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除夕


    除夕那天, 下了整日的雪。


    全体社交平台都被雪景和福字刷屏,过年的气氛浓郁。


    辛晓梅在厨房乒乒乓乓地做年夜饭,林时稔买的春节装饰挂件也都陆陆续续到货了,她一边拆快递, 一边跟董蕊视频聊天。


    董蕊最近沉迷上了塔罗牌, 带着一顶奇怪的帽子, 很有仪式感地洗牌、切牌, 把牌分成三摞后又一字摊开。


    “现在用你的第一直觉选一张。”


    林时稔试了试小彩灯的开关, 重新看向镜头:“嗯……就中间那张吧。”


    董蕊翻牌前,动作明显卡顿了一下:“对了, 你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林时稔忍住笑, 一本正经地说:“楼下彩票站的小狗怀孕了, 我想问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董蕊摆着高冷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我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林时稔吐了吐舌头:“大师, 小狗被搞大肚子真的很可怜, 我们一定要抓到凶手, 你就行行好吧。”


    这话听着顺耳。


    董蕊故作高深地翻了牌,又不太熟练地拿书查释义,最后说得含含糊糊的:“就在彩票站附近, 公狗的体型比较小, 两只狗看起来是自由恋爱……”


    林时稔一个劲儿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等它生了宝宝之后, 它男朋友一定会来看它, 到时候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董蕊:“……”


    她煞有其事地挑了挑眉:“与其算这些无聊的东西, 还不如算算你和周凛的未来……”


    林时稔轻咳一声:“不用了, 我们感情没有问题。”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好像会越来越信天命,回忆跟周凛相识至今, 他们好像被一步步的阴差阳错裹挟到一起,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董蕊想想也是,“正缘固然重要,但孽缘也实在精彩,遇到周凛这种人间极品,就放下心理负担,甭管未来怎样,直接上吧。”


    林时稔:“?”


    这才是真正的冒犯吧!


    小神婆挂了视频之后,还没算过瘾,就又去骚扰其他人了。


    林时稔挂好了喜庆的装饰,又给黄金腊梅换了水,辛晓梅的年夜饭也同时上桌了,旁边还放着一瓶气泡酒。


    小区里几乎已经没有走动的人了,家家户户的灯笼都挂了起来,一眼望出去,红彤彤一片。


    匆匆忙忙又过一年。


    被恶意中伤过,被爱意化解过,林时稔细细算来,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尤其,她和辛晓梅之间的母女关系,也算抖落一身尘土,得以重见星光。


    气泡酒度数不高,但后劲儿大,辛晓梅不让她喝,但自己喝了不少,醉意上头的时候,她开口就是一句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呀。”


    这句开场白过后,林时稔知道,该忆往昔了。


    辛晓梅撑着脸,动作变得有点慢:“那年你还没桌子高,我们去你奶奶家过年,我在包饺子,你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死活就是不让我干活,给你奶奶气得脸都绿了。”


    这大概是辛晓梅在那场婚姻里少见的快乐时光。


    这件事她说过很多次了,但因为年代久远,林时稔早就不记得了,她试探地开口:“妈,我明天不去奶奶家了,行不行?”


    “林时稔,你别拎不清。”


    酒杯“咣当”落桌面,辛晓梅的酒说醒就醒,新烫的发卷都原地抖了三下。


    “不去怎么收压岁钱?你奶奶的,你爸爸的,你姑姑的,那么多红包不要白不要,一年就占他们一次便宜,你不去他们就省钱了,估计要高兴死了。”


    林时稔小声地说:“可他们每次都阴阳怪气地说你坏话……”


    辛晓梅听她护着自己,气势到底软了点,冷哼一声:“说呗,我不疼也不痒,连个喷嚏都不会打,还能怎么样呢?”


    林时稔缩了缩脖子,心想你要是真能这么洒脱一笑了之,当初是怎么跟奶奶吵翻天的?


    辛晓梅看她受气包的样子就上火,手掌轻拍她额头:“我离婚和你姓林,这是两件事,你别混为一谈。”


    或许是酒精的关系,她变得有点感性:“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们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有事不要自己扛,记住了吗?”


    在医院工作的人见惯了生死离别,说起来也少了些顾忌,但林时稔不是,她指尖陷进掌心,忍着鼻酸说:“妈,那你就一直在,好不好?”


    辛晓梅失笑,抽纸巾帮她擦眼泪:“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你将来也会结婚生子,组建自己的家庭……”


    谈到这个话题,她又有话说:“你将来找男朋友必须擦亮眼睛,外表不重要,一定要看对方的人品和家庭。”


    林时稔悄悄反驳:“那你怎么找了爸爸,是因为没擦亮眼睛吗?”


    这点说到辛晓梅痛处上了,她难得滞言,拿黑眼仁以外的地方狠瞪林时稔一眼,收拾碗筷去了。


    “懒得理你。”


    年夜饭刚吃完,楼下的王舒来找她去巷口放烟花。


    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辛晓梅今晚不想让林时稔看书了,就把雪地靴从鞋柜里拿出来,再把人推出去:“去吧,放烟花注意安全,别被烫到了。”


    政府这两年管控严,室外放烟花必须到指定地点放,离水星小区最近的燃放点是一个小广场。


    林时稔和王舒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手套装备齐全,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从背后看,像两只笨拙的企鹅。


    一路上挂满了红灯笼,映得碎雪闪闪发光,小广场已经不少人了,一串串火树银花夹着欢声笑语。


    王舒晃了晃燃烧的仙女棒,又把手机调到照相模式递过来:“稔稔,帮我拍张照片呗,我想发给我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跟她同校不同班,王舒路上已经讲过了,言语间也在担忧将来的异地问题。


    这或许就是高三生最常见的爱情命运。


    两人互相拍了几张拿着仙女棒的照片后,林时稔想了想,点开微信的置顶联系人,然后有样学样地,也选了张照片发过去。


    头顶悬着一轮冷月,手里的烟花还在闪着,周凛的视频就掐着点地打来了,他开口问:“你在哪儿 ?”


