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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你怎么混成这样。”


    关谈月一出来就看见谈卓大喇喇跟她们打招呼, 把身后的魏赴洲衬得十分低调,而后者气场太过强大,让人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她余光瞥见他的身影,脸上笑容一僵,随后回神, 以同样招手的方式回应谈卓。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关谈月打趣道, 脸上故作镇定,“今天怎么有空来接人?”


    “来了好几次了行吧。”谈卓瞥了她一眼, “一看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你弟,没你这样的。”


    “……”


    关谈月懒得跟他计较,撒开秦潇潇的手, 不准备当这个电灯泡,道别几句就准备离开,却在临走前看见秦潇潇神情有些不自然, 很难为情地说:“谈少……你怎么又来了。”


    谈卓:“我为什么不能来?”


    “不是说以后别来接我了吗?”秦潇潇没避着关谈月, 一点不掩饰地说, “咱俩都说好了, 上次吃完饭,你……就不再缠着我了,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秦潇潇微微把头缩了缩,并不敢抬头看他。


    关谈月本来不想听这个墙角,但没想到她说的是这样的话,关谈月也懵了:“怎么回事啊,你俩。”


    上次见面不还有说有笑的,她还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现在怎么又回到解放前了。


    她见秦潇潇一脸委屈,下意识就联想到兴许是谈卓又做了什么亏心事,抽了他一下:“小情侣吵什么架,哦,我知道了,不会又是你小子管不住自己,把我们潇潇惹伤心了吧?好啊,连你姐我的闺蜜都敢欺负,我看你骨头真是硬了,我早说过,你们男人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说到最后一句,突然发现自己用了一个“都”。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还没来及细想,秦潇潇就将她的话打断:“你,你说什么呢……!我们不是情侣。”


    双颊“腾”地一下红到脖颈,把头埋低,看样子绝不像在说谎。


    关谈月:“什么,你们没在一起?”


    谈卓嫌她瞎搅和,骂回去:“你闭嘴行不行?这没你的事。”


    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褪下去,眉眼瞬间染上一层冰冷。


    关谈月都惊呆了,震惊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不禁感叹他们的进展实在是太慢了,也不知又出了什么隔阂。然而谈卓这人虽然混蛋,但还从来没敢跟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尽管她平时老数落他。


    可见是对这段感情动了真心。


    她没再说什么,看着他把秦潇潇牵走,后者表情不太情愿,往后缩手却挣扎不开,不断回头看关谈月,最终也没说出话来,被他塞进车里。


    谈卓掉头把车开走了。


    关谈月有些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却也没有资格插手人家的感情之事。她回过身来,一下子对上魏赴洲的冷脸。


    她怎么差点忘了,她还有自己的烂摊子没解决呢。


    没了旁人映衬,周遭气压瞬间变低,这是只有在独自面对魏赴洲时才会出现的奇怪感觉。她不禁感到呼吸困难,抵触横生,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男人靠在车门上,穿了一身纯黑色偏国风的中式西服,原本缝扣子的地方被改造成一字扣,庄严肃穆。袖口做了比传统西服稍宽松的裁剪设计,袖扣也运用了复古烫金花纹样式,左胸前别了一块银云胸针。


    他今天气质太过出尘,清瘦的脸庞不苟言笑,带了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只让人看一眼便再难遗忘。


    关谈月不知为什么,方才还骂得兴致盎然,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定定地望着他,只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说,并不让开,似乎是不准备让关谈月坐进去,目光却瞥向天边月辉,一侧的三七分侧背塌下碎发,微微遮住一点眼尾,把他的侧脸衬得比月色还勾人。


    “你还敢挂我电话。”他眼神转过来,脑袋却不动,稍微昂着点下巴。


    关谈月撇开眼神,不敢看他这副妖娆的模样,就怕多看两眼就真的心软原谅他了,然而关于上次的事,到底谁对谁错,她早已不甚明晰。


    “魏赴洲,你能别让我在外面冻着行吗?”


    用了一个很明智的借口转移了话题。


    果然,魏赴洲听到这话,眼神稍微变了变,起身替她打开车门。


    关谈月这才坐进去。


    男人绕了一圈,坐到主驾驶,并不急着开动车子,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轻敲。因为不说话,关谈月感觉氛围更诡异,可这样的诡异上演过很多次。


    她在等待魏赴洲说话,又或者说,她在等他主动跟自己解释。


    魏赴洲突然倾身,吻上她的唇。


    湿润感涌上,关谈月吓了一跳,机械回应。直至他薄凉的唇全部裹上来,她在缥缈的月色中看到他闭眸动情亲吻的样子,鼻梁骨上那颗清冷耀眼的小痣亮得她晃眼。


    她被吻得双目潮湿,居然在这一刻又想到他那些不堪的过往。


    关谈月难忍不适,将他推开:“魏赴洲,你别这样。”


    他把头抬起来,抚着她的后脑勺:“为什么不这样。”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看得关谈月脑子一阵阵发胀,心快到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魏赴洲挑挑眼:“我不知道。”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关谈月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眶渐渐湿润,实在是不明白他哪来的理直气壮,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结果却在跟那么多女人睡过还不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就好像之前那些都是他应该的。


    她恼羞成怒:“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魏赴洲落回原位,原本充斥着情欲的眼神淡下来,意味深长地道:“我觉得我没什么可说的。”


    “……”


    关谈月把头别过去,彻底失望。


    也许只有她自己才能理解,这段感情对她来说有多绝望,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用了好大的勇气才敢爱他接纳他。


    这可是她以前最最恨的人啊——全世界的人死绝了他们也不能相爱,注定潦草收场。


    月辉洒在她身上,把她的身影衬得孤寂又落寞,然而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笑了笑,坐在他车里随他离开了。


    后面几天,关谈月都没怎么再跟他说话。


    二人依然是按部就班地生活,魏赴洲有空就给她做三餐粥饭,接她上下班。只是二人的交流变少了,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场沉寂激起涟漪。


    是日周六,春光明朗,关谈月出席商演的日子到了,好巧不巧也是她生日那天。


    她只跟魏赴洲提了商演的事,但是没跟他说自己的生日。其实是想看看,他还能不能想得起来。


    然而一大早,魏赴洲就出门加班去了,连口早饭都没给她做,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关谈月等了一整天,吃的都是外卖。而那会儿她都准备出发去商演现场了,自然是不可能对这个男人再抱有什么希望,从一开始的有些生气到最后失望离开。


    不过也是,他想不起来也正常,因为很早以前,她过生日最喜欢在家里或是某处顶级会所办派对,在家里时就会惊扰到魏赴洲,那些富孩子们会讽刺地叫他“臭仆人”而她并不出言阻止。


    她以前很不懂事,不懂事到会残忍地打击魏赴洲最后那点仅剩的尊严,他要是这样还愿意给她过生日,那就怪了。


    关谈月是个充满仪式感的人,于是她决定,商演结束后自己找一家餐厅饱餐一顿,就算没人陪她,也要犒劳一下自己。


    她上了车,被司机开车送到晚宴现场。


    大门不让陌生车辆入内,关谈月只好下车一个人走进去。此处路线复杂,在寻找那栋大楼的过程中,她只感觉此处景致眼熟,好像以前来过。


    不过那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这种熟悉的感觉源自哪里,好不容易找到主厅,跟工作人员说明来意,被他引领入内。


    她看见数不清的华丽水晶吊灯悬挂于梁顶,五光十色地降下金光;高达十几米的罗马柱自上而下贯穿,足足有十几根,上面雕刻着纯色银龙纹路。


    关谈月才突然想起来,她以前真的来过这。


    只不过时移世易,她以前是这里的重量级嘉宾,现在是这里的陪客。


    哦不对,连陪客都不能算,只能算得上一个取悦富人欢心的钢琴小姐——可笑她今天还打扮得特别好看,就像是为这场商演多精心准备似的。


    “关小姐,一会儿您就坐在这里弹就可以了,晚宴大概十点钟结束,受累您等人都走散了再收工。”工作人员指了指那架钢琴道,“这钢琴很贵,劳烦您务必保护好,还有记住不要弹重复曲目,如果宾客有要求,烦请您按照宾客意思来。”


    “好,我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条件反射,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尖锐的装饰物,才安下心来,坐在凳子上,双手伏在琴键上,大致弹了几个音。


    音色纯厚,确实是一架很不错的钢琴。


    那时候场内还没有一个人,她却应要求现在就开始弹奏,以便宾客来时可以踩着音乐的节点入场,打造出一种更为梦幻的氛围。关谈月自然是按照要求来,选的也都是一些比较有格调的曲目,比如《夜曲》、《钟》之类,她太清楚这种场合需要配什么曲子,太低端的她也不会弹。


    后来,会场陆陆续续有人入内,无疑都是一些有钱的富二代和商界巨鳄,环境逐渐变得嘈杂起来,关谈月才把曲风调换了种氛围,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认真地弹手头的钢琴。


    耳边却传来窃窃私语声。


    “我去,你快看那是谁,我刚才竟然没注意,这不是关大小姐么?她现在怎么沦落成这副模样了?”


    “我的妈呀还真是,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快来看!都来看!”


    一群人一听说有瓜,都纷纷跑来吃,顺着她的声音望去,震惊:“她怎么会跑到这里弹钢琴啊?总不会是嫁给魏赴洲之后被虐待,实在没辙才跑出来挣钱吧?”


    “你可小点声吧,不怕被她听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啊。”


    “怕什么,她都沦落至此,靠出来卖艺挣钱了,一看就是家里老公也不管她的死活。叫她以前那么猖狂,啧啧,真是活该!”


    “……”


    关谈月都听在耳里,可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澜,眼皮都没动一下,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钢琴世界里出不来。


    直到有一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月月,我真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你。”


    关谈月这才停下手下动作,侧目看了她一眼,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愣是没想起这个人是谁,就听她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你高中同学啊。你忘了那时候你在班里人缘可好了,大家都叫你公主,你不记得我也正常,可你肯定记得他们都叫我‘癞蛤蟆’吧,哈哈哈,不知道这事你想起来了不?”


    “……”


    关谈月愣住,看着她的脸,突然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可是那会儿她从来没有讽刺过她,她满脑子都是享受着自己被人爱戴的殊荣,哪里有空管他们这些小虾米。


    “我说你怎么混成现在这个倒霉模样。”女孩尽管画了浓妆,还是不好看,歪嘴凸眼,看着好像跟描述也没区别,“你要是真这么难,靠出来卖挣钱,你告诉我啊,我肯定帮你。”


    “想不想知道怎么帮?”女孩坏坏一笑,脸上沾了抹变态的疯狂,“我给你介绍客户,你可得把‘卖’用在刀刃上,你是公主,他们一准对你满意,保证比这来钱快,那红票子呀像雪花一样哗啦啦往下掉。”


    周围顿时哄堂大笑,身后一个女孩喊了她一声:“静怡!”


    “你在那忙什么呢?快过来。”


    女孩不肯走。


    那女孩只好追上来,关谈月本来没什么情绪波澜,毕竟活到这步境地,也算看清了许多东西,明白什么该追逐什么不该追逐。然而当看到这个朝她们跑过来的女孩时,整个人竟然感觉没由来地心慌,预兆似的,果然在看清她脸的那一刻,一下把自己的傲骨全打碎。


    来者正是余薇。


    半年多不见,她变漂亮了许多,厚厚的肿眼泡变成现在又宽又大的双眼皮,眼角好像也开过,腿像吸过脂似的,本来有些粗壮而现在变得光滑纤细,这是关谈月能辨别出来的,看不出的地方还不知道做了哪些项目。


    二人四目对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久到关谈月都不太记得清那会儿的时间地点,却能清楚地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但那些话却像利剑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痛入骨髓,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


    她相信余薇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对面这个女孩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变得和她很像,包括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刁蛮娇纵的小姐脾气,以及和她几乎差不多的发型造型。


    她就连穿的裙子都是她那套风格——浮夸的公主风,取而代之似的想成为另一个她,却非但没学到她的精髓,反而像东施效颦。


    余薇:“好久不见,月月。”


    关谈月看着她,道:“好久不见。”


    “你怎么混成这样。”


    余薇弯下腰来,说了跟那女孩一模一样的话。


    旧友重复总是有一些话要说,就是不知再见面是嘘寒问暖还是刀剑相向。


    不过目前看来明显不是前者,因为余薇一看到她落魄成这样子,整个人都在兴奋得发抖,也纳闷这都半年多过去,竟然还能这样恨她。


    “我混得怎么了。”


    表情有些疑惑,像是不知道她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这么问。


    余薇歪头,冷笑:“别装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还摆什么臭架子,有意思么?”


    关谈月垂下睫,本来抱了一丝希望,盼着这个昔日的闺蜜再见到她时也许会有一丝触动,然而她还是想多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可笑,抬起头来,冷淡说:“我没装啊,余薇。如果你今天是来问候我的,那我很欢迎;可如果你是专门来挖苦我的话,我想没这个必要了,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打扰到工作。”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就好像是否被他们这群人评头论足,她也不在乎。


    余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眼前那个关谈月,这要是换成过去,大小姐早拍案而起,势必要让她尝些苦头了。


    “关谈月,你怕不是被魏赴洲折磨疯了,在这里说胡话吧。”她难以相信地道。


    关谈月却没再理她,把手放在琴键上,弹出一首平静悠扬的曲目。


    这感觉像是在讽刺——余薇曾无数次幻想这画面,想象有一天在马路上偶遇她,见到那个落魄的大小姐,早没了往日的刁蛮和傲气,终于沦到她余薇讽刺挖苦她一番,让她也尝尝做别人狗的滋味,她是真的想看她羞耻绝望的表情。


    然而都没有。


    这姑娘太淡定,别说羞耻绝望,就连一点动容的表情都没有,语气平静得像在面对一群的陌生人,仿佛排山倒海的恶意袭来时,她靠一股从心的力量格挡,这些恶意便反过来又弹回自己身上。


    余薇从这行为中没察觉到她的羞愤,反而感受到自己的羞愤。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最后干脆打开关谈月的手:“不许弹了!”


