给西部联邦造成巨大影响了，连身为高等兽人的他们对付那变异毒人都有些费力，更何况联邦里的那些中低等兽人和亚兽人。
陆一看唐不凡慢慢从冲击中缓过来，于是心底微松，他皱眉看向安德森：“你汇报。”
“我是你哥哥偷偷放出来的，你让我汇报？”安德森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回去我都不可能回去。”
他回去就是再被关进精神病院里。
陆一叹气，这才道：“我上去就汇报。”
现在他们在这么深的地下，即使是高级别ai的伊芙琳也没办法和外界传输信号。
陆一说完，蹲下身让唐不凡趴到自己背上，心里很自责，要不是他一定要来看千年前的战机，唐不凡不会被爆炸冲击到。
“老师，我背你上去。”陆一柔声道，手托着唐不凡没什么肉的臀。
“好。”唐不凡趴在他宽阔的背上，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他一难受就犯困。
陆一稳稳的背着他，又看向旁边的安德森：“你护着老师后面。”
安德森冷笑起来：“小少爷，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来追杀你的？”
“我只有顺利带老师上去才能跟联邦汇报这里的事。”陆一正色看着他：“万一真发生动乱了，你父亲和你弟弟都要上战场的。”
安德森脸色变了，而陆一知道他还在乎他的家人，否认不会主动提出要他向联邦汇报这件事。
安德森“啧”了一声，这才不耐的骂了句：“你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陆一明白他这是同意了，于是背着唐不凡回到了楼梯间，开始往上爬。
等三人回到地面时，唐不凡已经睡着了，陆一轻轻把他放到铁架床上，并帮他拉上窗帘，顿时房车变得十分昏暗。
在黑暗中轻轻摸了摸唐不凡的脑袋，陆一才轻手轻脚的下车，安德森正在水潭旁边蹲着喝水，陆一看了他一眼，一边打开手环一边往远处走。
“视频的话别拍到我。”安德森朝他喊。
“知道。”陆一背对着他抬了抬手，走到了一个沙丘后面。
伊芙琳已经启动了。
“你好，路易。”
陆一抬着手臂，犹豫了一下，才道：“联系安古斯。”
“信息，语音，还是视频？”
“视频。”
“好的，请稍后，正在对安古斯上将发出视频邀请……视频通话已连接。”
浮在空中的虚拟屏幕一闪，一个银发银眸的五十多岁中年军官出现在屏幕上。
第32章 沙漠废墟-6 “路易少爷……
“路易少爷, 好久不见。”中年上将在那头温和的说道，那张上了年纪的面孔露出慈祥的微笑，他隔着视频细细打量陆一：“你看起来黑了不少。”
“这三个月都在晒太阳。”陆一莞尔,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看吗？”
因为雾都终年弥漫大雾，居民不见阳光，所以陆一原先很白, 遇到唐不凡时已经晒红润了不少, 现在皮肤更是快接近小麦色了。
“不，很健康，你看起来状态很好。”安古斯微笑说道。
陆一笑了笑, 感慨：“流浪很有意思。”
他说完进入了正题, 把那毒人小镇和这个废弃母舰里存在古怪变异毒人的事情给安古斯说了, 中年上将闻言神色顿时肃穆起来。
“西部联邦周围有发现类似的奇怪毒人吗？”陆一认真询问安古斯。
“没有。”安古斯皱着眉：“但如果那些变异毒人出现在联邦边缘，会对周围的居民造成很大的生命威胁。”
“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你提醒一下菲尔城主，他的领地距离这里最近, 让他这几年注意边缘防范。”陆一正色说道。
“好, 我会提醒他的。”安古斯想了想，不放心的追问陆一：“需要我派人过去支援你吗？”
虽然陆一实力强大，但毕竟才17岁，还是西部联邦重要的元首继位者, 不能出事故。
“不，我马上就要从这走了，而且秋季兽降至, 联邦那边需要人手，你帮我多注意一下地下城那边有没有可疑的科学家就行。”
陆一说完琢磨了一下，又补充：“如果忙完了兽潮, 联邦那边还有点余力，再派队伍过来勘探，附近的荒漠有个油田，这航天母舰残骸也有很大的价值，让联邦的研究员评估一下是否值得把物资运回去。如果不划算就算了。”
“好。”安古斯点头表示明白，接着询问：“路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站在沙丘后的陆一不由看向房车的方向，想到唐不凡三番两次的叨咕他学业的事，不由眼眸一柔，轻轻笑了一下。
“我会向学院那边申请野外自由探索当作实习，一年后会提交这期间的报告，结业证书盖章后麻烦您让人送给我，我那个时候……应该在兽人东部联邦。”
陆一眼眸垂下，神色变得有些低落，不知道那个时候唐不凡有没有顺利进入地下城，又是不是还活着……
“你谈恋爱了吗？”安古斯忽然询问。
陆一心底一惊，十分错愕的抬眸看向虚拟屏幕，发现那个温和的中年上将正隔着视频注视着他。
“没……没有。”陆一否认了，莫名有些心虚，于是抬手不自在的摸了摸后颈：“只是结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朋友。”
“……”安古斯仍是端详着他，继而温和开口：“你可以带这个朋友来西部联邦做客，让我也见见。”
“他……大概是不会去西部联邦的。”陆一说完沉默片刻，又复杂补充：“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安古斯沉默了，两人隔着视频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安古斯才慈祥的说道：“就当回来看看你母亲，今年蔷薇园的花开的特别好，每年你都会摘一束最漂亮的放到她的陵墓上，她在天堂一定看得见。”
陆一睫毛轻颤，脑袋又闪过女人摔的七零八落的画面，从她身下蔓延开的红色血泊，像她最喜欢的血蔷薇……
“……再说吧。”陆一有些不能呼吸了，立即对中年上将说道：“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后面有机会再和您联系。”
“……好的，路易少爷。”安古斯无声一叹，温和与他道别：“祝你和你的朋友旅途愉快。”
“对了，不要告诉我父亲我要去东部联邦。”陆一猛然想起来，叮嘱他。
“好。”
继而浮在空中的虚拟屏幕画面一闪，伊芙琳温柔的电子女音便响了起来：“视频通话已结束。”
“伊芙琳，扫描一下这个母舰，然后把3d图传输给凯哥。”陆一吩咐伊芙琳，心沉着从沙丘后面出来。
伊芙琳应了一声，便开始放射雷达扫描周围。
安德森躺在不远处那个开着小花的草坡上，双眼放空的看着上方。
高等兽人的听力很灵敏，陆一知道他一定听到了他和安古斯的对话……如果当年没出那场变故，安德森会是安古斯引以为傲的儿子和继承人。
世事难料。
陆一没有去打扰他，他慢步回到房车旁边抬手轻轻敲了敲车门，凯哥便把那厚实的金属车门打开了。
陆一走了上去，唐不凡还在睡觉，凯哥把门合上，车内又陷入了昏暗里。
陆一无声无息的掰下墙上的折叠椅，面对着唐不凡坐下，想到了安古斯的那句询问。
你谈恋爱了吗？
为什么他会问这个……自己的脸上表现出什么了吗？陆一又抬手去摸自己的脸，眉头微微皱着。
耳边仿佛响起了女人从塔楼跳下去前对他的叮嘱：
路易，不要学你父亲，永远不要伤害人类。
陆一眼眶微红，坐在那俯下身，痛苦的抬手撑住头，在昏暗中的房车中发出呼吸有些困难的喘息声。
不会的，母亲，我一直做的很好，从来没有伤害人类，也不会结婚生子，我不能要求其他兽人不去爱不去繁衍，但我可以要求自己。
陆一流下眼泪，红着眼眶看向安安静静睡在那儿唐不凡。
对不起，老师，我会努力送你去东区地下城，如果失败……我只能默默看着你死去。
***
唐不凡睡醒了，房车里很暗，他抬头看了一眼驾驶室方向，陆一坐在那里，正看着玻璃屏。
唐不凡慢慢坐了起来，凯哥率先亮起车厢内的灯，而陆一随即走了过来。
“几点了？”唐不凡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询问凯哥。
“晚上八点。”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回答。
陆一迅速走到厨房，拿唐不凡最喜欢的奶牛马克杯给他倒来一杯水。
“老师，水。”
“谢谢。”唐不凡接过，昂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清凉的水入肚，喉咙顿时舒服多了。
“晚餐生菜加一片肉？”陆一询问他。
“可以。”唐不凡点头，坐在那长长叹了口气，浑身虚软：“我怎么老睡。”
“我等下再帮你注射一支解毒剂吧。”陆一一边从冰柜里拿出冻肉，一边说道。
“解毒剂就剩二十几瓶了，省着点吧。”唐不凡迷蒙的算了算，五天一注射，二十几瓶就是一百天，三个半月，但以他们前进的速度，感觉到不了东区地下城。
能在入冬前进入东北平原就不错了。
“我们后面可以再收集。”陆一把冻肉放到一边，让唐不凡不用担心：“伊芙琳把路上我们可能经过的集市位置都给凯哥标出来了，每个集市里都有贩卖药品的商贩。”
唐不凡想了想，才点头：“那好吧。”
为了省药而让自己处于低能状态也不太好。唐不凡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感觉血管的脉络更明显了，而上面有几个针孔很明显。
唐不凡没有让陆一帮忙，自己从床底下拉出医疗箱，自从他开始注射这些小棕瓶解毒剂后，他的手抖情况被有效治愈，就是昏睡还很严重。
不过按凯哥的说法，身体想睡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呼吸变慢、心跳变缓，这些都有利于延缓中毒。
忍着不适，唐不凡将尖锐的针头扎入手臂里，心里真怕自己有一天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陆一很快拿着他做好的沙拉端过来，接手了唐不凡的针筒，唐不凡的手虽然没那么抖了，但还是不稳，针头扎在肉里会细微的晃，比陆一帮忙注射时出血多得多。
“谢谢。”唐不凡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兽人少年。
陆一对他温和的笑了笑，拔出针头：“老师不用跟我客气。”
“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你。”唐不凡拿洗干净的纱布压着针孔处。
因为无以回报，只能爬上车顶陪伴陆一，故意对他说一些很可笑的鼓舞，来缓解自己内心的亏欠感。
陆一蹲在医疗箱旁边，低头收拾着针管和药品，语气轻松：“老师已经给我回报了，跟你在一起流浪我很快乐。”
唐不凡看着懂事的他，不禁浅笑：“快乐太虚了，还是来点实在的吧，这辆车以后是你的了。”
除了这辆房车，唐不凡一无所有。
陆一微微扬眉，看向驾驶室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凯哥，你没意见吗？”
“我尊重小唐的所有决定。”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说道。
“我明明给你升级了情感模块。”陆一对它的这个回答不满意：“你应该跟老师撒娇，让他不要抛弃你。”
“我是房车的ai系统，撒娇对我而言难度过大。”凯哥客观的说道。
两人一ai愉快的聊着天，而后陆一去厨房继续做饭了，唐不凡则先在折叠椅上坐下，开始吃沙拉。
他那两个沉甸甸的腰包就放在床尾，唐不凡忽的想起那个信标碎片，顿时无心吃饭了，放下叉子便走到床尾坐下。
正在厨房煎肉的陆一扭头看向他，看到唐不凡从满是各种小工具的腰包里翻出了那个小小的碎片。
唐不凡有些在意的抬头看他，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上视线。
“……”陆一回避的扭回头，低头继续煎肉。
唐不凡犹豫了许久，才轻叹一声，拿着信标碎片慢慢走到货架前面，弯下身从货架旁边的缝隙里拿出一把透明雨伞。
荒漠和沙漠炎热无雨，根本用不到雨伞，陆一上车这么久早就看到了这把伞，但从来没在意过，这会看唐不凡拿出来，才意识到这伞不是一把普通的伞。