    林时稔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在巷口的小广场。”她切换了后置摄像头,给他看广场上的人,


    周凛立刻抗议道:“我不要看烟花,我要看你。”


    这么直白对话,惹得林时稔脸热,因为他是去爷爷家过年的,手机背景里有很多陌生人,不过,这样热闹的除夕夜,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放完的烟花掉到地上,林时稔按下打火机,脸旁突然出现窜出一朵小花苗,清软的眼睛看着屏幕:“周凛,你还想看吗?我给你放。”


    整座城市都在辞旧迎新,长辈们互相敬酒,周凛今天听了太多场面上的话,夸他懂事的,夸他有出息的,打听他最近在做什么项目的,还有人提醒他发达了不要忘本的……只有一个小姑娘问他想不想看烟花。


    他心下瘫软,感觉她在哄三岁小朋友,却也还是配合地勾了勾唇:“想看。”


    林时稔欢天喜地地又放了一根,对着话筒说:“周凛,新的一年,你一定要开心呀。”


    周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半真半假地说:“明年,我陪你一起过年。”


    *


    这场雪一直下到了初一凌晨,暖阳升起的时候,淮城的天色格外晴朗,就是气温更低了。


    上午十点,林时稔拎着补品和水果到奶奶家拜年。


    林奶奶家就在两条街之外,当初林志远就是用住得近好照应当借口,才买了水星小区那套房子做婚房的。可惜婚后辛晓梅和奶奶关系不睦,彼此走动并不多,在她小时候的印象里,基本都是辛晓梅和林志远吵架了,林奶奶才会风里雨里地杀过来。


    开门的是倪畅然,林志远的二婚妻子。


    她的长发上还沾着点面粉,毛衣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掰到一半的豆角,身上围裙的LOGO很大,像是某个知名泡面品牌的赠品。


    林时稔在短暂的沉默后,很快露出礼貌的笑:“倪阿姨,新年快乐。”


    倪畅然也笑着指了指地上:“换那双粉色的拖鞋。”


    重组家庭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彼此带好假面具,维持表面关系,点到为止。


    女性成员们都在厨房做饭,男人则是翘着二郎腿在客厅喝茶,林时稔把礼品放在玄关,开始i人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刻——给不熟的长辈拜年。


    “奶奶,新年快乐。”


    “爸爸,新年快乐。”


    “姑姑,新年快乐。”


    “姑父,新年快乐。”


    “……”


    每个人都要打招呼,每个人都要硬着头皮尬聊两句,要是不这样,就好像很没有待客之道似的。


    这么一圈走下来,林时稔差点原地去世。


    客厅的电视开着,节目是春晚重播的小品,她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放空。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男孩突然从卧室里冲出来,嘴里“哒哒哒”地喊着,穿着鞋从沙发的一头跑到另一头,眼看就要扑到她身上,倪畅然跟他屁股后面暴吼一声:“昊昊,你给我下来,撞到姐姐你就要挨揍了。”


    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又圆又大,满口整齐的小乳牙,长得很可爱,是她弟弟林天宇。


    林天宇笨拙地跳下来,站林时稔对面:“你是我姐姐?”


    林时稔:“对。”


    他们姐弟两年多没见过面了,他不认识自己也正常。


    倪畅然替她做介绍:“昊昊,这是你姐姐,不许没礼貌。”


    但当倪畅然去厨房帮忙时,小男孩对她做了个鬼脸,又端着枪跑开了。


    林奶奶的房子承载了她很多童年回忆。


    那时候辛晓梅和林志远还没离婚,林时稔周末经常被送过来,她最喜欢在房子里玩捉迷藏,还会把小卧室的双层床改造成“公主的寝宫”,奶奶的纱巾被她扯坏了好几条。


    不知不觉就去了小卧室,双层床还在,只是上面装满了小汽车玩具。


    走神的时候,眉骨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不算痛,但下移几公分就会打中眼睛,折身就看见藏在门口的昊昊,他笑嘻嘻地用枪口对着她:“不许动。”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或许只有他们的父母才觉得可爱吧。


    林时稔吸一口气,脸色不太好:“你为什么打人?”


    “我在玩打坏人的游戏。”


    “我是坏人吗?”


    昊昊睁着一双无辜大眼,又对她做了个鬼脸:“舅舅说,你是专门抢我红包的人。”


    “你就是坏人。”——


    作者有话说:高中的部分不太多了,我最近会尽量勤快一点,小情侣会发生一次比较大的分歧。


    后面的版图是在大学,不会写到婚姻和生娃,大学阶段有什么想看的,宝子们可以留言


    还有我在文案里写过:【有人是遮天蔽日的大树,有人是安静发呆的小草,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天生不是大女主的女生,慢慢祛怂,也是爱自己的一种方式】


    稔稔的成长是小说中最核心的东西,她可能永远也变不成杀伐决断的女强人,但她却代表了这世上千千万万个柔软又坚韧的女孩


    第52章 散心


    “昊昊!”


    倪畅然闻声过来, 看见他用枪口对着林时稔,瞪着眼睛发火:“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对着人射子弹,看我不揍你。”


    屁股挨了“啪啪”两声之后, 林天宇哭着出去了, 客厅里很快传来口角, 林时稔不想掺和进去, 面无表情地倚在窗口看雪景。


    中午开饭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儿, 她已经做完了两套英文阅读理解,从小卧室出去就看见林奶奶把饭菜端上桌, 林天宇拿着个Ipad在玩游戏, 玩具机关枪就放在地上。


    林志远敲了敲桌子, 喊了声:“昊昊, 吃饭了。”


    林天宇不情不愿地把ipad放下, 正好看见林时稔抽开椅子, 他一屁股坐上去,林时稔看他:“姐姐,我想挨着爸爸。”


    倪畅然在厨房摘围裙, 喊他的名字, 被张秀娥打断:“大过年的,别吼孩子。”


    她转头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包:“俏俏, 你是姐姐, 别跟他一般见识。”


    “谢谢奶奶。”


    林时稔把红包收下, 林天宇又急:“奶奶, 我的红包呢?”


    “皮猴子,少不了你的。”


    菜上齐了,长辈们觥筹交错地聊天, 林天宇全程都在闹腾,吃饭的时候也玩具枪不离手,只有林时稔像个格格不入的个体,独自安静吃饭。


    吃到一半,姑姑林云熙终于想起来问:“俏俏,你现在上几年级了。”


    “高三,今年就要高考了。”这个问题,是林志远替她答的。


    林云熙又问:“我听说汇文分平行班和重点班,俏俏在几班来着?”


    这回连林志远也看过来,林时稔敷衍着答:“一班。”


    倪畅然正在挑鱼刺,闻言勾了勾唇角:“昊昊,听见了吗?姐姐成绩很好,你一定要像姐姐学习。”


    林天宇不满妈妈夸别人,板着一张小脸傲娇地说:“妈妈,我在学前班也得了一百分。”


    林志远笑着安慰他:“确实,我们昊昊是最棒的。”


    林时稔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母慈子孝的姿态,顿时失了胃口,她准备再呆几分钟就用复习的借口离开。


    张秀娥却突然开口:“还是我们志远的基因好,两个孩子才这么优秀。”


    林时稔停了筷子,抬头看张秀娥,别具讽刺意味地勾了勾唇角。


    张秀娥没看懂这抹笑,继续絮絮叨叨说着:“稔稔,你好好学习,将来在大学里找个优秀的男朋友……”


    林时稔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问了句:“然后呢?”