    力气大得很,女孩的手被推开,手指在琴键上划出一段张牙舞爪的魔鬼音。


    关谈月忍无可忍,站起来,目光凶狠地剜了她一眼:“余薇,你别逼我。”


    余薇知道她是魏赴洲的妻子,可外界谁人不传他们夫妻不睦,何况她当年这么不拿魏赴洲当人,而今魏赴洲大仇得报,必定是要在家里好好折磨她,怕是巴不得看到这场面。


    余薇自然不怕她:“关谈月我告诉你,以你现在的身份,连在这里弹钢琴都不配,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我就是要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滋味!”


    说着又往她肩头碰了一下。


    关谈月没站稳,想抓住钢琴一角,然而琴体滑溜溜的,扶也扶不住,整个人向后倒去。原以为会摔个狗啃泥,却没想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吓了一跳,抬头望他,只能看到他锋利如刀削般的下颌,被璀璨的灯光一照,伟大得宛如天神降临。


    第62章 “魏赴洲,我也爱你。”……


    关谈月有些惶然地被他摁在怀里, 听见他道:“你敢碰她?”


    声音冰冷没温度,连带着胸腔都发出细微的震颤,陌生得都让她不认识, 却是魏赴洲一贯用来对外的手段。


    “你怎么……”


    关谈月不敢相信能在这遇见他,还这么及时,魏赴洲却低睫看了她一眼, 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搂紧她的肩说:“你别说话,交给我。”


    他站在关谈月身前, 用平静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周遭的人,在场的人几乎全变了脸色,而余薇更是吓得面色铁青, 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你哪只手碰的她。”


    他幽幽开口,目光比暗夜的恶魔还吓人,余薇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止不住颤抖, 却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


    魏赴洲没什么耐心, 朝一旁勾勾手, 乔书杰立刻会意,随便抄起一个红酒杯往桌上一磕, 酒杯瞬间碎了一角。他轻轻晃了晃红酒杯,在香槟色的大灯映照下,锋利的碎角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


    余薇好像突然就懂了。


    “魏、魏总,我真的没有欺负她,我,我只是开玩笑……”


    余薇吓得连连后退,整个人脸色惨白, 而魏赴洲却步步逼近,酒杯的裂边闪着可怕的光:“把手伸出来。”


    余薇一下就哭了。


    她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事先了解过参演嘉宾名单,富二代居多,宴会也以娱乐为主,不涉及太多商业事宜,对那些一心搞事业的人来说并无裨益,算是比较低档次的宴会,魏赴洲不可能来。


    然而她又没想到关谈月居然在这场宴会中出席钢琴演奏,这才因着魏赴洲不在,鬼迷心窍地在这种宴会上公然羞辱她。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周围,指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帮她,然而所有人都埋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更不可能替她说一句话。


    谁不知道魏赴洲是个疯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厌恶他、恨他入骨,却无一例外都畏惧他的实力,没一个人敢忤逆他。


    更何况,这里还是他的主场。


    余薇怎么可能会伸手,不断地卑微求饶,道歉的话已经不知说了几轮。


    然而退到墙壁退无可退时,恐惧感直达神经末梢,她抱着脑袋蹲下来,绝望哭泣:“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你不要伤害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魏赴洲低声笑了笑:“做什么都可以?”


    余薇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仓皇点头,却听他道:“我不同意,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价值。你伤害了我的人,我就要你加倍偿还。”


    “……”


    余薇腿上力道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关谈月本来也是希望给余薇点颜色看看,哪怕就是魏赴洲今天不在,她也有应对的办法。


    可是魏赴洲的解决方式太粗暴,她看不下去,又不是非得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四处树敌的有什么好?


    关谈月赶紧走上前,把他拉开:“好了好了,你吓唬吓唬她就得了,不要这样。”


    魏赴洲偏过头来,很认真地对她说:“我没有吓唬她。”


    关谈月:“……”


    “那我现在让你不要再这样了,行不行?”关谈月劝阻,“你坐着先歇一会儿,冷静一会儿,我去跟她说。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


    魏赴洲皱了皱眉头,总之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同时心里又有些别扭,觉得自己都这样为她出头,她居然还不领情,在她走之前拉住她的手,还是有些担心她又被欺负。


    关谈月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二人这一套恩爱秀得行云流水,自然得绝不像在作假,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莫名被喂了一嘴狗粮,没想到他俩竟和大众舆论所传完全相反,私下里这般要好。


    关谈月朝余薇走过去,单膝蹲下来,看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


    其实余薇长得挺好看的,以前单眼皮窄眼角时很有自己一番特色,一点也不影响她的颜值,反倒是特别精致耐看的那种。


    她和大多数普通富二代一样,没什么自己的追求和向往,终其一生沉浸在父母繁忙的间隙里,反正又不缺钱,把一些名牌和潮流看作自己的唯一标杆,最喜欢以“流浪”自居,把这称之为“年少的个性”。


    后来她就去整容了,尤其是把她那双最讨厌的眼睛全都做掉,换了副跟大荧幕明星一样的卡姿兰大眼睛,却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而始终有些诡异,几乎都快让关谈月认不出来,也不知道是按照谁的脸整的。


    身上的穿衣品味,行事作风也都是她那一套风格。那个带有余薇专属色彩的女孩再也回不来。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为自己误人误己感到有些荒凉。


    她并没有指责她什么,也没有像她一样讽刺回去,只是说了些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我记得你以前总跟我说你觉得自己差一口气,羡慕我比你活得轻松,羡慕我有爹疼有娘爱,从不缺人喜欢,可明明你才是名牌大学毕业,更应该比我做人上人,我却偏偏没什么优点还一身公主病,倒让你屈居于我之下。但是你看看现在,你还羡慕我吗?”


    余薇不知道她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只当她是想报复,冷笑一声,把脸撇开,刚想说什么,却又因为对上魏赴洲凶狠的目光而不敢放肆,软了几分语气对她道:“你用不着这样跟我说。我知道你是想挖苦我,想报复我,就像我当初想报复你一样。”


    关谈月却摇摇头:“你错了,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报复你,我只是突然明白,是我以前做过太多错事。”


    她总会在一个静谧无人的午后,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的往事,以一个高傲的富人姿态去衡量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并不把他们当成真正的朋友。而今到了现在这一步,她想通了,也没什么可怨的,说什么人心凉薄,还不是因为她种下了恶果,必定要她来偿还。


    关谈月喃喃道:“我是个很糊涂的人,活了小半辈子,什么都没想明白。从小没认真读过一天书,稍微长大点就开始摆公主谱,看不起身边的下人、普通人,买了一屋子应季的奢侈品牌,每天换着花样穿绝不重复,刁蛮任性得连家里的佣人都换了不知道几轮,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殊荣,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得到。”


    “如果不是我家破产,我还真没想过那么多,估计到现在还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恃靓行凶的废物。我可能还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垂下眼,静静说,“可那都不是我的钱。我所拥有的一切,也不是本来就该属于我的。我只是在降于人世的那一刻,神灵多倾斜了一点给我,稍微多给了我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


    “所以当有一天命运之神选择收走我全部的附加值时,我就什么都不是,我就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副鬼样子。”


    她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如初,却多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可这没什么丢人的,因为我找到了为之奋斗一生的热爱与事业,无论是我今天在哪里弹琴,是在这样高档的宴会上还是在一个无人问津的破败角落,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心。”


    “余薇,你也要多留一点能让自己傍身的东西。”


    她看着她身上那件并不适合她的粉的羊毛大衣,笑了笑,没再说别的,很快就站起来,转身走向魏赴洲。


    魏赴洲正好站在一个大吊灯下面,光影旋转,把他衬得如诗如画。他朝她伸出手,关谈月就把手送过去,二人宛如一对绝佳璧人,好不令人艳羡。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无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笔直、挺拔地走出那扇大门。


    场内的一切都不再与他们有关。


    室外明月高悬,独倾泻于二人身侧。


    “你跟她说什么?”魏赴洲踏着月色,问。


    “不告诉你。”关谈月笑道。


    “但是你今天那个样子真的挺吓人。”她说,“你都多大的老板了,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在这么大的场合,撕破脸很好看吗?”


    她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魏赴洲却很认真地望着她,目光炽热且坚定:“这世上只要有人敢欺负你,就不行。”


    “……”


    关谈月没说出话来,只是被他的话烧得脸颊有些发红。


    二人并未着急回家,而是正好发现周边有条十分悠长的小河,河上是游船的旅客,河两岸的建筑连着灯影,像一场盛大的灯光秀。


    他们沿着河岸静静走,走两步就停下来,扶在栏杆上吹晚风。初春的晚风仍是刺骨,春寒多料峭,魏赴洲怕她着凉,把身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月月。”


    “魏赴洲。”


    二人异口同声。


    他们有些尴尬都对视一眼,又都说了一句:“你先说。”


    “……”


    二人没忍住,相视一笑。


    “生日快乐。”


    魏赴洲先道,没有什么多余的花言巧语,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过去,“给你的生日礼物。”


    “……”


    关谈月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的生日,而因为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心情过了,就想着和魏赴洲逛完河边赶紧回家睡觉,改天再说,却没想到他已经给自己准备好生日礼物。


    “其实本来是想好好给你过个生日的,场地我都选好了,可今天出了意外,那就委屈你一下,改天补回来吧。”魏赴洲有些无奈地笑,“愣着干嘛?打开看看。”


    关谈月有些茫然地接过礼盒,打开,看见里面躺着一对精致的帝王紫翡翠耳饰,足有鸽子蛋大小,颜色通透,质地饱满,翡翠周围还镶有一圈钻石,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亮眼的光。


    关谈月怎么会不知道帝王紫在圈内有多贵,震撼地问:“你花了多少……”


    魏赴洲微微抬眉,淡声说:“没多少,三百多万吧。”


    “还给你买了一款配套的紫翡翠项链和手链,加一块一千多万吧,太大了带不过来,我放家里了,正好和你那些礼服一起试,应该挺好看的。”


    “……”


    语气是说不出的简单与轻松。


    饶是关谈月从小富养到大,也没见有人为了买礼物一次性买一千多万,她震撼道:“你疯了吧?有钱烧的吗?”


    魏赴洲把头凑过来,挑眉:“为你烧钱,我心甘情愿。”


    “……”


    真是个傻子。


    关谈月不理解道:“你下回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乱花钱了?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必要。”


    “你不喜欢?”魏赴洲把她压到一处围栏,两只手撑着栏杆,把她围在里面,眼里的光暗沉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么心疼钱,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关谈月一时无语,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把脸扭向一边,多亏今天夜色浓郁,不然她现在脸红的样子一定全被他看到了。


    “你先起来。”


    魏赴洲:“我不想。”


    他表情太坏,笑的时候眼尾下垂,削弱了好几分平时的攻击性,看着还有点乖顺:“鉴于你今天过生日,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关谈月:“什么秘密?”


    “我不想跟你赌气了。”魏赴洲低睫,轻声说,“就当是我给你认错了,好么?”


    关谈月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窥探了别人的往事,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然而临到阵前她突却然反悔了,怕听到些什么自己承受不了的东西,还不如就这么沉浸在虚假里假装不知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别告诉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俩就当……”


    “关谈月。”


    魏赴洲突然搂住她的肩,语气很郑重,“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睡过,也没有什么别的前女友。那些流言你不要信,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关谈月傻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我没有骗你。”他的眼睛被月色一照,异常明亮,深邃中染上一抹偏执,里面藏着的全是最真挚最热烈的感情,“我爱你,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爱你,我想得到你。”


    他说的时候有些艰难,因为这些话说出来总是很难为情,尤其是在还没摸清她对自己的感情之前。


    但是他却愿意把自己的面子、傲气全都打碎散落一地,坦然地露出一个一览无余的自己给她。


    关谈月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感情,她所生存的环境都是尔虞我诈,谁要是敢把真话说出来,是要给人落下把柄,所以必须时刻把自己伪装的冷情冷血,才能在这个圈子里占据高位。


    “所以月月,分别的这九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你觉得我可能去找别的女人?”


