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景安公主殿下,安。
管家送过来的,朝中人事变动中,就有不少关于昌州府的。
昌州府自四年前大旱后,人口锐减,百废待兴。偏这两年雨水也差,朝廷不光收不上来税,还得倒贴不少粮食养着百姓。
接连派去的几位官员,对昌州府的状况,都没有大的改观。眼下,女皇陛下想要换第三批官员过去,朝中人人退却。
谢韵仪胸有成竹,写起文章来笔走龙游。
临近中午,文章写完了,谢韵仪也饿了。
她眼睫微抬,飞快的扫一眼高台之上。
咦,女君陛下也来了?
再瞄一眼桌上的绿豆糕,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只一位陛下在的话,还可以趁其不备,偷吃几块。
两位陛下都在高台之上,还动不动就往这边看过来,太容易被发现了!
虽说,这糖水点心摆上了,就是给她们吃的。可,万一陛下们觉着,她不够稳重,本来应该是状元的,改成了探花怎么办!
可是,好饿啊!
写了半天文章,早上吃的所有食物都消耗完了。
还有半天才能出去呢,迟早得要吃的,不如现在就吃,女皇陛下肯定会觉得,她是个直率坦诚的人!
嗳,怎么就没人开吃呢!
易天赐,你啥时候才写完啊?
楚望月早偷偷看了谢韵仪多时,哪能没发现她的跃跃欲试?
“该用午膳了。”楚望月推了推不想离开的姬盛安,“……都饿了。”
姬盛安再瞄一眼谢韵仪,依依不舍的离开,凑近妻子耳语:“我觉得她一定是!”
说完,她眼眶一热,忙目视前方,吩咐身边的掌事女官:“给进士们送午膳过来。”
很快,宫女们鱼贯而来,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准进士们的桌上。
排骨炖萝卜,骨头炖莲藕,鸡块炖芋头,还有一个清炒瓠瓜,一碗大米饭。
谢韵仪眨眨眼,以往殿试,宫里赐的午饭,不是一杯水和一块饼子?
这饭菜好丰盛,分量还不小。
一定是长公主找回来了,两位陛下心情好,她们这批进士跟着沾光了!
想清楚了缘由,谢韵仪高兴的端起碗筷。
咦,宫里的厨子,手艺也好了不少,都快赶上阿染了!
“吇吇。”
“吇吇。”
两只白团子不知从哪里飞了进来,欢快的叫着,在谢韵仪桌上走来走去。
谢韵仪认清了是自家的小山雀,瞬间弯起了眉眼,心花怒放。
阿染到京城啦!
她偷偷瞄一眼靠墙站着,维持考场纪律的禁军们,见没人来赶两只小白团子,将碗里的米饭拨出几口来,喂两只胖胖的白团子。
饭菜吃完,谢韵仪揉揉肚子,挥挥手让两只小山雀离开。
她在心里嘱咐它们:机灵点啊,快去找阿染,别在宫里逗留,当心被人抓了吃!
下午两位陛下都没再来。
谢韵仪在两排禁军的注视下,漫不经心的吃点心,把玩藤镯,虚度时光。
嗳,不让提前交卷,这规定真得改改。
殿试结束,女皇口谕,留下谢韵仪三人。
在一众羡慕嫉妒的注视下,易天赐走向谢韵仪:“好饿,中午没吃饱。”
蓝蓝小声道:“我没敢剩,吃撑了……”
谢韵仪笑得开心:“阿染来了!”
等人都走了,易天赐凝起眉:“女皇陛下单独留下咱们仨?”
蓝蓝眼睛一亮:“莫非我们是状元榜眼探花?”
易天赐:“卷子刚收走呢!阿清姐姐,你觉得是什么事?”
谢韵仪瞄她一眼,对她没抓住重点很不满意,哼声:“阿染来了!”
易天赐瞪大眼,惊道:“刚才飞进来的两只,真是白云白羽!我还以为是宫里的小鸟儿。”
她坐在最后一排,有禁军手持长枪,肃着脸守着,她也不好伸直脖子辨认。
“白云白羽真聪明,居然能找到宫里来!”蓝蓝羡慕极了。阿清姐姐的黑云黑羽威风帅气,没想到,养的鸟儿也这样有灵气。
谢韵仪沉浸在林染到京城了的喜悦中,引路的女官带她们走向了后院,她都没注意到。
倒是易天赐满脸疑惑,“敢问这位女官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女官停下脚步,微笑着回答:“天赐小姐和蓝蓝小姐先在御花园赏景,是长公主殿下想见见吴清小姐。”
这位神秘的公主殿下,听说是女君陛下在凉州找到的。她连两个妹妹的都没见,竟然对这位从云州来的才女有兴趣!
女官再看一眼谢韵仪,心中暗忖,许是听说了这位会试头名,才貌双绝,想要一睹风采?
殿试才结束,两位陛下就召了人来,这位状元,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想到这里,女官越发恭敬:“吴清小姐当心脚下的台阶。”
谢韵仪回过神来,脑子还没开始思考,就见白云白羽欢快的飞了过来,落在她肩膀上。
“吇吇。”
“吇吇。”
女官笑着提醒:“这是长公主殿下的心爱之物,看起来也很喜欢吴清小姐呢。”
一个“也”字,意味深长。
谢韵仪瞬间变了脸色。
阿染一直没来信,长公主从云州过来,白云白羽成了长公主的心爱之物……
长公主看中了阿染的美色,想要强取豪夺!
长公主知道她是阿染的妻子,召见她,是想让她和阿染和离,离开阿染!
谢韵仪牙关紧咬,双拳攥得死死的。
不愿意!不可能!
状元可以不要,仇可以不报,满腔抱负可以抛却。
唯有阿染,她绝不会后退一步,让给任何人!
两位陛下居住的凤鸾宫前,女官止住了脚步,示意谢韵仪自己进去。
谢韵仪深吸一口气,四平八稳的走近凤鸾宫。
哼,女皇陛下和女君陛下也不能抢走她的阿染当儿媳!
谢韵仪飞快的扫一眼,主位上的两位陛下神情紧张的看着她,右手第一位,带着幕篱的,应该是就长公主了吧?
阿染不在?
定是阿染不同意,不想和这位不知所谓的长公主成亲,她们把她关起来了!
这么想着,谢韵仪意味不明的瞄一眼主位上的两位陛下,甚至不想行礼。
反正,待会她就要违抗圣意了!
两位陛下以为她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是太紧张。
但是她们心里太激动,话到嘴边,张了张口,就是说不出来。
女君陛下终于没忍住眼泪。
谢韵仪红了眼眶,嘴唇抿得紧紧的:……我才不会被感动!
长公主丢了这么久可怜,我更可怜,我都没有阿娘阿妈来找。
林染揭开了幕篱,建议:“是不是该先滴血认亲?”
这双方无语泪凝噎的样子,早了点吧?
姬盛安:“嗯。”
谢韵仪惊呆:“阿染?”
阿染竟然是长公主!
难怪阿染样样出色,完全不像是村里能养出来的姑娘。和阿娘阿妈的性子也大相径庭。
这是阿染去凉州接*妹妹,被女君陛下认了出来,然后一起回柳树村找阿娘阿妈确认,最后才回京来?
阿染一直没有来信,是因为这种事也不好在信里说,索性就先进宫来等她了?
滴血认亲要等她来亲眼验证,是因为她和阿染是妻妻,阿染想要和她一起,共同面对这个时刻?
谢韵仪的脑子里飞快的胡思乱想着,手被林染牵上了。
“别担心,别多想。”林染牵着她往后院走,“先验。”
谢韵仪呆呆的“哦”了声,心里松了口气,没有长公主来抢她的阿染就好。
余下的,没什么好担心的,都是小事儿。
阿染若是长公主,她就更努力些,让两位陛下看到她的好,认同她和阿染的亲事。
想到这里,谢韵仪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真是太失礼了。两位陛下对她的印象,不会低落谷底了吧!
她拉了拉林染,小声提醒:“让两位陛下走前面。”
楚望月的视线,在她们十指相扣的双手上扫一圈,温柔的笑道:“若是……咱们一家人,私下里不用多礼。”
姬盛安牵起妻子的手,扯了扯嘴角,点头:“你们在前面。”
她日常要在朝臣面前,维持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会想对失而复得的长女露出个温和的笑来,偏偏心跳得太快,表情也不听使唤。
后院正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母树,枝叶繁茂,碧绿清翠。夕阳的余晖洒落,这棵母树笼在层层光线下,熠熠生辉。
林染觉着,这棵母树比她见过的母树都精神多了,看着就充满玄学。
林染推了推谢韵仪:“去吧。”
谢韵仪神情疑惑:“啊?”
楚望月上前两步,眼眶还红着,哽咽道:“景安,是阿娘不好,一直没有认出你。”
谢韵仪左看右看,右手食指指向自己,“我?”
你们觉得,我是长公主?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考懵了!或者是,吃坏了脑子了!
林染递给她一把小匕首:“只要一两滴就行,轻点戳。”
谢韵仪恍恍惚惚的划开指尖,滴入刚划开的母树伤口中。
主枝一块地方变红时,楚望月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阿娘的景安啊!阿娘终于找到你了!”
姬盛安张开手臂,紧紧抱住母女两个。
谢韵仪的眼睛,一直盯着鲜红的枝干。
它刚才还是绿的,现在红了。
她找到她的阿娘阿妈了!
谢韵仪僵硬的扭动脖颈,看向林染。
林染目中含笑,肯定的点头:“景安公主殿下,安。”
谢韵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个梦太狡猾,美好得要让她沉溺其中。
她垂下眼,看向手中的匕首。
林染一把夺过来,微笑:“找到阿娘阿妈,傻啦?”
“你才傻!”谢韵仪下意识的反驳回去,这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两人都是谁。
“陛,陛下……”
她有些磕磕巴巴。
她怎么就成了景安长公主了呢?明明从前就验过,不是。
姬盛安退开一步,她得在女儿面前,维持当阿,阿妈的稳重。
慢了一步,“阿娘”这个称呼被妻子抢走了。
她明明说过,她更想听景安叫她阿娘来着。
楚望月站直身子,温柔的纠正:“叫阿娘阿妈。”
谢韵仪张了张口,在林春兰和林秀菊面前,毫无障碍的称呼,怎么也说不出来。
久别重逢的亲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染:“先回屋说话吧。”
楚望月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谢韵仪看一眼林染,另一只手被姬盛安牵住了。
女皇陛下目视前方,步伐沉稳,只手心的汗意,显出她心中的激动。
屋内,女皇陛下仍坐上首。
楚望月拉着女儿的手不放,陪她坐右边的两个位置。
林染坐她们对面,先说明她假扮公主的原委。
谢韵仪抿抿唇,立刻从中划出重点:阿娘阿妈竟然不认她和林染的亲事,这可不成!