    张秀娥诧异地看着她,像是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当然是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


    “所以,我好好学习就是为了嫁个好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半晌后,林云熙反应过来:“俏俏,你奶奶哪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林时稔像没听懂似地继续追问:“那是什么意思呢?”


    张秀娥变了脸色,用手指着她:“林时稔,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你才多大,就敢忤逆长辈了,好的不学坏的学,跟辛晓梅越来越像了。”


    林时稔不说话,倔强地看着她。


    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林志远面子有些挂不住,他拽着她的胳膊往张秀娥前面走:“俏俏,你以前也不这样啊,快给奶奶道歉。”


    是的,她以前不这样,因为她一直在忍。


    总想着忍过这顿饭就好了,忍过今年就好了,神经也在经年累月的忍耐中变得麻木。


    她甩开林志远的手,用力抹掉眼泪:“奶奶,你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妈妈?明明妈妈学历比爸爸高,工作比爸爸好,为家庭的付出也比爸爸多,可你为什么总觉得她不好?”


    辛晓梅和林志远的感情固然有问题,可要不是婆媳关系紧张,这段婚姻不会那么早就消亡。


    张秀娥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那是因为她一天到晚都在找你爸的茬儿,仗着自己收入高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林时稔抓起林天宇的玩具枪,直接摔在地上:“你确定不是因为我是个丫头片子吗?”


    童年记忆里哭得最惨的那次,是辛晓梅偷看了她的日记。


    时稔哭着跑去找张秀娥诉苦,刚推开大门,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个年轻阿姨,张秀娥从手腕上褪下玉镯子套进她手腕:“放心吧,他前妻就生了个丫头片子,将来财产都是你们的。”


    丫头片子……


    对于一个本就敏感的少女来说,这个词着实冲击。


    后来林时稔失魂落魄地回家,还被辛晓梅无情嘲笑,说她连发脾气离家出走都不会。


    所以,这次她学会了。


    林时稔不顾所有人的脸色,甩门离开。


    走在积雪覆盖的街道上,孩童们在笑着堆雪人,路口有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林时稔的衣摆被风扬起,她慢吞吞地往家走。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这样拧巴的性格,永远也学不会直接地表达需求和情感,只能假装自己不需要或者可有可无,一旦别人真的忽略她的感受,又只能自己生闷气。


    掌心被红包的边缘刺痛,林时稔突然停在原地。


    她走了没一个人追出来?他们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继续吃团圆饭?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不开心?


    没门!


    她要发泄,她要报复性消费!


    她从通讯里找出周凛的名字,按下通话键。


    在林时稔的概念里,报复性消费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商场、餐厅、KV……因为在她乏善可陈的生活中,连这些地方都很少去。


    所以当周凛带着她坐了半小时的车到海边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来买海鲜的。


    林时稔仰头看向那艘白色的双层游艇,以及甲板上正在向他们招手的男生,杏眼惊得大大的:“我们来这儿干嘛?”


    周凛先登上舷梯,朝她伸手:“你不是说要报复性消费吗?”


    她哪敢上船啊,报复性消费的想法都散干净了,抱着栏杆不撒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个我可买不起。”


    周凛用了点力气才把她拽上来,见林时稔的睫毛都在抖,手也冰凉,心脏倏地就软了,决定不再逗她。


    他帮她把帽子带好,手臂紧紧地搂在纤腰上,亲亲她的脸:“不是心情不好吗?男朋友带你出海钓鱼去。”


    林时稔呆呆的,有点没反应过来:“冬天海里有鱼吗?”


    周凛刮了刮她的鼻子,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没有的话,我就跳进海里咬你的钩。”


    “……”


    他以为自己是美人鱼吗?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他出水的画面,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水顺着少年的发梢滴下,还有一部分汇聚成蜿蜒的水流,沿着他的胸肌滑向腹肌……


    啊啊啊啊啊!她到底在乱想什么呀。


    这艘游艇的空间比在下面看到的还大,景观台上的座椅都是真皮的,坐在上面的男生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见到两人时眉毛微微上挑:“我说嘛,今天约你怎么出来了?原来是跟我炫耀女朋友来了。”


    周凛看起来有点懒得理他,潦草地打了个招呼,再看向林时稔时,表情变得温柔:“我朋友杜衡,这艘游艇就是他的,他这人社恐严重,你不用理他。”


    林时稔表示理解,然后拘谨地摆了摆手:“嗨。”


    杜衡无端被人扣了个社恐的帽子,也不恼,笑嘻嘻地说:“不用防我防成这样吧?”


    他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还是懂的。


    周凛显然不买账,扬了扬下巴赶人:“快去开船吧,我女朋友要钓鱼。”


    杜衡摇着头起身:“老子真是欠你的。”


    海浪声丝丝入耳,阳光洒满全身,林时稔裹着羊绒毯坐在观景台上,闻着咸湿的味道,呼出长长一口气。


    原来海风真的能够吹散烦恼。


    周凛果然没骗她。


    本以为冬天出海肯定会很冷,可事实并非如此。软垫是热的,饮品是热的,还有电热炉在旁边烤着。


    周凛不让她钓鱼,自己却扯了根鱼竿丢进海里。


    二十分钟过去了,鱼鳔纹丝不动,林时稔正准备酝酿嘲笑他的情绪,就见鱼线一绷,他轻轻松松钓起一条鱼来。


    “帮我把桶拿过来。”


    林时稔蹦蹦跳跳地拎桶,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别人钓鱼,心情雀跃得很:“哇,这是什么鱼?”


    周凛把活蹦乱跳的鱼从钩上拿下来,扔进桶里,笑着说:“石雕。”


    林时稔看那条鱼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连忙倒了半桶海水进去,然后仰着头看他:“它好丑啊。”


    周凛把鱼竿一让,屈着腿把人抱进怀里:“好吃就行。”


    从这里能看见驾驶室,根据光路可逆原理,杜衡也就能看清他俩的动作,林时稔扭扭捏捏地不让他抱。


    “林俏俏,我冷。”


    本来她心里还有顾忌,但他身上的凉气薄雾般地笼过来时,脑袋里什么想法都空了。


    林时稔用羊绒毯把两人裹在一起。


    周凛把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里,喷出灼热的气息:“现在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了吗?”