    “……”


    关谈月绝不会想到,魏赴洲一爱爱了她这么多年,还是在她最恨他、欺负他最狠的时候。


    他藏着那么多复杂的情感,过得该有多艰难,一边想着自己该恨她,一边又无法克制地爱她、靠近她,为了一段希望渺茫的感情熬了整整九年,只想混出个样子给她看看。


    “魏赴洲,我不明白,我那会儿那样对你,你怎么还……”


    关谈月都有些口不择言,可是她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那样恶劣的自己。


    “你不必想这一切是为什么。你也永远不用明白我的过去。”魏赴洲捧着她的脸,眼含柔情地望着她,“你只知道我爱你就够了,我会一辈子都爱你。”


    “你爱我吗?”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热泪盈眶,哭得一塌糊涂,也许是因为这个生日有人陪她一起过,也许是因为魏赴洲终于坦然地告诉她这一切,再没有什么心结横亘在他们之间。


    关谈月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她听见自己答:“魏赴洲,我也爱你。”


    第63章 魏赴洲小气鬼。


    很多年后, 魏赴洲再想起这一幕,永远会记得那个灯线昏黄的晚上。


    他最心爱的女孩跟他告了白,他整整十五年的暗恋终于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用自己的心捂热了她, 他像一个窃贼偷走了她的爱。


    那时的魏赴洲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要为这一行为付出多大的代价,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原来他还曾做过那样的恶事。


    他很高兴, 像被巨大的美好冲昏头脑,激动地抱住女孩, 笑容都有些疯狂:“月月,你说的是真的?你可不能骗我。”


    关谈月被他搂得都快喘不上来气,摸了摸他的后背:“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魏赴洲道, 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会降临在他头上,“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我听不清。”


    “魏赴洲,你故意的是不是?”关谈月挣脱开他的怀抱, 带了几分怒意, “你要是再问, 我可就不爱……”


    魏赴洲眼色一变, 立即堵上她的唇。


    在莹润的月色中,关谈月浑身僵住, 看见他的眼眶有些湿润,泪珠缀在眼尾,像一朵盛开的清莹冰花。


    魏赴洲很少得到别人的爱。


    在他那潦草的人生里,能看见摸着的仅五根手指就能数过来,仅剩的那一丁点儿爱是他母亲给他的,再多一点,是他大学的哥们顾乘宇, 算是真把他当成个人看,往后的年岁都是互相算计,你生我死,哪有什么人愿意为他付出真心。


    因为得不到爱,所以他太渴望爱,但从来不敢想有一天关谈月会爱上他。无论是恐吓、胁迫,还是威逼利诱,他都没把她会爱自己当过真。


    直至今日,他从关谈月口中听到这句话,几乎震撼得快要疯掉——那是他活了二十七年以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奢望。


    “月月,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他疯狂地吻她,在一片潮湿朦胧中抬起头,忘情地说,而后又埋下头继续亲吻。


    怎么也吻不够。


    怎么都吻不够。


    像着了魔。


    关谈月起初积极配合,到后面实在被他的疯狂吓到,他力气大到像一堵坚实的墙,挡在她身前,她完全推不动。


    总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就把她要了。


    “魏……”


    关谈月想唤醒他,然而声音淹没在狂热的吻中,层层叠叠的浪潮袭来,就连清凉的晚风都变得湿热黏腻。


    不知过了多久,魏赴洲才放开她,坐进车里,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全程都在忍耐,把油门踩到最大,以最快的速度开回家中。


    像是他们的第一次,魏赴洲心底急切,倒车入库居然破天荒地倒了两次。


    关谈月没忍住,嘲笑出声。


    “你急什么?”她撇撇嘴,拿捏着股劲道,“我又没说要给你睡,别自作多情了。”


    “……”


    “今天也由不得你。”魏赴洲朝她剜了一眼,狠狠扔下一句话,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拽下车。


    锁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魏赴洲打开大门,反手把门摔上,抱着她撞在柜子上就开始疯狂亲吻。


    许是因为回到家中,再没有人能窥探到他们的秘密,关谈月彻底被他点燃,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搂着他的脖子,随便把高跟鞋踢到一边,长发早已被揉乱零散。


    女孩眼神迷离地望着他,像是在请求,魏赴洲胸口的火在燃烧,打横将她抱起,上了楼。


    那一夜是激情的一夜,比以往的任何一晚都要激烈,二人交织缠绵,汗水淋漓,不知到几时才算完。


    关谈月最后累得瘫软在床上,已经再也没有力气陪他折腾,魏赴洲抱着她,下巴贴在她脑门上,上瘾地说:“再来。”


    关谈月吓得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开,往旁边杯子里躲,结果被对方抓住小腿,硬拉过来。


    “求你了。”关谈月哭丧着脸,她是真的很累了,抱着他亲了亲,“下回吧,行么?”


    魏赴洲被她亲得心头一颤,本来还想再来一发,为了她也忍下了,回应地亲了下她的脸颊:“这次就先饶了你。”


    “洗完澡再睡,睁眼。”看她眼睛都累得闭上了,魏赴洲摇了摇她,说。


    关谈月强撑着困意,被他拉起来,然而魏赴洲刚松手,女孩又像断线的风筝掉下去,跌在床上。


    魏赴洲皱着眉头,只好先去浴室替她放水,试着水温差不多了,又回到屋子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到水中。


    关谈月困得迷糊,但却没彻底睡着,仍能感受到温热的水流过肌肤,魏赴洲略显粗糙的手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激得她一阵阵身心战栗。


    ……坏男人。


    后来,二人迟迟睡去,幸而转天是周日,两人都起晚了,一睁眼都已经十点多了。


    这是魏赴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起晚,以往,他每到五点必醒,他的生物钟可是比闹钟都还要准。


    魏赴洲后知后觉发现时,屋外的天光已经大亮了,阳光照进来,照得二人的被子一片暖融融。


    他还在想今天的天为何亮得更早,关谈月已经比他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道:“魏赴洲,你起晚了!你居然起晚了!”


    男人一脸茫然,关谈月指着手机上的时间:“你不信自己看,现在都几点了。”


    魏赴洲愣愣地看着时间,然后才明白过来,疑惑地说:“我起晚了?”


    “嗯,”关谈月点头,替他高兴,“怎么样,谈谈感想呗,这一觉是不是睡得特别香甜!”


    “……”


    魏赴洲坐起来,上半身还裸着,头发被蹂/躏得像鸡窝,整个人在迷茫中呈现出一股凌乱的氛围美。


    好像确实是很舒服。


    他的大脑已经习惯了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习惯了那种缠绕不散的疲惫感,很多时候就算向身体发出了需要休息的信号,他的身体也反应不过来。


    他时时刻刻都在紧绷着,有时是为了工作,有时是为了感情。对安眠药有着极强的依赖性,剂量不断加大,可闭上眼还是会被噩梦环绕。


    这些噩梦最后不约而同地总会落到一个女孩脸上,是他全部痛苦的根源,好的时候会梦到女孩爱上了他,大抵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可不好时她就会把一柄利刃扎在他心上,对他说“魏赴洲,你怎么还不去死”。


    可是现在,这些忧虑都不存在了。


    他不用再处心积虑地思索如何让她爱上自己,也不必每晚睡前都渴求能在梦中才能和她相爱,更不必担心她有一天会不要他。


    因为在她说出“我也爱你”的那一刻,他的美梦就都成真了。


    魏赴洲回头看她,点头,唇角笑意轻柔,眼底的乌青因为这一觉也淡了些,侧脸在日光照耀下显得分外柔和,整个人呈现出一股不同于之前的松弛。


    关谈月突然发现,在某些光影和角度下,他比杂志上的明星还要好看许多,这难道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魏赴洲起身,把睡衣套上:“快起床,一会儿带你出去过生日,吃大餐。”


    “啊?”关谈月没想到那么突然,知道他是想给她补生日,可她实在懒得出门,又得洗头又得化妆的,于是把自己掖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小小脑袋:“我不想出去,要不咱俩就在家里过吧。”


    “那怎么行?”魏赴洲皱眉头,“你心里肯定还是想过,况且你之前都过得这么隆重,到我这就随便一搞,这要是传出去,还不都说你嫁给我是过苦日子。”


    “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关谈月撅撅嘴,有点不情愿,“我是真的不想出门,我已经挺累了,就想在家里歇一天不行啊。而且你给我过生日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那不得是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月月,”魏赴洲语重心长地坐在床上,抚了抚她的额头,“你怎么能那么想我?我不是做给别人看,我是想给你过一个完整的生日,咱们别留遗憾。”


    “你这么想给我过呀?”关谈月揪着被子,转了转眼珠。


    魏赴洲点点头。


    “那你就给我做饭吧,”她道,露出一个坏笑,“我要你做一桌子大餐,你做的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魏赴洲被她逗笑,甘拜下风,伸出手在她脑瓜上弹了一下:“行,小馋猫。”


    他起身洗漱去了,然后便开始给关谈月做大餐,在厨房里忙碌不停。


    关谈月在被窝里又躺了一会儿,最终躺不下去,起床,很快被厨房的香味吸引,悄悄走过去,观摩魏赴洲做饭。


    “怎么跑这来了?回去。”魏赴洲看见她说。


    她没动,就是想看看他是怎么把这一群普通的调料和食材做出那么一盘完美的菜,这时,魏赴洲把一叠菜倒进锅里,油星顿时溅出来,“噼里啪啦”直响,吓得关谈月叫了一声,立刻躲出老远。


    魏赴洲神色淡定,置身于油烟中,撇了她一眼,像是一点都没被影响似的:“说了叫你别进来。”


    “怎么这么恐怖?”关谈月趴在门框上,畏怯地望着他,“那些油星溅不到你吗?”


    魏赴洲笑了笑,一边用铲子掀菜,一边颠锅:“你老公我百毒不侵。”


    “……”


    关谈月只好退出屋子,省得再给他添乱,自己则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没多久,魏赴洲就收工了,做了好几道美食,有红烧肉、藤椒鸡,还有烤鱼,其他素菜自不必说,凑成一桌,比饭馆里的卖相看着还好。


    关谈月看着这一大桌美食,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禁又觉得有些浪费:“咱们这能吃得了么?”


    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魏赴洲把围裙一摘,挂在厨房:“你尽管吃,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你又要吃剩饭?你吃得完?”


    按理说剩饭隔夜吃一天还凑合,再隔一天就不能再吃了,这回做了这么多,只怕明天一整天也吃不完。关谈月自小养尊处优惯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剩饭,只剩魏赴洲一个人解决——自从嫁给了魏赴洲,看他有时候一顿吃不了,要留到第二顿吃,这行为还让关谈月鄙视了好久。


    然而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也能站在魏赴洲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知道从小过得不易的人,是不忍这么铺张浪费的。


    可魏赴洲永远只让她吃最新烧出来的菜,一口剩饭都不让她碰。


    “今天高兴,月月,我们不谈这些。”魏赴洲为她的酒杯里倒了些红酒,又往自己那杯里倒了点,“我只要你开开心心,剩下这些琐碎,你都不要去想。”


    他举起红酒杯,轻轻和她碰了一下。


    关谈月抿抿嘴,心里暖暖的,喝了一口,露出一个笑,嘴上却说:“那委屈你了,反正剩饭我是不会吃的。”


    魏赴洲也笑了,宠溺道:“好,大小姐放心。”


    “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关谈月想起那些年在她家,魏赴洲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生日,吃着饭时忽然想起问。


    “我不过生日。”魏赴洲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平静地说,“我也不喜欢过生日。”


    关谈月默默地吃着碗里的肉:“为什么?”


    “因为没人记得。”魏赴洲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道。


    这回答听不出什么异常,可在关谈月看来却很心酸,想安慰几句,又说不出口,因为她也不记得。


    “要不……你告诉我,以后我就记得了。”关谈月这样说。


    魏赴洲笑了笑,答应得很干脆:“好啊。我告诉你,你可要记住了,如果忘了,我不会饶了你。”


    他居然说得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被他的眼神吓到:“你……你吓唬谁啊,魏赴洲,我可是在关心你,你搞清楚好不好?你要是真不想过,那可以,我反正无所谓。”


    “十一月三号,阳历。”魏赴洲无视她的话,直言,“阴历说了你也不好记,咱们就过阳历。”


    关谈月点点头:“行,我记住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的。”


    她想了一下,最后干脆偷偷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来了,专门起了个标题,叫“魏赴洲小气鬼”。


    记不住会生气的大坏蛋。


    第64章 色鬼。


    “干什么呢?”魏赴洲盯着她打字的动作, 问。


    “没干什么。”关谈月见他发现,也并不瞒着,亮出手机给他看, “把生日记下来,时不时掏出来看一眼,别回来哪天某人心血来潮, 提问了一下, 万一我忘了,再把我给宰了。”


    “……”


    魏赴洲终于没忍住, 笑出声。


    这要是换成一个正常人,只怕对方把自己生日记手机备忘录里是要生气,因为会觉得连这么一个数字还要靠备忘录提醒, 就是没用心。


    可是魏赴洲不会想到这些,他几乎没有被人这样认真地在意过,所以但凡有一丁点儿爱意向他倾斜就会很高兴, 哪还会计较这些小事。


    “月月, 过几天我们去拍婚纱照吧。”


    他突然这样说, 在关谈月有些惊讶地眼神中, 又道,“婚礼也要办。我会把这些欠你的, 全都补回来。”


    “……”


    魏赴洲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联系了申城最好的一家婚纱摄影馆,约了二人都空闲的时间,花重金请了他们店最权威的化妆师和摄影师,全权为二人服务。


    婚纱照之前需要试礼服,魏赴洲便把日子定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 那个关谈月上午去上班,下午碰巧没课,自己下午没会。


    每个女孩子在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总是激动的,关谈月也不例外,虽然从小到大拥有过许多贵重礼服,可婚纱却没机会上身,这也不是随便就能穿的。


    嫁给心爱的人此一生就一次,也是女人一生中最隆重的时刻之一,听老人讲,平日不穿婚纱就是为了结婚那一次能穿上,否则要夺了婚运。


    关谈月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是觉得第一次穿有些紧张,这也将是她和魏赴洲除了结婚证上的第二次合影。


    领证那天他们太草率,一个强迫一个被迫,没有一个人是高兴欢喜的。关谈月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生节点,特别可惜,因此这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魏赴洲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一整个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秦潇潇发现她的异样,偷偷凑过来问怎么了。


    关谈月如实说,秦潇潇惊呼一声:“好事啊,那怎么还忧心忡忡的。”


    “我是怕出岔子。”关谈月给她分析道,“你说要是给我化妆的那个化妆师能力不行怎么办?要是摄影师不够专业怎么办?要是修图修出来不够漂亮怎么办?这些都是问题呀。”


    秦潇潇差点笑喷:“诶诶,我的大美人,你也不看看自己都长成啥样了,还能出什么岔子,就是一个野鸡妆造师过来给你化,你也是top1。”


    她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关谈月被她夸笑,想了想也是,她都那么美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担心的也该是魏赴洲。


    不过她仍是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总感觉男人的眼光不太行,正好你也帮我挑挑,看看哪身婚纱好看。”


    “可以啊。”秦潇潇应下,很乐意陪她一起,“正好我下午也没事,我跟蒋哥说一声,他肯定会同意的。”


    两人正要定下,也是这时,秦潇潇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摁了接听:“喂?”


    对面说了几句话,秦潇潇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口,完全被对方的大道理淹没,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她拿下电话,已经和刚才完全变了副脸色,颓丧道,“月月,我陪你去不成了。”


    关谈月:“怎么回事?”


