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命定
毕业旅行泡汤了。
林时稔从周凛家走了, 脑子很空很空，韩以蓝在门口跟她说了话，可她什么都听不见，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周凛在截止时间前改回了志愿, 所有人皆大欢喜, 除了他自己。
林时稔去牵他的手, 他抽开了, 以一副拒绝沟通拒绝交流的姿态回了自己房间, 没再看过她一眼。
车载空调打出均匀的冷气，浑身被彻骨的凉意贯穿, 她忍不住发抖。
唐诗从后视镜里看那张苍白的脸, 忍不住替她说话：“稔稔, 你没做错, 这件事是周凛太任性了。”
林时稔慢慢看她眼睛：“可他是为了我才去S大的, 我却用分手逼他……没人站在他那头……”眼泪又掉了一颗。
唐诗蹙了蹙秀致的眉, 双手始终握紧方向盘。
“你知道薛定谔吧？以前有段时间它跟我玩得可好了。后面我去奶奶家过了个暑假，回来那猫就不理我了，给我纳闷坏了, 结果你猜是怎么回事？
林时稔抽一记鼻子, 摇头。她甚至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偏到薛定谔身上。
“我在周凛家书柜发现了一大堆跟养猫有关的书, 什么《养猫第一课》、《训练猫咪, 一本就够了》……你能想象吗？他为了让薛定谔只跟他亲, 花了好几个月就干这事儿。”
想到就气, 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嘴冷哼：“现在周凛又把那套占有欲用你身上了……”
最后她总结陈词：“他这个人，优秀是真的, 但变态也是真的，你就该治治他。”
“……”
但“治人”不是林时稔的强项，回了自己家，她还是六神无主的。
坐在书桌上，随手拿起张模拟考试卷，看到其中一道选择题，被他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泛滥已久的眼泪，又成串坠落。
为什么非要逼她在感情和他的前程里面二选一？明明是可以同时拥有的。
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周凛都不愿意听，
辛晓梅知道后很惊讶：“放弃保送Q大，要跟你去S大？”
林时稔低低闷闷地应了一声。
辛晓梅经历过失败的婚姻，早就对感情嗤之以鼻，唯有这次语重心长：“既然人家待你是真心的，你就好好回应，喜欢什么要说，讨厌什么也要说，不要让对方猜来猜去，也不要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把感情消耗殆尽了。”
“可我怎么回应？他都不理我了。”
辛晓梅万万想不到，她这个婚姻的失败者，有一天也能成为爱情军师，手指往她额头一点：“你不是冷战大王吗？现在知道被人冷着的滋味了？”
林时稔没躲，只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妈，我都要急死了，你就别嘲笑我了。”
缩头乌龟终于舍得从壳里出来了，好事儿。
辛晓梅抱臂看她：“林时稔你会不会谈恋爱？女追男隔层纱，况且他那么喜欢你。”
她苦涩地吞咽了一下，“他以前喜欢我，现在不好说了。”
“你以为感情是发消息呢？说撤回就撤回！”
“他不理你你就天天发。”
“装哭、撒娇，会不会？”
一句连一句，连珠炮似的，但她都听进去了。
之后的几天，i人林时稔下线，热情似火的女朋友上线了。
「男朋友，起床了吗」
「早餐是7-11的三明治，你想吃吗？」
「董蕊今天给我算塔罗牌了，你想知道吗」
「别生我的气了……」
「男朋友，晚安」
……
可不管她发多少条消息，周凛那边都杳无音信，林时稔这辈子都没这么没脸没皮过，她觉得无比沮丧。
宋辞安慰她：“放心吧，他舍不得跟你分手，电话微信都没拉黑你，得等那个犟种自己想通。”
“……”
这一等就等来了无数场升学宴，为了见周凛，林时稔主动参加了很多次班里组织的聚会，可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包间内吵吵闹闹，她走到阳台上吹风，商业街上的霓虹灯很亮，照在行人身上影影绰绰的。
她按下手机的锁屏键，屏幕上出现两人跨年那天的合影，少年看着她的眉眼很温柔……心随意动地给周凛发了一条消息：「我好想你」
然后盯着那个对话框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酸，却始终没有收到回复。
周凛，你真的打算以后都不见我了吗？
就这样吹了七八分钟的夜风，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在这躲着呢？”
她回头，长发在风里扬。
借着月光，来人的面庞渐渐清晰，沈序清穿着件黑色恤，快要跟夜色融为一体了。风一吹，他的身上有酒味儿。
双手搭在栏杆上，他说：“别出去，厉鹏飞在灌酒。”
林时稔把视线转向远处：“我准备回家了。”