    林时稔看向远处的海平面,良久,才缓缓开口:“以前我以为,长大了就可以不受委屈,就可以做随心所欲的事情,原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我明明不想去奶奶家过年,可妈妈一强迫我,我就去了;林天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可我看见全家都宠着他,就是不高兴;姑姑每年过年都要问我读几年级了,说了又不记进脑子里,第二年还是要问……”


    “每件事都是意识形态上的小事儿,说出来显得我很小气一样,可不说出去,就只有我一个人不高兴。”


    周凛一直安静地充当聆听者,直到她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才把她的碎发绾到耳后:“所以,懂事的人最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应该理所当然地拒绝那些让你讨厌的事儿。”


    林时稔抬眼看他。


    “林时稔,你平时怼我我的时候,不是挺凶的吗?”


    “因为你……”


    喜欢我。


    一股热气蒸上头顶,林时稔后三个字没说出口,她别过头不看他。


    周凛把她的脑袋掰正:“在别人那里就是受尽委屈,在我身上就作威作福,你是不是有点厚此薄彼?”


    林时稔咬着唇:“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欺负我……”


    周凛额头顶着她的,都快没脾气了,那些都是她家里人,他能怎么办?


    他故意恶狠狠地说:“带话给你的娘家人,不管是丈母娘、奶奶、姑姑,还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谁要是再敢欺负我老婆,我就把他们踹进海里去。”


    深冬的傍晚,夕阳跌进海里,他逆着光,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林时稔突然有点想笑,歪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如果百日誓师,你能上去替我演讲的话,我的心情会很快好起来的。”


    周凛:“……”


    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第53章 老婆


    那天后面又钓到几条漂亮的鱼, 林时稔舍不得吃,非要拿回家养着,不知道是鱼缸的水不对,还是养鱼的方法不对, 反正那些鱼一周之内全都死了。


    周凛好像早就猜中了结果, 竟然还笑她。


    真冷血。


    林时稔怀着悲伤的心情把它们安葬在他家小区楼下的花坛里, 重新进门的时候, 忍不住抱怨:“肯定是你那天把它们的嘴巴钓烂了, 它们没办法吃东西才会死的。”


    这个罪名周凛可不认:“好像是某人因为演讲的事情跟我耍赖,一不小心把水桶踢翻了?”


    不提这个话题还好, 一提这个, 林时稔整个人都蔫了。


    “不是你说的嘛, 我命由我不由MBI, 我可以不带任何愧疚、理所当然地去拒绝不想要的东西……”


    周凛从身后抱住她, 下巴磨着她的发旋:“是啊, 所以你快点跟陈老师说你不想演讲,我百分百支持你。”


    说完他还假模假式地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这可把林时稔气坏了, 用力挣开他, 在他的脚背上狠踩一脚,然后抱着薛定谔在客厅的地毯上玩, 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周凛去厨房切了水果过来, 餐叉扎着蜜瓜喂到嘴边她也不吃, 他露出好笑又懊恼的表情。


    “你在焦虑什么?跟我说一说。”


    林时稔刚学会要勇于表达自己的需求, 于是仰着头,很认真地跟他讲:“演讲的时候,如果我太紧张, 忘词了,怎么办?”


    “我就站在第一排,当你的提词器。”


    “那万一麦克风没电了呢?”


    “上台前我给你检查好,再给你准备个备用麦克风。”


    “那……要是有恐怖分子来炸学校呢?我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多危险!”


    “……”


    这就纯属是耍赖了。


    周凛手臂搭在膝盖上,直接坐她对面:“我们来打个商量,你到时候如果假装昏倒,记得给我使个眼色,要不然我当着全校的面给你人工呼吸,那就……”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林时稔扑过去捂他的嘴,周凛猝不及防地抱了个满怀。


    她的腰肢很软,长发密密匝匝地蹭着他的侧颈,脸上表情说不出是羞还是窘:“你妈妈也会来呢,她还是家长代表,万一她跟我说话,我都不知道要跟她聊什么……”


    周凛捧着她的脸,眼里的笑意都要藏不住了,他故意拉长音:“哦,原来是担心见未来婆婆~”


    什么人呀?!


    林时稔后悔跟他说这些了,这会儿耳尖红红地抬高下巴:“男友积极分子,容我提醒你一下,这么说话只会让你的考察期无限延长。”


    小姑娘会威胁人了。


    有进步!


    周凛落招似地叹了口气,在她脸上轻啄一记:“老婆大人,我错了。”


    *


    汇文的百日誓师和成人礼定在同一天,教导主任在广播里三令五申,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活动的时候要注意纪律和仪表。到了中午,她像个雷达一样挨班巡视仪表不合格的人,据说某班躲在卫生间里化妆的女生被追着跑了大半个操场。


    今天是百日誓师,但同时也是成人礼,谁不想在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一天,留下几张美美的照片,大家都在骂灭绝师太不近人情。


    林时稔被躁动的氛围搞得心绪不宁,演讲词都要忘光了,一个人跑到四楼的天台上去练习。


    那是她时隔一个月再次直面许意荞。


    她还是漂亮得惹眼,手里拿着化妆镜正在补妆,身旁是形影不离的阮雅,嘴里叼着根黑皮筋,五指灵活地把前额的碎发变成辫子。


    林时稔虽然跟许意荞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座位相隔也不过几米远,但说不上是谁躲着谁,两人一直没有任何交流,课间碰到也会很快移开视线。


    所以六目相对时,三人的表情都挺尴尬的。


    天台上的风还挺大,正当她按下门把手准备把空间还给人家的时候,许意荞朝她走了过来:“我们都画完了,地方留给你吧。”


    像示好。


    但这种行为,不符合许意荞一贯傲娇的性格,林时稔脑子有点乱,像个静止的木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许意荞看懂了,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怎么,你不会把我当成假想敌了吧?”


    话音落,林时稔立刻摇头。


    许意荞就是男生和女生都会喜欢的样子,漂亮、大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她就像言情小说里的大女主,告白失败后就立刻跟周凛划清了界限,既不会隐匿自己的心意,也不会耽于情爱沉溺不前。


    这么好的女生,周凛为什么瞎了呢?


    不对!说他瞎,好像是贬低自己,林时稔默默收回刚刚的心里话。


    斜风在两人之间回旋。


    许意荞慢慢挨近:“陈老师公布学生代表之前,我就有预感是你,没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恭喜你。”


    “谢谢。”


    林时稔每次被夸,是真的会觉得难为情,但除了谢谢,她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楼下突然传来很大的喧嚣声,尴尬的谈话氛围就这样被打断,三人齐齐走过去往楼下看,一群学生聚在一起,把教导主任围在中间,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阮雅最先开口:“灭绝师太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学生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碍她什么事了,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许意荞倚着栏杆看了会儿,慢悠悠地抬头,视线重新落林时稔脸上:“下午你要上台,我们帮你画个妆吧。”


    林时稔:“?”