    “我那个家教家长给我打电话来了,让我下午去临时带一节课,必须去,我跟他解释了半天,也不行。”


    “他怎么能这样?”关谈月觉得太不可理喻,来了气,“临时决定的人是他,咱们也有安排,他怎么能不顾忌你的时间,想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呢?不行,你把他电话给我,我同他说。”


    “算了算了。”秦潇潇哄她,也很不开心,但是却不敢让关谈月这么放肆,“那家人不好惹,听说背景不简单呢,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那也不能欺负人啊。”关谈月嘟囔着,替她抱不平,“要不你去跟蒋哥说,别带了,把自己说惨一点,我相信蒋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已经回考虑你的诉求的。你也是,看看有一个人去揽这块烫手山芋吗?就你傻了吧唧地还往上凑。”


    “行了行了,”秦潇潇笑笑,始终将吃亏是福贯彻到底,“你就别担心我了,还是赶紧担心担心你接下来的婚纱照吧,我有分寸的。哦对了——”


    她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冷不丁塞到关谈月手里,“这是我还你的钱,卡里有三万,等我后面再凑凑,会往这张卡里打钱的,卡你自己拿着就行,密码是你生日。”


    她很成功地把话题转移开,关谈月一惊:“你……什么时候攒的钱?怎么挣得这么快?”


    秦潇潇解释:“这几天我不是打了不少零工嘛,然后又有个定存到期了,这才凑齐了三万,不过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为了还你钱才这么拼命的,不欠你钱我也要这么干。我就是想先还你一部分,反正我现在手头也宽裕。”


    “秦潇潇,”关谈月皱着眉头,又把卡塞回她手里,“你不用还我钱,真的,我不需要,你千万别跟我见外。你知道,那钱都是我愿意给你的,就是别人找我,我还不借呢。”


    她说得真诚,眼里闪着纯粹的光,秦潇潇知道她是情真意切,绝不是做样子,也知她根本不差那点钱,还是把卡推回去:“我知道你是真把我当朋友,可就是再密不可分的好友,也不能一下欠二十万不还。这无关贫富,只关乎情谊,越是要好的朋友,越不能欠钱不还,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你……”


    关谈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也没法再推脱什么,只好接过卡:“你怎么就这么傻。”


    秦潇潇憨笑一下,没说话,关谈月白了她一眼,气她还有心情笑,终是于心不忍道:“谈卓送你的礼物,你多拿一点,别傻傻地都还回去,知道吗?”


    秦潇潇点头,也不知她的话听进去多少。


    下午二人分别,关谈月坐上魏赴洲的车去试婚纱,秦潇潇则去带家教。


    婚纱试得很顺利,因为关谈月长得够漂亮,所以每一件穿上去都合适。店员小姐姐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站在旁边都快夸出花来,不断地说先生真是好福气。


    直到关谈月试了好几身都爱不释手,魏赴洲站在一旁,满眼都是爱意,脱口道:“喜欢吗?喜欢就都买下来。不过,我感觉还是给你专门定制一身更合适。”


    店员一下就听傻了。


    他们店是专门做高端婚纱设计,单独一套都得上百万,要是专门定制,那得上千万,店员年轻,估计时间没来多久的实习生,自然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跑这里买婚纱的人,怕自己应付不来,立刻叫了店长来帮忙。


    “是看上哪几件了么?”店长一看是有钱大老板光临,立刻摆出一副谄媚的笑,脸都快贴马屁上,“定制也可以的呀,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详细介绍。”


    关谈月点点头,也觉得魏赴洲说得有道理,换下这几身,随店长进了VIP宾客厅。


    店长联系到了设计师助理,叫了一大批人过来,最后凑在一起,和关谈月一起探讨婚纱方案,几经修改,最后确定了一版完全适合关谈月身段的婚纱,上面的装饰物也都是争取的她的意见,关谈月表示很满意。


    于是又单独定制了一套古风、一套旗袍和一套小礼服,用来拍其他风格的婚纱照。


    加一起光定金就上千万。


    关谈月也是真敢加码,魏赴洲也是真敢买,一个是挥金如土的大小姐,一个是财大气粗的大总裁,场面好不恢宏,其他店员围在一旁看热闹,不断交头接耳,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


    那天关谈月很开心,临走前又和店长约好了具体的摆设时间,也就是五月上旬——等礼服定制出来大概还需要一个月,正好那会儿天气也暖和了,关谈月在户外拍照不会冷。


    “满意么?”二人走出摄影馆,魏赴洲邀功似的,挑眉问。


    关谈连忙点头,连用了两个加重语气:“满意!必须满意!”


    “只是……就是这么花你的钱,你不会心疼?”


    她眨眨眼,关于她这个大手大脚的性格,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以后还有的是他受的,就这么两天的工夫,算上生日魏赴洲已经栽进去几千万,更别说后续补婚纱照尾款、婚礼现场策划等等。


    魏赴洲早巴不得这一场面出现在她面前,只有她真正愿意花自己的钱时,才证明她从心底彻底接纳了他,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心疼。


    “大小姐什么时候还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了?”魏赴洲故意那么说,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尽管花就是了,你老公就喜欢你花他的钱。”


    二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魏赴洲却说要给关谈月做糖醋鱼,关谈月直言不可,要他以后只给她做减脂餐,一切都要为备婚做准备。


    最可怕的是她今天上称都发现自己体重已经过百了,她都不敢相信,她体重可从来没超过九十斤。


    “你又不胖。”魏赴洲眯眯眼,劝道,实则心思不纯,故意靠着一手美食把她养胖,那种肉肉的手感……真是太好摸了。


    只要一想到都会硬。


    关谈月几乎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变化,扶着额头没眼看,清了清嗓子:“从现在开始,晚饭我只吃蔬菜,无糖无油的那种,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要给我做什么花里胡哨的菜,做了我也不会吃。我要为下个月的婚纱照做准备,保证自己上镜是一个最佳的状态,你能懂我意思么?”


    魏赴洲像没听到似的,眼睛只盯着她的屁股看,关谈月吓得赶紧把身子坐正,结果还是被对方偷袭,狠狠捏了几下。


    “魏赴洲!”


    男人眼神迷乱,唇角轻轻勾起,笑道:“想减肥?可以,不过得让我多摸几下。不然等减下来,我就摸不到了。”


    关谈月:“……”


    真是色鬼!


    第65章 “你也该吃我的醋一回。”……


    关谈月的减肥计划进行得一点也不顺利, 因为魏赴洲是最大的阻碍,总能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哪怕有时候她能抗住诱惑,对方在深夜也要不嫌麻烦地下一趟厨, 美其名曰“做夜宵”,并把香喷喷的饭端到她跟前。


    关谈月有好几次管不住嘴,又被魏赴洲撺掇着吃饭, 半个月过去, 居然只瘦了两斤,她彻底崩溃, 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吃,这回还真有毅力,一连好几天没吃晚饭, 但是整个人精气神也差下来。


    魏赴洲为此还教育了她许久,不过没用。


    周末,魏赴洲去加班, 关谈月一个人在家里闲着。人一闲下来, 就会想吃东西, 肚子跟着“咕咕”叫, 叫得人什么都干不下去。


    她先是尝试玩手机,然而没用;后又尝试睡觉, 睡不着。她嘟囔着嘴,最后还是爬起来,打开冰箱,但里面只有魏赴洲给她留的早点,关谈月一看是粥,更不能吃,最后干脆给自己点了个沙拉。


    一盆草吃了跟没吃没区别, 撑不到一个小时,关谈月饿劲又上来了,最终决定出去走走,以此来分散注意力,省得一天在家光想着吃饭。


    正好今日阳光也不错,关谈月心情也好,她一边听歌,一边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妆,穿了身漂亮衣服,坐进车里,道:“去明洲集团。”


    她没别的想法,也不是想去找魏赴洲,只是觉得自己的事他都了解,可关于他的事她还都不知晓,才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他的公司长什么样子。


    司机只当她是思念魏赴洲,私下便没有跟魏赴洲汇报,开着车送她过去了。


    没过多久,汽车开到一栋大厦楼下。


    她视线一下被外面的建筑吸引,透过车窗往外望,只见一栋科技感十足的高楼拔地而起,足有二三十层,外立面是玻璃材质,被太阳一照反射着亮眼的光。


    旁边还圈着其他几栋楼,关谈月看见其中一栋上面写着“东食堂”,便想到应该还有一座“西食堂”,另一栋靠近正门的是一座三层小楼,洋房设计,很是高端华丽,有点白金汉宫的派头,关谈月指着问:“那是干什么的。”


    司机回答:“总裁办。”


    “不过魏总一般不在那里办公,他喜欢和员工们待在一起,方便随时对接工作。”他又解释,“主楼还有一个总裁办公室,在十九层,您待会儿可以去那里找他。”


    关谈月点点头,明白下来。


    司机开车把她送进明洲内部,放到那栋大楼下,而后便开走了。


    关谈月站在楼底下,依然是又朝大楼望了望,这回凑近看,才发现比远观更震撼,连一丝老化的墙皮看不到,整栋楼崭新如故。


    说真的,魏赴洲的公司光从外面看就比她们家的企业阔气太多,这才是真正的顶尖企业。对比之下晟世集团的规模就像个襁褓中的婴儿,关谈月也终于明白,那会儿逼婚时她父母为什么不敢反抗。


    这么庞大的企业,一个行将就木的房地产商怎么敢与之硬碰硬呢?可晟世就是比明洲再差,当年也是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大户,曾站在金字塔顶端,申城多少高端小区,都是出自它之手。


    只可惜本该有光明未来的晟世,说毁就毁了,现在全靠魏赴洲供养吊着一口气。


    关谈月好像突然明白了关梓晟和谈凝当时的难处。


    然而即便再难,也不能掩盖他们通过卖女儿以求自保的事实,是他们让她知道自己二十多来获得的亲情都是假的;让她知道其实她的父母根本没那么爱她。


    这一点,哪怕关谈月后来已经爱上了魏赴洲,也永远都不可能原谅。


    她走进大楼,被门口的闸机拦住去路,因为不是公司员工,她进不去,于是便对旁边看守的门卫道:“我是关谈月,你们魏总的妻子,麻烦让我进去一下。”


    那门卫看上去比较年轻,打量了一下关谈月,冷淡地道:“您有身份证明吗?或者请您稍等片刻,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关谈月是不想惊动魏赴洲的,毕竟她也只是来随便看看,让他知道她擅自来他公司,她也不太好意思:“……我没有,不过我就是他妻子呀,这有什么好证明的。你也不用通报,我就进去看看,你什么都不用说——怎么,你不信我?”


    门卫看她的表情更是疑惑,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小姐,我们公司有规定,如果不是公司内部职工或是洽谈工作的合作方,一律不准入内,请您见谅。”


    “不是,”关谈月差点被他气笑了,实在是觉得他们招的这个门卫很离谱,“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你是觉得我像坏人是吗?那要是魏赴洲本人来了,你也要看他工卡才放行吗?他不开了你才怪。”


    门卫却依然坚守着底线,道:“魏总我们都熟悉,但是小姐,您我是真不认识,请您理解我的工作。”


    关谈月:“……”


    简直欺人太甚!


    后续关谈月又跟他争执了好半天,就在她差点抡起袖子要跟他干架的时候,突然一个女人从里面走来,看见他们在门口争吵。


    “怎么回事?那女人道,”吵什……”


    然而说到半截,话突然戛然而止了,蓦然看清关谈月的脸,话锋一转,“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关谈月一愣。


    那女人又看了看门卫,几乎立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瞪了他一眼,叫他闭嘴,赶紧替关谈月刷开门禁:“快请进,请进。”


    关谈月还不知道这女人是谁,有些茫然,直到被她拉进来,才问:“你认识我?”


    女人笑道:“是的,我当然知道夫人,魏总的办公室里摆着的可都是您的照片呢。”


    “这样啊。”关谈月喃喃道。


    “刚才没惹您生气吧。”那女人抿抿唇,一脸歉意地说,“我们这小门卫是新招的,不懂事,刚上任一周就让您撞见了,我替他向您道歉。他不知道您是他的失职,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魏总和夫人的爱情在我们公司内可是一段佳话,且都说夫人样貌绝色,不输明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嘴上工夫实在了得,把关谈月哄得开心,哪里还会生气,但却因为她实在是对魏赴洲了解过甚,且连她的照片都见过,那一定是经常出入魏赴洲办公室的人,关谈月不禁开始疑惑这女人究竟是谁。


    “你是……?”


    她问,那女人施施然一笑,回答:“我是魏总的秘书,我叫郑兰雨。”


    关谈月又往她脸上看了几眼,心说这女秘书长得还挺漂亮,却没多想,而今身份败露,也只好被迫承认是来找魏赴洲的,随着她一块来到总裁办公室。


    魏赴洲的办公室宽敞大气,相当于楼下一个办公区一般大,门口的吊兰被打理得很好,土壤湿润,显然刚浇过水。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郑兰雨解释:“夫人,魏总正在开会,估摸要不了十几分钟就要结束,您先小坐片刻。”


    关谈月点点头,待郑兰雨离开,自己又四处走走,把他的办公室摸了一遍,最后坐在魏赴洲的椅子上,感受那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感觉——当领导的感觉还真不错。


    她突然就戏精附体,随手抄了份旁边的文件,卷成个长筒,指着面前的空气,学魏赴洲的语气道:“让你改策划案,你就给我改成这样?滚回去重新写!给你一天时间,再改不好,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越演越上头,“一气之下”把文书扔出去,哪知这时门声响动,魏赴洲走进来,那份文件好巧不巧砸在了他身上。


    魏赴洲:“……”


    关谈月吓了一跳,震惊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来了,月月。”


    郑兰雨事先向他汇报了此事,因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没有很惊讶,总裁架子也无,俯身捡起文件,看了一眼,随手丢在桌上,语气里却有说不出的惊喜。


    乔书杰见此情形,赶紧隐退,不去打扰他们二人甜蜜一刻。


    关谈月表情则有些僵硬,蓦然想起自己刚才发疯的样子,不会都被他听到了吧。


    “我就是闲得无聊,过来随便看看。”关谈月笑了声,掩饰尴尬,“他们跟我说你在开会,所以我就进来等了,没想到你结束得还挺快。”


    魏赴洲知道她来找自己,心里是掩盖不住的高兴,轻轻一抬腿,便懒散地坐在桌子上,偏着身子,转过来看她,伸手就去揉她的头发:“瞎跑,这么老远的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都有司机专车接送,能有什么危险。”关谈月站起来,绕过桌子,和他一块坐在桌面上,表情委屈巴巴,“你凶我。”


    魏赴洲:“……?”