两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沈序清侧头看她：“你哪天去S大？要不要一起走？”
这个城市到处都在狂欢，可周凛却在独自熬过离愁。对了，她的男朋友还是个爱吃醋的。
林时稔不能再让他神伤了，她摇头，怕自己说的不清楚，又加一句解释：“周凛送我去。”
“行，那就S大见。”沈序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刚好是林时稔生日，林志远定了个蛋糕送过来，没想到跟提前下班的辛晓梅撞了个正着。
同在一座城市，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辛晓梅了，偶尔有事也只是电话联系，她还是风风火火的样子。
林志远把蛋糕递给林时稔：“爸爸祝你生日快乐，我就不进去了。”
辛晓梅审讯似地睨他一眼：“俏俏去S大报道，你去不去送？”
林志远知道前妻不待见他，把问题抛给女儿：“需要我去吗？需要我就请假，不需要我就把机票钱折现。”
辛晓梅在门口换鞋，“算了，我都怕你在S大迷路。”
“行，那我走了。”
门一合，林时稔抹了抹眼泪，多少年了，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平和的一次对话。
辛晓梅换了家居服出来，看见她还对着那个蛋糕发呆，不禁扬一分调子：“还没跟你那个小男朋友和好？”
林时稔小声地“嗯”了一声。
辛晓梅又露出了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我最近不是让你看宫斗剧，你看了吗？装病，装可怜，苦肉计都不会吗？”
“……”
晚上七点，光影薄弱，燥热被夜风吹散。
辛晓梅的话，林时稔听进去了，所以她坐在周凛家楼下的花坛上，但她不会装病、也不会装可怜，她只能让自己真的喝醉。
啤酒罐拉环“呲”一声响，气泡上涌，林时稔捏着易拉罐，小口小口渡进嘴里，她对着微信发语音：“你知道的，我总是怯懦，总是胆小，总是说不出心里话，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见你，特别特别想。”
她当然可以按门铃，韩以蓝不会不让她进门，但她想让周凛心甘情愿地来找她。
“你不喜欢我了吗？不心疼我了吗？不管我做什么，都不管我了吗？”
易拉罐因为受力而细微作响，她的眼圈渐渐红了：“我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喜欢谁就要把谁斩于马下，你相信我好不好？”
橘色的路灯披在她的肩身上，头顶就是周凛的房间，手机屏幕亮在掌心，林时稔垂着头看跟他的对话框。
已经坐了一个小时。
脚边躺了三个啤酒罐，她的头很晕，心里好难过，那时候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片阴影兜头而下。
神思迷离的半秒后，林时稔嗅到熟悉的沐浴香，眼泪突奔地扑进他怀里：“周凛，你终于来找我了。”
这几个字犹如一把温柔刀扎在周凛的心上，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冷着她，可她眼角的泪水还是能实打实地扰乱心绪。
周凛捧着她的脸，语气还是不好：“找我做什么？”
林时稔白皙的锁骨上垂着几缕碎发，双颊一片醉意，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我要找你开房。”
颅内发麻。
这个小醉鬼是懂得怎么逼疯他的。
周凛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发了狠地吻下去，呼吸和心跳碎得乱七八糟，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带着。晦涩的光线里，他眼里是即将吞噬的欲望和幽深迫人的光，两人的身体都被点燃，越来越烫。林时稔的反应更是磨人，攀在他身上，一幅予取予求的青涩模样，他的理智全部缴械投降。
直到大门传来解锁声，有人出来了，周凛才终于放过她，林时稔倚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周凛的状态没比她好多少，眼睛很红很红地盯着她，声音阴沉沉的。
“不是要找我开房吗？这就受不了？”
林时稔听着他胸口的震动，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继续醉言醉语：“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睡你。”
“……”
对撞的换气声在咫尺间回荡，周凛突然埋进她的颈项狠咬一口，她痛得惊呼一声，耳边传来他暗哑的声音：“就只有你能欺负我。”
……
林时稔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醒来之后昏昏沉沉的，胃里难受，舌苔泛苦，脑袋像被闷棍打过。