两人一起住在车上，有些事根本无法回避，唐不凡想清楚了，于是伸手招呼陆一过来。
“你看看这个信标上的标志是不是和这伞柄上印的一样。”
见唐不凡主动叫他，陆一才关了电磁炉快步过去，他弯腰低头凑近看了看，白色的塑料伞柄上印着一个很小的图腾，是好几朵浪花组成的圆球。
陆一再去看唐不凡手中的信标碎片，白色的标志残痕是圆形的边，和一朵半的浪花，其他部分没了。
“是，浪花的走线一致。”陆一神色严肃了几分，他疑惑的抬头看唐不凡：“这把伞是？”
“博士的。”唐不凡不瞒他了，乌黑的双目与陆一对视：“我不知道毒人口中的father是不是他，但毫无疑问，在这里做秘密实验的就是他的组织。”
第33章 沙漠废墟-7 陆一皱起了……
陆一皱起了眉头, 从那些变异毒人的态度来看，在这里做基因实验的是极端厌恶兽人的抗争派组织，而唐不凡却跟这组织关系匪浅……
有个问题陆一想问唐不凡很久了, 但一直没能开口询问。
兽人少年金绿色的兽瞳带上了小心，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语气委婉的开口：“老师, 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不像抗争派, 你到底是……亲兽派还是中立派？”
“中立。”唐不凡回答的很干脆，他来这个末世四年了，早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
最初的兽人是死刑犯改造的, 但到了后面, 就有很多轻罪和抗议政府滥逮捕的人类被逮捕, 被强行改造成兽人，到这时兽人和人类之间的矛盾就非常激化了。
再加上兽人被人类以劳改名义奴役了两百多年，心里有怨，后面进攻地下城时才毫不留情, 导致两方彻底水火不容。
直到“和平契约”被提出, 人类提供罪犯，兽人提供物资。
比起人兽继续交战，人类在地下城里集体挨饿，兽人在地面无法繁衍后代, “和平契约”就是当时双方困境里的最优解。
唐不凡作为穿越者，不站人类也不站兽人，他中立。
事实上他都活不长了, 心里就惦记着寻个答案，试试能不能回去，至于这破烂的末世, 说难听点，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不是救世主，他都自身难保了。
听唐不凡是中立派，陆一默默松了口气。
但看着那把带抗争组织标志的透明的雨伞，陆一迟疑了一下，继续追问：“那这把伞……老师是怎么得来的？”
事到如今，唐不凡也不好隐瞒陆一，便叹了口气，直说了：
“当初我流落到黑海边缘的一个废墟里，博士乘坐着一个全透明的圆球飞行器想救我，结果意外遇上了开着房车的狼叔和艾伯伦，那驾驶员以为房车能发射炮弹，就终止了对我的救援，博士不同意，在和他的打斗过程中不小心把这把雨伞从飞行器里踢了下来。”
陆一了然，金绿色的眼眸盯着肤色青白的唐不凡，语气小心：“那……老师和博士的关系是？”
唐不凡沉默了，他坐在那儿耷着肩，看了陆一一眼，又低下头，然后又抬头。
“你是怎么看我的？”唐不凡先反问他，他知道陆一早发现了他的不正常。
“老师有点……呃……奇怪。”陆一支支吾吾的，尽可能的委婉：“就不太像……正常的地下城人类。”
“我确实不是。”唐不凡苦涩一笑，复杂道：“如果我说我也是博士的实验品，你信吗？”
“……”陆一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小心的看了唐不凡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猜猜我是什么‘实验品’？”唐不凡问他，主要是穿越这个太离谱了，他有点讲不出口。
“……解冻人？”陆一盯着他：“21世纪就已经有人类冷冻技术了，而且那个时代的人类……两性观念还很强。”
等22世纪生殖技术得到突破，男男、女女皆能自由婚育繁衍以后，人类找伴侣开始只在乎爱不爱、合不合的来，而不再在乎性别。
坚定的异性恋者，陆一当时听到都吃了一惊，一般来说一个男人即使喜欢女性，但遇到很优秀的男性也会乐意交往的。
“哇，21世纪，这都被你猜到了？”唐不凡感叹，没想到连性向的选择都出卖了自己的不正常。
“现在真没人在乎性别了。”陆一认真提醒唐不凡：“老师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了。”
唐不凡心想自己的行为可能跟古人在21世纪高喊：“20岁不婚乃晚婚！”是一个德行吧。
“21世纪是对了，但我不是解冻人。”唐不凡又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工作，才长吐一口气，正式向陆一坦白：“我是穿越者。”
陆一愣住了，怔怔看着他。
“穿越者？”他看着唐不凡的眼睛都睁大了一些。
“对，穿越者。”唐不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货真价实，从1200年前穿越过来的。”
“哦！”陆一惊叹，战术后仰身体，端详唐不凡片刻之后，又压低脑袋靠近他，声音小了很多：“那……老师你是乘坐时光机过来的？”
“哪有什么时光机。”唐不凡也俯身低头，两人坐在铁架床上鬼鬼祟祟的说话：“我就放学下班，忽然脚下一空掉过来的。”
他说完心底一闷，想到了死去的陈飞，声音又低了几分：“和我一起穿过来的还有我的学生……但他已经死了……他的身体受不了地面环境。”
陆一想到了那个很旧的儿童书包，顿时恍然，唐不凡身上的所有古怪都得到了解释。
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但很快，他的眉头便深深拧了起来。
“这么说这个抗争派系已经掌握了时空穿越技术？”陆一沉声询问。
“我的猜测是，掌握了，但还没完全掌握。”唐不凡继续跟陆一说悄悄话：“四年前地震产生的亚洲大裂谷，很可能就是实验余波造成的，震源在东区地下城附近不是？”
“对。”陆一被他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那震源中心就是那个组织的实验基地了？”
陆一说完抬起手腕，询问伊芙琳：“伊芙琳，有亚洲大裂谷震源中心的照片吗？”
“正在进行联网搜索，请稍后。”伊芙琳温柔的电子女音响起。
唐不凡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了，责怪陆一：“你怎么把伊芙琳打开了？它不会把我的秘密传网上去吧？”
现在他只是被东区地下城和兽人东部联邦通缉，但如果被全世界都知道他是穿越者，西区和北区的科学家能坐得住？
唐不凡不想被全世界逮捕。
“放心，伊芙琳是我的个人ai，绝对忠诚。”陆一让唐不凡别担心：“即使是我父亲也无权访问它的数据库。”
“你说的，我的事要是日后被人知道了，我就找你算账。”唐不凡认认真真看着他。
陆一不禁笑了：“可以，我给你负责。”
“还笑。”唐不凡嘀咕，不过对陆一的信任还是让他放心下来，并且坦白之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他再也不用对着陆一遮遮掩掩了。
而陆一也很开心。
“我说老师你怎么这么香呢。”陆一低头凑到唐不凡颈窝里嗅了嗅，很新奇：“我听说21世纪风都是香的。”
“夸张了，不至于。”唐不凡莞尔，把他脑袋轻轻推开，头发卷卷的弄的他脖子痒，继而十分怀念的感慨：“但我们福建空气质量全国第一，春天一到学校里群花一开，花香草香，闻着是真怡人。”
“就像你一样？”陆一双目温柔的盯着他。
“……错了，我不是娇花，我是坚韧的小草……校草！”唐不凡坦白后高兴，不由话多了些：“我从小到大都是校草。”
“笑草？”陆一很好奇：“笑草是什么草？”
唐不凡忍不住笑了。
而这时伊芙琳把几十张照片投射到了空中，两人不玩闹了，都认真看了过去，发现大多都是地震表面的照片，而裂谷里的只有寥寥几张。
“亚洲大裂谷震源中心被地底岩浆侵蚀过，那片区域已经没有人造建筑物残留了。”伊芙琳对两人说道：“地震发生后由于东区地下城被严重损坏，当时东区地下城和兽人东部联的科研人员都在研究最佳最快的修补方案，没有对大裂谷进行第一时间的研究，所以资料不多。”
陆一和唐不凡都有些失望，两人盯着空中的照片沉默片刻，然后唐不凡扭头看向陆一。
“我们还得再到母舰下面去一趟。”唐不凡说道，想到那个博士不免又沉重起来：“他曾经来到过这，也许母舰下面还有其他线索。”
“可惜这个信标自毁了。”陆一拿起那个碎片又看了看，边缘被炸的很焦，芯片基本不可能留下来。
“如果底下还有其他变异毒人，也许能问出点什么。”唐不凡皱着眉：“之前那个用剪刀扎我的老毒人说father在岛上，如果在岛上的话……我是不是不应该去东区地下城？”
陆一闻言看着瘦如枯骨的唐不凡，眼眸微黯，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东区地下城我们还是要去，不然老师你活不了，而且那个博士给你伪造了一个身份不是？”
唐不凡如梦惊醒，扭头与陆一对视。
“地下城居民身份由执政党派严格管理，那个博士既然能给你伪造出一个身份来，说明他关系网很大。”陆一正色看着唐不凡：“所以只要你出现，就一定会有人来接应你。”
唐不凡军心大定，顿时觉得自己和陆一坦白没坦白错，他能帮自己补充好多事情。
“我们明天白天再到母舰下面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如果找不到，入夜后就继续启程。”陆一帮唐不凡安排着，便让他继续吃晚饭：“老师你别着急，吃好睡好，好好活着才能找到那个男人。”
他说完把手中的信标碎片还给唐不凡，起身往厨房走：“我去给你煎肉。”
唐不凡感慨的看着他，继而低头看手中的信标碎片，不由又有了一点恨意。
没有人可以肆意毁掉别人的人生。
唐不凡不知道那个博士到底坏不坏，也不知道他让自己穿越过来的理由，但他的学生死了，自己的人生也毁了……他需要一个公道。
第34章 沙漠废墟-8 陆一知道唐……
陆一知道唐不凡是穿越者后, 唐不凡发现他时不时瞅自己一眼，虽然之前他也经常看他，但现在看的更多了。
两人隔着小小的折叠桌吃饭, 陆一还好奇的一直问唐不凡问题。
“21世纪真的人人都有随身ai吗？”
“你是说手机吧？当然，连小学生都有。”
“真好，我们现在只有高等兽人才有资格配备。老师的随身ai叫什么名字？”
唐不凡笑了, “我不给手机取名字。”
陆一不是很懂：“那召唤ai不是很不方便？”
“呃……我们那个时候ai还没现在这么智能。”唐不凡说着吐槽起身高来：“我倒是没想到一千年后人类男性均身高会到一米九, 秦汉时期男人才一米六一米七，到21世纪就一米七一米八了，现在一米八一米九, 就一千年拔高10厘米是吧？”
陆一切着盘子里的肉, 有些好笑的安慰耿耿于怀的唐不凡：“老师小小的也很可爱。”
“怎么说话呢你？”唐不凡郁闷。
等两人熄了灯睡觉, 陆一睡不着，便忍不住在黑暗中坐起来，趴在床头又盯着唐不凡看。
“你是不是太兴奋了。”唐不凡躺在床上无语看他。
“老师你可是穿越者。”陆一金绿色的兽瞳在黑暗中亮闪闪的：“你看我们之间隔了1200年，还隔了半个地球的距离, 但我们两个现在却在这里, 面对面的说话……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确实……”唐不凡沉吟：“我应该算你祖宗。”
“祖宗就有点……”陆一想了想，在铁架床边用手支着下巴，纠正：“我们是跨越千年的缘分。”
“你还想的挺浪漫，不过咱们俩能在那么大的荒漠里遇见, 是挺缘分的。”唐不凡今天已经睡了很久了，便陪陆一聊天：“你是被安德森追杀到那儿的？”
“不是，其实我本来就想去东部联邦看看, 就绕到那了。”陆一和唐不凡坦白：“当时听到你说要去东区地下城，心想真巧。”
“你去东部联邦干什么？”
“东区地下城不是在地震中损坏严重吗？那里的人类正在和东部联邦的兽人谈判，想让他们帮忙建造地面基地, 我去看看。”
陆一说着继续告诉唐不凡：“如果人类能重返地面，会很大程度改变现在的格局，人类会大幅摆脱对兽人的资源依赖，那么和平契约可能会瓦解，我想看看东部联邦怎么处理这事。”