    “我没有,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凶你。”魏赴洲垂下脑袋,眯着眼望着她,“大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话,咱俩谁凶谁?”


    关谈月微微抬眼,修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眨动一闪一闪,仿佛要颤到魏赴洲心里去:“我什么时候凶你了?你……你别诬陷人!”


    像是在欲盖弥彰。


    “没有?”


    魏赴洲的笑愈发浓烈,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那刚才是谁拿着东西扔我,还让我滚?”


    “……”


    “我那是……”


    关谈月彻底没话可说了。


    她总不能说是学着魏赴洲的样子训人,那也太精分了,她都怕他笑话,随后就听魏赴洲又道:“不如让我猜猜,大小姐是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气我去开会,没来及迎接你,还是……”


    “还是什么?”关谈月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魏赴洲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阴森森地让人有些后脊发凉,不知为何就不继续说下去了。


    自从二人表明心意后,他就没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几乎都是体贴又温柔,把她当成个女儿似的宠上天,关谈月有一瞬间都以为,之前那个偏执的魏赴洲不存在了,还为此庆幸了好久。


    然而直到现在,再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起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安装无数个摄像头和定位器监视她,把她关在家里囚禁她,气到极点时会掐着她的脖子差点把她掐死——


    关谈月才发现,之前那个魏赴洲,从未消失。


    她忽然有一种被他假象欺骗了的错觉。


    魏赴洲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眼神随着指尖游走,稍显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细腻的脸颊,令她轻轻发颤,男人道:“你就不好奇,刚才那个送你进来的女人是谁?”


    “……”关谈月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茫然答,“不是你秘书么?”


    “然后呢?”魏赴洲眼神黑洞洞的,像要把人一口吞下,“没了么,就不再问点别的?”


    关谈月实在不知道他到底要自己问什么:“什么别的?”


    魏赴洲语气更冷:“刚才那女人,漂亮么?”


    “……漂亮。”


    “她漂亮还是你漂亮。”


    那肯定……还是我漂亮。


    关谈月心里这样想,但完全不知道魏赴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愿意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知道。”魏赴洲笑了笑,把手指最后停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你心里肯定想的是你比她好看多了,但她也不差。”


    “……”


    关谈月打死也想不到他这样说,猛地往后一躲,来了火,“魏赴洲,你什么意思!你敢当着我的面,夸别的女人好看?”


    算是彻底触及到她的雷区了。


    其实关谈月可以接受他所有偏执的疯狂,却唯独不能接受他夸别的女人好看,这简直相当于把她的面子扔地上踩。


    魏赴洲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忽然笑出声,腰都弯下去,眼泪似乎都要笑出来。


    这下关谈月更搞不懂他要干什么了,男人却忽视她的话,抚上她的脸,另一只手又把她揽在怀里:“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跟我这样说,听到没有。”


    关谈月没懂,听他继续道,“你也该吃我的醋一回。”——


    作者有话说:求月月心里阴影面积,我踏马爱上个什么玩意[化了]


    第66章 “我没打算生娃。”


    神经病吧。


    关谈月在心里骂。


    她觉得自己今天来就是个错误, 转头就要走,却被魏赴洲拉住,死死圈在怀里:“你要去哪?”


    “我回家。”


    魏赴洲皱皱眉头:“刚来就要走?不许去。”


    “……”


    关谈月被他强硬地留在身边, 干脆不说话,魏赴洲捕捉到她的情绪,试探问:“生气了?”


    关谈月把脸瞥向一旁。


    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只想逗逗她, 让她多关心一下自己,没想到她真动了气, 只好哄道:“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是魏赴洲, 就是一个女同事而已,你至于么?”关谈月的表情带了不悦,拉着脸道, “我当然理解你是在工作, 不会乱想, 但你非要拿这种话刺激我, 我也很不开心呀。”


    魏赴洲被说得哑口,又听她说, “我反正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好,我不太喜欢你这样。”


    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然而听到“我不喜欢这样”时,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染上一抹惧色,漆黑的瞳孔幽深又吓人, 像是想到什么忧心的大事,忽地狠狠握住她的肩:“月月,你不喜欢我了?”


    关谈月没听懂,不知他怎么扯到这里。


    男人见她不回答,心底更是焦躁,带了丝疯狂:“关谈月,是你亲口说爱我,如今后悔也晚了,我当真了。你怎么舍得亲手摘了我的心又把它捏碎?月月,你不许低头,看着我。”


    “……”


    关谈月被他的眼神一吓,只感觉里面有无数条炽烈的火焰涌出,烧得她的眼都有些发疼:“我从来没有啊,你这么能这么想呢。”


    声音带了被他吓到后细小的战栗。


    魏赴洲:“那你说爱我。我要听真话。”


    “……”


    他有太多的不安全感,感觉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转瞬即逝,所以总要一遍遍地询问已确认对方真的爱他。


    关谈月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来了火:“魏赴洲,你不用非得这样吧。”


    然而下一秒,就感觉对面的男人气息瞬间变急促,目露凶光,像狼一样审视着她,吓得她赶紧道:“我爱你我爱你,魏赴洲!……我还不够爱你吗?”


    男人总算冷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可依然扣着她的肩膀,指甲都几乎要嵌进肉里:“也许吧。可我根本不信。”


    他悲凉地笑了声。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内心,贪婪又不知餍足,从起初根本不奢求她的爱,到后来希望她能爱自己哪怕一点点,再到现在渴望她像自己一样暴烈的爱他,可他分明就知道,关谈月不是那样的人,他不能把她变得和自己一样。


    因为他很邪恶,她却是天上月,他有幸得到她的爱,这是多么不可企及的事。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那么多。


    关谈月看着他的眼睛,被里面灼热的感情烧得浑身都在发烫,垂下睫来,不知为何,蓦地就想到他以前那些过往,遭受过的非人的对待。


    没有人天生是这样子,除非从来没有人爱过他,他没体验过一丝正常的感情。当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他身边时,他就要拼命地抓住。


    关谈月觉得有些不忍,心疼地撇了他一眼,轻轻摸了摸他的肩,抚平上面的褶皱,男人突然就像被摁了暂停键,垂下头,像只乖顺的狗似的听她道:“魏赴洲,我今天说的这些,是因为我不喜欢你的某些行为,但不代表我不喜欢你,真正爱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的缺点就离你远去。我知道你有难处,谁还没点童年阴影呢,但是我可不敢保证我就是那个能拯救你的人,你也千万别妄想。我也不敢说什么承诺之类的话,地久天长听起来都太遥远。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很爱你,你觉得够了么?”


    在关谈月看来,爱情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只能算是生活的点缀。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对待感情就从来没认真过,永远把自己的感受摆在第一位,现在,她有了毕生要追求的事业,更不可能把爱情看得太重,也永远不可能像魏赴洲一样为另外一个人拼却性命。


    这也许就是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不同,关谈月太自我,自我到不可能为另一个人付出太多,更别提拯救他。魏赴洲爱她爱得已经失去了自我,他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


    他们的爱好像都谈不上正常。


    那时的关谈月还不知道,她说的话会在不久的未来一语成谶,成为压垮他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赴洲对她的爱会成为她毕生缠绕不开的枷锁,像一朵阴云笼罩在她生命上方,操控她的整个人生。


    五月上旬,小雨,申城迎来最后一场倒春寒,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三两天,待到雨过天晴,关谈月和魏赴洲拍婚纱照的日子也到了,气温回转,微寒中又不过分热,正是户外拍摄的好时候。


    二人高高兴兴地来到摄影馆,化妆师开始给他们化妆,其中一个人给魏赴洲也拾掇了拾掇,稍微打了层粉,又做了做发型。


    魏赴洲其实不愿意往脸上抹东西,总感觉太娘,这不是他的风格。然而看见隔壁关谈月明艳动人,又担心自己和她站到一起拉低拍摄效果,这才接受了化妆,不过也比关谈月结束得快,女孩这边可快不得。


    化妆师在她脸上里三层外三层地涂抹,又说她还没见过像关谈月这么漂亮的姑娘,把毕生所学都施展在她脸上,势必要让她在自己手底下变成最美的新娘。


    大概将近两个小时,关谈月这边才结束,化妆师又带她换婚纱,接着又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造型。


    于是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就诞生了,镜子里的女孩美得不可方物,像个误人凡间的精灵。


    关谈月很满意地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从里面看见魏赴洲的眼神。


    就从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魏总,魏太太。”


    化妆师开口,对二人不住赞美,“我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总没见过这么郎才女貌的一对,你们真是我见过最好看最般配的夫妻。二位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不如赶紧生一个吧,生出来的孩子一准好看。”


    她也是有些语无伦次,认为像他们这种豪门家庭可能都比较重视传承,然而却忽略了这世上也是有小概率事件的。


    本来前半句他们听着都挺高兴,乐得合不拢嘴,结果听到最后一句,两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沉下来,脸色都比锅底还暗。


    化妆师捕捉到二人表情变化,愣了愣:“我说错了什么吗?”


    关谈月撇撇嘴,皮笑肉不笑:“我没打算生娃。”


    又看了魏赴洲一眼,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魏赴洲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笑吟吟地踱步过来,抚上关谈月的肩,从镜子里看她:“巧了,我也不想生。”


    “……”


    关谈月眼睛里染上一抹惊喜。


    化妆师瞬间看懂了一切,为自己差点“挑拨”了他们关系而后怕,出了一身冷汗,苦笑了一声:“二位妆造都做好了,那咱们开始吧。”


    关谈月和魏赴洲点点头,被带到一处内景场地。


    在摄影师的指挥下,他们一连拍了好多张,光是第一组照片,关谈月就累得不行了,穿着这么厚重的裙子,还踩着高跟鞋,又被要求摆各种优雅的高难度动作,不累才怪。


    然而魏赴洲却并不觉得很累,只感觉是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刻,浑身多巴胺调动着他的体能,让他几乎都有些废寝忘食。


    反正只要沾上关谈月,他就没有一刻不是精神的。


    这一组总算拍完,二人休息了一会儿,辗转到户外继续拍摄,这是一组城市建筑风格,申城早些年是摩登城市,好多近代遗留古迹都充满时代气息,非常适合婚纱摄影。


    站在类似于凯旋门的庞大建筑物下,二人摆出各种造型,创造了一组又一组出圈神图,让天地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摄影师拍得特别兴奋,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也拍不到这么漂亮的一对新人了,便来了兴致,加了好多动作:“两位新人靠近一点,咱们拍一组接吻照。”


    听到摄影师的话,关谈月眨眨眼,望向魏赴洲。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是想从对方眼中也看到这样的表情,然而她还是想多了,魏赴洲没有一点害羞的样子,反倒很赞成,眼里露出一丝满足的渴望。


    更多的是……坏。


    关谈月脸颊一红,不愿看他的眼睛,正想着怎么拒绝摄影师的提议,男人却凑近她耳边,悄悄道:“怕什么,又不是没干过这类事。你忘了在车里……”


    “你快闭嘴吧。”关谈月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被捂住嘴的魏赴洲只露出一双眉眼,目光灼灼,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酝酿着什么坏念头,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往唇边一蹭,关谈月只感觉掌心一痒,薄凉又虚无,像羽毛在心间上一刮,令她心神震颤。


    “你……”


    关谈月本来还想骂他两句,就见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神态,把手轻轻放回她的身侧,就好像刚才那番动作只是他无心之举。


    “拍摄开始了。”魏赴洲挑挑眉,好整以暇地说。


    “……”


    关谈月拿他没办法,只好被迫答应,不得已拍了好几组接吻照。


    因为二人颜值太过惹眼,周围已经站了不少群众围观他们拍照,有的甚至还用手机录像。关谈月约拍越不好意思,恨不得把脸遮起来,魏赴洲却很享受,整个人沉浸其中,眼里盛满的爱意似乎都要溢出来。


    “非常好!”摄影师道,“下面男生搂住女生的腰,向她那边倾斜,女生微微下腰,男生吻上去。”


    关谈月:“……”


    有没有完了!


    她真的要发火了!


    “最后一张。”魏赴洲安抚道,知道她脸皮薄,在满足了自己的情况下,总算向她妥协。


    关谈月岂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都丢人丢半天了,一点都不会感激他,只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骂他“坏蛋”。


    “OK,保持住,三、二、一……”


    摄影师即将摁下快门时,突然,关谈月的手机响了。


    二人如梦方醒,魏赴洲眼神迷离地从她身上分离开,眸子里染上一丝不满。关谈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没来及看来电显示就摁了接听。


    她背过身:“喂?”


    “请问是关小姐么?”


    “是我。”


    “您好,我是晟世集团的法务杜鸣,有一些关于晟世破产曾涉及的项目纠纷事宜需要找您当面沟通,您看……”


    “你们找错人了吧?”关谈月立刻道,纳闷这电话怎么能打到她这里来,而且现在只要一听到晟世,就能想起她那抛弃自己的父母,她不想跟他们有一丁点儿粘连,“这件事你们应该去找我爸妈,跟我说没用,而且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她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可里面却执意道:“关小姐,我确实是找你的,这件事也只能和你说。”


    “……”


    神经病。


    关谈月直接把电话挂断。


    “谁的电话?”魏赴洲问。


    周围人声嘈杂,她刚刚接电话时,他努力听也只能听见一点说话声,好像是不太高兴,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哦,是我爸妈公司的法务打来的。”关谈月没在意,直言道,“不知道怎么打到我这里了,你说奇不奇怪。”


    “……”


    魏赴洲沉了沉脸色,没说出话。


    “我们继续吧。”


    关谈月道,这才接上刚才的内容,“诶,不过不许再拍接吻了,再拍我口红都蹭没了。化妆师,补妆。”


    二人一直从早上八点拍到晚上五点,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有内景有外景,有建筑有海边还有园林,累得关谈月两条腿直打颤,脚被高跟鞋硌得快没了知觉,得靠魏赴洲背着才能走路。


    关谈月表示美貌有代价,越美代价越大。


    坐在车里,她们望着车窗倒映出自己的面庞,不禁想:她的代价是什么呢?