她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掠过自己抱着周凛哭的画面，有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最后想得头都疼了，还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林时稔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盥洗镜里的人肤色白皙，额前和鬓角的碎发都被打湿，她对着镜子拍爽肤水的时候，突然在颈项上看见一个突兀的红痕。
环形，齿状。
指腹摸上去，她嘶了一声。
昨晚不是梦！
周凛真的来找她了，还咬了她一口，林时稔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她去枕头下摸出手机，立刻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过去。
顶端很快弹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心脏怦怦跳，周凛的消息弹出来：「醒了？」
时隔一个半月，冷战终于结束了。
林时稔有点委屈，也有点想哭，但还是克制了一下情绪：「今天可以见面吗？」
周凛：「我去京市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她不自觉地瘪嘴：「什么时候回来？」
周凛：「你昨晚的提议，我很期待，下次见面找你兑现」
什么提议？
林时稔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串问号，本想问他是什么提议，但碍于两人是刚刚和好岌岌可危的情侣关系，她把敲好的问题又一个一个字删除，最后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心情马上就不一样了。
原来书上说得没错，爱情果然是个难题，它让你生、让你死、让你辗转反侧，也让你欲罢不能。
可周凛这个大骗子食言了，直到林时稔要去S大报道这天，他还没有回来。
机场广播不停地播报班次，林时稔推着行李箱站在安检队伍的尾巴，被送行队伍围在中间。
唐诗抱了抱她的肩身:“我下个月去海市出差，到时候去S大找你玩。”
“好。”
“放心吧，小周周有我在京市看着呢。”宋辞挠了挠头，怕自己说多错多。
“谢谢。”
辛晓梅陪她去海市，她在队伍前排朝她招手，林志远推动行李箱：“俏俏，走吧。”
林时稔最后一次朝入口的方向打量过去，眸底的失望一闪而过，她勾了勾唇角：“都回去吧。”
淮城到海城的航程是1051公里，飞机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掠过痕迹。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下了飞机，林时稔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几乎是同时，屏幕上弹出周凛的消息。
「你已经三小时没回我的消息了」
神经。
没送她还有理了？
但她还是好脾气地打字：「我刚刚在飞机上，手机没有信号」
可周凛一点都不体谅，他回：「这是理由吗」
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撒泼打滚的熊孩子。
林时稔盯着这行字，心火还没压下去，屏幕上又弹出两个字：「抬头」
川流不息的廊桥上，她单凭一个朦胧轮廓，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周凛。
日光明艳地照在他身上，头肩比堪称完美，少年的额发特别清爽，穿着一件白，表情倦懒地朝她勾了勾唇角，一颗心瞬间就软了。“就是他了”的感觉从头顶灌入，瞬间就懂了“命中注定”这四个字的含义。
周凛买了同天的班次，比她更早地落地海城。
林时稔推着行李朝他走。
过去总以为“祝你前程似锦”是告别的意思，原来它只是世界上第二浪漫的事。
因为第一浪漫的事，就站在她眼前。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正文完结啦！第一次写这么纯爱的故事，我自己也好感动。知道大黄丫头们想看什么，那些不纯的就留在大学篇啦。
宝宝们记得点点我的预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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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灵感来自李雪琴在某综艺里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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