这么想着,她找到阿娘阿妈的恍惚立刻消散,头脑一片清明。
“阿娘阿妈,我的身世,继续瞒着吧。”谢韵仪瞬间下了决定,“我想去昌州府,阿染跟我一起去。”
她若是当了这个公主,阿染留在宫里,却不是以她妻子的身份,肯定会受气。
阿染若是在外面……
不行,阿染得日日跟她在一起,她才能放心。
楚望月第一次听到长女叫阿娘,还没来得及高兴,女儿就说要离开。
她怔了怔,抓紧女儿的手:“景安可是怪阿娘没保护好你……你吃了二十年的苦,阿娘才将你找回来……”
谢韵仪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既然预言说我日后会是明君,那就拿昌州府让我试试手。若是一个昌州府我都治理不好,预言就是无稽之谈。”
姬盛安心中叹气,二十年太久了,当初的奶娃娃,早已长成了有本事有主意的大姑娘。已经,不需要阿娘阿妈了……
“景安,你阿娘回来的这一路截杀,都是冲着你来的。”姬盛安摇摇头,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你在外面,太危险了。”
林染看一眼谢韵仪:“那就由我继续假扮公主。”
谢韵仪才认了阿娘阿妈就要出宫,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她想做什么,她都全力以赴支持她。
“不行,太危险了。”谢韵仪立刻道,“这是属于我的命运,不应该由阿染为我承担。”
林染不容置疑:“听话,相信我。”
谢韵仪:“那我要公主妻子的身份。”
危险,她们共同面对。
楚望月睨一眼林染:“你别跟着胡闹。”
林染目露疑惑:“女君陛下教过我,要以景安公主的想法为主。即便她错了也没关系,我们齐心协力更重要!”
楚望月一噎:“你先闭嘴。”
林染可怜巴巴的看向谢韵仪。
谢韵仪立刻挣脱阿娘的手,坐到林染身边,怒视楚望月:“阿染是我深爱的妻子,她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重要。你,不许凶她。”
她连阿娘都不叫了,楚望月瞬间失落的垂下眼。
是她们对不起景安,她们弄丢了景安二十年。是她们无能,二十年了,还不能保证景安的安全。
“你两个妹妹……要见见么?”姬盛安道,“你以公主妻子的身份?”
这意思是同意谢韵仪去昌州府了,以及,姬盛安为了谢韵仪的安全,选择不信任自己的二女儿和三女儿。
谢韵仪顿了顿,垂下眼睫:“不必瞒着她们。”
这是她的亲妹妹们。
在她们没对她出手之前,她选择相信她们。
楚望月目露欣慰:“好。”
宜宁和嘉宁是她和盛安亲手带大的,俩孩子一定会和景安竞争那个位置。但,她也相信,她们不会对姊妹出手。
况且,她笑了笑,宜宁和嘉宁手段还稚嫩,逃不开盛安的眼睛。
一顿十分生疏,略显尴尬的饭吃完,谢韵仪当看不见两位陛下眼里的恳求,坚持出宫。
她心里还飘着,自己是景安公主的事实好不现实。得出宫去,和阿染一起,才踏实。
宜宁和嘉宁送她们。
临近宫门口,宜宁挥退侍卫:“姐姐,梁国有许多知府。阿娘阿妈教我们的是为君之道。你……三思。”
嘉宁神情郑重:“预言未实现之前,只是预言。姐姐,在母树选定你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谢韵仪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们回去吧,下回再来,我会给你们带礼物。”
易天赐和蓝蓝蹲在宫门口,远远看见林染和谢韵仪的身影,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易天赐揉着肚子:“好饿啊!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要饿死在宫门口了!”
蓝蓝惊讶的问:“阿染姐姐,你怎么进宫了?”
易管家赶着马车过来,无语的瞅一眼自家小主子。
她都买了包子馍馍来了,小主子非说,阿清姐姐在宫里下落不明,她吃不下。
谢韵仪神采飞扬:“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回家大吃大喝!”
刚才宫里那顿饭,她都没吃饱,更别说阿染了!
发榜在三日后,齐聚京城的四人决定,今晚不睡了!
确实也睡不着。
谢韵仪刚认了阿娘阿妈,整个人到现在还是懵的,跟飘在云朵里一样。
林染脑子也有点乱,她觉得是饿的。
为了不让景安长公主有个“饭桶”的外号,她从昨天进宫起,就没吃饱过。
自从遇到了女君陛下,各种事儿一桩接着一桩,空间里存的食物吃光了,她都没找到机会补充。
吃不饱影响脑子,林染决定将这些天的纷纷扰扰都封印起来,先好好吃几天饱饭再说。
易天赐和蓝蓝则是,知道了谢韵仪竟然是景安长公主,被惊呆了。
林染瞄一眼两张呆瓜脸,很是能理解。
她刚知道谢韵仪是公主时,心里也恍惚了几天。
听到后面,往后是林染假扮公主,真假公主要一起去昌州府时,易天赐和蓝蓝的两颗聪明脑袋,已经不会转了。
“景……阿清姐姐,女皇由母树选择,你真要去昌州府啊?”易天赐好奇的问。
她敢肯定,阿清姐姐绝对比宫里的两位公主,更合适当女皇。
她的卦象,以及阿清姐姐的气运能庇护她,都显示了阿清姐姐是多么不凡。
谢韵仪若有所思:“嗯?”
若是她当上了女皇,阿染岂不是能横行霸道的说:“我妻子是女皇!”
她还能直接给阿染举人的身份,阿染岂不是就要和她养孩子!
易天赐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着急:“至少要隔三差五给母树浇点水吧!阿清姐姐在宫外长大,日后又不在宫里,母树要是记性不好,都忘了你也是公主了!”
蓝蓝猛猛点头:“每天去看看它,多跟母树说说话,让母树了解阿清姐姐的雄才伟略。”
林染心里嗤声,这两都出的什么幼稚主意。
“系统,女皇由母树选择,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需要刷母树的好感度么?要浇水施肥么?”
系统雪花屏。
林染不死心:“这么大个玄学,你就没研究下?你都来这个世界四年了,你竟然还不知道母树喜欢什么?”
【科学解释不了玄学。】
林染怅惘:“统,你还得努力啊!”
林染看向易天赐:“母树怎么选择女皇?”
易天赐理所当然:“梁国女皇传承的秘密,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女皇由母树选择’,这是我们易家传下来的话,应该不会有错。”
她期待的转向谢韵仪:“等阿清姐姐当上女皇,可以告诉我么?我发誓,绝对会保守秘密。”
蓝蓝面色犹豫:“我,我不用知道……”
谢韵仪这个当事人最镇定:“二十年了,母树还记得我。再过二十年,应该也还记得。”
大不了,到时候先给它一滴血。
戳一下好疼的,要阿染亲亲……
“阿清姐姐想什么呢?”易天赐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的,抱了抱胳膊,“笑得好诡异。”
谢韵仪收起了笑,神情严肃:“在想怎么报仇。”
易天赐握拳,眼眸兴奋:“阿清姐姐是公主,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是以下犯上,通通抓起来流放挖矿!”
蓝蓝双眼亮晶晶的点头附和:“以下犯上,流放挖矿!”
谢韵仪睨她们一眼:“用不着押韵。有些人的过错,从律法上来讲,也到不了流放挖矿的程度。”
易天赐诧异:“阿清姐姐不想狠狠报复回去?还是说,阿清姐姐当了公主,要以身作则,公平公正,维护律法的尊严?”
“仇当然要报,律法也不容践踏。”谢韵仪双手托腮,有些疑惑道:“以公主的身份,雷霆以报?我怎么觉得,这仇报得没什么感觉?”
当初刻苦铭心的仇恨,如今想起来,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她甚至诡异的想,若是不经历那些,她和林染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也不会有这四年,无比快乐的时光。
但是,仇还是要报的!
林染轻笑一声:“那就慢慢报。一次没什么感觉,就多报几次,再让她们战战兢兢,悔不当初。”
三双亮晶晶的眼睛,齐齐看向林染。
第二日中午。
四人起床,吃了午饭,大摇大摆寻仇去。
身后跟着手持长枪,腰配大刀的五十名禁军护卫队。
林染戴着幕篱,纠结的问谢韵仪:“真得这么说?”
谢韵仪重重点头,语气铿锵:“一个字都不能变!”
第72章 长公主和她巧取豪夺的状元妻
她们这队人,迅速吸引了京城百姓的目光。
京城富庶,百姓闲来无事最爱看热闹。且什么大八卦小道消息,都能一夜之间传遍街头巷尾。
继神秘的景安长公主找回来后,“昨日会试头名,才貌双绝的吴清,殿试后被留下,夜色中带着公主出宫”的消息,是眼下最受关注的消息。
“错不了,定是公主看中了吴清,吴清不乐意。公主巧取豪夺,连夜住进吴清的卧房,成就好事!”
“有道理!公主一直戴着幕篱,许是面貌有瑕,生怕夜长梦多,连夜生米煮成熟饭!”
“听说两位陛下极为看中景安长公主,这吴清日后,说不得就是女君陛下,为何不愿?”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文人的风骨!易家仆从传来的最新消息:昨夜折腾到天明才睡下,公主和吴清中午才起床。千真万确睡的同一间屋子,一张床!”
“快看!来了来了,长公主和她巧取豪夺的状元妻来了!”
林染瞄一眼四面八方冒出来的百姓,那一双双眼睛亮得像夜里的狼,她觉得自己都被盯出花来了!
"大庭广众的……"
谢韵仪环视一周,满意得不得了:“我高兴。”
易府的管家,是个人才,可堪大用!
林染生无可恋:“行吧……”
张宝川作为第一个被寻仇的对象,纯粹是因为她家离易家近,且她喜欢中午在茶楼吃饭听戏。
“那会我无权无势,她们陷害我都不带遮掩的。她身边那两个丫鬟,一个偷了我的钱袋,一个将张宝川的钱袋塞我手里,诬陷我偷钱。”
谢韵仪恨恨不已,“害我在大街上被人辱骂耻笑,她们还想打我,幸好我跑得快。”
林染眼眸骤冷,抬起手猛地一挥。
身后木着脸的护卫首领,立刻带人跑上前,给张宝川三人套上麻袋。
“我娘是户部侍郎!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女皇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杀人啦!救命啊!”
谢韵仪和易天赐、蓝蓝神情兴奋的踱步过去,一阵拳打脚踢。
先打脸,喊得这么大声,吵死人了。
打累了,两眼亮晶晶的看向林染。
林染公平公正的,一人腿上踢一脚。
伴随着三声骨头裂开的声音,林染语调平缓的开口:“还记得当年被你们欺负过的谢韵仪么?她会是我唯一深爱的妻子。她受的所有委屈,不论大小,我会一个不落的百倍奉还。”
谢韵仪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染,矜持的抿唇微笑,心里乐开了花。
围观群众立刻琢磨这里头的信息。
“景安公主和吴清绝对是睡了!公主睡得很满意,起床就来给心上人报仇!”