唐不凡躺在床上歪头看他，感慨：“你还真是表面离家出走，实际干着考察的活。你不当政客真的可惜了。”
陆一尴尬起来：“……反正都是流浪，去其他地方还不如去东部联邦和北部联邦走走。”
他说完又眼眸温柔的低头看唐不凡：“不过我流浪最大的收获就是老师你。”
“怎么，你要研究我吗？”唐不凡打趣的问他。
“我在研究啊。”陆一金绿色的兽瞳在黑暗中发着幽光：“我一直在看着你。”
“……”唐不凡闻言突然有些古怪起来，想起陆一上车的第二天早上，凯哥就偷偷给他看夜间车内录像，陆一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盯着他……
唐不凡后背有了一点点发寒。
原来对他的观察从第一天就开始了么……唐不凡躺在床上舔了舔唇，伸手去拨还趴在那瞅他的陆一。
“行了，快睡，明天还要到母舰下面去的。”
“好，我先给你倒杯水。”陆一在黑暗中从地铺上站起来，以为唐不凡舔唇是口渴了。
听着兽人少年在厨房的动静，唐不凡想了想，颇为自暴自弃的做了个决定。
“陆一，如果我后面死了……你又对我实在好奇，我允许你解剖我的身体。”
陆一接水的动作微顿，过了一会，才轻声道：“别说傻话，老师不会死……我也不会解剖你。”
“但我希望你处理我的遗体。”唐不凡并不是悲观，只是在为很可能的未来做安排：“除了你，我的身体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黑暗中传来接水声，兽人少年没回应，等关闭了水龙头，陆一才开口委婉的提醒唐不凡：“老师，你明白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有其他含义吗？”
唐不凡愣了一下，又回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瞬间在黑暗中红了。
“我跟你正经说话呢！你……你想什么地方去了。”唐不凡有些羞恼，在黑暗中从铁架床上坐了起来：“我认真的。”
陆一拿着马克杯过来，唐不凡接过，陆一重新在他的地铺上坐下。
他开始认真思考唐不凡说的这件事。
唐不凡喝了口水，在黑暗中看着他。
“好，我会处理好老师你的遗体。”陆一轻轻叹了一声，才道：“但我不想解剖老师你，我会把你火化，大部分骨灰洒向自由的大海，小部分装进小小的玻璃瓶里随身携带……或者留下你的一截小指骨……可以吗？”
唐不凡拿着马克杯有些发怔，想到陆一的耳钉和他的项链，那是他母亲的遗物……而以后他身上还会多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自己。
“可以。”唐不凡有些酸涩了喉咙，却勾起了嘴角，对陆一这个安排很满意，很喜欢：“我很愿意死后和你继续在一起。”
陆一也露出了浅笑，真心实意的道：“虽然只和老师你相处了一个多月，但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唐不凡也笑：“我也是。”
自己的小指骨吗……唐不凡手指摸着马克杯，心里又多了一个打算。
如果未来他顺利进入东区地下城，他就切下自己的小拇指，送给陆一。
这样他们就不算是分离。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唐不凡便催促陆一睡觉了，大概是聊天的缘故，他躺在床上久违的想起21世纪，明明才隔了四年，却仿如隔世。
挤满学生家长的嘈杂校门口，在夜幕落下之后逐渐安静，附近的小吃街亮起霓虹灯光，穿着大裤衩的凯哥一个电话，他便也踏着凉拖吧嗒吧嗒过来了。
两人在街边常吃的烧烤摊坐下，带着围裙的老板送上来一盘肉串，空气里都是烤香味儿，两人再打开一瓶泌水珠的冰可乐，咕嘟咕嘟昂头喝下，坐小板凳上哈的一声，爽的浑身发麻。
往事如烟，风吹消散。唐不凡躺在床上微微红了眼眶，慢慢闭上了眼睛。
唐不凡第二天罕见的早起了，大概因为昨天睡的很足，精神不错。
陆一在房车里做早饭，唐不凡便爬车顶上整理四个培育箱的蔬菜。
安德森睡在不远处那个铺草的小沙丘上，侧着身体，长长的银发散了一草地。
唐不凡一边打理蔬菜一边瞅他，发现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挺人模人样的。
大概是察觉到唐不凡的视线，安德森睁开了眼睛，发现唐不凡蹲在车顶上瞅他，眉头一挑，阴阳怪气道：“我好看吗？”
唐不凡隔的远远的问他：“我和陆一等下还要下去，你下去不？”
安德森虽然不靠谱，但好歹是个高等兽人，唐不凡心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安德森呲笑一声，也不回答，在草坡上翻了个身，背对唐不凡继续睡。
被拒绝了的唐不凡也不在意，关上植物培育箱的盖子，带着两颗刚摘的新鲜生菜下了车顶。
陆一已经煎好了肉，告诉唐不凡：“冰柜里的肉快吃完了，等下我先去抓几只耳廓狐杀了，不然可能会被安德森吃掉。”
“行。”唐不凡点头，掰了三片生菜叶洗干净，拿着走到折叠桌边坐下，把最嫩的一片放到陆一盘子里。
“……”陆一抿嘴。
“吃一片，一直不吃蔬菜也不行。”唐不凡叨咕他。
“老师你放这。”陆一用叉子轻轻敲了敲盘子角落。
“那肯定被你剩下了。”唐不凡想了想，干脆把那片生菜拿回来，撕成小片包住一块肉，递到陆一嘴边。
“吃。”不由分说的语气。
陆一无可奈何，只能张开嘴，小心的避开唐不凡的手指把包着肉的生菜含了进去。
生菜很脆，但陆一心里苦，没想到作为混虎基因兽人的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硬逼着吃蔬菜。
一片生菜就这么被唐不凡慢慢全喂进陆一嘴里了，陆一敢怒不敢言，吃完早饭就立即跑去抓狐狸了，唐不凡则在车厢里穿戴装备。
这次唐不凡多背了一个旧背包，打算在下面捡点有用的小垃圾回来。
等他准备好，陆一也拎着三只耳廓狐回来了，迅速去头去皮放进冰柜里，便和唐不凡一起下了母舰。
还是由陆一搂着唐不凡走，伊芙琳开着，帮两人扫描母舰构造，并显示在两人的光幕眼镜里。
有了伊芙琳的帮忙，两人在黑漆漆的母舰底下走的无比顺畅。
地下第四层是生活区，第七层是货仓，伊芙琳的扫描显示这两层里都残留着不少箱子杂物，还有不少人类的枯骨。
一千年曾经有一群人在这母舰里避难，但显然他们最后都没能活下去。
陆一先带唐不凡去了四层生活区，开始顺着房间一个个看过去，捡点垃圾。
但翻了箱子倒了柜子，发现能用的物资基本没有，两人最后绕了一圈，只在一具人类的白骨上发现两枚金戒指和一条金项链。
金子仍然是世界的硬通货，两人之后碰上了集市可以用来换东西。
主要是换唐不凡的药，所以两人对捡到金子还是开心的。
“如果集市里能联网，可以刷我的卡，我卡里有很多钱。”陆一看唐不凡宝贝的把金项链和金戒指收进背包里。
“电子货币局限太大了，大部分人根本没有账号。”唐不凡手勾上陆一的脖子，示意他带自己去七层货仓：“还是金子方便的，咱们再多找找金子。”
“嗯。”陆一点头，顺着倾斜的楼层回到楼梯间，带着唐不凡继续往下。
货仓这儿物资要多一些，唐不凡捡了一把折叠军刀，又捡了一个手摇电筒，正蹲那玩儿电筒发电时，差点顺着倾斜的地面倒下去。
陆一眼疾手快的抓住唐不凡的背包，把他抓了回来。
“怎么突然往前倒？”陆一被唐不凡吓了一跳。
“……蹲的好好的，突然身体自己倒了。”唐不凡也被自己弄慌了，以前没有过。
两人对视，都明白了什么。
唐不凡的脑袋出问题了，掌握身体平衡的那块区域开始被毒素影响。
之后的搜索两人沉默了很多，陆一跟唐不凡跟的更紧了，两人在布满尘埃的仓库里四处翻，直到又在一个女性的白骨上找到一枚金戒子和一个金手镯，才舒缓了几分心情。
“这是美国人的航天母舰。”唐不凡戴着光幕眼镜在黑暗中打量那个古朴的金镯子：“但我猜这个姐姐应该是中国人，这雕花是中国的款式。”
“可惜整个北美洲都沦陷了。”陆一听说过美国这个古国，一千年前的世界一霸，本来那里也有好几座地下城，但是用了古印度制造的零件和软件，空气过滤系统出了岔子，导致地下城系统全面瘫痪。
顶级美区科学家和工程师大部分被他们西区地下城接收了，少部分到了北区和东区，至于富豪……富豪在末世没什么价值。
两人出了货仓，继续往下，但收获不多，也没有再发现另一只变异毒人。
“那个变异毒人应该是唯一的成功种。”陆一猜测道：“或者因为生长过大无法从动力舱里出去，被那个组织放弃了。”
唐不凡想到那个毒人像桌子那么大的恐怖脸孔，全身估计有两层楼高，是没办法从那个动力舱的门出去，于是偏向它是被遗弃的实验品。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动力舱里活下来的。”唐不凡感慨，手勾住陆一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胸膛：“我们上去吧。”
等两人回到地面时，安德森已经消失了，唐不凡想到他今早对自己的不屑态度，应该是早就知道下面没东西了，才懒得搭理他。
唐不凡于是脱了背包蹲在水潭旁边洗金子，陆一不放心的站在他旁边，看他这回蹲的挺稳，才昂头去看上面。
这大厅很高很大，但楼梯上不去，陆一于是对唐不凡说道：“老师，我去上面看看，你自己小心。”
“去吧，这里就一些狐狸、蜥蜴，都是沙漠的小动物，伤不了我。”唐不凡蹲那点头。
两人刚刚搜查完下面，没有毒人的迹象，陆一心里挺放心的，于是走到一个沙丘上高高一跳，手抓住一层楼的边，便像蜘蛛侠那样顺着墙往上爬。
唐不凡羡慕的抬头看了一会，便低头继续洗金子了，还玩儿的把戒指镯子往自己手上戴，宽松松的。
之后拿着金子背包回房车洗澡，打算今晚补了水就重新上路。
陆一很快就下来了，带回了信标那已经被烧毁的芯片，唐不凡洗完澡出来，便看到他坐在折叠桌边拿两个细细的接头接那个芯片，而电线另一头在伊芙琳身上。
唐不凡擦着头发过去，才知道原来陆一的手环还能拔出两根细线来。
“电路已连接……正在绕过已损坏区域……检测到存储单元未完全碳化，正在尝试数据读取……”伊芙琳温柔的电子女声有条不絮的播报着。
唐不凡立即掰下墙上的椅子，在陆一对面坐下，紧张的看着那黑黑的小芯片。
“信息单元内置加密，正在尝试破解……”
“破解失败，正在进行二次尝试……重启……吱吱吱……重重重……重重重启……”
伊芙琳突然发出古怪的电流声，陆一察觉到不妙，立即把接着芯片的两个接头拿开，只见他的手环屏幕闪烁了一下，便暗了下去。
第35章 沙漠废墟-9 唐不凡和陆一面对面……
唐不凡和陆一面对面坐在折叠桌边, 都低头看着那屏幕黑下去的手环沉默了。
“伊芙琳……烧坏了？”唐不凡惴惴不安的开口。
“只是一个破损芯片，应该没那么大能力。”陆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没谱, 于是伸手去摁手环侧面。
三秒后，黑色的手环重新亮起了光芒。
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你好，路易。”重新启动的伊芙琳向陆一打招呼。
“对方的加密技术很复杂吗？”陆一皱眉询问伊芙琳。
“是。”伊芙琳向陆一汇报：“破解过程中我所产生的数据生成了一款病毒, 对我进行攻击, 如果这个信标没有损坏，刚才我的破解已经暴露了我们。”
唐不凡虽然不懂代码，但也知道这个加密技术很歹毒, 居然能让破解者自己生成病毒。
陆一叹了口气：“看来对方的网络技术远超西部联邦。”
人类虽然身体素质被兽人碾压了, 但科学技术在兽人之上, 当年叛变的科学家是基因工程组的，所以兽人仅仅只在基因科学一项上勉强能和人类持平，而在武器科学、航空航天、医学化学等等尖端领域远弱于人类。
“路易，西区地下城科学院应该可以破解。”伊芙琳突然说道, 声音温柔的询问陆一：“要联系凯特小姐吗？她是科学院网络工程部研究员, 也爱恋你，应该愿意帮忙。”
唐不凡闻言，颇有些在意的抬眸瞄了陆一一眼。
陆一下意识的也看他，两人对上视线, 莫名的，他有点心虚。
“不用联系她。”陆一立即道，仿佛在解释一般：“我跟凯特小姐没那么熟。”
“好的, 陆一。”伊芙琳了解了，继而告诉两人，“虽然没能顺利破解对方的加密, 但我获得了对方的组织名称。”
陆一和唐不凡一下子精神起来。
“叫什么？”
“重启者。”
重启者？唐不凡这才明白刚才伊芙琳卡“重启”两个字是在念对方组织的名字。