    化妆品真的有魔法,只是简简单单一层淡妆,却像被武装了铠甲,林时稔站在台上时,背脊都比过去挺得更直了。


    下午两点,阳光明媚。


    最冷的冬季已经过去,汇文高中的校园里充斥着红色的路旗,上面写着“百日拼搏,一朝圆梦”、“以梦为马,不负韶华”等文字,看着就有股振奋人力的力量。


    学生们一一穿过得胜门,有秩序地站在操场上,家长们则是在老师的引领下,站到孩子所在班级的后方。


    大屏幕上播放“百日冲刺致未来的自己”短视频,里面记录了莘莘学子无数个寒来暑往的日夜,还有老师们的寄语。


    轮到学生代表林时稔上台,轰轰烈烈的视线同时扫过来的时候,她背得滚瓜的稿,突然片字不剩。


    周遭阒寂无声,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但她看不清台下任何一个人的脸,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直到许意荞在旁边轻声提醒:“莎士比亚说过……”


    她是今天活动的主持人,中午在天台给林时稔化妆的时候,看过她的演讲稿。


    “莎士比亚曾经说过,青春是个短暂的美梦,当你醒来时,它早已消失无踪……”


    林时稔直接接话,她的嗓子紧张到发紧,音调也比平时略高:“高三开学到现在,我做了9242道题,用完158支签字笔,半夜十二点的月亮,我见过355次。每天早上闹钟六点响,但很多次我都是在闹钟响之前就自然醒了,是焦虑把我叫醒的,因为一旦睁开眼睛,我离高考就又近了一天。”


    说到这里,不少人都在偷偷抹眼泪,家长们也很动容,因为高三实在是太苦了。


    林时稔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我经常感到害怕,怕自己不够努力,怕梦想就在手边,而我没有抓住。”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伟大的生命和美好的体验,好像只要结局不尽如人意,我们就会觉得是悲剧。但还有一种正好相反,只要结局有一刻的救赎,我们就会忘记过程中所有的崩溃和痛苦……”


    “所以,深呼吸吧,擦干眼泪,我们还要战斗。但是请记住,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全国有一千多万考生都在崩溃中前行。”


    “这就是高三,这就是青春,我们都是青春的主角,我们也是向前冲锋的斗士!”


    语毕,林时稔深深鞠躬,全场掌声雷动,周凛看着台上的姑娘,眼眶发烫。


    百日竞渡,青春加冕,学生们握紧右拳,宣誓声响彻穹宇。


    家长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给自己的孩子佩戴成人帽,《追光者》的前奏响起,所有人齐声合唱。


    而林时稔顾虑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周凛的妈妈韩以蓝作为家长代表上台发言前,是在舞台另一侧候场的,她从周凛挑起的眉毛判断,这事儿是他运作的。


    韩以蓝五官很立体,妆容也精致,脸上没有任何医美的痕迹,一席驼色的羊绒大衣配白色阔腿裤,大方又干练。


    她是大学教授,谈吐自然不凡,由古溯今旁征博引,林时稔从她身上依稀看出周凛的影子。


    拍完集体照之后,学生和家长可以自由合影,辛晓梅和她拍了几张就匆匆回了医院,周凛被几个家长围着分享学习方法。


    “周凛!”


    他往声源的方向看,清润的阳光无遮无挡,林时稔兴奋地朝他挥手,小姑娘发丝迎着风,脸上的绒毛都镀上一层金光,美得令人炫目。


    她一路小跑过来,周凛伸手捏她的后颈,声音贴在她耳边:“你跑什么?”


    林时稔从演讲之后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她觉得耳边一阵酥麻,撇开脸拽他的手腕,牵引着他往金榜题名的展板那儿走:“一会签名的时候,我们两个偷偷签对方的名字吧。”


    周凛任她牵着,胸腔低低笑了声:“林俏俏,交换名字这个主意真不错,好像比交换戒指还浪漫。”


    这么促狭的话,林时稔又觉得脸热了,她鼓着腮回眸瞪他:“你要是不想签就算了。”


    “我太想签了。”


    周凛反手把细腕扣住,把人往自己怀里拉:“将来领证的时候,我们也这么签。”


    那个回眸的娇嗔,那个牵住他手的动作,都像是他青春电影里的慢动作,一瞬即永恒。


    周凛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了——


    作者有话说:50个红包~


    第54章 高考


    之后的日子就像插了翅膀, 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延迟到十一点,每个人脸上都是睡眠不足的疲惫感。


    连续几次模拟考下来,林时稔成绩已经稳定在年级二十名左右,但这个成绩比照S大去年的录取分数线还是有差距的, 她不敢有半分松懈, 睁眼闭眼都是在刷题。


    随之而来的就是食欲变差, 什么都不想吃, 有点空隙时间就只想睡觉。


    林时稔本来就瘦, 巴掌大的脸蛋上没有肉,这会儿穿着件浅灰色的长袖V领恤, 腰线细得不堪一握, 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周凛在书桌下捏她的手:“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周凛叹一口气,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在课间去了趟西门, 回来时手上拎了好几个手提袋。拆开外卖盒, 他把冒着热气的粥放在她面前:“多少喝一点,要不然没有体力。”


    林时稔没有吃饭的欲望,没筋没骨地爬起来, 指了指餐盒里的果切:“我不想吃饭, 可以只吃水果吗?”


    周凛可不是事事都顺着她的昏君,把勺子塞她手里, 不容拒绝地说:“先喝粥, 喝完才能吃水果。”


    “太烫了, 我真的吃不下。”


    “需要我喂你吗?”


    威胁论一出, 林时稔立刻妥协了,但还是不死心地用微不足道的眼神谴责他,周凛假装看不见。


    她用勺子挖生滚粥的表面一层, 吹了吹,再慢慢送入口中。周凛什么都不做,就一直盯着她的侧脸看,直到她老实地喝完半碗,才把水果拿过来:“晚上想吃什么?”


    林时稔用叉子扎了块苹果,脸颊缓缓地动:“别这么麻烦了,晚上我们就吃食堂吧。”


    周凛把她漏出来的碎发绾到耳后,表情意味不明:“你要是能乖乖去食堂吃饭的话,我至于这么上火吗?”