“吴清竟然就是谢韵仪!别说,看着还真有几分当初侯府长女的影子!”
“当年……嗳,京城且得热闹一阵子咯。”
“公主的话,好霸道!好让人感动!我好喜欢!”
“呵,公主喜欢的是吴清这种才貌双绝的,你少痴心妄想。”
“公主这样威武霸气,你不喜欢?我也喜欢吴清啊,长得这么美,脑子又好使。她俩真般配!”
“看吴清的样子,她俩这是两情相悦呀!是谁传的巧取豪夺?”
“当然是巧取豪夺了!要不然,公主能不等大婚?公主这么深爱?吴清能不被感动?强扭的瓜甜不甜,那也得看扭的那人是谁!若是有个情深义重、位高权重的年轻女子来扭我……”
“……”
有易管家适时送来仇人的消息,谢韵仪的复仇之路,十分累人。
要不是中途去酒楼吃了一顿,揍人的气力都要大打折扣。
京兆尹满头大汗的带着人跑来,领头的护卫首领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京兆尹:……
竟然是陛下身边的一等带刀护卫,禁军统领!正一品的武官,简在帝心,负责整个京城的安危。
她一个京兆尹,其实就是个五品县令,惹不起。
等着明天文官弹劾去吧。
反正也没出人命,被打的也都是嚣张跋扈的纨绔,公主也说了,是报仇。
私人恩怨,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案头一大堆,管不过来!
京兆尹带着衙役急匆匆跑走了,下一个纠纷等着她去调停呢。
张家的鸡吃了邻居李家的菜蔬,李家气愤之下吃了张家的一只鸡,两家老太太骂着骂着,打起来了!
一把年纪了还打架斗殴,是要出人命的!十万火急。
今天复仇名单里最后一个,是谢靖。
谢靖在兵部任侍郎。
林染喊护卫们搬了椅子来,就在兵部衙门前喝茶吃点心,等谢靖下值。
兵部守卫深严,京中热闹了半天的“私人仇怨”,还未传过来。
谢靖今日同往常一样,下职后约了同僚吃酒。
她在兵部的日子,没她想象中那么好过。
兵部一部分人,对她当年主动进攻的做法,颇有微词。言语之间,说她急功冒进。
尚书苏青玉更是可恨,对她不冷不热,重要事务压根不让她沾手,当她这个左侍郎摆设一样,谢靖屡次争取不得,只能忍气吞声。
这两年来,谢靖积极交好同僚,倒是也拉拢了不少人。
她和身边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女皇陛下身边的禁军统领。
对方品级比她高,她刚露出个笑来,冷着脸的禁军统领一挥手,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套了麻袋。
谢靖有一身大力,不是之前那几个软脚虾可比。
林染拦住了摩拳擦掌的三人,自己先上前。
她飞起一脚,朝在麻袋中挣扎的胳膊踢过去,没收着力。
麻袋被踹出三米远,骨头断裂的声音“咔咔”作响。
“这一脚,是为飘在异国他乡的英灵们。”
谢靖想要挣脱开,却惊恐的发现,手臂使不上力。
紧接着,腿上钻心的痛传过来。若不是她反应快,顺着踢来的力道往后滚了两圈,腿骨绝对会裂开。
"这一脚,是为活着的,身残志坚的英雄们。"
第三脚,林染控制着力道,毫不留情的踢向谢靖胸口。
以镇北侯妻妻俩的唯利是图,谢韵仪本不该跌落泥泞。
花了众多资源培养,名满京城的谢韵仪,哪怕不是她们的女儿,不管是联姻还是为官,都能为侯府带来巨大的利益。
况且,再狠心冷肺的人,养了十六年的女儿,总不至于没有一丝感情。
若不是谢靖从中挑唆谋害,以谢韵仪的本事,怎么也不可能混到,重病下被陷害欠账到自卖自身的地步。
若是阿娘阿妈没有换她回来,若是她手里没有药……
林染心口一颤,那个明媚骄傲的大小姐,差一点就死了。
谢靖,该死!
麻袋上洇出血迹,林染回头,示意谢韵仪来报仇。
谢韵仪:……
这么多血,看着像是要没气了。
林染:“死不了。”
还能苟延残喘一个月。
这样自私自利,心思歹毒的人,结了仇,还是死了让人放心。
谢韵仪:“今天揍人揍累了,回去吧。”
真大庭广众之下,给人打死了,也麻烦。
林染的动作太快,等兵部的人反应过来,只能手忙脚乱的抬人去医馆。
禁军统领和闻讯赶来的苏青玉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林染身上,又飞快的离开。
苏青玉面色平静:“此事,我会上书女皇陛下。”
赶紧走吧,这么晚了,饿死了,妻子等着她回家吃饭呢。
禁军统领:“公主,该回易家了。”
再晚一点,女皇陛下的旨意就来了。
你今晚就不能和心上人一起吃晚饭了。
禁军统领猜对了一半。
女皇陛下的旨意在晚饭前到了。不过,不是召公主一人回宫,公主的心上人,吴清也一起。
“修理那些蝼蚁鼠辈,哪值得你们亲自动手?”楚望月给女儿夹菜,“尝尝阿娘做的栗子炖鸡。”
谢韵仪吃一口,眸光转动:“阿娘跟阿染学的?”
楚望月收回期待的目光,咳一声,“合你口味就好。”
姬盛安肃着脸:“还有谁陷害欺负过你?”
她派人去查了,只是时间久远,有些人容易被漏掉了。
谢韵仪抿唇微笑,温温柔柔的瞄一眼林染:“阿染和我一起去报仇。”
姬盛安神情不变,淡淡点头:“行。”
她可不会叫那些人有好果子吃,严查祖宗三代,流放挖矿。
镇北侯府,近来身体总不舒服的镇北侯妻妻,看到血糊糊被抬回来的谢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跟在她们身后的二女儿撇撇嘴,“姐姐这是跟人打架了?”
她捂住鼻子,拿手扇扇:“咱家这两年莫不是惹了什么晦气,家里不是病,就是伤。”
从前谢韵仪是长姐的时候,虽然一副清高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烦,但也和她们这些妹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谢靖面上笑得亲热,背后贪名逐利,小肚鸡肠,毫无姐妹情谊。侯府的好处都叫她拿了,还想用妹妹们的婚事为她谋前程,阴险狡诈,无情无义!
镇北侯谢婉瞪她一眼,忙招呼仆从将谢靖抬回房间,沉着脸问跟过来的谢靖同僚张河:“怎么回事?我家阿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大夫怎么说?"
张河面露难色:“侍郎的伤势,还得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看看……最好是御医。是,是景安长公主动的手……”
她不愿多说什么,连连拱手告辞。
她们几个听苏尚书的吩咐,将人送去医馆。几个大夫过来把脉,都说脉象还好,许是摔晕了。
但看谢侍郎这幅面如金纸的样子,怕是不好了。
谢婉让人拿她的帖子,去宫里请御医。
她的妻子王茹坐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着谢靖:“阿靖怎么就惹了景安公主?”
原本她是很喜欢这个女儿的,武艺高强,主动提出去边城建功立业,说话也贴心。
只不过,就跟府里传的那样,这孩子的命格太盛,吸走了全府的福气。
她年纪轻轻就立了大功,在兵部混得如鱼得水,前程似锦。
倒是她们妻妻俩,隔三差五病一场,夜里睡不安稳,走路摔一跤,吃饭都能硌到牙。
谢婉脸色阴沉,一边派人去打听情况,一边思索对策。
谢靖是她镇北侯府的希望,可若是这希望得罪了长公主,或是废了……倒不如想想,该怎么为侯府谋更大的利益。
第二日。
弹劾公主嚣张跋扈,三名举子当街打人的折子,雪花一样飞到女皇陛下的桌案上。
言官们神情激昂,慷慨陈词:“藐视王法,公主当与民同罪!”
“影响恶劣,陛下当革除三人功名,以正视听!”
“谢靖乃堂堂三品大员,大庭广众之下被残酷殴打,如今生死未知,此等恶行,陛下万万不可姑息!”
女皇陛下神色平静,令京兆尹查实后再论。
朝臣知道这是拖延之举,清清嗓子,正要据理力争。
苏青玉上前一步,不威而怒:“公主带人堵在兵部衙门门口,影响兵部同僚下值。致使臣昨日晚了半刻钟到家,望陛下训斥之。”
满朝文武:……
苏尚书,你在朝上,一年说不了几句话,多数时候还是“臣附议”。
现在郑重其事的谏言,就这?
要不要再说一遍,听听你到底说了什么?
苏尚书腿疼不能久站,肚子还饿。
她环视一圈,语气越发不好:“私人恩怨打架斗殴,哪天街上没几起?陛下都让京兆尹彻查了。谢靖死了,难道让公主赔命?”
苏青玉冷笑一声:“臣倒是挺好奇,同样是为心上人报仇,景安长公主怎么独独对谢靖下狠手?”
这话不讲理,没逻辑,偏得没边了,但立刻就让满朝的聪明人转移了注意力。
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前阵子,女皇陛下不听任何人劝阻,大开杀戒,好像就是和当年景安长公主丢失有关。谢靖也是后来回的侯府,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女君陛下和景安长公主回京时,敌国奸细疯了似的,一批接着一批爆出来。
能站在朝堂上的,绝大部分脑子里弯弯绕绕都不少。已经有不少人想到,景安长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独特之处了。
尤其是,当今陛下的年号,就是景安!
和景安长公主有关的事,都得慎重对待……
景安二十年的殿试前三甲,格外的引人注目。
状元:吴清,景安长公主的心上人。
榜眼:易天赐,易家的麒麟儿,和吴清形影不离。
探花:蓝蓝,和吴清易天赐形影不离。
三人都出自云州府,稷下学宫。年纪最大的吴清,刚满二十,最小的易天赐,才十四岁!
探花蓝蓝,也才十六岁。
以往,不到二十岁的进士,文章写得再好,名次也会往后压一压。
这个年纪的进士,性子不沉稳,早早站在风尖浪口,容易偏激行事钻牛角尖,对她们未来的前途不是好事。
但,女皇陛下偏偏就点了她们仨。
而且,这仨还是朝堂上,刚被参过“打架斗殴”,请女皇陛下“革除功名”的仨。
嗳,不管女皇陛下是怎么想的,年纪这么小的前三甲,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春风得意马蹄疾。
谢韵仪一身大红袍,身姿挺拔的坐在高头大马上,踏花游街,好不得意。
她身后的易天赐和蓝蓝,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竭力忍住心中的激昂,不让自己笑得太傻。
哈哈哈,京城百姓都知道,状元是长公主的心上人。且长公主当街揍人的“英勇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京城第一不能惹的存在。
满京城的鲜花和帕子,都往她俩身上扔啦!