顾及到唐不凡是穿越者，陆一于是跟他解释：“抗争派系分很多个组织，像我妈妈所属的组织就叫‘猎兽者’。”
“我知道这个。”唐不凡好歹身为一个抗争派系，早从狼叔和艾伯伦那儿了解过了。
陆一于是又看向伊芙琳：“西部联邦数据库里没有这个组织的资料，对吗？”
“是的，路易。”
陆一明白了，于是伸手把那被炸的焦黑的芯片推给唐不凡：“老师，芯片你收着，现在基本确定这个抗争组织来自东区地下城，我们先去东部。”
唐不凡点头，伸手去拿那个芯片，又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快四点了，于是催促陆一：
“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补满水就上路。”
陆一点头，起身就往浴室走，唐不凡则拿着芯片走到货架前面，想了想，从最底下的油布箱里拿出那破旧的儿童帆布书包，拉开侧面的拉链把那芯片放了进去。
“老师，我忘记拿衣服了……”陆一的声音忽然从浴室里传来，伴随着淋浴的水声：“你帮我拿一下。”
“……”唐不凡于是走回铁架床旁边蹲下，拉出陆一的衣服箱子，给他拿了件背心和运动裤。
“我放厨房案台上了，你自己开门拿。”唐不凡避讳的道：“我去水潭旁边洗一下脏衣服。”
“小心点。”
“知道。”
唐不凡于是用藤条篮子装着这段时间换下的脏衣服出去了，沙漠金色的太阳从那几个破损的大洞里照进来，一束光刚好打在水潭上，那块区域金光粼粼，犹如童话。
唐不凡放下篮子，感慨的看着这隐藏在母舰里的绿洲，心想要不是他必须去东区，这个地方倒是很适合隐居，漂亮的都让他有点舍不得走了。
周围还全是房间，都不用建屋了，而这巨大的绿洲，就是他和陆一的“庭院”。
唐不凡笑了一下，想归想，还是老老实实低头洗起衣服。
等日暮降临，补满了水的房车顺着沙坡慢慢从母舰里驶了出来，空气温度明显上升了五六度。
唐不凡和陆一坐在驾驶室里，两人为了赶时间，一边吃饭一边看路。
房车顺着母舰巨大的残骸边缘往前开，因为确定这块区域的沙地是实心区，所以暂时不需要陆一出去探路。
“凯哥，能找到安德森机车轮胎的痕迹吗？”陆一嚼着生肉询问凯哥：“我们可以跟在他后面走。”
安德森走过的路线绝对是安全的。
“安德森是早上八点离开的，轮胎痕迹应该已经被风沙掩盖了。”凯哥回答，“而且他的机车太快，房车无法跟上。”
“指不定人家这会已经出沙漠了。”唐不凡抱着沙拉碗吐槽：“我们刚到母舰，他都进去两天了，怪不得不肯跟在我们后面。”
对比安德森轻便的机车，两人的房车等于是龟速。
陆一把装肉的盘子放到前台上，抬起了手腕：“我问问伊芙琳它标记了安德森的路线没有。”
他说完去摁手环侧面。
“要不我们出了沙漠你再关闭伊芙琳？”唐不凡试着询问。
“那我父亲大概就猜出我要去东部联邦了。”陆一很怕被抓回去。
虽然他父亲现在还没行动，但陆一不觉得他会这么简单的放过自己。
伊芙琳开启了，它定位到了安德森的位置，果然已经距离两人很远，而白天那会它跟着陆一和唐不凡到了母舰下面，中断了与西部联邦卫星的连接，所以并没有记录到安德森的移动路径。
“我可以向联邦数据库主脑申请获取安德森的移动路径。”伊芙琳对陆一说道。
“不行，主脑会汇报给我父亲。”陆一拒绝了，叹了口气，无奈关闭了伊芙琳。
看来还是只能由他来探路。
陆一拿起放在前台的盘子，继续吃晚餐，忽的注意到唐不凡正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陆一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唐不凡有些犹豫，但迟疑了一会，还是问了。
“联邦数据库主脑为什么会向你父亲汇报？”唐不凡用叉子拨弄着带肉丁的沙拉，在意的看着眼前的兽人少年。
陆一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暴露了他的身份，眼神不由开始躲闪。
见他不回答，唐不凡犹豫了一下，又告诉他：“之前安德森跟我说……嫁给你我会从通缉犯一跃成为西部联邦第一夫人……第一夫人是指元首的妻子吧？”
唐不凡虽然脑袋日渐被毒素侵蚀，但还没有蠢成傻子。
“……”陆一糗迫的脸红了，事到如今只能跟唐不凡坦白：“是，我父亲……是西部联邦现任元首。”
唐不凡虽然早就猜到了，但这会得到他确切的回答，还是忍不住惊叹。
“哇……”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沙拉大碗用叉子戳了戳，才玩笑的道：“我听说兽人元首是家族世袭，与其说是元首，其实更像是国王，你其实算真正的小王子吧？”
“老师别这么说……”陆一又羞涩又复杂：“我觉得家族世袭并不是好事，虽然兽人讲究血统，我们家的血统是相对强大，但并不能保证每一代都有足够的智慧管理好联邦。”
“你就很有智慧啊！”唐不凡真心觉得陆一被教育的非常好：“你的话绝对能管理好联邦的！”
陆一不说话了，他脸上的红晕褪去，低头看着盘子的生肉，有些郁郁寡欢起来。
唐不凡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古板了，说了讨人厌的话。
“抱歉。”唐不凡小声给他道歉，小心翼翼看着被他弄的不高兴的兽人少年：“我没有劝你回去的意思，只是真心在夸你，还有感叹……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忽然知道你是元首小儿子，还可能成为未来西部联邦的元首，就有点兴奋……对不起。”
陆一听到他的道歉和解释，脸色缓和了许多，继而报复似的问他：“那老师想当元首夫人吗？”
唐不凡愣住了，他停顿了两秒，才道：“不。”
“……你刚刚有想一下，对不对？”陆一揭穿了他。
唐不凡放下叉子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脸红了：“对不起……这个地位跃升太蛊惑人了……”
他羞耻不已的发出哀嚎：“我明明是个男人……一下子明白那些傍富婆的男人是什么心情了。”
看他这幅没脸见人的模样，陆一忍不住笑了，心情瞬间又变得很好。
“人之常情。”陆一勾唇，让他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老师是穿越者之后，我看你也觉得你更特别了。”
唐不凡终于放下了捂脸的手，但还是很难堪。
“亏我还是老师，居然这么禁不住地位的诱惑，想靠你吃软饭。”唐不凡深刻反思着自己。
“所以要嫁给我吗？”陆一继续逗他。
“滚！”唐不凡恼火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小孩子不许逗大人。”
陆一不由又笑了，看着因羞耻而面颊微微泛红的唐不凡，忽然觉得他这模样很漂亮，脸色没那么青白了。
“所以到底想不想？”
“没完没了了是吧？”唐不凡翻白眼。
“想不想嘛？”陆一真挺想知道的。
“不想——！”唐不凡被他弄烦了，正好房车也开出了母舰边缘，于是摁下玻璃屏的按钮，帮陆一打开了他那侧的车门：“让你再问，下车探路去！”
“哦……”陆一算是明白什么叫自讨苦吃了。
而接下来的路如凯哥预料的那样，跨过和田河这条地底暗河后，两人没有再遇到流沙区。
两天三夜，在第三天的黎明，房车驶过最后一片黄沙，厚实的车轮碾到了荒漠硬实的土地上。
第36章 草原集市-1 唐不凡和陆……
唐不凡和陆一花了两天时间调整作息, 横穿沙漠的这小半月他们基本日夜颠倒，这作息熬人，陆一身为兽人都有点受不了, 更何况唐不凡。
两人就在拉着窗帘的昏暗房车里睡，房车交给了凯哥开，为了不打扰两人休息, 凯哥特意放慢了行驶的速度, 房车微微的摇晃，两人一个躺床上一个躺地上，睡的很舒适。
等第三天, 房车便正式驶出了塔里木盆地, 陆一和唐不凡坐在驾驶室里, 看着面前的玻璃屏，商量接下来的路。
出了塔里木盆地，便是祁连山脉，整个山脉呈西北-东南走向, 延伸800公里, 在古时候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路段，虽然地质构造属于褶皱断块山，但比起烤人的沙漠要好走得多。
“凯哥，我们能在入冬前进入东北平原吗？”陆一询问凯哥, 一旦房车进入东北平原，后面的路就更好走了。
“现在已经快九月中旬了，不行。”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说道：“房车只能走平坦地带, 如果是一千年前有公路，大概可以，但现在那一片成了荒野和废墟, 我们只能根据伊芙琳给的路线绕。”
它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而且兽潮也快到了。”
自从人类进入地底生活后，变异野兽开始泛滥，它们经历了辐射、酸雨、战争烟灰，并喝着核废水活了下来，身体素质极其强悍，别说人类了，就是低等兽人都能轻易被一只野狗咬死。
而兽潮就是十几万这样强悍的变异野兽共同进行大迁徙。
每年，它们会在入冬之前往南迁，等熬过冬天后，再在春天北迁避署，所以分为秋季兽潮和春季兽潮两场。
唐不凡在末世生活了四年，早经历了好几场兽潮，知道它的恐怖。
“不能跟兽潮硬扛，房车能被踏平。”唐不凡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让陆一别那么急：“房车虽然爬坡能力差了点，但找特定的路线还是能上山的，兽潮来了我们必须在山上。”
每年春天和秋天，狼叔就是这么带着唐不凡和艾伯伦躲避兽潮的，唐不凡那时候站在山顶上，看到野兽像潮水一样从远处涌过来，奔跑声发出轰隆的巨响。
如果地势宽阔还好，要遇到山沟狭窄路段，那些野兽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光被踩死的就能铺成路，最后地面成了肉泥，血水往低矮处流淌形成暗红的溪，过了两天就散出滔天的恶臭，那味儿让即使位于山顶的唐不凡闻了都能晕过去。
陆一盯着面前的地图琢磨片刻，抬起手指了指一个绿点处：“那我们就稳妥一点，先去这个集市补充物资，主要是老师的药，这样能熬过冬天。”
绿点是伊芙琳标记出的集市地点，位于蒙古草原，在他们的必经之路附近，等房车开出祁连山脉再往上走就能到。
“汽油也要省着用了。”唐不凡说道：“我们现在只剩下两桶半了，冬天光照不好，到时候房车的保暖和发电都得靠油。”
“油的话集市那边应该也能补。”陆一开始为钱发愁，伸手摸上自己脖子上的那条金项链：“希望那个集市能联网。”
能联网的集市说明有人愿意收电子货币，在联邦中心城繁华区域就能刷卡用，很多中等兽人会特意去联邦中心城注册自己的身份银行卡，是有钱有势的象征。
如果不能联网，陆一到时候就得把自己的金项链也拿去换。
唐不凡看出了陆一的意图，立即皱眉：“你别想把你妈妈的项链拿去换。”
“我妈妈好多条的。”陆一其实没有唐不凡想的那么看重这条项链，他扭头看向唐不凡：“这条她其实没怎么戴过，只是比较适合男性，我才从她的柜子里选了这一条。”
陆一这条金项链是太阳图腾，链子也比较长，他戴着跟小鲜肉明星一样，时尚的很，唐不凡之前根本没想到会是他母亲的。
“那也不好……”唐不凡还是不愿意，复杂道：“到了那个集市再说吧，我们捡的那个金镯子挺沉的，再加上戒指和项链，应该够换。”
“老师。”陆一认认真真看着他：“相信我，如果我妈妈在世，她很乐意用这条项链给你换药。”
唐不凡微愣，被陆一盯着，心里感觉怪怪的，哽了一会，才妥协了。
“那……那谢谢妈妈了。”
陆一浅笑，忽然注意到唐不凡身后的窗外起了风沙，一些细细的沙子打在玻璃上。
“是不是风变大了？”陆一立即去看玻璃屏角落的那排信息，果然风速在慢慢上升。
几乎是同时，他和凯哥不约而同的道：“沙尘暴。”
唐不凡反应也快，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立即起身往车厢里走。
“凯哥，你找适合避风的地方，陆一，你去厨房角落那拿绳子和锤子，我找铁钉。”唐不凡有条不絮的说道，房车是他整理的，所以他比陆一清楚东西放哪儿。
房车虽然重，但还是会被飓风吹的摇晃，到时候整个房车东西又掉的到处都是。