    她有天生的美貌,不用靠每日一遍不嫌麻烦的化妆撑底色,也不用昂贵的整容术改头换面,她只要往那一坐,就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涌上来献殷勤,数不清的运气与机遇砸在她身上,只要她抓住。


    所以,她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把目光落在魏赴洲身上。


    男人并未露出疲色,相反,他的表情很是悠闲,对今天的拍摄十分满意。


    也是,他一个大男人,不用像她穿那么厚的礼服负重前行,又不用敷一脸粉闷一整天,气都喘不上来,更不会被美瞳磨到眼角膜干涩泛红、被假睫毛压到睁不开眼,他就往那一站,随便摆几个姿势,这照片就成了,他能有什么累的?


    关谈月一想起他拍摄时那些言论就又来气,偏过头,懒得理他。


    魏赴洲察觉到她情绪变化,低低笑了声,凑近她耳边,轻轻道:“放心,知道你累,今晚不会动你的。虽然……”


    他朝她身下看了看,视线描摹出女孩完美的轮廓曲线,半天移不开神,“虽然我很想。”


    关谈月:“……”


    关谈月狠狠地在他身上砸了一拳。


    欠打!


    二人在这里打闹了好半天,最后又以魏赴洲道歉做结,不过他也不白示弱,抱着关谈月亲了好半天,亲得自己唇上、脸上也染了鲜艳的口红印才罢休。


    关谈月被他亲得脸蛋红扑扑的,带着柔情望向他,直到现在这一刻,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关谈月才敢显露出对他的爱意和留恋。


    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他的爱。


    她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爱上他,爱上这个曾经让她厌恶不堪、后来又对这么偏执占有的魏赴洲。就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爱上这么恶劣的自己一样。


    也许他们的存在就是老天爷的安排,注定要让他们凑在一起,互相厌恶、互相折磨、互相痛恨。却又互相深爱、互相理解、互相成为彼此的唯一。


    这是缠绕在他们当中解不开的宿命。


    “我今天好看么?”


    被他抱在怀里,关谈月眨着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问。


    “你说呢,我的公主?”


    魏赴洲揽着她的腰,眼神迷离得像融入了高浓度烈酒,只想一辈子都沉溺在这极致的欢愉里,“你都快把我迷死了。”——


    作者有话说:对了补充一句,本文大家自行脑补,脑补女主怀不上也行,脑补男主结扎也行,脑补二人每一次默认带t也行,这本是男女主不生娃的,当然我的上一本也是不生娃的,后面再写大概率也不会,请见谅~


    第67章 (已修改) 他会永远记得她那……


    后续, 二人去店里选片,需要从几百张照片里选出几十张精修,关谈月只感觉每张都照得特别好, 好到根本不用修图的程度,也根本挑不出来,魏赴洲知道她选择困难, 又加价给选片扩充了几十张。


    选完片后, 没过几天,成框的挂相和相册就寄到家里, 最大的那个挂相是魏赴洲西装革履和关谈月穿着主纱的照片,也是二人最喜欢的一张,被魏赴洲挂在卧室的床头墙上。


    “这样挂行么?”魏赴洲问。


    关谈月站老远看:“再往右来一点。”


    “右边再抬高一点。”


    “对对。”


    “真好看。”大功告成, 关谈月满意地说。


    还有一些小相框被挂在其他屋内,二人的许多摆台被放在整栋别墅的各个角落,玄关和客厅的架子上、书房书桌上, 还有阳台。好像一瞬间, 这座冰冷单调的别墅也一下有了活人气息, 处处被二人的幸福填满。


    魏赴洲从来没把这里当过自己的家, 直到有了关谈月。他也终于体会到家的滋味原来是这样。


    真好。


    “有了这些,你就不准离开我了。”魏赴洲看着墙上的挂相, 忽然说。


    “我干嘛要离开你?”关谈月撇了他一眼,觉得他担心都是多余的,“成天到晚地瞎想,我又没有非要离开你的理由。”


    “是,我多想了。”


    魏赴洲笑了一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了后话。


    关谈月只当他是又缺乏安全感, 于是轻轻抱了他一下,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下你放心了么?”


    魏赴洲被她亲得心神震荡:“放心了。”


    而后搂着她又是一顿狂亲。


    那天二人都休息在家,没忍住进行一番激烈的活动,事后本来要净身,魏赴洲却强烈要求关谈月跟他一起,关谈月实在是觉得太羞耻,说什么也不肯,但拗不过魏赴洲,只好红着脸跟他一块来到浴室,男人还特别坏,非要替她擦沐浴露。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样,他把手法放得很慢,一寸一寸擦过她的肌肤,关谈月被他摸得浑身发抖,脸红到像是滴血,又被热气蒸腾得泛着水光。


    饱满得像爆汁的水蜜桃。


    魏赴洲被她这副模样刺激得头皮发麻,没忍住在浴室又来了一回,那画面简直不堪回首,关谈月想起来都后怕,怎么会就这么容忍了他这样。


    然而那天她只顾享受,红着眼,一声声骂魏赴洲“坏蛋”,却也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停下动作,轻轻喘息。


    他抱着她,看她极致的愉悦过后已经累得没力气,歪歪地靠在他身上,魏赴洲打开开关,开最小水流,替她一点点洗掉身上的黏液。


    关谈月回身,突然吻住了他。


    这一吻简单而短暂,像是在调情,男人心头一震,反应过来后炽烈地回应着女孩的吻,仿佛要在和她一起融化在这热气蒸腾的浴室里。


    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停驻。


    “我爱你。”关谈月道。


    “我也是。”魏赴洲回应,然后又吻上。


    半晌,魏赴洲才从中抽离出来,看见女孩的眼神被熏得迷离,搂住她的头:“小心着凉。”


    关谈月:“我不凉。”


    魏赴洲忽视她的话,放开她,拿浴巾把她整个人裹起来,裹得像一个细长条的粽子。


    “穿衣服不用我帮你?”


    魏赴洲挑着眼说,似乎是在表达她此刻就像个大号的巨婴。


    关谈月眨眨眼,眼睫上的水珠还没散去,像个轻盈的精灵勾引他,好像在说“你帮我也不是不行”。


    魏赴洲无奈地笑了笑,又一点点用浴巾把她身上每一粒水珠擦净,给她套上睡衣。


    那身冬季睡衣也是他给她买的,通体粉色,把她皮肤衬得更加雪亮,后面还带着毛绒兔耳。


    很可爱。


    魏赴洲盯着她,不知为什么喉结滚动,一瞬间又有了想侵犯她的冲动。


    怎么老是想要。


    做不腻似的,一辈子都不想停。


    “回去。”魏赴洲道,为了不再犯罪,选择先让她先回屋。


    关谈月没看出他的心理变化,乖乖回床上躺着去了。


    那会儿才晚上九点,却因为接连不断的做/爱而有些困倦,关谈月一躺在床上眼皮就开始打架。可她是个习惯了熬夜的人,总感觉那么早睡是浪费时间,强撑着又看了会儿手机,打算等魏赴洲回来两人再一起睡。


    结果这一看倒清醒了。


    朋友圈里,秦潇潇发了一条动态,是投喂小猫的照片,看着很有爱,那只猫关谈月也认识,是他们办公楼下的流浪猫,他们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金球”,因为通体发黄却瘦得皮包骨,大家希望它将来能胖成个球。


    秦潇潇发的是两张对比照,一张是去年它瘦得只剩骨架子的照片,下一张是如今的模样。


    真的胖成球了。


    关谈月没见过它特别瘦的样子,现在看来,这只命途多舛的猫被这栋大厦里的好心人喂养得茁壮成长,肥膘长厚了好几公分,也不枉它来人间一遭。


    关谈月给她点了个赞,发现下面已经有好多人评论。


    她一个个看过去,压不住嘴角笑意,刚要评论两句,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谈卓打来的。


    电话里,谈卓的声音有气无力,倒让关谈月惊讶,这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从来没显露出这一面,更没想到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受了情伤。


    谈卓:“姐,我联系不到潇潇了。”


    他这样说,好像喝了不少酒,说话都有点没逻辑,“我知道她一直避着我,不敢接受我的任何示好,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没像现在这样突然消失,把我的联系方式也都删除了。我那天在你们工作室楼下堵她,她见了我冷冰冰的,不多寒暄一句……害,我没啥事,老子什么时候会为一个女人难受?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她最近怎么了?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


    这关谈月还真没发现,就知道前几天秦潇潇请了假回老家一趟,这才刚回来,再往前她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最多就是感觉人有点没精打采,她还以为跟她打多份零工有关。


    “还好吧。”关谈月道,“你俩怎么回事,不会又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比起自己的好闺蜜,她更不相信谈卓,他要是敢欺负潇潇,她一定会给他颜色看看。


    “你除了怀疑造谣我还有别的事干么?”谈卓本来就心情不好,被她这么一说,更委屈了,“我告诉你你这就是刻板印象,我是以前混,但也不代表我现在不能改邪归正啊,浪子回头金不换知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她情绪转变有点太突然了,明明之前再怎么躲着我也不会这么冷淡,我也没做什么啊,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对我这样了。”


    “人家不喜欢你了呗。”关谈月开玩笑道,刺激他。


    “你帮我问问,行么?”谈卓意外没生气,很认真地说,“拜托了,我就求你这一回。”


    关谈月心说“你求我的次数还少么”,然而被他突如其来的正式打得措手不及,居然还有点感动。


    她是不看好这段感情,但是却没有资格对他们的感情评头论足,打探情报这种事还是做得了的。


    关谈月答应下来,于是第二天上班,她特意到得比较早,第一个进了工作室,一边吃早点一边等秦潇潇。


    秦潇潇没过一会儿也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谈住了先入为主,她第一眼看到她时,也感觉她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显得特别疲惫,妆也没化,看着很没精神。


    “潇潇。”关谈月冲她招招手。


    秦潇潇笑了一下,回应了一句,随后挨着她坐下来,一块吃早点。


    她没再说话,关谈月只好道:“回老家玩得怎么样?好几天没见,我都有点想你了。”


    “我也是。”秦潇潇道。


    后面关谈月又问了几句,秦潇潇不是点头就是摇头,要不然就是“嗯”、“哦”地随便敷衍了事,能看出来她心不在焉,心思压根没在这上面。


    “你怎么了。”关谈月最后严肃下来,不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问。


    秦潇潇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你不用管我了。”


    她这话说得就很不负责任,关谈月听了,愈发心疼,同时又因为她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感到无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你闺蜜,我当然要管你,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不然这样一直憋在心里也不是事啊。”


    秦潇潇埋着头,无论关谈月怎么逼问就是不说,嘴硬得比用钢钉钉上还撬不开,关谈月最后是真无语了:“行,你不告诉我可以,那谈卓呢?他你也不打算说吗?他昨天可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的事。”


    相处得久了,关谈月怎么可能看不出秦潇潇也喜欢谈卓,她是个乖巧呆板的女孩子,又极其恋爱脑,理所当然会被谈卓这种风一样的男孩吸引,纵然对方玩世不恭还是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


    不过她又很清醒,时刻提醒自己他们不合适,不断试图抽离,然而因为不够坚定且性子太软,却总能被谈卓拉回来,二人就这样拉拉扯扯纠缠到现在。


    可是她如今这么决绝地跟谈卓划清界限,关谈月就觉得不正常,这不像秦潇潇办出来的事。


    秦潇潇却说:“他要是再打,你就告诉他,不用再找我了,我跟他没关系了。”


    “不是,”关谈月实在是不解,“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们不合适。”秦潇潇声调提高,站起来,眼圈倏地红了,终于显露出一丝情绪,“月月,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真的不会再见他了,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或者……代我向他道歉也行。”


    秦潇潇哭着走了,进了一间琴房,只剩关谈月一人僵在原地。


    她心里发闷,反复给谈卓打字,但是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不知道怎么发送才好。最后给他打了电话,把秦潇潇的回答原封不动告诉了他,谈卓听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挂断了电话。


    关谈月这个中间人表示非常难过,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她几乎没再从秦潇潇脸上看到笑容,那时的她还以为是秦潇潇在这段感情里受了刺激,为自己和谈卓不可能的爱情而感到遗憾。


    她没有多问,关谈月也想不通自己那会儿为什么没有再多问一句,就好像她多问问,秦潇潇就能把一切真相告诉她似的。


    她也没有想过,一朵原本富满生命力的花快速枯竭,不只因为爱情。


    魏赴洲开始和她商量办婚礼的事。


    他说要给她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以弥补这些时日对她的亏欠,日子定在金秋九月,桂花盛开的时节,魏赴洲不信算八字订婚期,他有些心急,更怕关谈月会因为气候问题太热或太冷。


    她是他最美的新娘,应该在她最开心、最舒适的那天嫁给他,那么他们会很幸福。


    他们也要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同她说起这个提议时,关谈月很高兴,立即答应了魏赴洲的安排。然而她不愿意操心,置办婚礼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懒得管,魏赴洲比她还了解她自己,早全权包揽了一切,并想着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等办完婚礼,我们就去旅游。”魏赴洲想得很美好,问,“月月,你想去哪?”