谢韵仪才不在乎这些,“长公主”从御花园薅来各种各样的鲜花,每经过一个路口,都会过来送她一次花,她都要抱不下了。
宜宁和嘉宁一大早就在游街必过的茶楼二楼,等着姐姐路过。
她们好难得能出宫一趟,进士们打马游街的盛况更是头一次见,看着兴奋的人群,从头到脚都高兴起来。
她们同样是从御花园薅花,薅了一篮子五颜六色的花瓣。
“阿姐!”
谢韵仪听到略有些耳熟的声音,抬头,看到了两位公主神情激动的脸。
一捧捧花瓣从二楼飘落,像蝴蝶挥舞着翅膀,歇在谢韵仪头上,肩膀上。
谢韵仪露出个大大的笑来,接住两位妹妹扔下来的荷包,抬手晃了晃。
宜宁和嘉宁双眼亮晶晶的,激动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失礼。
姐姐风流旖旎,绝代风华!
晚上,谢韵仪被“长公主”接去宫里吃饭。
全家人的第二顿饭,跟上一次相比,所有人都轻松自在不少。
“原本还想给你们办了喜宴,再让你们去昌州府的。”
楚望月给谢韵仪夹一块她亲手炖的莲藕,瞄一眼林染,“你们这么冲动,给人打得半死不活。镇北侯和一帮固执的言官,天天在朝上闹腾。阿娘阿妈也不好明着袒护,你们过几天就去昌州吧。”
她和女皇陛下都想多和女儿相处些日子,但是女儿眼里写满了迫不及待要走。
谢韵仪呆住,后悔不迭。早知道,她等喜宴办了,再去揍人!
后悔,后大悔!又一次,和阿染成亲的机会呢!
宜宁:“姐姐们去了昌州府,要常回来啊!”
阿姐今天进宫,还给她们带了外头的风铃来,说是礼物。她原本以为阿姐那天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一直记得。
嘉宁看向谢韵仪脚边两只威风凛凛的狗,肩膀上两只可爱精灵的雪团子,莫名觉得,若是做不了女皇,去广阔的天地遨游,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吃完饭,女皇和女君没有离开。
女儿找回来了,没几天又要离开。
这一走,半年一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
两位公主左右看看,默默坐在边上。
她们看着阿姐不觉得陌生了,但是好奇阿姐从前的生活。
“在镇北侯府的日子,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读书习武那些,我都忘干净了。”
谢韵仪笑笑,“倒是你们以为辛苦的柳树村生活,许许多多美好的记忆,都跟昨日一样清晰。”
“刚开始家里是真穷,阿娘阿妈半袋粗粮换了我回去,家里余下的粮食不够吃十天的。我和阿染病刚好,就上山去寻吃的。”
“要不都说,我和阿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第一天上山,我们就拖了一头大野猪回来,家里不缺肉了。”
“没几天,我们又遇到了鹿。一头鹿卖了五两银子。买了衣裳粟米,我和阿染一人偷偷藏了五百文私房钱,可高兴坏了。”
宜宁忍不住惊呼:“一头鹿,才卖五两银子?”
她平日里随手给宫女们的赏,都不止五两银子。她在宫中锦衣玉食长大,阿姐却在为吃穿劳碌,因为五百文高兴……
嘉宁笑道:“也是姐姐们运气好,我听说,山里的鹿可不容易猎到呢。”
楚望月深深看一眼她俩,凉凉道:“山里不光有鹿,还有毒蛇猛兽。你姐姐们没有弓箭刀枪,冒着生命危险,凭一身力气,才能捉到野猪和鹿。”
她笑看着谢韵仪:“你别光捡好的说,也叫你两个妹妹听听百姓疾苦。”
谢韵仪抿唇,微微一笑:“杂粮混着野菜煮粥吃,一天两顿,每顿只能吃半碗。没有足袜和鞋穿,自己打草鞋。洗头发洗衣裳用草木灰,床铺下垫的麦秆,睡起来扎人。土墙缝隙里,小虫子爬来爬去,夜里老鼠吱吱叫个不停……”
见两位妹妹都变了脸色,谢韵仪含情脉脉的看向林染:“苦日子没过多久,我和阿染在山里捡到了灵芝。”
姬盛安都要感叹了:“你们这运气,是真不错。”
女儿在柳树村的生活,*妻子都细细的寻村人打听过了。
确实如她所说,她和林染在一起后,两人的大病一夜之间就好了。山里的野物,跟认准了她俩似的,一样样往她们眼前凑。
“春天的荠菜鲜嫩爽口,新打下来的麦粉特别香,刚捡回来的菌子炖肉,吃一次就再也忘不了,山谷里有火海似的映山红。”谢韵仪笑笑,“有了银子,村里的日子倒也过得闲情逸致。”
谢韵仪没提她们杀狼,做豆腐和火炕的事,她不想让两个妹妹注意到林染。
姬盛安和楚望月以为,她是不想在两个妹妹面前炫耀,也不追问。
林染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只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
谢韵仪对柳树村最念念不忘的,应该是那一片盐山吧!
谢韵仪重情,对柳树村的阿娘阿妈,她贴心细致,诚挚相待。
两位陛下和公主,是她内心渴求已久的,真正的亲人。林染知道谢韵仪有多想亲近她们。
然而,此时此刻,林染也清晰的感受到了,谢韵仪对她们下意识的警惕。
第73章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第二日早朝,女官宣读圣旨,安排新晋进士们的去处。
前三甲,吴清去昌州府任知府,易天赐和蓝蓝为副手同知。
二甲前三,顶替状元、榜眼、探花,进翰林院。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前三甲也有过直接派官的先例,官职最高也就是上县六品县令。若是不得帝心的,还有去下县,从七品县令干起的。
这吴清,起步就是四品知府!
易天赐,十四岁,五品同知!
蓝蓝,和往届前三甲比,除了年纪小一大截,没见有多出彩,五品同知!
这叫她们这些,为官十多年才将将混到五品,能站在朝堂上说话的,情何以堪?
但转念一想,是去昌州府,又似乎不是太羡慕嫉妒了!
那地儿可是人人避之不及。
大旱之后的第一个知府,踌躇满志的去上任,只一年就病倒了。回京后,她屡次在女皇陛下面前哭诉,最后得了个清闲但不会再晋升的闲职。
只一年而已,当初意气风发年轻上进的朝廷命官,现在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像是历尽艰苦的垂垂老朽。
第二任,女皇陛下派了踏实的老臣过去。这个更惨,客死他乡。听说是日日忧愁,劳累过度而死。
这第三任,去的时候还不信邪,大言不惭要为女皇陛下建起一个富饶的昌州府。结果,才到任上一个月,就发动所有人脉关系,迫切想要调离,哪怕是贬官都成。
那昌州府,本就是大片大片的滩涂草地,能种庄稼的田地没多少。大旱之后又小旱,如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拿什么重建?
这个烫手山芋,给出去也好。
这么一想,朝中众人看向三个年轻单纯的小进士,眼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怜惜。
年轻身体好,多顶几年!
镇北侯神情复杂的看向谢韵仪,心里悔恨交加。
后悔当初直接赶谢韵仪走了。谢韵仪有考状元的本事,又能得长公主青睐,若是和阿靖相互扶持,一文一武,镇北侯府必然如日中天。
恨谢韵仪无情无义。侯府养了她那么多年,竟然眼睁睁看着阿靖被长公主下如此狠手。长公主会找上阿靖,定是也有谢韵仪的原因!
也怪阿靖自己不听话,早就告诉过她,因为那一战,心里怨恨她的人不少,出门多带着几个护卫。阿靖偏偏不听,仗着自己武艺好,不知道提防。
长公主长在民间,说不定家里就有因为那一战伤了残了的。再被人搬弄是非,添油加醋一番,可不就恨阿靖入骨?
如今阿靖日日卧床,不见起色,再说这些也无用。
她照旧又要哭嚎卖惨一番,女皇陛下冷冷的看过来:“长公主失手伤人,同去昌州府改过自新。”
镇北侯一噎,呆住了。
她想要的是好处!
长公主“流放”昌州府,这惩罚,对一个刚找回来的公主,足够重了。
二公主、三公主长在女皇身边,一年前就每天听政半日,帮着女皇处理政务。两位公主都是心思灵巧,谦逊勤勉之人,朝中人人称赞。
刚找回来的长公主,行事鲁莽,当街打架斗殴,下手狠毒,朝臣退避三舍。这位公主本就和两位陛下没甚感情,又被支到昌州府这倒霉地儿,别说皇位了,日后能不能回京都说不好。
长公主挨了“重罚”,那她的好处……
三日后,景安长公主的车驾,和前往昌州府上任的状元榜眼探花一同离京。
不少人家拍手称快,更多的人舍不得她们走。
这三天里,长公主也没闲着,京中纨绔,她几乎揍了个遍,京里风气为之一新。
当然,这其中得罪过她心上人的,一个没落下。
知道景安长公主天命的那几人,神情恍惚。
真不是钦天监预言错了么?
这样莽撞匪气,不计后果的人,会是带领梁国走出困境,名传千古的明君?
而且,她还是个傻乎乎的情种!
宫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两位陛下不想让吴清当儿媳妇,才将吴清打发得远远的。长公主原本的“责罚”也不是去昌州府,是在禁步宫中,闭门思过。
是长公主非得闹着要和心上人一起,两位陛下一气之下,觉得长公主无可救药,才答应了。
据说,那晚,两位陛下很晚才回自己宫中睡下。
宫里,鸟飞狗跳。
城墙上,姬盛安和楚望月目送车队走远。
“景安瞒着我们许多事。”楚望月眸中泪光点点,“她不相信我们这对阿娘阿妈。”
姬盛安牵起她的手,喟然长叹,唇边却带着欣慰的笑意:“她生来,就该是君王。”
她只忧心一点,君王需无情,那孩子年纪轻轻情根深种。
宽大的马车里,四人齐聚。
“昌州府一直就没缓过来,今年的旱情虽比不上四年前那场劫难,却也不轻。”谢韵仪皱着眉头,“陛下免了丁税粮税,百姓的日子也难过。”
易天赐掰着手指头数:“缺水,缺人,没钱,土地贫瘠,民风剽悍,盗匪横行。”
这是她这两天,翻看昌州的折子,总结出来的。
两位姐姐日日出去揍人,还不忘交代她在家认真查看,女皇陛下让人送来的折子。
谢韵仪微笑着看向易天赐:“阿娘阿妈给了我三十万两银子,不够用的话,再找你借十万两。”
蓝蓝:“对整个昌州府来讲,若是寻不到一条明路,这些银子也只能解一时之急。”
林染:“要想富,先修路。”
谢韵仪垂眸沉思。
易天赐:哪来的人手修路?昌州府有官道啊。
蓝蓝:银钱不是要紧着买粮食?