陆一很快就把那绕成圈的沉重粗绳扛到肩上，手里拿着铁锤，而唐不凡也从货架下面拖出了死沉的粗大铁钉，两人都站在窗户旁边看着越来越昏沉的外头。
“在沙漠没遇上沙尘暴，这会反而让咱们遇上了。”唐不凡皱眉叨咕。
“要在沙漠里遇上反而麻烦。”陆一看着啪啦啦打在窗上的细沙，说道：“房车就被沙子埋底下了，想出来不容易。”
“确实。”唐不凡于是又庆幸起来：“这儿还有避风的山。”
说着转身面对陆一：“来，我给你腰上绑上绳子。”
“不用……”陆一想说吹不走他。
“闭嘴，安全第一。”唐不凡还不知道他吗？要脸不要命的人。
“……”陆一便不吭声了。
凯哥是按着伊芙琳给的路线走的宽敞地带，所以在风沙里又开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一个小山壁。
这时候房车开起来已经有点飘了，挂着的风铃被摇的叮铃铃乱响，而唐不凡正在厨房把置物架上的杯子和杂物装箱子里。
陆一腰上缠着绳子走到门口，想着尽快用绳子和铁钉把房车固好，结果凯哥刚把车门打开，外头带沙的大风瞬间灌进来，站在厨房的唐不凡在风力的冲击下一下子往旁边倒。
陆一眼疾手快的扑过去抱住他，把细条条的唐不凡小心护在自己怀里，带着他进狭小的浴室。
两人的头发都被风沙吹的糊了脸。
“我看要往腰上绑绳子的是老师你。”陆一弯着腰身，结实的双臂抱着唐不凡，在他耳边说话。
“你小瞧我。”唐不凡不甘心：“我自己能用手巴住冰箱！”
“冰箱都要倒了，还巴住冰箱。”陆一终于把唐不凡送进无风的浴室里，一把合上门：“我没回来你不许出来！”
唐不凡还想反驳，结果房车又被风吹的用力一晃，他立马抬起双手撑住浴室墙壁，老实在里头窝着了。
陆一弯腰把那装着沉重铁钉的箱子往车外一扔，便在风沙里扛着粗绳拿着锤子跳了出去，凯哥立即关上车门，结果被陆一缠在腰上的绳子卡了条缝。
……说了不用缠绳子不听。陆一在心里默默腹诽唐不凡，为了不让更多细沙被吹进车里把里头弄的一团脏，他于是伸手解开腰间的绳子。
抬手敲了敲金属车门，凯哥微微开了门，陆一立即把腰上的绳子扔进去，凯哥这才彻底关闭了车门。
此时外头的可见度已经降为0，陆一兽化身躯，眯着眼睛在飓风里开始固定房车，用锤子把大铁钉用力打到地上，动作迅速的绕上绳子，便高高一跃，跳过房车的顶，在另一边打铁钉。
房车的这条粗绳足足有一百多米长，陆一很快就把房车牢牢钉在了地上，他又在风沙里爬上车顶看了看，太阳能电板已经被凯哥收起来了，并铺上了电动钢卷帘保护，上面已经堆上了厚厚一层沙，而那四个植物培育箱也基本被沙子掩盖住。
培育箱里的菜需要换气，如果被沙子堵住换气孔会枯萎，陆一想了想，跳下了车顶，凯哥适时的打开车门，陆一踏上去，大步便往置物架方向走。
“好了吗？”唐不凡在浴室里问他。
“我处理一下车顶的培育箱，老师你先别出来。”陆一一边说，一边拿上胶带和被单，又快步走到车厢尾部，扭头张望了一圈，抱起一摞灌木柴。
凯哥打开车门，陆一抱着东西高高一跃跳上车顶，在巨大的风沙里小心把怀里的灌木柴铺到植物培育箱上，用脚压着，然后罩上被单，开始用胶布一圈一圈的缠。
拂开厚厚的沙子，陆一把胶带粘到车壁上，他眯着眼看了看，有了灌木柴的支撑和被单的保护，植物培养箱的空气应该能得到保障了，这才跳下车顶，回到了房车里。
他长嘘了一口气，敲了敲浴室的门，唐不凡把门打开，陆一灰头土脸浑身是沙，正要和他卖惨，便看见唐不凡往他腰间瞄了一眼。
“绳子呢？”
“……”陆一心里苦。
“你看你。”唐不凡无奈笑了，心疼的伸手去帮他拂满头的沙子，“进去洗个澡吧。”
“不行，得省水。”陆一拒绝了，自从房车离开母舰里那个绿洲，已经一周没补水了，而他们不知道下个水源要什么时候才能碰到。
唐不凡想了想，腰下腰身去捡地上的铁盆：“那就洗个头，再用布擦擦身子，弄脏的水再让净水器处理。”
陆一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卷发，确实太多沙子了，便点了点头，继而开始琢磨：
“要不我把头发剪了吧？”
第37章 草原集市-2 剪头发…………
剪头发……唐不凡不禁也去摸自己的头发, 他都两年多没剪头发了，流浪太苦，邋里邋遢的就这么过来了。
“是修一点, 还是剪短？”唐不凡于是走到陆一身后，用手指去梳他的头发，刷啦啦掉下一堆细沙来。
“老师你觉得呢？”陆一问他的意见。
唐不凡看了看他的头发长度, 都到腰了, 少说留了三四年。
“你是喜欢长头发吗？”唐不凡于是问他，陆一是元首之子，不可能像他一样懒的打理, 绝对会有专人帮他修剪。
“呃……我开始蓄发的原因比较复杂……”陆一似乎想到了什么, 神色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唐不凡继续摆弄陆一的头发, 心想不愧是天生的卷发，卷的真漂亮……突的心里有了猜测。
“因为你妈妈？”
陆一虽然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但五官曲线不失柔美，除了因为他才17岁的缘故, 大概还因为像他母亲。
陆一没想到被他猜到了, 面颊微微泛了红：“是……我小时候有段时间……不太正常。”
唐不凡愣了，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就……”陆一犹豫了一下，才给他坦白：“我母亲刚去世的那一两年我过的挺浑浑噩噩的，有一天晚上做了噩梦, 恍惚中在夜里去她塔楼的那个房间，一抬头看到梳妆镜里的自己……一瞬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她。”
唐不凡胸口梗住了。
“我才发现自己头发变得那么长了……我就在我妈妈的梳妆台前面坐下，玩儿她的首饰, 照着镜子假装跟她说话……”陆一说着愈发不好意思起来，相当丢脸的事，于是回头去瞄唐不凡, 却诧异的发现他看着自己，乌黑的眼睛泛红了。
陆一愣了，唐不凡回过神来，连忙收敛情绪，拿着铁脸盆走到洗碗池旁边，像没事人一样招呼他：“来，你拿椅子坐到这，老师帮你洗。”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对，喉咙太酸了，声音哽着。
陆一慢慢挪到唐不凡身边，不安的俯身探头打量他：“……我让老师难过了？”
“没……”唐不凡低头咬唇，结果还是忍不住，猛的伸手抱住了陆一。
他抱的很用力，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陆一身体微僵，继而慢慢放松下来。
随之心跳有些加速，心想他真的好小一只。
“老师，没事了。”陆一也伸手抱住了唐不凡，眼眸变得温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后面心理医生带他去了人类集中营，他看到一个男人想回地下城，把头在地上撞的鲜血淋漓，才如梦惊醒，明白自己这辈子要做什么。
“我好想那个时候能陪在你身边。”唐不凡抱着他哽咽道。
陆一嘴角微勾，感受着他的身体：“你现在就在。”
“不一样。”
“一样。”陆一说完想了想：“我也不想老师你再比我大几岁了。”
“？”唐不凡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两人不再说话，一阵沉默之后，气氛微妙的古怪起来。
陆一在想要不要再轻轻拍几下唐不凡的背，而唐不凡则郁闷自己怎么又脑袋发热，伸手抱上人了。
上次亲他也是……自己以前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啊？
于是簌的从陆一怀里跳了出来。
陆一正要拍他背的手卡在了空中。
“……”
“咳。”唐不凡尴尬的咳了一声，转身开始接水。
“来，快坐下，老师给你洗头！”唐不凡决定继续他的洗头大业。
“……”陆一只得无奈一笑，拿了折叠椅坐过去了。
在给陆一洗头这事上，唐不凡有过一次，已经得心应手了。
“你那时候几岁来着？”唐不凡用清水浸泡陆一的头发，忍不住问了细节。
“九岁。”陆一很不好意思的，反过去问他：“老师小时候有黑历史吗？”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唐不凡的家庭状况。
“当然有。”唐不凡叹了口气，“我最大的黑历史就是小一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偷了一只自动铅笔，被文具店老板当场逮住了。”
陆一愣了，完全没想到唐不凡居然会偷东西。
“店老板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特别凶，揪着我的耳朵破口大骂，把我耳朵都揪出血了，我就哭了，当时店里店外的小朋友和家长都盯着我，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堪的一刻。”唐不凡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悔的要死。
“呃……老师为什么偷东西？”陆一追问：“21世纪不是人类历史上最繁荣的时期吗？”
“再繁荣的时代也有穷人。”唐不凡手指就着清水轻轻洗着陆一的头发，开始说自己的事：
“我没有爸爸，是单亲家庭。我妈妈长得漂亮，但人傻，在职高里被那男的送了几次早餐，关怀了几次身体，就跟他早恋怀了孕。那时候还是1997年，我外公农村人，思想不够先进，没想着拉我妈妈去打胎，而是想直接把她嫁了。”
唐不凡说着生气起来，语气变得凶狠：“没想到那男的一家一开始承诺的好好的，后面觉得17岁结婚太早了，就让那男的去广东学技术了。我妈妈本来喜滋滋在家养胎准备结婚，一听男方跑了，就坐在他们家门口哭，而学校那边她已经退学了，肚子也六个月大了，我外公抽了一宿烟，第二天问她孩子还要不要？我妈摸着大肚子说要，我就出生了。”
陆一听的愣愣的，因为唐不凡皮肤白气质好，瘦的不成人样了还一身典雅书卷气，便心里觉得他是书香门第，没想到身世会这么坎坷。
“我妈妈生完我就去县城给人看服装店，我被我外公带着在村里种菜，后来到了年纪我妈妈便接我去县里读小学，班上属我最穷，别的小朋友都有自动铅笔我没有，我知道我妈妈没钱，就动了歪心思，去偷了。”
唐不凡说完长长一叹：“所以我特别心疼穷孩子，穷孩子内心多自卑，我比谁都清楚。”
“后来呢？”陆一好奇的追问：“文具店店主放了你吗？”
“没有，刚好我老师下班出校门口，听到动静凑过来看热闹，发现偷文具的是自己班学生，天塌了。他是家访过我家的，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进来给我付了钱，那文具店老板才松开我的耳朵。他还气店老板把我耳朵揪出了血。”
唐不凡记得特别清楚：“自动铅笔两块，一小盒替换笔芯五毛，总共两块五，我一辈子忘不掉的钱。7岁的我为了两块五丢掉了人格和尊严。”
“……”陆一听的心底沉闷。
而唐不凡搓洗着陆一的头发，感慨的继续道：“我能顺利的读完高中考上大学，全靠我三个老师一路托举。”
“三个？”
“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一个。”唐不凡露出复杂又感激的笑：“我运气真好，遇到的全是好老师，初中老师劝我考高中而不是去念职高，高中老师帮我办理我妈妈的葬礼，还给我弄了捐款，他也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一位，我书法就是跟他学的。”
陆一心底一紧，想抬头看唐不凡，却被伸手把脑袋压回水盆里。
唐不凡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睛。
“你妈妈她……”
“胰腺癌，从发现到死亡就一年。”唐不凡哽咽道：“而我外公在我初二那年突然倒田里死了，到了十点才被隔壁田的婶婶看见，所以高二之后，我就成了孤儿。”
陆一皱眉追问：“没有其他家人了吗？”
“没有，本身我妈妈就是我外公捡到的女婴，我外公穷，一辈子没娶老婆。”
陆一明白了，于是安慰唐不凡：“老师，别难过，你现在有我了。”
唐不凡眉头一挑，强颜欢笑：“你还能陪我一辈子啊？”
“反正我不结婚……”
“那我也要回去啊。”