    汇文的食堂算整个淮城最大最全的了,可种类再丰富的饭菜,也总有吃腻的一天,何况还是大锅饭,懂的都懂。


    林时稔被他怼得词穷,只能撒娇耍赖:“那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天,吃什么都味同爵蜡呀。”


    成语用得不错,周凛表示认同。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变成知冷知热的人设,喜怒哀乐还被个小姑娘拿捏了。


    被拿捏多年的宋辞背后跟唐诗蛐蛐:


    “啧,求着人家吃饭,简直没看眼。”


    “我爱看,下次给我录下来。”


    “录了,被周凛删了……”


    这话对也不对,视频还在,只是从一部手机转移到了另一部手机。周凛给出的理由更是充分:“少来嘲笑我,你将来也有自己的死法。”


    四月,天气转暖。


    教学楼旁边种了一排玉兰树,花期到了,粉白渐变的花瓣郁郁蓬蓬,煞是好看。


    高三生的放松时间是在太少,学校三令五申不允许任课老师占用体育课,体育老师带着大家做了拉伸运动后解散了。男生们到场地里踢球打球,女生们则时三三两两地在角落里散步。


    董蕊找好角度正拿着手机自拍,恰好定格到玉兰花飘落,林时稔伸手去接的场景:“稔稔,你别动。”


    照片出来后很惊艳。


    董蕊没拍过瘾,又咔嚓了十几张,拍完就站在原地修图,问林时稔喜欢那种效果。林时稔看她换了几个滤镜,觉得还是原图比较自然:“你能把这几张的原图给我吗?”


    足球就是这个时候砸过来的。


    方向准、速度快、来势汹汹。


    耳边传来董蕊的尖叫声,林时稔眼前一黑,很快就失去意识。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


    操场上的喧闹声还在,林时稔晕乎乎地往旁边一看,周凛就坐在椅子上,脸色很不好,靠墙还站了个蔫头耷脑的陌生男生。


    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谁?


    手很快就被人抓在手里,周凛担忧地打量她:“头疼吗?还难受吗?”


    林时稔还来不及回话,靠墙男生就战战兢兢地走到床位:“学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原来他是肇事者。


    “让你说话了吗?”周凛冷冷地睨他一眼,身上的刻薄劲儿比数九寒天的风都凉。


    男生看出他脾气不好,抱着球,面如土色地退回原地继续罚站。


    校医听见动静从处置室过来:“醒了就好。还晕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林时稔摇头,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沉沉的一觉,就连被球砸到的地方也不疼。


    “我昏倒多久了?”


    “十几分钟吧。”


    校医翻了翻她的眼皮:“现在看没什么大碍,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做个脑部C。”


    周凛用手指肇事男生:“你把班级、姓名、父母的电话号码都留下来,她后续如果产生医疗费,我们会直接联系你家长。”


    男生跟着校医走了,医务室的氛围又重新恢复安静。


    床单是白色的,小姑娘躺在上面看起来特别脆弱,周凛把她抱起来,轻轻拍抚她的肩,又叹了一口气。


    他最近叹气的次数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目光专注地落她脸上,周凛眉眼间有着极力克制的情绪:“林时稔,我怎么放心你……”将来离我那么远。


    他平时喜欢叫她林俏俏,叫全名通常意味着心情不好,可那双眼格外珍视,林时稔的心脏像人捏了一下,她回抱周凛的腰,钻进他的怀里蹭了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都是给我高考攒运气呢。”


    周凛收拢起走神的心思,轻轻点她额头:“行,那我在Q大等你。”


    林时稔苦着一张脸:“那这个劫难可能还有点小……”


    脑子里的那根弦倏地断了,周凛覆上去咬她的唇:“你这张嘴就不适合用来说话。”


    二十分钟后,辛晓梅急吼吼地把林时稔接走了。


    脑C的检查报告单显示无异样后,她蹙起的眉心才微微松开:“一砸就晕,你都虚成什么样了?”


    林时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妈,你别大声说话,我头晕。”


    辛晓梅看了她一会,还是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头晕还是不对劲儿,我现在就带你看中医去。”


    最后林时稔喜提半个月汤药,不过中药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她的食欲变好了不少。


    高考的前一天,汇文所有教室都用来布置考场,高一高二放假,高三生搬到图书馆和食堂复习。说是复习,其实更像是抱团取暖,仿佛只要大家在一起,就有了共同抵御明天的力量。


    食堂的厨师们当天加了餐,小笼包是精肉馅儿,咬一口清亮的肉汁就往外冒,林时稔把一屉包子全都吃完了,她觉得自己会一辈子怀念这个味道的。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夕阳的余晖照进来,所有人的脸上的都是金灿灿的,那是一种快要熬出头的喜悦。


    ……


    高考终于来了。


    那天天气特别好,天空水洗般的蓝,绿荫道两侧的香樟树长得特别盛,考场外没有半点车鸣和喧嚣。


    那一年的理科试卷难度适中,甚至比最后一次模拟考还简单了不少,林时稔答完全部题目,还有剩余时间又检查了一遍。


    八号最后一科考试结束,从考场里出来的学生们全都兴奋得溢开了花。


    汇文高三的教学楼,复习资料雪片般地洒下来,教导主任气得用喇叭喊:“哪个班的?快下来给我捡回去!”


    回应她的更加肆虐的试卷雨。


    校园里充斥着哭声和笑声,情侣们在操场上公然拥抱,周凛收到了一堆陌生号码的告白,而他的态度坦坦荡荡的,晚上班里聚会的时候,直接把手机解锁交到了林时稔手里。


    “我一条都没看。”


    她还懵着,宋辞已经开始挑拨了:“组长,我证明,他看过的都删掉了。”


    周凛用眼尾睨他,表情轻松得不得了:“你看我老婆是信你还是信我。”


    厉鹏飞和宋辞立刻抱在一起鬼吼鬼叫:“老婆!”


    他们这桌都是相熟的,早就知道两人的事儿,但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喊她老婆,林时稔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红透,她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捏他侧腰:“你别在外面乱喊。”


    周凛手臂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搓了搓脸,勾起的嘴角透着股宠溺:“看在我这么受欢迎的份上,是不是该转正了?”