林染掀开车帘,望一眼二百人的长公主护卫队,满意颔首。
都是禁军中的佼佼者,身强体壮,纪律严明,披坚执锐,还有马。
现成的人手!
一个月后,车马进入昌州府地界。
昌州府治下十二个县城,每个县城都有六七十个村子。人口数却不到云州府的四分之一。
而且,昌州府的面积比云州府要大上不少。地广人稀,县城和村子依水源而建。
除此之外,还有少部分是牧民,逐水草而居。大旱之后,这部分人口也急剧减少。
官道上不见人烟,远远能望见荒瘠村子的残骸。低矮的土墙上长满野草,像是一座座绿色的坟茔。
有农人在田间劳作,更多的田地荒芜,杂草遮盖住田埂,野花灿烂,蝴蝶翩飞。
官道失修,马车颠得像是要将人甩出去。
四人下车骑马。
谢韵仪和易天赐小时候就学过,很快就熟悉了。
林染和蓝蓝很快也掌握了要领,几次摔下来都有惊无险。身体放松下来,从慢走到快跑,只用了一周时间。
“是时候了。”
谢韵仪微微一笑,“天赐,蓝蓝,你们两个继续前往昌州府城,了解各县情况。我和阿染,另有重要的事办。”
二百名护卫,分出五十人,护送易天赐、蓝蓝和一部分辎重继续走官道。
余下的,一头雾水,跟着林染和谢韵仪飞驰而去。
林染一路都在和系统商量:“我现在的身份很危险,刺杀者不会少,还有买我人头的。”
虽然,以她现在的名声,敌国的掌权者们都要后悔,好不容易培养的细作,白白浪费在她这个莽撞没脑子的身上了……
“防贼千日总有一疏,昌州府的盗匪都想杀了我领银子呢。这里一穷二白,我估计至少得呆三年,总不能天天躲在家里吧?”
“致富需要安全的环境,商品动不动就被抢了,搞不好还倒欠债呢!”
“许多盗匪吧,也不是多坏的人,都是因为穷闹的。正好,纺车和织布机的销售需要强大的物流,我觉得,咱们应该给这些人一次清白做人的机会。”
系统雪花屏。
【?】
林染:“小红点都标出来。”
嘿,密密麻麻的,还真不少!
【特殊情况申请特殊对待,一个月倒计时。】
林染:“统,在你的大力支持下,完成第二关,指日可待!”
破旧的小村内,赵草叶烦躁的摔摔打打:“再不来商队,咱们这些劫道的都得饿死了。”
她妻子吴山花横眉冷对:“你轻点放陶罐,坏了不得花钱买?本来就是快饿死了干的劫道。今年瞅着地里还能收点粮食上来,你有力气没处使,下午担水浇地去。”
"不去。"赵草叶不嫌热的往炕上一趟,拿大蒲扇给自己扇风,“鬼知道能收上来多少,要不是朝廷白给的粮种,村长老大说必须种,早填了肚子。累死累活还不是白忙一场,傻子才去浇水。”
林染和谢韵仪这会到了村里的麦地。
“这一亩地怕是收不到五十斤麦子。土质太差了,麦子灌浆的时候也没有浇够水。”林染抓过一丛麦穗仔细查看,“瘪壳的不少,麦秆也不壮实。若是来一场大风大雨,还得减产,严重点,颗粒无收。”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放眼望去,看不到几棵遮阴的树。
这样的天气地面热得快,水汽蒸发量大。北边又看不到山脉遮挡,一团冷气流飘过来,就能形成一场夏季暴雨。
还有将近一个月,这些麦子才能收割,不可避免要经历几场风雨摧残。
谢韵仪思忖片刻:“堆肥在这里能用么?”
林染:“效果有限。”
昌州府,不是个种粮食的好地方。
村口。
谢韵仪看向身后的护卫们,神情严肃:“在审问之前,不要轻易伤人性命。”
顿了顿,她又道:“能不伤人最好,当然,先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
谢韵仪没用女皇阿妈送的那张紫檀木万石弓,她背上了熟悉的牛角弓和铁木箭支。
百姓们为了活下去,犯了错,若是没有伤人性命,她会网开一面,给她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护卫们齐齐看向林染。
林染冷笑:“不听我的话,我会给你们一次辩解的机会。不听知府大人的话,军法处置。”
护卫们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是!”
她们没想不听知府大人的话,只是想验证一下。
现在,踏实了。
村长王巧兰正趟炕上午睡,护卫们冲进去,毫不费力的五花大绑,冷哼:“奉知府大人之令抓路匪。反抗者格杀勿论!”
王巧兰懵了一瞬,看清她们的装扮,大叫着含冤:“我们都是种地的良民,县太爷的户籍本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你们瞅瞅地里的庄稼,我们老实本分的种地,可不敢做路匪的勾当!”
护卫拔刀:“闭嘴。”
王巧兰不敢反抗,满心惴惴的被带到场院上。
村里惊叫声四起,家家户户的人都被抓了出来,个个神色惊惶。
她们平时大的商队都不敢动手,看见披着铠甲戴着头盔,手持长枪大刀的禁军,拿锄头的心思都升不起。
识相的束手就擒。
所有人都聚在村子中央的场院里,一百五十名禁军团团围住,执枪拔刀,气势骇人。
谢韵仪数了数,这个村子四十五人,几乎都是青壮。村长年纪大点,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另有三个八九岁,神情惶惶的孩子。
林染挑出绿点十七人,连带三个孩子:“她们拦路抢劫,触犯了律法,依情节轻重干活一年到三年的时间赎罪。地里的庄稼,你们商量着按人头均分,收了自己吃。”
被挑出来的十七人面面相觑,心下骇然。
这位贵人,是怎么知道她们十七个,没去劫道的!
“干,干什么活?”王巧兰神色惶然的问。可别是贵人抓人去开矿凿石头吧!
林染:“挖土修路,干活不偷懒的,包一日三餐。”
王巧兰松了一口气,贵人没必要骗她们。
这帮人威风凛凛,手里的大刀寒光闪闪,但没伤村里一人。
她们劫道的时候,还打几锄头,给对方个下马威呢。
余光一直注意着她脸色的村里人,也跟着敢喘气了。
其中一个孩子咬咬牙,上前一步,揪着满是补丁的衣角,怯怯的问:“我,我也能去做工吗?”
她知道阿娘阿妈劫道不对,但是她劝不住她们,也吃了她们抢回来的东西换来的粮食。
她,她不想和阿娘阿妈分开,她会努力做工的。
“你叫什么名字?”
"王山鹰。"她抬手怯怯的指了指另一边的两个女人,声如蚊呐,“那是我阿娘阿妈。”
林染点点头:“去吧。”
王山鹰连忙跑去阿娘阿妈身边。赵草叶偷偷拧一下她胳膊,狠狠剜她一眼,压低了声叱喝:“蠢货!”
留在村里还能多收粮,跟着去做工,自家粮食都收不到了!
骂完,她紧紧牵着王山鹰的手,忍不住骂:“你跟来干啥?你以为是啥好事?干活的时候偷着点懒,做工累死人,你这小身板子可顶不住。”
谢韵仪见这帮人面上的惶悚不安散去,一副无所谓的滚刀肉模样,心下明了。这些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抓。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村民聚众抢了商队的东西就跑,令当地父母官头疼不已。
往严了判,整个村子都得流放,一个县城三分之一的村子都得流放……
自己的官位保不住,前任县令也跟着追责。
从此也别出县衙,若不然,人人憎恶,到处挨黑棍。
哦,前提是得先当场抓到人,人脏俱获。这就很难了,衙役也是本地人,七拐八拐的,怎么也能和各村子扯上关系。
一个外来县令,带着二十来个本地衙役,能抓到人,八成是衙役和那个村子有仇。
往轻了罚,就如眼前这帮人想的一样,没多大事儿。
不就是干几天活,吃几天牢饭么?还为家里省了几天的粮食呢。
若不是禁军气势凛凛,她们前头也不带怕的。
就这样走一路,捉一路,仅玉屏县,就抓了七百人。
禁军护卫们看向林染和谢韵仪的眼神,慢慢变了。
被挑出来成为长公主护卫的时候,她们就知道,这辈子的前途完了。
一个被放逐公主的护卫,和普通人家守门的有啥区别?
哦,大概就是她们还有俸禄,朝廷发的俸禄。
建功立业,升官进品是别想了。
若是公主嚣张跋扈,惹是生非,她们还得被逼“助纣为虐”,最后被陛下迁怒,流放挖矿戍边。
长公主在昌州府做出一番功绩,被陛下赞赏,她们跟着水涨船高?
这个盼头,在见识到长公主是如何对待她心上人后,彻底破灭了。
她连女皇陛下喜爱的紫檀万石弓,都能送给心上人射兔子玩。
这脑子里只装了状元的长公主,没救了。
围第一个村子,长公主准确点出曾经做过劫道行当的人时,护卫们觉得肯定是她提前得到了情报。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在确认每个村子,长公主没有漏掉一个,也没冤枉一人的时候,护卫们疑惑了,惊讶了,崇敬了!
长公主每次看一眼人的面孔,就能精准分辨。这总不能是她提前知道了这些人,丝毫不差的记住了这些人的长相!
长公主,她有特殊的看人技巧啊!
这份本事,不管是用在审案,还是捉拿奸细上,都是叫人叹为观止的存在!
跟着恋爱脑长公主,前途一片光明!
“恋爱脑”这三个字,还是长公主笑话状元时说的,护卫们觉着,用在长公主身上,再合适不过。
看,恋爱脑长公主又亲手给漂亮状元做饭去了。
“阿染,是怎么分出来的?”谢韵仪揪着手里的野花问。她也好奇极了,跟点兵点将似的,点到的都是修路苦力。
林染在给谢韵仪做八宝饭。
天热了,赶路卫生条件差,真正的公主胃口又不好了。
还好两位陛下给了不少马和马车,专供皇家的各种吃用,满满当当装了几车。
糯米莲子要提前泡水,葡萄干的尾蒂去干净,红枣去核剪成小块。一层果干一层糯米,放在刷了油的瓷碗里,最后放两大勺红糖。
等八宝饭蒸熟了,趁热淋上蜂蜜,给挑食的公主当点心吃。
“这个没法传授给你。”林染手里搓着绿豆皮,尽量真实的回答她,“这本事,我也只有一个月。”
谢韵仪懂了,这跟最开始的稻米和面粉一样。那时候阿染吃不饱饭,神仙就给她粮食。
后来,家里有银子了,稻米和面粉就没有了。
两头熊要来咬她们的时候,长枪突然出现。现在昌州府盗匪太多,神仙就给阿染开了天眼!