    关谈月想了想,说:“出国吧,我有点想去挪威看极光。”


    她以前听说挪威特罗姆瑟的极光很容易看到,照片已经不能满足她,她想亲自去感受那样的震撼。


    魏赴洲道:“好。不过极光的时间大概十二月份之后看到的概率大些,不如我们那时候再去,等我在那买套房,咱们直接住一个月,每天蹲,不信看不到。”


    关谈月被他逗笑:“你工作那么忙,还有时间陪我在国外住一个月?”说着,又想到什么,开玩笑,“那里不会也有你的业务吧。”


    她知道魏赴洲的生意涉及欧美许多发达国家,其余的便不清楚。


    “没有。”魏赴洲说,“不过这个可以有。开个分公司,借着公职为由住他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关谈月被他哄得一直笑,合不拢嘴,女孩眉眼盈盈地望着他,眼里盛满了爱意。


    魏赴洲真的好爱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就是摘星星摘月亮也都能做到。


    他不会要求关谈月是个贤妻良母,不会要求她会做什么家务,更不会要求她上进、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甚至不要求她多爱他。


    他只希望她做个开开心心的小公主,永远——像九年前一样,喜欢一切粉色的东西,热爱任何浮夸的小裙子和繁琐的头饰,完全按不掩盖自己的优越感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吆五喝六地使唤他、欺负他,却又傻得可爱又单纯。


    她像一朵在他面前乍放的玫瑰,带毒。


    他会永远记得她那个模样,是他最恨也是他最爱她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收拾收拾准备开虐了哈


    第68章 我觉得我的生命像一场单调的……


    关于办婚礼这件事, 关谈月并没有急着跟同事讲,主要是因为秦潇潇失恋。


    其实都算不上失恋,因为俩人压根就没在一起过, 划清界限是秦潇潇提出来的,要说失恋也该是谈卓才对。


    但关谈月知道她有诸多无奈,有时候往往是最先提出离开的那个人最伤心, 早已在心底不知酝酿了多少遍, 受了多少回折磨。她不忍心把自己的幸福公之于众再去刺激她,便想着等临近婚期的日子再说不迟。


    秦潇潇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 已经到了厌食的地步。


    她瘦得太快,原本微胖的身材现在变得细瘦,关谈月目测她得瘦了有二十斤, 整个人形销骨立。


    那天中午她又没吃饭,虽然带了,但不想吃, 说是没胃口。


    关谈月看着她憔悴的面容, 劝她:“你再减肥也不能拿命减啊, 听我的, 乖乖吃饭。”


    秦潇潇没反抗,关谈月便自作主张地把她的饭也热了, 端到跟前跟她一起吃。不想秦潇潇刚把一口饭塞到嘴里,就有了反胃的冲动,捂着嘴干呕了半天。


    “……”


    “怎么回事?”关谈月替她顺着背,问。


    由于看过太多狗血剧,她脑子在这时居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些奇葩剧情,不过她不敢问,只是看着秦潇潇眼圈都呕得发红, 自顾疯狂脑补,后者则转头把饭全倒了,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卫生间解决。


    关谈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不禁感觉自己这个闺蜜做得很不称职。


    秦潇潇在厕所冷静了一会儿后出来,正好碰上也要上卫生间的蒋仲祺。


    她叫了声“蒋哥”,便从他旁边擦肩而过,然而蒋仲祺叫住她:“张局最近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上次没去他家上课,有这回事?”


    “……”


    秦潇潇身子颤了颤,单薄的背影略显苍凉,僵硬地点点头。


    “我知道他这种要求在咱们排课范围之外,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真的有额外要求,你能满足尽量满足。”蒋仲祺找了个委婉的方式说。


    “蒋哥,”秦潇潇回过头来,声音颤抖,带着乞求,“我不想去那里上课了,你……能不能别让我去了?”


    蒋仲祺微微一愣,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道:“潇潇,你再坚持坚持,张局现在点名只要你给他儿子带课,别人都不接受,你往好里想,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啊。你想如果以后你借着他的势飞黄腾达了,现在吃的这点苦头又算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成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么?”


    他说得不错,秦潇潇一直有着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钢琴梦,这大概是每个初入钢琴领域的年轻人都曾幻想过的雄心。


    可是这雄心在初入行业时被磨平一点,又被现实打压得再磨平一点,如果运气不好,碰巧撞上了一些阴暗的业内行规,又或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人,这点干净的梦想纯粹是以卵击石,完全没有任何的胜算。


    她不曾想着要靠张局飞黄腾达,对方又怎么可能真的让她飞黄腾达,她的梦想早在迈入那间屋子时就已消耗殆尽,她的人生在那一刻已经死了。


    秦潇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活得这样难。


    后来她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她再继续上班,便以生病为由请了病假,关谈月没想过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她。


    那会儿她对工作室提交的请假说辞是得了胆结石,需要做个小手术,算上术后恢复期保守估计需要一个月。


    关谈月还以为她真生了病,反复询问她在哪个医院,手术日期是几号,方便到时候探视,然而发过去的消息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她便跑去问蒋仲祺,蒋仲祺也只说她是手术住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谈月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那日下班,魏赴洲接她回家,她心里始终惴惴,总感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魏赴洲问她怎么了,她把秦潇潇的事又跟他说了一遍,尽管她已经跟他说了好多次。


    魏赴洲安慰她道,也许是她想多了,秦潇潇忙着办理住院,没看见她消息也很正常。


    关谈月只是摇头。


    不安的情绪如同阴云笼罩在她的头顶上方,一直持续到家门口。魏赴洲把她拉下车,告诉她回去早点洗澡,睡一觉,别多想。


    关谈月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她惶惶然地走下车,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跟在魏赴洲身后,看到是银行发来的消息,失望了片刻,然而银行紧接着又发来了三条。


    关谈月以前从来不会关注银行短信,这回却因为接连不断地发来而仔细看了一下,居然是入账五万元。


    因为有限额,所以分了四次发过来,关谈月数了下,正好是十七万。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就连魏赴洲问她“怎么了”都没听见。


    关谈月心底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慌乱地给谈卓打电话过去,然而对面没人接,她打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谈卓接听。


    秦潇潇在市人民医院跳楼自杀了,一尸两命。


    谈卓说,她那会儿在医院情绪很不稳定,趁着护士不注意偷了她的工卡,刷开病区的门禁,在医院大厅的十楼一跃而下。


    她住的也不是什么普通外科,而是精神科女病房。


    秦潇潇患上了重度抑郁,肚子里还怀了两个月大的孩子。


    可这件事没人知道。


    那天晚上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南城的六月天居然显得格外冰冷刺骨。


    关谈月浑身都在发抖,看着前方的路灯连成一片,缥缈又虚幻,可她什么颜色都看不到。


    她只感觉被巨大的黑暗吞噬,好像有无数双命运的手掐住她的喉咙,她感觉不真实。就跟这路边连成片的路灯一样,也这般不真实。


    魏赴洲没多说一个字,驱车带她前往市人民医院,到了门口,关谈月被闸机带绊了一下,幸而魏赴洲将她拉住,没让她跌下去。


    关谈月死死扣着魏赴洲的手,往里跑。


    她没进医院,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嘈杂的那片区域,有围观的群众、警车,还有数不清的医生和警察。


    她拼命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方,看见一脸惨白的谈卓站在中间,还有地上被白布盖着的担架。


    血从白布下洇出来,呈现出不是一个正常成年人该有的厚度,估计是摔得粉身碎骨,□□早已没有骨架支撑,才变得这样塌软。地上是保洁清理后的痕迹,空气中仍然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有许多人捂住鼻子,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纷纷离开了。


    关谈月忽然身子一软,倒在魏赴洲怀里。


    不知多久,她总算能撑着站起来,眼神空洞,好似绝望后的死寂。


    她不信。


    她怎么可能相信。


    关谈月突然疯了一样冲过去,想要拉开白布看看底下的人脸,是死是活也得是她亲眼看了才知道。


    可是却被谈卓和魏赴洲死死拉住,谈卓冲她吼:“姐!我看过了,是她!”


    “我求你别看了。”


    谈卓带着哭腔,关谈月对上他悔恨的眼神,抖了抖嘴唇,仿佛用了巨大的勇气才相信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


    谈卓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


    关谈月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在看到第一行字的时泪水就模糊成一片,熟悉的字体让她根本不敢往下读。


    可她到底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秦潇潇的音容笑貌都在她眼前浮现,好像她就站在她面前,从未消失。


    信中并未提及她为何患上抑郁症,也没有提起她为什么自杀。她还是那么温柔且善良,就连在最后一封信中都在回忆她们美好的过往。


    她说她是个很内向的人,从小到大一直很自卑,也没有什么朋友和她玩。她一直认为有钱人都是难以触及,却没想过会遇上关谈月这样的女孩。


    她说她很高兴和她成为朋友,因为做朋友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恰好她们两个都很有义气。


    她还说希望她和魏赴洲好好在一起,永远不要分离,并要她以后多长点心眼,别再那么单纯地就借给人二十万,世上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死前还惦记着还清她的钱。


    最后她说:


    “我觉得我的生命像一场单调的剧目,没有动人心弦的情节,也没有起起落落的波澜,也许在某一天忽然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我希望你们千万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不过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了,这没什么好可惜。有许许多多未完成的梦想与爱,我会带着他们到那个世界去一一实现,我并不觉得我是在长眠,我觉得我很幸福。


    月月,我希望你在未来的日子里,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所念所想,永远快乐,永远幸福。”


    落款:秦潇潇。


    关谈月揪着那张纸,心抽痛得厉害,泪水落在纸上,晕染了字迹。


    “傻子。”关谈月捂住脸哭道。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傻到离幸福只差最后一步,却要撒手离开人世。


    关谈月从谈卓那知道的秦潇潇的死因,那会儿谈卓连火化都没有参与,就提着刀去了张继东的家中。


    张继东就是张局,也是目前的申城市税务局局长,正厅级。


    职权之大无人敢动,私下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戴着好人面具的恶魔。


    秦潇潇自从进了他家中教课,便开始遭受其长达数月的侵犯,孩子也不是谈卓的,这孩子是张继东的。


    最可笑的是秦潇潇第一次被强/奸后,张继东朝她身上扔了三万块钱,也就是她一开始还给关谈月的那三万。


    秦潇潇觉得他恶心,也觉得自己恶心。


    可是她早已经烂透了,烂到骨子里,哪怕起初还有一点点求生的意识,想报警,却也被这恶魔残忍地逼至绝路,没有任何申诉的余地。这一切都成为她完全不想活下去的根本来源。


    最后,秦潇潇决定把钱拿够了就去死。


    她做到了。


    谈卓这辈子没体验过这样的痛苦,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悲痛,明明他只是个不在乎这些男女之情的混蛋。


    他为她准备了盛大的告白,在一所五星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数不清的鲜花铺就满地,窗外是专门为秦潇潇定制的专属烟花。


    他没有为哪个女人这样用心过。


    他甚至没来及把这些告诉她,就已得知她的死讯。


    谈卓不会在乎那一套,什么政府领导,什么厅级干部,他该杀便杀,什么时候谋财害命还有天理了。


    关谈月不愧和他是一家人,得知谈卓要去报仇的消息,自己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扬言要把这个混蛋大卸八块。


    魏赴洲拦住她:“秦潇潇已经死了,你们是想跟着送死不成!”


    关谈月被他吼得大哭:“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报仇!你别拦我……”


    魏赴洲不再说话,死死抱着她,根本不让她离开自己一步。关谈月用牙咬他的手,把他的手腕都咬得鲜血淋漓,男人却像没感觉似的,绝不松手。


    最后,关谈月挣扎累了,脸上全是泪水,刘海被汗打湿黏在额角,她红着眼,绝望地道:“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你帮帮我吧,帮帮我行不行?”


    她把最后的希望都投射到魏赴洲身上。


    魏赴洲从她眼里看到无限期冀,好像女孩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那稻草根本没长在土里。魏赴洲自诩有通天的本领,那一次却久违地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我帮不了你。”魏赴洲一字一句道,“我叫人去拦住谈卓。”


    第69章 我们的诸多无奈在于,我们都……


    魏赴洲的手下赶到的时候, 谈卓已经不知用什么方式闯进那男人家里,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被对方的门卫扣下。


    双方做了一番较为平和的洽谈, 最终决定私了,张继东因为心里有鬼,并不敢把谈卓移交警局从严处理, 便随便打发两句就让他离开了。


    “总有一天, 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谈卓怒吼道, 看着面前这个年过四十,从头到脚无一不是仪表堂堂的男人,只恨不能将他虚伪的面具扯下, 肩膀和手却被身后的保安摁住,挣脱不得。


    后来,谈卓便被送回家里, 他父母得知此事把他关在家中, 以防他再做出傻事。


    关谈月同样被魏赴洲关在家中, 她怎能甘心, 不断跟魏赴洲对着干,先是想办法出逃, 后又闹了几天绝食,都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一丝机会,也就慢慢散了心气,成日以泪洗面。


    关谈月是在秦潇潇死后的第八天,才肯接受她离开自己的事实。


    警方已经立了案,关于秦潇潇自杀一事,他们给出的结论是死者患有精神疾病, 仅靠肚里的孩子和信里的一些言论,不能作为证据证明张继东犯罪。


    而关于她给关谈月和谈卓写的信中,也并没有明确提及自己是被张继东侵犯导致生病和自杀。


    其实这案子如果好好查,肯定能破案,奈何张继东在警局里有人,把一切可能的证据破坏了不说,还早打通了关系,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用心去查。


    商不能同官斗,这是自古就有的定论,无论是关谈月还是谈卓,加一块都没法与之抗衡,除非他们俩现在抛家舍业,把现有的基础跟着一块全玩进去——但这又不可能。


    因为他们身后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们自己的,这俩人充其量就是两根空心竹竿,外强中干,全靠背后人的势才让他们嚣张到现在。


    他们却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让身后不相干的人也跟着一块倒霉。


    关谈月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她彻底失去秦潇潇了,她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再也回不来了。


    关谈月挑了个日子,打算去墓园看望她。


    盛夏的季节,天气燥热,街边蝉鸣声不断。那天的气温足有三十四度,热得让人根本不想动弹,关谈月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挑这样一天。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秦潇潇去世这件事,就好像她还在自己身边。


    她依然会在早早教完课时等到五点半,看秦潇潇下课从琴房出来,俩人并不急着回家,相约逛街,或是一块吃他们认为最美味平价的那家拉面馆。


    她会在看见一个搞笑的段子时突然笑个不停,着急找人分享,话都说出去一半,一转头却发现隔壁的格子间是空的。


    她的笑会像一个大写的嘲讽僵在脸上。


    她会在某一个午后小憩,乍然梦见秦潇潇的脸,女孩笑意盈盈地对她说“我最大的梦想是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办得像栖音那么大,然后挣很多很多钱”。


    她茫然地醒来,竟满脸是泪,在一瞬间就哭得泣不成声。


    所以永葆善心活在这个世上,无论世界如何以痛吻我,我仍报之以歌,就一定能遇到同样善良的人吗?