    不得不说,他的效率实在是高,高考才结束一小时,就把转正申请提上日程了。


    这顿饭不可避免地喝了点酒。


    或许是压力倾泻后的空虚,或许现场曲调婉转的音乐,亦或是集体敬老师时喝了几杯酒,林时稔突然变得很感性,她抱着周凛的脖子说:“过去,我总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冷漠的父母、刻薄的老师、背刺的朋友、做不出的压轴题,好像哪一样都能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就是我最羡慕的那种天才,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轻松就可以得到了,那些我绞尽脑汁也做不出来的难题在你笔下俯首称臣,你刚开始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内心有很强烈的不配得感,甚至担心这只是你的一场狩猎游戏……”


    她的身上都因为酒精而泛红,眼尾也已经红透,而周凛虽然也喝了几杯,但状态仍然清醒,他抚着她的长发听林时稔把全部的不安全感酒后吐真言。


    “后面发现你是真心的,我就在想,你不傻也不瞎,那么我肯定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吧,原来被人喜欢真的会得到勇气。”


    她想起他教训蔡师琛差点失去保送资格的事,想起他为了她拒绝Q大学长的科研项目,想起他无数个夜晚的陪……


    那一夜,林时稔说了什么,她没印象了。


    但周凛全都记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为什么,高考好难写,写了两天才找到感觉


    50个红包


    第55章 分手


    周凛高考结束后的次日就订了去京市的机票, 据说是和Q大学长合作的项目有了重大进展。


    林时稔也没闲着,半个月里参加了不少聚会,狂欢的气氛中又藏着离别愁绪。


    那是整整三年的青春和回忆啊,一张张熟悉的脸渐渐变得陌生, 他们穿着陌生的衣服, 化着陌生的妆容, 抽烟喝酒也不再避讳, 仿佛一夕之间就都长大了。


    查分数那天, 周凛回来了,他陪着林时稔在电脑前查分数。


    输入考生号的时候, 她手指都在抖, 随后后颈微微受力, 周凛的手掌握在那里, 他没有说任何话, 就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感。


    总成绩558分。


    发挥正常。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报考的事情, 辛晓梅和林志远都没掺和,林时稔第一志愿没有任何犹豫地报考了S大的生物医学专业。


    倒是周凛,玩票性质地参与了一下高考, 让宋辞好顿嘲笑:“701, 小周周,你比省状元低了整整10分!”


    可这话落在林时稔耳中, 让她很不舒服, 缺少吵架经验, 她只能气鼓鼓地反驳:“他只是陪我考试, 又没想争状元,根本就没认真答。”


    宋辞瞧着新鲜,怪声道:“呦, 没认真答?这就护上啦!”说完还挑衅十足地朝周凛挑了挑眉。


    没想到周凛根本不看他,眼波跟化了似的,意趣十足地看小姑娘替自己撑腰。


    林时稔侧目看他:“我就护,谁让你没女朋友,没人疼!”


    宋辞像找救兵似地扬声:“周凛,你女朋友人身攻击,你不管管?”


    林时稔朝他做鬼脸:“这么大了还告状,没出息!”


    周凛把她拽进怀里,以通知的口吻说:“管不了,我都归林时稔管,攻击你你就忍着吧。”


    这种嘲讽的态度彻底刺激了宋辞,他立刻跳转了话锋:“组长,你确定不需要我在京市给你传递消息?万一周凛在Q大招蜂引蝶……”


    “周凛才不会呢。”


    林时稔语气笃定:“我相信他。”


    周凛眼角眉梢都溜过藏不住的得意,以结束的口吻通知:“我跟我女朋友吃饭去了。”


    宋辞捂着干瘪的肚子,满脸不可置信:“你们吃饭不带我?”


    周凛牵着林时稔的手往外走,骄矜地嗤一声:“有点自知之明吧。”


    宋辞:“……”


    今天夏天来得格外早,树荫包裹着层层叠叠的蝉鸣,吹进脖子里的风都是温的。


    从周凛家出来,林时稔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根雪糕,撕掉包装袋,自己咬了一口,又把另一根塞进他嘴巴。


    这人自从拿到男朋友身份后,领地意识特别强烈,出去吃饭购物都不允许她付钱,还开通了亲密付。林时稔哪好意思花他的钱,但又怕伤害他的男性尊严,就只在买小东西的时候,象征性地刷一下。


    周凛舌尖被冰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雪糕棒,大口咬下去,丝丝凉凉的甜水滑进喉咙,整个人都凉快了。


    正午的街道阳光毒辣,行人寂寥,两人手拖着手顺着人行步道慢慢往前走。


    林时稔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侧头看他:“我妈妈说她可以赞助我毕业旅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呀?”


    再过两个月就要异地了,她想在假期多多跟他相处。


    周凛在路口停下,清爽额发在风里晃动,闻言撇开脸笑了:“那你妈妈知道你是要跟我去毕业旅行吗?”


    她攥紧雪糕棒,掌心微微出汗。


    “那你到底去不去嘛?”


    周凛俯身,面容在她眼前放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去。”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目的地后,就开始在APP上查机票和酒店的信息,选房型的时候,林时稔轻轻抛出一个问题:“周凛,我们是订两间房还是一间双床房?”


    她仰着头,素净脸庞脂粉未涂,天真里透着股傻劲儿。


    周凛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那双淡漠的眼睛突然掀起灼灼的光,五指顺着她的指缝滑进去,心火越烧越旺:“林俏俏,你有没有防备心?”


    林时稔软嗔他一眼:“我也是为了省钱嘛!再说了,之前在你家,你不是都能……”


    “能什么?”


    话还没说完,腰身就被人亲昵地抱紧,周凛恶意满满地逼视她:“我之前顾念你没成年,一直在忍,既然你已经邀请我了,去年买的那盒杰士邦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一股热气蒸上头顶,她羞耻得用拳头捶他:“周凛,你流氓。”


    周凛硬挨了几下后,担忧不已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都要上大学了,还这么单纯可这么办?要是有同学约你出去看球,或者唱歌太晚不能回寝室,你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跟他们开一间房?万一里面有坏人,把你的房卡给别的男生了呢?”


    林时稔先是有点懵,后来被他的脑补搞得苦笑不得:“我一个社恐,怎么会随便出去跟别人玩?还跟他们在外面住?”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绝对不可能。”


    ……


    毕业旅行的出发日期就定在高考志愿截止的最后一天,两人第一站目的地是云城。


    临行前辛晓梅帮她收拾行李,边装箱子边煞有其事地说教:“林时稔,别人家一花言巧语,你就上杆子贴上去了,晚上一人一间房,他砸门也不许开。”


    实话实说,辛晓梅对周凛印象挺好的。


    个子高、长得帅、学历好,家里还有钱,是个理想型的女婿。但两个人年纪这么小,又是异地恋,未来变数太大,修成正果的可能性很小。


    林时稔实在不想跟她聊这个话题,头大如斗地敷衍道:“周凛很尊重我,他不会的。”


    男人什么德行,辛晓梅可太有发言权了,但她不想给女儿泼冷水,只正色地提醒:“女孩子要爱惜自己,别人才会爱惜你,记住了吗?”