“阿染不用什么都想着教我。”谢韵仪掩下眸中的情绪,幽怨的问,“阿染不会想着,教了我,就可以放心的离开吧?”
“阿染没到京城那会,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梦里都盼着阿染快点来。”她往林染身边靠了靠,霸道又娇气,“阿染不许离开,一直陪着我。”
林染沉默半晌,笑了笑:“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谢韵仪抱紧了她的胳膊,眼眶红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哽咽:“若是阿染有必须去做的事情,要快快做完,然后立刻回来找我。”
她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林染身上的种种奇异之处,谢韵仪不敢细想。
但她知道,万事有源,因果循环,身负神奇必然责任厚重。
她身为长公主,身上承载着许多人的期望。阿染……定是也有她必须要履行的责任。更何况,那个世界,一定有阿染放心不下的人……
林染亲一下谢韵仪的额头,好笑道:“满脸哀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俩要生离死别呢。什么时候都要开开心心,过好眼前的日子。”
谢韵仪眼前一亮:“那我要阿染再亲我一下!”
林染朝远处目光灼灼的护卫们挥挥手。
护卫们十分有眼色的转身。
她们小心翼翼的啄吻,鼻尖相碰,眼睫颤抖着翕动,气息拂过对方的脸庞。
身体的温度渐渐身高,呼吸变得急促,不约而同的,两人各自退开。
八宝饭熟了,馥郁的香味萦绕,甜到心底。
两日后,青云山脚下。
"山寨里六十五人,伤过不少人命,都当心着些。"林染和谢韵仪带着一百人上山,面色肃然,“她们手里应该有利器,不投降的,该杀杀。”
护卫们惊愕一瞬,士气暴涨:“是!”
真正的匪徒=功绩!
她们激动之下也没忘了本职:“请公主和知府大人在此稍候,擒贼有我等即可。”
林染神色淡然:“你们只管抓人,我保护知府大人。”
谢韵仪神情愉悦的从林染手里,接过万石弓。
阿染杀过奸细,她也要诛灭贼首。
利器指向同胞者,罪不可赦。
青云山的匪徒们,压根就没把山脚下的人马当回事。
她们消息探得清楚,那是长公主的护卫。从京城来的,进昌州府就开始抓人。
好笑得很,还从未听说过这么抓人的!
一个村一个村的抓,抓了人不打不骂,还倒贴粮养着。
大当家这会正带人盯着呢,眼里的贪婪毫不掩饰:“这么多马!入了夜,咱们带人下山放把火,趁乱抢她们几匹,脱手就是几百两银子!还有好多马车,咱们赶它两辆走,也开开眼界,看看公主都吃啥喝啥!”
二当家向来谨慎:“她们是正规禁军,长枪大刀比咱们手里的强多了,真抢啊?”
“怕什么?她们还能追来山里不成?”大当家阴恻恻的笑,“真追来,山里可是咱们的地盘,那身铠甲长枪大刀通通都给她们扒了。”
二当家正要附和,面色一变:“她们上山来了。”
大当家猛一挥手:“敌众我寡,跑!”
第74章 长公主的商队
山贼们一点没担心。
她们藏进山里,就没人能找得到,这些人总不会一直耗在这里。
护卫们五人一组,按林染的指示,从外围往里包抄。
林染带着谢韵仪,直奔最大的红点藏身处。
执意要保护长公主,绝不和她们分开的护卫首领,带着四人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大当家起先还能屏息静气,藏在岩石缝隙里。见人直奔她来,霎时慌了,钻出缝隙,转身就跑。
她就不信了,在山里还有人能跑得过她。
林染冷笑一声,瞬间就没影了。
大当家听到身后的风声,还没来得及转身挥刀,脑袋上挨了一棍,死不瞑目。
身后,谢韵仪抬手,在护卫们惊讶的眼神中,箭箭不空。
护卫首领苏长空:……
现在说,她们也要去擒贼,还来得及么?
长公主她们怕是打不过,知府大人,神箭手啊!
她们跟在身边,就是几个活的摆设。
两个时辰后,被血色浸染的护卫们,带着二十名轻伤的匪徒下山。
跟着一路吃吃喝喝,轻松自在得像是出门挖野菜,暗暗嘲笑长公主是个大傻子的七百人,心底骇然,噤若寒蝉。
杀,杀人啦!
林染扶着谢韵仪往河流上游走:“想吐别忍着。”
谢韵仪脸白得吓人,嘴硬:“剿匪而已,我日后还会遇到不少,跟战场上的断臂残肢比起来,不值一提。”
林染回头看一眼:“没有护卫看着了。”
“哇!”谢韵仪一把推开林染,往前跑几步,吐得昏天暗地。
林染从空间里拿水给她:“漱漱口。”
谢韵仪摆手,喘着气:“你别过来,太恶心了。”
林染哼声:“换了是我,你会嫌弃?”
“我当然不会嫌弃阿染。”谢韵仪往回走两步,接过陶碗,漱完口,脸色好多了,“我只会心疼阿染。”
林染心跳慢了一拍,耳根渐渐红了。
谢韵仪的甜言蜜语,她从前听了那么多,早该免疫了才对。偏就是,对她的随口一言,越来越抑制不住的雀跃欣喜。
这之后,这七百人跟鹌鹑似的,不敢起一丝心思,比有大萝卜吊着的毛驴还听话。
她们私下里偷偷告诫后来被抓的人,“长公主杀人跟切菜瓜似的,不听话,死了都没人埋!”
长公主的凶残,很快传遍了整个昌州府。
二十名匪徒,伤口给她们包扎下,先饿两天。以后脏活累活危险的活,都归她们干。
破烂山寨里收出来的鸡和猪,带着走影响赶路的速度,全部杀了吃掉。
玉屏县县令张宣带着一群衙役,诚惶诚恐的来请罪。
“长公主和知府大人为民除害,下官感激不尽。”她行礼后弓着腰不敢起身,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滴落,里衣早已湿透,磕磕巴巴的问:“这,这七百村人……”
谢韵仪神色柔和的搀扶起她,安抚道:“张大人辛苦了。昌州府田地贫瘠,民生艰难,为官也苦。虽说秋收在即,但本官一路走来,麦穗多干瘪,怕是收不到多少粮食。
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本官出粮食,她们干活,两相得益。若是干得好,之前犯的些许小错,就一笔勾销了。张大人觉得如何?”
“知府大人一心为民,深明大义,下官深感敬佩。”张宣抬起头来,义正言辞,“大人有何吩咐,本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之前就担心,知府大人年纪小,眼里容不下沙子。这七百人犯的事报上去,她这个县令轻则流放,重则挖矿!
谢韵仪微微一笑:“本官正好有事要麻烦张大人。”
张宣面色诚恳:“大人请讲,下官能做的,绝不推辞。”
谢韵仪将这七百人,连同二十个匪徒,一起交给她:“张大人将她们送到府城,两位同知自会安排。”
阿染的点贼能力以一月为期,一天都不能浪费了!
几天之后,易天赐在府城源源不断的接人,感叹:“难怪前几任知府都干不下去,昌州府的百姓,是真没想好好种地!”
净想着不劳而获。
一个月后,谢韵仪每天需要花一百五十两银子,给抓来的一万名“以工赎罪”挖井人,准备饭食。
林染要挖的是坎儿井,干旱少雨地方的人工地下暗渠。
“没有风吹日晒的水干得慢。”林染给谢韵仪和易天赐、蓝蓝讲这么做的理由,"水存在地下暗渠里,需要的时候,就能从井里提上来。地势低的地方,露出一个坑洼,能直接舀水。"
谢韵仪惊喜的瞪大眼:“那昌州府就不怕旱了!”
“阿染姐姐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易天赐捂住胸口,惊道,“天呐!简直就是旷古绝伦的造化变幻!闻之有幸,见之与有荣焉!”
蓝蓝猛猛点头,脸上露出梦幻般的笑:“若是我们将昌州府建成梁国的新粮仓,会名传千古的吧!”
林染摇摇头:“就算坎儿井四通八达,也远远够不上田地的用水量。况且,昌州府绝大部分土地,都不合适种庄稼。极端天气太多,很容易就颗粒无收。”
一场狂风冰雹,就能毁了辛辛苦苦几个月种的庄稼。数着日子等收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即将收割的粮食,被风雨糟蹋殆尽。
这种经历有过几次,百姓们真很难说服自己好好种地。没有粮食拿什么活命?寻不到出路的人,就去偷去抢。
易天赐叹气:“昌州府的官儿好难当。难怪陛下给我们越级升官,朝中都没人反对。”
她有种,新人进官场,还没摸清楚状况,就被坑了的错觉!
女皇陛下,应该不会坑自己女儿吧?
远在京城的楚望月,帮着妻子批完奏折的间隙,想女儿了:“景安想去历练,也不用非得去昌州府吧?朝中那么多能臣都束手无策,景安能有什么办法?咱们给她的银子,一文不剩全贴在昌州府,也是连个水花都听不着。”
姬盛安老神在在:“那孩子虽然经了磨难坎坷,然心志愈坚,满腔锐气不减。早些知道治国牧民的艰难,于心境沉稳上是好事。”
楚望月斜一眼妻子,哼声:“我知道,我就是心疼那孩子,这会指不定怎么发愁呢。”
“真愁人。”蓝蓝往椅子后靠,跟着易天赐叹气:“眼下昌州府只剩五万人,等日子安定下来,其中四万青壮都养孩子,才能快速恢复昌州府的人口。”
易天赐紧接着:“孩子长大之前,阿娘阿妈最好是在家就能赚到钱。昌州府种不了粮食,那就只能养牲畜。就算咱们买了牲口来,让她们帮着养,一片草场也养不了太多的牲畜,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这“帮着养”的办法,还是跟林染学的。
林染让孙秀秀家帮着养猪,孙秀秀家日子好过了,林染也拿到了钱。
谢韵仪微笑:“从五万到大旱之前的二十万人口,衙门每年要补给孩子们的粮食,就是个天文数字。”
“那我们就种草,养羊养牛养马。”林染看一眼远处挖坑的几个队伍,“另外,昌州府民风剽悍,合适走商。”
“走商?”易天赐飞快的盘算,“我们建十个商队,一个商队二百人,就是两千人。若这两千人背后是两千户,能保一万人口衣食无忧。”
“阿染刚才说到养草?”谢韵仪疑惑的问,“草还用养么?养什么样的草?”