陆一便不说话了。
他低着脑袋坐在那，唐不凡给他洗头，也看不见他的脸。
“我妈妈死后我本来想辍学，我高中老师给我弄捐款，村里再给我点补助，我就这么凑合着过了高中。”唐不凡既然说了自己的事，便慢慢的说完：
“等上了大学，我开始打工，因为形象比较好，在学校附近的高档西餐厅当服务员，某天被一个粉丝很多的探店主播瞅到了，拉我过去直播，问直播间的人我是不是很帅，搞效果，我就小红了，立马被人寻去当模特，一下子上了好几个杂志，那段时间我特别飘，被钱和女孩子蛊惑了……”
陆一坐不住了，终于抬起湿漉漉的头：“老师谈过？”
“没有。”唐不凡把他脑袋压回水盆里：“学校和网上是有好多女孩子追我，但我忙着赚钱，没心谈，就是喜欢她们夸我，结果那年年末挂了两科，我高中老师气的直接去我家逮我，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啊？”陆一又听愣了：“他……他还打你啊？”
“打呀，拿衣架打的。”唐不凡回想起来忍不住笑了 ：“我20岁的人了，被他用衣架抽哭了，他骂我去了大城市学坏了，好不容易考上师范大学不好好读书，占着一张脸开始横，还当场把送我的毛笔折了……”
“老师，你骂人就是跟他学的吧？”陆一忍不住插嘴，他想吐槽很久了，唐不凡训人很有气势，还理直气壮。
唐不凡脸一红，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什么呢，我那叫骂你吗？我那是苦口婆心的教育。”
陆一挨了他一下，在心里默默补充，打人也厉害。
唐不凡打完他，乌黑的双眸涌出怀念，继续道：“我那高中老师对我而言不是爸爸却像爸爸，我妈妈去世后每年过年都被他叫到他家去过，最苦的一段时间生活费都是他给的，所以他把送我的毛笔折了我特别难受，瞬间幡然醒悟。那个寒假我埋头苦读，等回学校补考完了就把模特的兼职辞了。”
唐不凡说完手搓着陆一头发，颇为骄傲的告诉他：“本来我能当艺人的，当时好几家娱乐公司想签我。”
唐不凡顿了顿，又嘀咕：“就是不当模特后，很多女孩子取关我了，当老师哪里不如当模特了。”
“没事，我关注你。”
“你又不是女孩子。”唐不凡直男性子上来了：“女孩子嘴可甜了，会叫我哥哥。”
“我也能叫你哥哥。”陆一低着脑袋就开口唤了唐不凡：“哥哥~”
“滚。”唐不凡被他逗笑了，双手在水盆里认真搓陆一脑袋：“没大没小，叫老师！”
陆一见他终于开心了，心底才放心下来，乖乖叫了他一声：“老师。”
“这还差不多。”唐不凡满意，因为他是被老师们托举着长大的，所以也推崇：“伟大的师生情一点都不输友情和爱情，就像我和我老师，就像咱俩。”
师生情……陆一想到了刚才唐不凡对他的那个拥抱……
那也是师生情吗？
他又紧接着想到沙漠里那个亲吻，他和唐不凡坐在房车之上，星空底下……
那也是师生情吗？
陆一低着脑袋坐在那，心里有些茫茫然的。
唐不凡看不见陆一的脸，把他那湿漉漉的金色长发从水盆里捞出来，自我感动于老师给学生洗头这事，于是高兴的道：“你继续坐着，老师给你换盆水。”
“好。”陆一乖巧应了一声，声音比往常低了一些，但不仔细听也听不出太大区别。
唐不凡把带沙的水倒进桶里，又接了盆清水给陆一过了一遍，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就没有沙子了。
两人转移阵地，到了铁架床旁边，陆一坐地上，唐不凡坐床上。
“我穿越过来四年了，也不知道我那三位老师怎么样了。”唐不凡一边用毛巾给陆一擦头发，一边叹气：“我小学老师现在还是我学校的校长，我和陈飞的失踪肯定给他造成影响了，还有孩子的奶奶……她老人家不知道多心痛……”
他心烦的“啧”了一声：“得尽快回去才行。”
陆一坐在地板上不说话，唐不凡把他往前推了推，然后伸手拿起剪刀
“你要剪多短？。”唐不凡问他，并给他打预防针：“先说好，我技术很一般。”
“不剪了。”陆一突然道。
唐不凡微愣，似有所觉的低头去看他：“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没有。”陆一神色如常的道：“还是有点舍不得头发。”
唐不凡看了看陆一那头长卷发，洗过之后很亮，擦了一遍微湿，给身为少年的陆一增添了柔美。
比好多女孩都好看。
“也是，陆一是漂亮的男孩子嘛。”唐不凡莞尔，于是放下剪刀，重新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了。
第38章 草原集市-3 沙尘暴一直……
沙尘暴一直持续的在刮, 不过由于房车已经被陆一用绳子和铁钉牢牢固定住了，所以在飓风里非常的稳。
沙子啪啦啦打在厚厚的玻璃窗上，没了太阳光照, 凯哥第二天开始使用汽油发电，而空气的温度也明显降了下来。
唐不凡和陆一无事可做，只能在房车里消磨时间, 两人面对面坐在铁架床上, 一起拆旧毛衣。
狼叔有几件毛衣陆一穿着太小了，唐不凡穿又太大，所以唐不凡决定拆了重织, 给陆一织一两件合身的。
因为家里穷, 唐不凡一家三口都会织毛线, 家里的拖鞋、帽子、围巾等等都是自己织的。
“不知道还要刮多久。”唐不凡看着黄茫茫的外头，听着鬼哭狼嚎的风声，左手抓着旧毛衣，右手拽着线。
“风速已经比昨天小了, 可能明天就会停了吧。”陆一坐在他对面, 把唐不凡扯下来的线卷成毛线球，他还挺喜欢卷这个的，以前没玩过。
两人一个扯线，一个卷球, 拆的速度非常快，身边已经摆了好几个大大的毛线球。
“风力小于六级就能重新上路了。”凯哥在驾驶室里用温柔的电子男音说道，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看向陆一：“陆一, 房车的水箱已经见底，你接下来外出狩猎注意水源的寻找。”
“好。”陆一表示明白。
“还得砍柴，我们烧饭得用柴了, 这样能省点油。”唐不凡说道。
“好。”陆一温和的又应了一声。
“我没让你砍。”唐不凡觉得他性格也太好了，“我也砍。”
陆一卷着毛线球皱眉抬眸：“周围山多，老师别被狼突然蹿出来抓走了。”
“……我随身带枪。”
“不行，狼的速度都比你快。”陆一还是希望唐不凡老老实实在房车里呆着：“你就在车里织毛衣，已经入秋了，让我多件衣服穿。”
“……行吧。”唐不凡叹气。
“砍了柴再做点碳。”陆一继续想，过冬木炭很重要。
“那顺便做烟熏肉吧。”唐不凡补充：“那样肉就不用全放进冰柜里保存了。”
两人就这么听着车外风沙的声音，聊着天，明明没有任何娱乐，愣是没觉得无聊。
第二天，风力果然小了下来，唐不凡正裹着毯子在床上睡觉，忽然被沙子扑了一脸，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是陆一把车门打开了。
“我出去拆绳子。”陆一穿着带兜帽的黑色卫衣，在风沙里对唐不凡喊，因为有兜帽护着头，也扎了头发，所以只有额前两缕弯曲的长刘海被风吹着。
为了不让太多沙子进车厢，凯哥迅速关上了车门。
“注意安全……哈——”唐不凡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从铁架床上懒倦的坐了起来。
头有点昏疼，不过唐不凡已经习惯了，他磕着眼睛半睡半醒的起身，去厨房准备早饭……也许是午饭。
陆一很快把绳子拆了，用箱子装着那些大铁钉回来，凯哥在风沙里慢慢发动了房车，风铃叮铃铃的响，房车开着有一点点飘，但比第一天好。
“外面已经很冷了，老师注意多穿衣服。”陆一脱下头上的兜帽，用手指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拍下来一些细沙。
“这还不到十月呢。”唐不凡低声叨咕，本来不觉得冷，车门又被陆一开了一下，风灌了进来，才觉得冷，于是拉出自己的衣服箱子，取出一件毛衣。
他抓住身上的薄衫下摆，两胳膊肘一抬，在车厢里直接脱了衣服。
陆一愣住了，站在一边睁大眼睛看着他脱，只见瘦脱相的男人身体肋骨根根分明，背脊骨也凸的明显，而那身惨白的皮肤跟尸体几乎没有区别，不仅看不到一点血色，还发着青。
陆一再去看唐不凡的脸，发现他半闭着眼睛还在小声碎碎念：“气温降的也太快了……”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当着陆一的面换了衣服，陆一犹豫了一下，转身背对他。
唐不凡很快把毛衣换上了，又打了个呵欠，招呼陆一：“吃饭了。”
陆一微微侧头，确定他衣服穿好了，才走到折叠桌旁边坐下，他抬眸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发现他昏昏欲睡。
也许只是犯困了。陆一让自己别大惊小怪，低头拿起叉子开始吃饭。
由于可见度低，凯哥把车开的很慢，但烧着油摸索着开了一整天，还是顺利驶出了风沙带。
空气逐渐变得干净，陆一和唐不凡都松了口气，虽然已经入了夜，但陆一还是离开房车去狩猎，顺便找水源。
唐不凡留在车里拆最后一件毛衣，拆着拆着坐在铁架床上歪着脑袋睡着了，十几分钟后忽的脑袋一点，整个人浑身一震，便豁然睁开眼睛，心突突跳的飞快。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亮着昏暗的一盏灯，唐不凡呼吸急促的伸手摸上自己的心脏，整个人难受的很。
猝死的感觉。
驾驶室里，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静静注视着他。
“小唐，你需要注射解毒剂。”凯哥温柔的电子男音响起。
“解毒剂……对，解毒剂。”唐不凡想了起来，连忙把身上拆了一半的毛衣放到一边，挪到床沿边俯身，把放在床底下的医疗箱拉了出来。
那些棕色小瓶子还有十几瓶，唐不凡拿着针筒抽出里头的药液，卷起毛衣袖……
嗯？自己什么时候换的毛衣？
唐不凡愣了，手抓着针筒在那儿懵了一会，才眼睛一眨，顶着飞快的心跳把针头扎进了自己手臂里。
手臂传来熟悉且不适的注射疼，唐不凡放下针筒喘了口气，感觉心跳慢慢缓过来了。
收拾好医疗箱，唐不凡套着宽宽松松的v领毛衣，走到驾驶室里坐下。
外头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山的轮廓，房车停在一个荒凉的碎石路边，不知道在地图的哪里。
唐不凡隔着车窗看了一会外头，才慢慢道：“凯哥，陆一呢？”
“狩猎去了。”
“哦。”
“又失忆了？”
“嗯。”
车厢陷入沉默，继而凯哥说道：“我建议将解毒剂注射频率改为两天一注射。”
“只剩11瓶了。”唐不凡恹恹道：“两天一注射的话，20天，我后面要怎么办？”
“出了祁连山脉，我们就能到那个草原集市。”凯哥温柔的说道：“不需要花一个月的时间。”
“我们进沙漠的时候，不知道白天热到不能开车，进入这个山脉，不知道会刮起沙尘暴，硬生生停了四天车，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大了，我赌不起。”唐不凡沉声道：“本来就改成三天一注射了，不能再缩成两天。”
“好吧。”凯哥的摄像头转向漆黑外面：“陆一回来了。”
唐不凡连忙抬手一抹脸，让自己精神起来。
厚实的房车铁门打开了，陆一扛着一头毛茸茸的棕熊走了进来，但由于那棕熊太大，卡在了车门那里。
“别进来了，在外头放血处理了吧。”唐不凡边说边走过去。
陆一于是扛着棕熊又出去了。
唐不凡在车门边往外探头，看着那巨大的棕熊，感叹一声：“哇，好大！”
“附近有座山林，还算富饶，就是坡度太陡，房车开不上去。”陆一在黑漆漆的外头说道，从腰后拔出军刀。
“有水吗？”唐不凡立即问。
“有，一条山溪。”陆一一刀抹在棕熊脖子上，开始放血。
棕熊虽然已经被他打死了，但身体还微热，血也没有凝固，血像水龙头一样往外流淌，很快就在沙土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唐不凡蹲在车门口，想伸手去摸它的毛皮，但还是太远了，够不着，陆一于是收起军刀，伸手卡住唐不凡的咯吱窝，把他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那棕熊身上。
唐不凡不禁又哇了一身，踩着脚下肉乎乎的棕熊：“是真的大！”
站起来感觉能有三米了。
说着又蹲下身摸了摸它的毛，有点粗硬，但还算顺滑。
“老师想要它的毛皮？”陆一看出唐不凡的想法。