    林时稔一个劲儿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辛晓梅晃一眼时间:“反正我今天是晚班,时间还早,我送你去机场。”


    顺便提点一下那个小伙子。


    林时稔哪敢拒绝,只能在出租车上给周凛发了消息,告诉他在机场集合。


    晚上六点四十分,太阳还没落山,天际飘着黯淡的云斑,


    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九十分钟,广播播报淮城到云城的航班更改了登机口,林时稔借着去卫生间的借口打电话,连续的嘟声过后,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周凛已经失联超过一小时了。


    辛晓梅百无聊赖地刷了会手机,不满地冷哼:“给他打电话了吗?怎么还没到?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林时稔压下心慌的感觉,勉强勾了勾唇角:“打了,这个点儿是晚高峰,他正在路上堵着呢。”


    “能赶上吗?”


    “能,再有十分钟就到了。”


    辛晓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今晚第N次看表:“啧,我晚上还得值班呢。”


    “妈,你快走吧,一会儿周凛到了我们就直接安检,你们也没时间说话了。”


    母女对视,好一会儿,辛晓梅起身:“我先走了,你们落地给我发个微信。”


    最后,她用手指林时稔:“一定住两个房间。”


    出租车的尾灯刚走出视线,林时稔又拨周凛的电话,这时候手机切进新的来电,撩一眼名字,她按下接通键,宋辞的声音急吼吼地冲出来。


    “你在哪儿?”


    机场的灯光亮晃晃的,她从开启的感应门看见拿着手机四处打量的宋辞,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唐诗跟在他身后。


    没有周凛。


    “我在B10,你的右手边。”


    林时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握着手机的指腹开始冒汗,她听见宋辞说:“Q大老师把电话打到周叔叔那,说周凛要单方面终止保送协议。”


    暑期的机场人声嘈杂,而她所在的地方氛围近乎死寂,宋辞终于看见她了。


    “他要去S大。”


    唐诗的车速很快,七点钟接到林时稔,七点四十就一路飙车到御景苑,一进大堂就看见等在那儿的韩以蓝。


    她跟那天上台演讲的状态判若两人,长发凌乱地黏在脸颊,眼睛明显是哭过了,又红又肿。


    林时稔身上带着一路奔波的风尘,朝她走,韩以蓝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哽咽:“他现在是铁了心要放弃Q大了,我和老周实在是没办法了。”


    “阿姨不反对你们谈恋爱,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你们就算每周想见面都没问题,但前途是一辈子的事儿,他不能对自己不负责任。”


    韩以蓝这会儿已经泣不成声了:“稔稔,求你劝劝他吧。”


    “阿姨,对不起。”


    这句话落,林时稔用手背抹了下眼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潜意识还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电梯“叮”一声响,她跟着宋辞上楼,唐诗则留在大堂陪着韩以蓝。


    周凛家大门敞着,客厅像被打砸过,椅子四脚朝天,地板上满是花瓶碎片,周和裕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前的烟蒂快要堆成小山了。


    宋辞走在她前面,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周和裕看过来,他低声说:“周叔,我们来劝劝周凛。”


    周和裕一言不发地撇开脸,脸色很不好。


    林时稔从一地狼藉中捡起周凛的手机,屏幕有蛛网般的裂痕,也算是知道周凛失联的原因了。


    知道他做事有主见,但没想到能胆大到这种地步,一个人去Q大终止了保送协议,又在报志愿的最后一天跟她去旅行,要不是Q大老师惜才给周和裕打了电话,所有人都被他蒙在鼓里。


    她一想到要是两人此刻真的在没有信号的飞机上,那才是后怕。距离报志愿的最后期限还有三小时,一切都还来得及修正。


    推开书房的门,林时稔看见坐在书架前的周凛。


    他的手肘抵在双膝上,周身压着薄薄怒气,于此同时抬头看她,眉毛的地方有伤。


    她慢慢走过去,蹲在他脚边,伸手抚他的脸:“疼吗?”


    伤是周和裕打的,因为他油盐不进。


    对视了几秒钟,周凛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别的元素来,嘴角掀起一抹轻嘲:“你也是来劝我的?我爸妈跟你说什么了?宋辞呢,他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此时此刻,林时稔只想抱抱他,她声音很轻地说:“他们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我只想听你说。”


    周凛陈默良久,声音略低:“S大全国排名第五,和Q大有距离,但不是天差地别的差距。我跟Q大学长做的项目不会停,无非是缺少了Q大的托举,但这点束缚不了我,更不会影响我的前程。”


    林时稔没有感到轻松,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周凛的想法听起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人在年少时根本看不到未来,才会自信到以为自己什么都做得成。


    但万一失败了呢?


    谁又能承受这个万分之一的结果?


    她的音腔里渐渐起了湿意:“Q大是我可望而可及的梦想,你站在那儿,我同样与有荣焉。S大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更不想让我们的感情掺杂别的元素,你应该回到正轨上。”


    “跟你在一起才是正轨。”


    周凛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明显,他强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样的伟大前程,值得我把陪在你身边的每一个四季都错过?”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公平。


    她的暗恋是假的,第一次接吻是他强迫的,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他单方面推着往前走,光是想到沈序清也在S大,两人可能会发展出各种情节就已经让他夜不能寐了,周凛决定自己给自己安全感。


    “我们两个可以经常见面,就算是异地恋也不会影响感情的。”


    林时稔的劝慰苍白无力,因为异地恋开始前,每个人都是很难想象藏在距离背后的种种。


    “可我不想赌。”


    不想拿失去你做赌注。


    空气里有彻骨的寒意,林时稔看见客厅里殷殷期盼的几双眼睛,喉咙里梗得难受:“周凛,我不要你为我牺牲,这样的感情我要不起。”


    她想跟他在一起,很想很想,但这不能用他的前程来换。


    周凛呵笑一声,原来自己坚持的都是错误的,自己争取的都是荒谬的,他的付出全部被人否定了。


    他冷眼看过去:“如果我执意要去S大呢?”


    “啪嗒”一声眼泪砸在地上,林时稔泪眼婆娑地抱住他:“求求你,把志愿改了行不行,档案要是被S大提走,就真的晚了。”


    她哭得楚楚可怜,周凛第一次没帮她擦眼泪,而是把她的额头抵向自己:“如果我就是要去S大,你要怎么办?”


    林时稔整个身子都是抖的,不点头,也不摇头。


    “说话!”


    终于在他第三次的逼问后,她气若游丝地回:“你要是报S大,我们就分手。”——


    作者有话说:高考录取纯属杜撰,为服务剧情服务,不符合现实。


    正文的部分还有一章,后续版图进入大学。


    男女主非完美人设,稔稔的成长线是很明显的,但周凛前面一直是完美男孩,其实他的性格缺陷是更大的,偏执和掠夺,还是希望小情侣能够双向成长!


    后续稔稔会追夫,这也是对她的考虑,当然,凛子比较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