“……”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规划昌州府百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的赚钱路子。
谢韵仪一一记下,眼前的路越来越清晰。
“先走商,赚钱。坎儿井必须一直挖下去。”她笑眯眯道,“不管我们在昌州府待几年,眼下百姓的日子要能过,未来百姓的长远生计,更要做好打算。”
“公主,午饭好了。”长公主的管家荣千兰,在门口喊了一声,等着听吩咐。
她瞄一眼守在书房门口的苏长空,面色纠结,压低声问:“苏统领,你觉得长公主住衙门合适吗?”
长公主与知府大人还未成亲,整日腻在一起,夜里也睡一张床,传出去,两人的名声都不好听。
之前在路上也就罢了,这都到府城两日了,长公主一点建府另居的意思都没有。
苏长空抬眼:“两位同知不也住衙门里?”
跟着林染和谢韵仪抓了一个月的匪徒,见识了两人的武力和手段,苏长空现在对她们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荣千兰幽幽的看她一眼:“易大人和蓝大人年纪还小,能一样吗?”
长公主和知府大人,那可正是血气翻涌,精力丰沛的时候!这两日子过得跟妻妻一样,长公主赖在知府后院不走,在外人看来,岂不是长公主硬贴一样?
有损皇家尊严呐!
苏长空无所谓:“两位大人的私事,我不管。”
“吃饭,吃饭,吃饱了好干活。”门内传来易天赐的应答,紧接着是椅子往后拖动的声音。
荣千兰皱了皱眉,应是长公主一人独享的金贵食材,现在四人一起吃。
这四人,还吃出了八人的分量!
她给公主从宫里带过来的不少好东西,算好了的,能吃用一年。照这样下去,不到两个月就要没了。
荣千兰想了想,决定委婉的劝说下。
然而,她还未开口。
林染吃完饭,招她进来:“我要离开几个月,你日后跟在知府大人身边。还是那句话,对我敷衍,我可能不会计较。对知府大人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我决不轻饶。”
荣千兰冲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是,奴婢谨遵公主殿下教诲。”
她余光瞄一眼知府大人,以为知府大人会推辞。
谢韵仪神情坦然:“我比公主难照顾了那么一点点。”
荣千兰:……
你两到底谁是公主啊!
她破罐子破摔了。行,公主殿下死皮赖脸硬贴,她们这些从属,闭着眼跟着贴就是了。
两日后,林染挑出二十名脑子灵活的护卫,和新招的二百人,带着十万两银子,走商去。
别的商队来回都是带着货物,绝不走空。
但昌州府一穷二白,也挑不出什么能带走交易的特产。新成立的“长公主一号商队”,带着够二百人一个月吃的粮食,就出发了。
“你们都来自哪里?家乡有什么好东西,都说说。”中午休息的空隙,林染招来二十名护卫,“咱们这个商队以后要做大做强,梁国各地的物产都能买卖。”
苏长空:“我在京城长大,京里什么东西都好。就是价也贵,带到别的州府,不知道好卖不好卖。”
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对走商这么感兴趣,甚至要亲自带队,苏长空还是认真为公主分忧。
林染点头赞许:“哪里都不缺有钱人,京城里的好东西卖给府城有钱人,好卖。”
“我是永州府人,永州府的纸卖到各地价钱翻了一倍。我还去西宁府戍过边,西宁府的羊便宜,二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头大羊。”
一个年纪大些的护卫道:“西宁府那边有沙漠,比昌州府更缺水,她们还养骆驼。”
“我就是昌州府人,但我知道南安府药材多,价还便宜,凉州府一直都缺药材。”
“泰安府有瓷器,那边的瓷器肯定不贵!”
林染奖励发言的护卫,一人一颗小银裸子,鼓励道:“脑子里时刻都想着点,看到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能不能卖到别处。日后‘长公主二号商队’‘三号商队’到‘十号商队’,都需要你们领头,挑大梁。”
她不是真想要这些护卫们的意见,只是想改变她们的观点。
能帮公主赚钱的走商领头人,才是合格的护卫。
二十名护卫,林染一人发一千两银子。让她们各自带十人,沿路买货卖货,前往云州府青石县柳树村汇合。
林染提前交代:“那里有养我长大的阿娘阿妈,她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们不许泄露我的身份,到了就称我为东家。要是有说漏嘴的,流放挖矿。”
所有人齐齐点头。长公主绝对说到做到,若是真惹了她不高兴,就算不是流放挖矿,跟那些做过恶的匪徒似的,专挖井,也有被埋的可能啊!
能选入禁军,又被女君亲自挑选为长公主亲卫,这些护卫都是有胆识,能顶事,性子稳重的兵士。
林染一点不担心她们带着人,找不回柳树村,更不担心她们的安全。
林染自己,快马加鞭,独自一人,赶着马车先一步回柳树村。
苏长空本来是不同意她一人走的,然后……
二十名护卫一齐上,也没能在公主的铁木棍下,撑过一盏茶时间。
公主殿下天生神力,确实用不着她们这些,没用的护卫……
九月底,林染回到了柳树村。
还没进家门,全村在家的人,都围上来了。
柳芽在私塾里看到外头的动静,立刻给孩子们放了假。
林云云和柳乐乐飞奔过来,高兴得满脸通红,紧紧跟在林染身后,孙秀秀也傻笑着看林染。
林染朝孙秀秀招招手,从兜里拿糖给她们仨吃。
林云云几次羞赧的伸手,最后紧紧的捏住了林染的衣角。
林春兰和林秀菊高兴得直抹眼泪:“阿清呢?怎么阿清没跟着一起回来?”
两个月前,刘县令亲自来柳树村报喜,“吴清中了状元,女皇陛下封她为昌州府知府了。”
柳树村全村人,当晚都没睡得着觉。
林春兰林秀菊和林朝霞她们,是高兴得合不上眼,一个劲的说着中状元多难,知府是多大的官……
其余人家,抓着自家孩子,好一阵期望输出。
“阿清聪明,你们也不蠢,咱好好学,中不了状元,中个三甲!”
“听说举人就能做官,娃啊,你中个举人就行!阿娘阿妈得高兴得满村敲锣!”
“……”
孩子们乐呵呵的点头:“阿清姐姐好厉害!”
她们考不上状元,中个秀才是可以的吧!
柳芽决定,明年的秀才试,她也去考。一年考不中,就两年、三年。
手里拿着状元的文章和读书释义呢,总不能秀才也考不上吧!
兴奋了两个月的村人,这会看到林染,全都是整齐一致的神情——咧嘴傻笑,眼里放着光。
话也是一样。
“阿清呢?阿清怎么没回来?”
来的人太多,林染索性就站在场院里,跟大伙说话。
林染微笑着回:“阿清当了昌州府知府,轻易不能离开昌州府。”
“天赐那孩子是榜眼,第二名没错吧?听说是阿清的副手,同知?比县令大人的官大?”柳春生高兴的问。
那孩子在柳树村呆的日子不短,这两年,过年都在村里,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林染点头:“同知是五品,比咱们青石县县令的品级高。”
孩子们齐齐“哇”的一声,与有荣焉。
五品官,之前可喜欢跟她们一起玩了。
“阿染这次回来,是接你阿娘阿妈去昌州么?”刘冬雪问。
昌州府,跟云州府不挨着,一听就远。林春兰两口子就阿染一个女儿,总不能一年就见一次面吧?阿清还不能回来,春兰两口子不过去,那岂不是三年都见不到?
林染:“嗯,只是其一。另外还有生意上的事,一会我吃了饭,跟春生婶子商量。”
林彩云心里一个咯噔。是哦,阿染全家都不在,豆腐粉找谁要去?
一想到这生意没了,她心里就疼得慌。
可转念一想,这生意本就是阿染带给村里的,她们得了四年的利,也该知足了。
嗳,也不知道阿染,会不会将做豆腐粉的法子,交给阿萧和江雪两口子。
哎,做不成豆腐生意,多做点纺车零件罢,砍树也能赚银子。
林春兰和林秀菊烧好了饭,喊林染进去吃。
柳春生招呼着大家各忙各的去,村人神色复杂的散开。
家里要少一大笔进项咯。
谁都没抱怨。
林家都出了知府了,敢抱怨,不要命了?
林萧和江雪跟着林染进屋。
她俩刚吃了中饭,这会一边看着林染吃,一边交代事。
“按你说的,纺车库存只留五十套,有人买就再做补上。树一直收着,也叫人去看了,都有补上小树苗,又盖了几个棚子专门晾树。这几个月,结完树钱,还有三百两银子的利,一会给你拿过来。”
林染啃着熟悉的豆渣馍馍,边吃边说:“我和阿清在昌州府,至少得呆两三年。这边好多事,都得劳烦两位姐姐了。”
林萧和江雪对视一眼,忙道:“阿染尽管说。”
江雪笑笑:“若不是阿凉太小,我们都想跟你去昌州。我俩帮不上大忙,一些庶务管事总能行。”
林染:“这边的事也很重要,有两位姐姐坐镇,我才放心。”
“阿染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帮到你们?”林萧惊喜的问。
昌州府那场大旱死了许多的人,新晋进士就能任知府,说明昌州府的情况很不好。
林萧觉着,朝堂上的大人们估计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有经验的知府治理不好,就让新人去瞎折腾试试。
阿染和阿清,现在定是有很多的难题。
林染点头,笑道:“能帮大忙,晚些时候我细说。”
柳春生没等林染去找她,她估摸着林染吃完了饭,和柳芽一起来林家。
林云云和柳乐乐看到夫子,招呼一声,安安静静的在墙角坐下。认真看着脚前,忙着吃糖。
“豆腐的做法,我要拿出去换钱。”林染直接了当,“村里以后卖豆腐粉,豆腐粉的利不用分给我。刚开始每家的利可能少一点,一家一年十两银子,再往后,应该能到一年五十两。还和豆腐生意一样,愿意参与的先出十两银子本钱。”
柳春生立刻道:“行。”
现在豆腐生意的利,一家一年能有十五两。照阿染这说法,利只有多的,傻子都会乐意。
“不分你不成。你这是能世代相传的秘方。至少三成利。”柳春生语气坚决。
林染:“那就两成吧。一成放公中,奖励读书好的孩子,抚恤村里的孤寡病残。”
柳春生笑道:“柳树村有阿染和阿清,是天大的福气。”
林萧:“我和阿雪就不参加了。”
和豆腐生意一样,她们两忙不过来。纺车也是长久的生意,只这几年分得的工钱,就足够她们花用一辈子的了。
后院,从地里赶回来的林朝霞两口子,柳花枝王瑶,抱着小侄女的林玲,不时往堂屋望一眼。
她们知道里头在谈事儿,不清楚自己该不该进去,就在门口,不时看一眼林染。
林朝霞朝两个小的招手,柳乐乐无意识扭头,正好瞄到。她飞快的扭回去脑袋,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当没看见阿奶的召唤。
她和云云姑姑是小,但没碍事呀,才不出去呢。
阿染姨姨没叫她们出去呢。
第75章 给,都给阿清花!