“这不天冷了吗？”唐不凡认真说道：“你又睡在地上，这毛铺上去多暖和。”
“我不需要，铺这个对我来说太热了，给你铺。”陆一说着也弯腰伸手摸了摸熊皮，眉头皱了起来：“毛质太硬了，我明天看看能不能逮到狐狸。”
“先割下来，晾车顶上晒，可以拿到那个集市换其他东西。”唐不凡说道。
“也行。”陆一于是又双手卡着唐不凡的咯吱窝把他抱回车上，拔出后腰的军刀开始割熊皮。
他们放血的血腥味引来了一群山狼，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凯哥于是关上了车门，陆一兽化身躯继续在外头处理那棕熊。
唐不凡拉开窗帘看，盯着昏暗中的陆一，发现他在自己面前已经能很自然的兽化身躯了，于是欣慰的勾起嘴角。
有狼想上来夺食，被陆一军刀一挥割了喉，于是猎物又多了一只，有了这只蠢狼祭天，其他的狼怂了，不敢再上前。
陆一又放血了那只狼，最后割了熊皮和狼皮卷了放到车顶上，大刀阔斧的跺了头尾，去了内脏，便把处理的很干净的肉躯拿到车上。
等他一上车，黑暗里的狼群顿时一拥而上，开始吃陆一丢下的内脏和头，凯哥则在黑暗中发动了房车，远离这块血腥味浓郁之地。
“水源在东南方向，大概四五千米，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坡开上去。”陆一对凯哥说道，在厨房拿菜刀剁肉。
唐不凡还没睡，坐在铁架床上继续拆毛衣。
凯哥在黑暗中绕了一会，还真找到了个挺平坦的坡开上了山，但离那条山溪还是很远。
“够了，我明天用水桶运几趟水就行。”陆一说道。
房车便在原地驻扎了下来。
唐不凡拆了一会毛衣又困了，于是放下毛衣裹了薄毯开始睡，伴随着陆一的切肉声。
哆，哆，哆。
他没给陆一说自己今天失忆又差点猝死的事，不想让他担心。
陆一本来怕影响他睡觉，却发现唐不凡已经深沉了呼吸，于是在昏暗的厨房里温和一笑，继续切肉了。
两人第二天开始忙碌，陆一拿着水桶玻璃罐往返搬运水，唐不凡看车旁边就是树，于是拿着斧头下车砍柴了，顺便用铁桶烧制木炭。
虽然房车出了风沙区，但天还是很阴，没有太阳，唐不凡于是给房车补上汽油，三桶油正式变成了两桶。
还好陆一当时从流沙里救回来三桶油，唐不凡心想着，不然房车就得在这阴天里停住了，断了电，没了凯哥，沦为一铁壳屋。
希望接下来是晴天。
唐不凡劈着柴火心想着，忽然被一滴水打了脸。
唐不凡抬头，天空阴沉沉的，雨滴啪嗒嗒的落了下来。
靠。唐不凡拿着斧头在心里骂。
第39章 草原集市-4 雨逐渐变大……
雨逐渐变大, 陆一很快便拎着水桶抱着玻璃罐回来了，头上戴着兜帽，已经浑身湿漉。
凯哥把太阳能电板展开了, 给唐不凡当遮雨棚，唐不凡搬了露营椅坐在外头，身前是一个小小的火堆, 上面放着一个破旧的桶, 他在做木炭。
用铁桶做木炭比较简单，把木头装满铁桶，上面盖上盖, 留一点排气的缝, 再在铁桶下面烧火, 高温加热，桶里的木头便会在缺氧条件下碳化，成为木炭。
“居然下雨了。”陆一哭笑不得的把水桶和玻璃罐放回房车上：“亏我一早上都在来回运水。”
“我柴也没砍多少。”唐不凡也吐槽，脚旁边放着一大摞他砍下的木柴。
“不是让你留在车里织毛衣吗？”陆一弯腰搬柴。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唐不凡自有分寸, 怎么可能老实听他的话, 他要等他回来两人现在就没柴用了。
陆一顿时勾起嘴角，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唐不凡双标一直很有一套。
等搬完了柴，陆一让唐不凡把铁桶交给他。
“老师去洗个澡吧，趁现在雨水足。”陆一说着捡起地上的斧头：“桶交给我, 我再砍点木柴。”
唐不凡看了看啪嗒嗒的大雨，起身收起折叠椅子：“这桶碳烧的差不多了，我们直接走吧, 后面遇上其他山林再补柴。”
唐不凡想早点到那个集市，他的身体拖不起了。
“行。”陆一等唐不凡搬着折叠椅上了车，才对着房车外头的摄像头挥手示意了一下, 凯哥便慢慢收起了挡雨的太阳能电板。
雨水熄灭了火堆，铁桶逐渐降温，陆一打开盖子看了看，唐不凡烧的不错，里头的木柴已经碳化了，黑且脆。
兽人少年于是在雨中拎起铁桶，套着军皮靴的脚把最后一点火星踩灭，回了房车。
凯哥合上金属车门，在雨中发动了引擎，慢慢顺着潮湿的山坡往下开。
“你先洗澡。”唐不凡已经帮陆一把换洗衣服拿出来了，看着浑身湿漉漉的他：“不然水弄的车里到处都是。”
他脚上也不少泥。
陆一看雨势大，一时半刻不会停，房车不会缺水，便点了点头，正接了衣服要进浴室，房车忽的往下一滑，两人都惊了一下。
陆一很快稳住身体，伸手去捞唐不凡的腰，发现他的双手已经巴住了车窗。
两人都往外看，原来是房车被斜坡的泥泞弄的车轮打滑了，不过已经被凯哥稳住了车身。
“老师你先洗。”陆一觉得这样不行：“我下车帮凯哥过了这个坡。”
“小心点。”唐不凡皱眉，却没有阻止，也觉得这样下坡房车有翻车的危险。
陆一对他笑了一下，表示明白，重新戴上兜帽跳车出去了 ，唐不凡走到驾驶室看了一会，见陆一兽化身躯走在房车前面，侧着身体单手撑着车头帮凯哥控着下坡的速度，还算游刃有余，这才放心下来。
等房车下了山坡，回到平坦的地上，唐不凡才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下雨虽然没太阳，但有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房车不缺水了，唐不凡和陆一趁机搞了车内卫生，晚上还奢侈的又洗了个澡。
除了一直在烧油，其他没毛病，两人早晚都开始漱口洗脸。
“咱房车要换成核动力该多好。”唐不凡感慨道，和陆一一起坐在车厢的门口边。
外头下着小雨，凯哥慢慢开着车，而车门没有关。
随着越往东，地质变得绵软起来，千年前的公路早消失了，房车往哪儿开都是布满泥泞的荒路，唐不凡和陆一没法下车露营，干脆在车厢里用那铁桶烤火。
“核电池不好搞，制造原料太难收集了，联邦每年也只能产几辆核动力的车。”陆一坐在小板凳上，一些夹雨的风从敞开的车门吹进来，让他觉得很舒服。
唐不凡已经穿上了薄毛衣，但陆一还穿着背心，两条结实的长胳膊露着，觉得这个气温刚刚好。
“下次遇到安德森，咱们把他机车拆了？”唐不凡打趣，面对着陆一也坐在小板凳上。
“他那个机车的核电池对我们这房车来说太小了，电压大概供不起来。”陆一莞尔，就像他的ai手环也是核电池，但启动电压非常低，无法给其他机器用。
唐不凡闻言有些惋惜，这才打消了坑安德森的念头，继而好奇的问：“咱们都这么久没看到安德森了，他是不是已经跟我们分开了？”
“没有，在我们附近。”陆一说着把架在铁桶上烤的肉串翻了个面。
唐不凡愣住了，手缩在宽松的毛衣里夹在腿中间，奇怪的看他：“你怎么知道？”
“他知道我们要去东区，房车又只能走平坦的地，路线很好猜。”陆一说完告诉唐不凡：“而且那天我在山溪里接水，嗅到了他的气味。他还是走在我们前面。”
唐不凡立即在小板凳上坐直了身体，往敞开的车门外看，凯哥在泥泞里慢慢开着车，而外头是空旷的荒野和废墟，远处有一个折断的的高压线塔，锈迹斑斑爬满了植物。
唐不凡挺意外：“这人居然没来打扰我们。”
“大概是不想看到我吧。”陆一笑的有一点苦涩。
唐不凡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但他以前不是带过你吗？”
“带是带过……”
“他跟我说给你换过尿布呢。”
陆一愣住了，微湿的风吹着他的刘海，俊美的脸上浮出红晕：“没有吧……”
唐不凡于是询问：“他今年几岁？”
他还不知道安德森年龄，但看着挺年轻的。
陆一坐在小板凳上算了算：“30。”
“那就是比你大13岁。”唐不凡觉得安德森没骗他：“他应该是真给你换过尿布。”
“……”陆一表情顿时变得拧巴了起来。
而唐不凡还在琢磨：“给你换过尿布又带了你好几年，我觉得可能……”
“别说了。”陆一尴尬死了，从铁桶上拿起烤好的肉串，递给唐不凡，面颊红着：“都十几年前的事了。”
“能用来打感情牌的！”唐不凡认真道，伸手接过肉串。
两人指尖碰上，陆一一下子抓住唐不凡的手，皱眉握住：“怎么手这么冰？”
几乎没有温度。
“……不一直这样吗？”唐不凡抽回自己的手，掩饰的缩进衣袖里。
陆一又要去摸唐不凡的身体，被他躲开。
“烤你的肉，别动手动脚。”唐不凡拿着肉串嘀咕，让兽人少年无语了。
突然亲人和抱人的都是他，现在说他动手动脚了。陆一笑的无奈，只得抬头看向驾驶室。
“凯哥，车门关上一半。”
“好的，陆一。”
雨又下了两天，停了，但还是没有放晴，天阴沉沉的，路也依旧泥泞。
唐不凡是南方人，不知道北方的秋天是不是都这么阴，还是因为末世的缘故。
期间房车发生了一场小事故，车前轮陷到泥坑里了，凯哥飞速转动轮胎，泥水激的四处乱飞，但出不来，陆一兽化身躯试着在后面推车，还是出不来。
最后两人一商量，陆一便去附近的荒野里逮了二十几只流窜的野狗，用绳子栓在车前面，又硬拖来一头野牛也栓上，凯哥喇叭一响，野狗野牛惊的全往前跑，陆一再在后面推，才把房车从泥坑里弄出来了。
陆一解开绳子放了那群野狗和野牛，唐不凡在车上看，见陆一累的抬手扭了扭胳膊，心里亏欠的难受。
没有陆一他根本走不到这。唐不凡心知肚明，他大概两个月前就死在那个荒漠里了，浑身缠着破烂的黑布，蜷缩在房车的地上，膨胀，腐烂，化成水，变成骨。
他欠陆一的何止是一条命。
房车向东又向北开了几日，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泥泞消失，土地开始变成了黄绿的草地，生物的迹象增多。
他们还遇到了兽人。
大都是蓬头垢面的低等兽人，裹着破衣烂布，偶尔才有几个穿的还算干净的，骑着马或驾着简易的马车，都带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整个画面就像清朝时期拍的那些老照片，没修整过的地，褴褛赶集的人，每个人的头发都很乱，肮脏的脸也布满风霜，连孩子都是。
明明世界是彩色的，看起来却很灰暗。
很显然那些兽人也都是去那个草原集市的，想在入冬前买或者换一些东西，看到房车后都非常惊讶的躲开，并对着陆一面露崇拜。
唐不凡躲在了车厢里头，他重新用黑布裹住了脸，还拉起了房车的窗帘，他是人类，还是东区通缉犯，不能让人看见。
以前唐不凡和狼叔还有艾伯伦去集市时，也是全程躲在车上，最狼狈的一次把自己关在厕所里面，只因有兽人试图砸窗抢东西。
当然那抢劫的兽人最后被狼叔打跑了。中等兽人在外头基本就是大人物了，高等兽人太少，遇不见。
“老师，你不用躲着。”陆一见唐不凡用黑布裹好了脸，便招呼他来驾驶室：“我是高等兽人，你大胆跟在我身边。”
“但集市里那么多兽人……”唐不凡心里挺不安的：“兽人和毒人不一样，我又不能拿着枪……”
“可以拿枪。”陆一打断他，本来他就打算让唐不凡带上枪，低等兽人很多没受过教育，亡命之徒也多，带上枪会更安全。
唐不凡微愣，继而犹豫了一下，才从武器箱里找了把手枪插到腰上。
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
“咱们换个位置。”唐不凡蒙着脸对陆一说道：“你坐主驾。”
他一个人类坐主驾会让人起疑，身为高等兽人的陆一也会被人说闲话。
陆一没有推迟，跟唐不凡换了座位，并从凯哥那接手了房车的行驶。
“老师，你杀过兽人吗？”陆一开着车询问唐不凡。
唐不凡胸口微闷，过了一会才低声回答：“就狼叔和艾伯伦……”
但之前他看狼叔打死过其他兽人，也是在集市附近。
“有些兽人比毒人还可恶。”陆一对他说道：“不要因为他们有思想而迟疑了开枪的速度，你杀了他们也许是在拯救其他人。”
陆一相信唐不凡的善恶判断力，才会对他说这些话。
唐不凡听的心底有些古怪，两人的师生关系好像颠倒了。
“你杀过兽人？”唐不凡于是询问他，乌黑的眼睛露在布条外面。
“嗯。”陆一犹豫了一下，才告诉他：“我10岁就开始进行一些判决。有些极端恶性的事件需要当众处刑，我父亲会让我自己拿枪上。”
唐不凡听愣住了，眼睛睁大看着他。
“10岁……是不是太早了？”唐不凡不是反对死刑，只是觉得让一个10岁孩子进行处刑……这也太那啥了。
“我还不算早了。”陆一温和且平静：“我曾祖父五岁就亲手行刑了一名侮辱孕妇致死的兽人，我们家族的孩子很小就开始了这方面的适应。”