    以前的秦潇潇信,关谈月也信。可现在,关谈月不信了。


    这世界,本来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的。”


    关谈月抹抹眼泪,把一株白花放在她墓前,看着墓碑上那个笑靥如花的人。


    她陪了她很久,回来的路上,她心情一直很低落,司机看出她的情绪,把车速放慢,开得很平稳,也是怕刺激到她。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一开始没认出那串电话号码,心思也不在这上面,随便摁了接听,没想到居然还是之前那个杜鸣打来的。


    他又提到了关于关家破产的陈年旧事,关谈月本来就一肚子的郁闷,结果这家伙还往枪口上撞,气得她大吼:“你不要再给我打过来了!”


    “……”


    男人吓了一跳,立刻挂断电话。


    关谈月一瞬间就崩溃了,根本没有原因,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在车内失声痛哭。


    她哭了多久,车就开了多久,后来关谈月到家已经是傍晚,魏赴洲从公司加班回来,看见她身着一身素衣,失魂落魄地从门外走进来,两只眼哭得又红又肿。


    这几天她一直是这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话也变得很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疯狂掉眼泪,整个人哪还有半分精神。


    魏赴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只能尽力顺着她,然而一些关于根源性的问题,比如关谈月一直没放弃想替秦潇潇报仇,他会盯她盯得很紧,让她找不到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监视她时候的样子。


    可他终是不忍看她这样难过,也知她一心想为秦潇潇翻案,但他不能让她涉险,于是找了非常权威的律师朋友,背地里整理了不少关于秦潇潇的案件材料,连同申诉书一并递交检察院。


    至于到底管不管用,后续又是否遭遇什么报复,这些都由他一人承担,跟关谈月半点关系没有。


    “回来了?”


    魏赴洲道,正在厨房里忙碌,给她准备晚饭。


    关谈月点点头,在玄关处换鞋。


    “一会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今天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下去东西,魏赴洲绞尽了脑汁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想着法哄骗她吃饭。


    关谈月不知为什么,走进厨房。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菜刀,想要帮他,发现菜刀很重,她切下去的时候需要用很大的力气,这一会儿就磨得手指关节有点疼。


    然而她不会切菜,拿刀的姿势也不对,魏赴洲发现她在干什么时,震惊地从她手里夺过刀,皱眉:“小心切到手!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快回去。”


    关谈月依旧没说话,又往洗菜池走去,试图帮魏赴洲洗菜,是那种比较难洗的圆白菜,关谈月不知道怎么洗,就放在水龙头下面冲。


    魏赴洲被她整得头有些大:“不是这样洗的,这样洗不干净。”他又把圆白菜拿过来,对她道,“你回去歇着,不要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


    关谈月沉默了半晌,两只眼睛倏地就又红了。


    那眼里氲了一包水雾,亮晶晶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魏赴洲看见她这样子,一下心就软了,赶紧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嫌你麻烦,我是说这些交给我来就行。”


    “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所以我才救不了她?”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事情扯到这上面。


    这两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其实大有联系,对于关谈月来说,她切菜切菜不会,洗菜洗菜也不会,哪天被丢到大街上,连给自己做口吃的的本事都没有,说白了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自己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还拿什么替秦潇潇实现梦想,又靠什么给她报仇。


    “这事不能怪你。”魏赴洲默默说。


    “这事就怪我,就怪我!”关谈月靠在他怀里,痛哭,“如果我能在她去带那个家教时就阻止她,如果我能及时发现她的不对劲,在发现她不对劲后多关心她一下,这个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切都怪我,全怪我。”


    关谈月把这些天憋着心里的痛苦全发泄出来,把对自己的自责也全发泄出来,她的所有绝望与悲怆,不甘与悔恨,都如同洪水一样都喷涌而出,全部倾倒在魏赴洲身上。


    魏赴洲能感受到自己的肩头一点点变湿,渗透进他的皮肤,他没有动,伸出手抚了抚女孩的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告诉她这个世道本就不公么?


    告诉她社会就是这样阴暗,千万别对这个人世抱有任何幻想,否则就会伤得很惨?


    还是告诉她以兽性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才不会感到痛苦?


    可是为什么偏偏好人在这里悲恸自责,真正的恶人却逍遥法外,连一丝一毫的歉疚都不曾有?


    魏赴洲捧着她的脸,心疼都快要从眼里溢出来,他认真说:“月月,你要明白这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社会病了,你不能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我们的诸多无奈在于,我们都是普通平凡的人,艰难地活在这个世上求得一息尚存,也都是靠自己双手打拼,一点点搏出来,所以敌不过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很正常。可有的人在一两次诱惑和利益面前就妥协了,有的人历经千万次黑暗,也依旧是坚守本心,初心不改。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自己先稳住,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你相不相信我?”


    关谈月有些震撼地抬起头来,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魏赴洲说出来的话。


    他经历的事情比她要多太多,走过的路比她要长,他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没有参与,自然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里存活下来,关谈月从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纯良,她居然相信他是纯良的。


    “你不会是那样的人,对么?”关谈月问。


    “不会。”魏赴洲道,紧紧搂住她,“我永远也不会是那样的人。”


    第70章 真相。


    关谈月并不知道魏赴洲说得几分真几分假, 至少在那之后的两个月,她把他说的话放在了心上,并对此深信不疑。


    她按照魏赴洲所说, 慢慢从那种无可自拔的痛苦中抽离出来,让自己的生活回归正轨。谈卓那边闹腾了些时日也平静下来,终于没再像最初那样要死要活地跟人拼命。


    他也没再像以前游手好闲, 终日无所事事地混吃等死, 把一切杂七杂八的娱乐会所、风月场所都戒掉,一心开始经营他那间小酒吧。居然打破了“任何产业落他手里都坚持不过半年”的谣言, 把酒吧经营得蒸蒸日上。


    谈卓说,这是秦潇潇在天上保佑他。


    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生活,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没有任何波澜。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好像再痛彻心扉的事也能被它磨平。


    关谈月有时会觉得很悲凉,悲凉是不是有一天, 这个世界会将秦潇潇彻底遗忘。


    八月, 婚期将至, 关谈月和魏赴洲开始置办婚礼的一些琐事。


    他们要将请柬发到朋友圈里, 还要计算好男女双方宴请的人数准备宴席,如果再复杂些, 还需购置大量的喜字或灯笼等装饰婚房,二人因是补办婚礼,便没弄这么繁琐,关谈月也觉得处处挂红看着太俗气。


    关谈月这边需要宴请的人不多,魏赴洲那边则更少。


    她是真没什么朋友,失去了秦潇潇,发现自己竟然连个伴娘都找不出来, 总不能找之前那些闹掰了的塑料姐妹,只好从市面上雇两个漂亮姑娘凑数。


    而魏赴洲有很多商业上的伙伴,阿谀奉承地都想来参加,可他不想把自己的婚礼搞成商宴,便没有邀请,只请了几个较为亲近的好友。


    然而由于人数太少,估计加一起还凑不够三四桌,关谈月便提议要不要婚礼就不办了,干脆改成旅行结婚算了。


    魏赴洲劝道:“婚礼可是你们女孩子一生最向往的时刻,你难道就想这么错过?”


    关谈月想了想,也是,虽然她并不觉得婚礼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看重排场和脸面,可到底是她和魏赴洲爱的见证,如果没有这一个仪式,她会感觉很遗憾。


    况且定都定下了,如果临时不办,那会显得很不够意思。一想到婚礼,她又问:“你选的场地在哪里,教堂还是庄园?我可以看看么?”


    魏赴洲却笑了笑,故弄玄虚道:“保密。”


    “放心吧大小姐。”他承诺,“我一定会让你拥有一个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婚礼,到时候你只顾着享受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关谈月眼睛里闪着星星,一下子就乐开了花,抱着魏赴洲亲了亲。


    后续,关谈月跟蒋仲祺请了婚假,依照当地规定,婚假是十天,只适用于政府和事业单位,像他们这种小破工作室可不管那一套,结完婚赶紧回来干活才是正理。


    然而为了玩得痛快,关谈月跟他软磨硬泡了好久,说她和魏赴洲定好了一完婚就度蜜月,去挪威,二人机票都买好了。


    工作室本来因为秦潇潇的事已经有些人手短缺,现在加上关谈月要请婚假,蒋仲祺一时半会儿还真很难给出来。不过关谈月凭着一副三寸不烂之舌最终从他那讨得了原本的十天婚假,算上六日正好十四天,去趟挪威也足够了。


    因为请下婚假,关谈月心情不错,忙完了一整天,美美下班,从大楼出来,看见司机老陈在门口等她。


    她跟他打了个招呼,不太想回家,说自己想去前面的商场逛逛,让他把她先放在那里。


    老陈答应了,驱车带她前往对面的商场。


    到了商场,关谈月走进去,随便逛了两圈,试了几身衣服,没看到特别喜欢的,后来吃了点东西,又到步行街上漫步消食。


    彼时天色渐晚,两侧的商贩亮起灯火,看着特别有烟火气。昏黄的柔光打在她脸上,把她勾勒得像一副美人画卷,她这样的大美女一个人走在繁华的商业街头总是惹眼,路过的行人纷纷回望,还有不少人找她要微信。


    关谈月业务熟练,笑着一一回绝。


    也是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唤了她一声“关小姐”。


    关谈月一连气拒绝了好几个人,这会儿又听到有人喊她,下意识就道:“不好意思,不加微信。”


    然而突然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陌生人知道她的名字?


    她还以为是熟人,转过头来,还没看清那男人的脸,下一秒就被他拉到一处拐角,厚重的墙体遮挡住不少人的视线。


    关谈月吓了一跳,正要呼喊,便听那男人道:“我是杜鸣。”


    “你……”


    “关小姐,您别急着赶我。”他似乎预料到关谈月会说什么,抢先说,“您听我说一句,这个婚,您不能结。”


    “……”


    后来,关谈月被他忽悠着带到了一处幽僻的户外咖啡馆,二人随便点了杯咖啡,杜鸣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文件递过去。


    关谈月半信半疑地接过文件,翻开,居然发现里面全是关于晟世破产的法律文书,原来他是真的想跟她谈晟世的事。然而里面太详细,关谈月看得眼花缭乱,杜鸣便直接帮她翻到需要她看的那一页。


    “这件事你们应该去找我父母,不应该……”关谈月说过很多次。


    杜鸣打断:“关小姐,您先不要着急拒绝我,也许您听完我的讲述,会对整个事件有一个新的看法。关于去年晟世集团破产一事,我想您应该有所了解,‘天龙湖’项目想必您知道吧。”


    关谈月点点头:“这个项目我父亲从前年就在做,前前后后跑了好几次,就为了在去年的竞标大会上拿下这块地皮。当时跟我们家对着干的‘鸿业’地产还一个劲抬价,都想竞争这块地,我父亲下了血本才拿下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这块地出了问题,根本没法投入使用,我父亲的全部心血都白费了,又因为前期投入实在过大,资金链一时周转不开,最后只能面临破产。”


    关谈月说完才想起他是晟世的法务,这些事他再清楚不过,一时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引着自己说出这些,立即闭了嘴。


    “晟世确实是为这块地盯了很久,还宣扬要打造高端湖景住宅,就是可惜——”杜鸣叹了口气,没说下去,“既然关小姐都清楚,我也就不跟您兜圈子了。”


    他挽了挽袖子,喝了口咖啡道,“关小姐就不觉得‘天龙湖’这个项目很蹊跷么?竞标当天,鸿业地产已经把价目抬到了天文数字,他也看中这块地已久,按理说势必要跟晟世死磕到底才对,怎么就那么巧在最关键的时候停止叫价,把一块肥肉拱手让人了呢?”


    关谈月茫然地说:“也许他只是出不起,不想要了。”


    “嗯。”杜鸣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这么想。”


    他把材料翻了一页,指着上面一副地质勘查报告的复印件,换了个角度,“拍下这块地后,在后续筹备期间,晟世又发现这块地存在潜藏的地质问题,还需投入一大笔钱进行治理。可是早在竞标之前,他就叫人勘察过这块地,并被相关机构鉴定为‘风险可控’。那时所有人都在紧盯这块地,关总急于求成,并未仔细深究,直到彻底拿下后,动工时才发现不对劲——这是后续进一步的地质勘察报告,关小姐请过目。”


    关谈月望着报告上结果,撵着纸张得手有些微微发抖。


    “你的意思是……这里被人动了手脚?”


    杜鸣:“不止如此。”


    “不知关小姐知不知道,此处产权也曾存在纠纷问题。”


    杜鸣又把材料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位耄耋老人,“原本都料理好的后事,谁知突然杀出一个老人家,手持一份五十年前具有法律效益的私人地契,声称自己有此处一半产权。老人不要钱只要地,说白了就跟一钉子户没区别,他往那一躺,谁还敢动?这前前后后的问题加在一起,就跟安排好了似的,全都有预兆地压在关总头上,关总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回天乏术,只能认头这笔钱打水漂。这才有了后来股市暴跌,公司岌岌可危的险境。可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


    关谈月眼睫微颤,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不想往那上面想,也根本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可杜鸣的每一句都在指引着她,逼得她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这……是谁做的?”


    杜鸣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的丈夫,魏赴洲。”——


    作者有话说:洲洲:老婆我错了你再原谅我这一回我真的知道错了(.﹒?︿﹒?.)


    月月:原谅不了,原谅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