陆一说的轻描淡写，唐不凡却听的心口沉闷，对于21世纪人类的他来说，这种事难以想象。
不，也许只是生活在新中国的他们才理所当然的认为世界是温良的……即使在21世纪，非洲和中东的一些地区也很混乱。
说到底战乱才是人类历史的常态。唐不凡叹了口气，拿出手枪开始上子弹。
陆一开着房车，两人在下午一点终于到达了那个草原集市。
两人在驾驶室里看着，只见上百个破旧的帐篷立在枯黄广阔的草原上，那里人头攒动，萧瑟的秋风吹的帐布噗噗作响。
第40章 草原集市-5 除了帐篷之……
除了帐篷之外, 集市中心还有一座高高的石塔，石塔上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背后长着巨大而明显的灰色翅膀。
“那个是……”唐不凡睁大了眼睛。
那个兽人也在高塔上看见了房车, 于是扭头跟身边的两个兽人说了几句话，便一跃从高塔上跳了下来。
那兽人背后的灰色翅膀大大张开，朝他们这儿飞了过来, 看得唐不凡十分惊叹。
“是鸟类兽人。”陆一仍平稳的开着车, 告诉唐不凡：“在兽人里比较少见。”
最初地下城科学家实验人兽基因混合时，广撒网用各种动物的基因测试与人类基因的融合度，就诞生了鼠、猴、猫、狗、鱼等等种类的兽人, 而这些兽人各有优势, 鼠类兽人被派去矿洞, 猴类兽人被派去山林，鱼类兽人派去探索河海，猫狗类兽人则是探索城市废墟。
而鸟类兽人因为需要飞行，对实验者的体重要求非常高, 必须是整体偏瘦的人类, 而偏瘦人类往往体质不够健康，难以撑下来最初的实验变异，所以在兽人里属于稀少群体。
“根据翅膀分析，混的鸽子基因。”凯哥用温柔的电子男音说道。
陆一隔着挡风玻璃看着已经飞到他们车前的那个兽人, 淡淡说道：“看这翅膀的大小，也不像猛禽。”
混的鹰、雕这种猛禽基因的兽人被归为高等，其他普通鸟类则是中等兽人了。
其实就体质来说, 他们远不如狼人、猿人这些中等兽人，但谁让人家能飞和数量少呢？
此时房车距离那集市只有几十米距离了，整个集市外除了他们的房车还停了一些破旧的面包车、皮卡车, 看到这些车陆一便知道汽油稳了，这个集市里一定有卖。
“长官好！”那个长着翅膀的兽人一脸热情的在房车外对陆一行了个军礼。
这个兽人是个年约三十多的青年，他对陆一行完军礼以后便看向副驾上的唐不凡，即使唐不凡脸裹在黑布面罩里，但他依旧通过唐不凡的体型和气味认出他是一名人类。
这让他面露了疑惑。
唐不凡被他盯着，有些紧张的绷着身体。
陆一放下他那侧的车窗，温和询问那个青年：“哪个联邦的？”
行军礼，说明这青年在军校或部队受过训。
“北部联邦的。”那青年恭敬的回答，隔得老远就认出了这辆由北部联邦装甲车改造的房车，没想到飞近了一看……开车的居然是西部联邦元首家的小公子。
那青年心里激动难耐，他不会认错的，虽然陆一是西部联邦的人，但在北部联邦也路人皆知，除了因为他抓人眼球的漂亮样貌，还因为他是呼声很高的下一任西部联邦元首继位者。
汉斯有两个兽人儿子，但大儿子基因有缺陷，脾气十分暴躁，前几年还在抵抗兽潮中犯了错，被收回了军权，所以小儿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元首。
但听说四个多月前大儿子和小儿子进行了一场决斗，大的在小的临近成年前把他驱逐出联邦了，各个联邦都在谈论这件事，不知道后面西部联邦会怎样。
这青年也跟家人好友热烈谈论过，没想到传说中的小公子突然就来到他负责维护的集市了，让他怎么能不兴奋？
陆一看这个青年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认出自己了，无奈的同时也庆幸他已经和唐不凡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不然这会就尴尬了。
“这么说这个集市是北部联邦管理的？”陆一又看向前方那个集市，已经有非常多的人凑过来看热闹了。
“不，这个集市是东、北两个联邦共同管理的。”那青年恭敬且热情的告诉他：“这集市位于两个联邦中间，早年是游牧兽人和流浪兽人弄起来的，后来规模变大了，就变成了两个联邦之间的一个贸易点。”
他话刚说完，远处的拥挤的人群忽然传来躁动声，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兽人带了几个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看到驾驶座上的陆一后，那高大的中年兽人先是一愣，继而立即快步过来，对着车里的陆一声音洪亮的行了一个军礼：
“东部联邦中等兽人万并，见过长官！”
“……”唐不凡坐在副驾上看的有点儿无言，没想到才17岁的陆一会被远远年长于他的兽人这样行礼尊敬。
之前他跟着狼叔还没多少体会，现在才开始意识到兽人的等级制度原来这么森严。
陆一对着万并点了点头，看着他东方人的面孔，对他的在意便变得比那个青年多。
“我和我的老师要采购一些东西，可能会在这个集市逗留一两天，你叫万并是吧？”陆一对那个高大的中年兽人道：“麻烦你带我们逛一下这个集市。”
“好的！长官！”万并没想到自己来晚了还能被点名当向导，一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而那青年则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兄弟，我带长官逛一下，集市的管理就麻烦你啦！”这个万并显然是个性格豪爽的人，对着那背后长鸟翅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背，大大方方道：“回头我请你喝酒！”
“哎，你去吧！”青年跟他的关系显然不错，很快就收起失望露出微笑，又对着陆一行了个军礼，便转身去挥赶挤在他们身后看热闹的人群。
“去，去，都卖你们的东西去，都挤在这儿干什么呢，再拖沓兽潮就要来了！”
很多衣衫褴褛的兽人被他这么一挥赶，便扛着各自的麻袋杂物走了，但还有不少闲的不肯走，那青年于是叫来两个人，把那些兽人挡在五米之外，不让他们靠近房车。
“万并先生在这等一下，我和老师回车厢拿点东西。”陆一温和的对窗外那个中年男子说道，然后示意唐不凡跟他回车厢。
唐不凡坐在副驾上早被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盯的头皮发麻了，立即起身跟他进了车厢。
凯哥还非常懂的帮两人关上了驾驶室与车厢之间的金属隔门。
“他们一个北部联邦的，一个东部联邦的，怎么管你叫长官？”唐不凡奇怪的询问陆一，看他从货架上拿出他们放金子的小盒子。
“我是高等兽人他们是中等兽人，在野外遇见了喊长官是尊敬，无关联邦。”陆一说完又从货架上拿出唐不凡常背的那个黑背包：“21世纪不这样吗？”
“呃……这我也不知道。”唐不凡有些讪讪：“我是老师又不是军人。”
不过他想了想，隐约有些明白了：“就跟我叫其他学校的校长：王校长、李校长是一个意思？”
反正对方是校长，虽然不是自己的直属校长，但尊敬的叫对方校长准没错。
“对，只是一个尊称而已。”陆一走到唐不凡身后，伺候他背上那个黑背包。
“那我还跟着你享受了一把当长官的待遇。”唐不凡挺高兴，久违的想起自己当模特那会，穿着漂亮的衣服，也是走到哪都被人盯着。
可惜自己现在已经不成人样了。唐不凡无声叹气，在陆一的帮助下穿好了背包。
两人拿上了金子便要走出车厢，唐不凡想了想，又招呼陆一把搁在货架角落的那把透明雨伞拿上。
陆一了然，俯身把那伞拿在手里。
万并已经在车门口等着了，身边还跟着六个高大的兽人，似乎都是集市的守卫。
“你们三前面开路，你们三后面护着，别让看热闹的兽人凑过来了！”万并沉声对那六个高大的兽人说道。
“是！”
那六个兽人齐声应了一声，便有秩序的围着三人形成保护圈。
陆一身为高等兽人并不需要这样特意的保护，万并这个举动主要是为了保护唐不凡。陆一不禁多看了这个中年男人一眼，发现他很会做人。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万并询问唐不凡，走在他的右侧，和陆一一起把唐不凡护在中间。
“艾伯伦。”唐不凡借用了艾伯伦的名字。
“……”正准备开口的陆一默默闭上了嘴。
“艾伯伦先生这双眼睛，我看着像东方人。”万并笑吟吟的，虽然是试探，但语气和态度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很亲切。
他能代表东部联邦管理这个草原集市，果然有点能力。
“你真猜对了，我是西区地下城华裔，住的就是唐人街。”唐不凡睁着眼睛说瞎话，心想以中国人在外头的群居能力，即使在这末世也肯定被他们建出了末世唐人街。
唐不凡还真猜对了，西区地下城真有一条。
“……”陆一对唐不凡唬人能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那你们这次是要去东区？”万并嘴上虽然这么问，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底，否则陆一不会点他当向导。
“对，我和路易要去东区逛逛。”唐不凡脸蒙在黑布里，虽然被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盯的有些紧张，但还是装着自然跟万并说话：“这集市有解毒剂卖吗？我从西区地下城带来的解毒剂已经用完了，想在这补补。”
尽管唐不凡说的全是假话，但这万并也不是简单人，在唐不凡说话的时候一直关注着陆一的神色，见他一直小心护着唐不凡走，看着唐不凡的眼神也温柔似水，于是心里明白了。
这人类说的是假话他也得当真话听。
“解毒剂啊，咱们这集市估计没有。”万并犯了难，这个集市虽然位于北部联邦和东部联邦中间，但其实是很偏远的一个集市，距离两个联邦的中心城都非常远，每年来这的中等兽人都没几个，更何况人类。
唐不凡和陆一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而万并又道：“不过还是得去问问王老先生，他一直在咱们集市卖药，可能会有。”
“带我们去。”陆一简单的开口。
唐不凡发现他的语气跟自己平时说话时不太一样了，怎么说呢……虽然还是温和的，但带上了一股自然的威严。
“好嘞！”万并爽朗的应了一声，对前面那开路的三个高大兽人喊道：“去王老先生那！”
一行人便在拥挤的集市里往深处走，六个高大兽人护在最外头，陆一和万并把唐不凡护在中间，周围虽然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但唐不凡走着非常轻松。
唐不凡想到自己之前去集市都只能狼狈的躲在房车里，走路不敢发出声音，饿了也只能忍着，心惊胆战的等狼叔和艾伯伦回来，不禁十分唏嘘。
好陆一，真是他的好学生，好宝贝。唐不凡忍不住伸手抓了一下陆一的胳膊，陆一低头，便对上唐不凡露在黑布外笑的眉眼弯弯的眼睛，心底一荡，面颊微微发了红。
明明是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陆一心想着，吹着草原的风，在人群里抬手用手背摸了下自己的脸。
全程一直在默默关注他的万并看到这，顿时把唐不凡护的更加小心了。
虽然不清楚这两人到底什么情况……总之，他身边这个人类说不准会是未来的西部联邦第一夫人。
集市拥挤而嘈杂，有帐篷的都是家底比较殷实的兽人，而绝大多数兽人都是扛着麻袋或推着木板车在集市里绕，很多道都蹲着人摆着小小的地摊，他们经过时还都要凑过来看一下，所以从集市外围到中间，一群人愣是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那王老先生的铺子不是帐篷，而是一个结实的石屋，还带了一个粗黑的烟囱，只见袅袅轻烟从那石烟囱里冒出来，而这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苦涩药味。
唐不凡一闻这药味就明白了，里头的那位王老先生不仅是个华人，还是一名老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