林春兰和林秀菊,一人收拾马车上带回来的行李,一人给马喂食。
这匹枣红马膘肥体壮,瞅着就精神。林秀菊不懂马,也知道这是好马。
她听林萧说过,一匹马至少三十两银子,有的血统好,能卖几百上千两。好马娇贵,不能饿着了,得喂好料。
忙着手里的事儿,林春兰和林秀菊也忍不住,不时朝堂屋望一眼林染。
林染才回来,要忙的事不少,柳春生听了个大概,也不打算细问。
她出门去,敲锣,召集村里出银子。
十两银子,家家都参与,甚至都没一人问东问西。
所有人都笃定,林染不会坑她们。
柳春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憋回去,默默地收银子。
这才几年呢,村里家家户户都能轻易拿出十两银子了!
村里的事说完了,林朝霞几人围着林染,喜笑颜开的问:“阿清中状元,也跟戏文里说的一样,骑上高头大马,游街么?”
林染:“嗯,满街的姑娘媳妇都往她们身上扔鲜花帕子,有钱人家还有扔金银首饰的。”
林春兰悔得直拍腿:“阿清这样气派的时候,阿娘咋没去瞅!”
“知府是管着县令吧?是不是惊堂木一拍,底下跪着的犯人就吓得老实交代?”
林染一点不嫌姑姑问得烦,耐心的回答:“一般的案子用不着她审。县里审完,她看综卷,觉得有蹊跷的,苦主不服继续上告的,或是关乎人命的大案子,才会到她审。她忙的时候,天赐也会帮忙审。”
林秀菊倒吸一口凉气:“天赐才十四岁吧?都当青天大人审案子啦!”
林玲为好朋友分辨:“天赐懂得可多了。”
“那你们出门,旁人是不是都得退避行礼,走在街上八面威风?”林春兰想象下那个画面,嘴唇激动得哆嗦,“气派,气派!”
林染微微一笑:“阿娘阿妈去了,一样威风。”
“真去啊?”林秀菊抬眼扫一圈住惯了的屋子,还没走就舍不得了,“地里的树长得都挺好,再过两年就能结果了。家里的鸡和鹅能走那么远的路么?也不知道那边能不能种凤仙花……”
林春兰斜一眼妻子,拍拍林染的胳膊:“你阿妈就是嘴上说说,早先县令说阿清当了知府,她就说了,你们来接,我们就去。你们要是忙,不来接,我们就在家积酸菜、下大酱,晒酱油,种凤仙花,去驿站给你们捎过去。”
林染失笑:“咱一家人,当然是在一起。”
“房子没人住会荒。”林染看向林朝霞,“姑姑,等我们走了,你们就住进来。”
林朝霞一点不推辞:“行。”
“阿娘,柿饼怎么做,金樱子拐枣怎么熬糖,你都教给姑姑。”
林朝霞:“今年收的凤仙花种子多,这边的两亩地,我给种上。万一那边不好种,阿清也不缺用的。春兰、秀菊,你们放心去,家里有我守着。”
林云云忐忑不安的看过来,林染朝她招手:“云云当然一起去,去了那边再找私塾上。”
柳乐乐眼前一亮:“阿染姨姨,我也去那边上私塾。”
王瑶扬手,示意要打。
柳乐乐当看不见。
林玲咬咬唇:“阿染姐姐,我也想去。”
“云云是没娘没妈,你春兰姨、秀菊姨就是她阿娘阿妈,当然跟着去。”林朝霞睨一眼小女儿,“你去添什么乱?”
林玲昂首:“春兰姨和秀菊姨去了那边肯定忙,我和云云妹妹作伴啊。我又考不上童生,读那么多书作甚?我给阿清姐姐跑腿儿。”
柳乐乐急了:“云云姑姑和我最好,我去作伴!”
林染笑眯眯道:“乐乐还小,你不在家,阿娘阿妈阿奶阿嬷都天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乐乐过几年想去再去。”
柳乐乐瞬间挺直肉乎乎的小身板,长辈似的包容眼神,看一眼阿娘阿妈阿奶阿嬷。太招人疼,有时候也是烦恼哇。
林染忽悠完小孩,笑看着林玲,“你能说服姑姑,我就带你去。”
若是不给林染添麻烦,林朝霞当然希望小女儿跟着去见世面。
“回家再说。”她睨一眼女儿,“白养你这么大,一点不恋娘。”
林玲知道阿娘这是同意了,弯着眉眼笑。
柳乐乐撇撇嘴,眼瞅着就要掉眼泪。
林染忙给她嘴里塞块糖,安抚道:“你跟秀秀好好读书,很快就长大了,阿清姨姨身边跑腿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
第二天,林染去县衙,以谢韵仪的名义,花三百两银子,买下三座山头。
林染薅系统勘察过,这三个山头都有浅表高纯度石膏矿。揭开上层覆盖的泥土,能手选法直接开采。
下午,林染扛着铁锹,带着林萧江雪和柳春生柳芽,上山,随便挖挖,挖出一筐石膏带回家。
清理干净上面的泥土,砸碎,炒成石膏粉。
林染笑笑:“这就是豆腐粉。”
柳春生和柳芽默默无言。
如此简单的么!那你们从前一进山就是几天,在干啥?
“三座山头都以阿清的名义买下来了,柳婶你带着村里人做豆腐粉。豆腐粉一百文一斤,长公主的商队会往梁国各府城卖。咱们村也能继续做豆腐卖。”
柳芽惊呆了:“一百文,一斤?”
“村里卖给长公主的商队,一百文一斤。”林染笑道,“贵的是运费,这些她们负责。”
“豆腐价不高,卖贵了,人家买回去做豆腐不划算。”
柳春生了然,“咱们村里做豆腐,一年也用不了六百斤豆腐粉。若不往别的府城卖,一年也卖不了多少斤豆腐粉。贵的确实是运费。”
林萧赞道:“整个梁国百姓,都能吃到黄豆做的便宜豆腐,是阿染的功德。”
柳芽目光幽幽:“阿染都和长公主做上生意了?”
林染:“我们很熟。”
古代消息不便也有好处,长公主和状元的八卦情事,村里风声都听不到。若不然,这会所有人都该目露怜悯的看着她了。
柳芽:……
两天后,林染拿出织布机的零件给林萧,交给村里人做。
柳树村,现在人人做木工活,都似模像样。
几个精度要求高的零件,一年前,林染交给徐木作做一部分,另一部分订单下在府城路听云家的木作。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能拿货了。
第二天一早。
林染去和县城,先找吴云山。
以后商队常来常往,柳树村得有她们住的地儿。石膏粉做出来,也需要仓库装。
林染拿二成利,一年至少能得三百两银子,盖房的钱她出。
“阿染要是信得过我们,砖瓦沙石糯米这些都由我们来买。”李翠翠笑吟吟道,“阿染只需付银子,等着收房子。”
林染立刻应了:“婶子不说,我也是要交给婶子的。”
再去陶作定四十个大陶缸。
“阿染许久没来了。”陶作掌柜对自家大主顾记得可清楚了,笑道,“给阿染打八折,庆祝你妻子得了状元。”
林染笑眯眯道:“掌柜的爽利,只管多预备着些。若是陶缸的质量好,往后说不定每年都会定五六十个。”
陶作掌柜立刻保证道:“放心,有一丁点不满意的,都不给你。”
徐木作早做完了林染要的零件,见林染过来,忙吩咐学徒拿过来验货:“这东西,阿染是要做成什么?”
柳树村的纺车刚拿出来卖时,她就对其中的巧思赞叹不已。她自己也照着打过这种新式纺车,只不过没往外卖。
没法卖,柳树村纺车的价低得,让木工眼前发黑。
她一面抓心捞肺的想知道,林染又出什么新东西了,一面又担心,这东西做出来,木工得改行!
林染笑笑:“是织机。”
徐木作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她只会做踞腰织机。踞腰织机就是几块木片,几根棍子,比打床都简单。
“什么样的织机?”没了职业危机,徐木作只剩下抓心捞肺的好奇,“阿染什么时候拿出来卖?我先预定一架。”
纺车提高了八倍的速度,她有强烈的预感,这台织机,能轰动整个梁国!
林染:“两个月后,三十两银子一架。”
徐木作:“……这么贵!”
新式纺车明明比旧纺车便宜来着。
但她转念一想,一架斜织机也得二十两银子。林染拿出手的新织机若是速度快几倍,这个价不贵。新式纺车比旧纺车便宜,本来就不合理!
“徐木作若只是想看新鲜,没必要买。”林染笑笑,“新式织机,本也不是寻常人家会买的物件。”
徐木作咬咬牙:“那我也买一架。”
青石县出的新织机,她这个青石县木匠领头人不会做,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林染薅系统验零件,很快就从中挑出五个不合格的。
徐木作对比下,确实有细微差距,震惊了:“阿染,你这眼睛就是尺规啊!”
林染淡然:“我也做了几年木工活。徐木作活做得细致,往后织机的这几个零件,我还想请徐木作继续做。”
徐木作神色认真,“我继续做着,不需要阿染付定金。”
她相信林染。哪怕是没见到新式织机有多好,也确信林染一定能卖出去。
这零件若是一直做,那就是一个稳定的大买卖,木作往后的生意都不用担心。更何况,是做新织机的重要零件。徐木作觉着,虽然比不上张弄瓦的名字记在了县志上光荣,也是能让儿孙们挂在嘴上的荣耀!
徐木作越想越激动,恨不得新织机立刻就卖到整个梁国,家家户户都有一架。
林染拱手:“那就先谢过徐木作了。”
这些做好的零件,林染先拉一驴车回家,余下的,徐木作叫车行送货。
县城的事办完,林染马不停蹄的赶往府城。
路听云亲自带她去验货,不光做出了和徐木作一样,不收定金,继续准备零件的决定,还定下来三十台织机。
“我家织布坊不少织机都老旧了,原本也要换。”
路听云不在乎这点银子,她看中的是谢韵仪昌州府知府的位置,“阿染觉得,我家百草堂去昌州府开一个怎么样?”
林染行礼,神色认真:“我替昌州府百姓,先谢过路东家。”
“实不相瞒,我是想将百草堂开到京城去的。”路听云忙扶起林染,坦率的说出她真实的目的,“我是看好阿清和天赐,她们早晚能在朝中一言九鼎。”
拿银子砸出来的靠山只是面子情,关键时刻不反咬一口就是幸运。
互助互利的合作伙伴,才是真正的可靠。而且,她确定,以林染和吴清的品性,绝不会见利忘义。
林染微笑:“路当家好眼光。阿染另有一份生意,不知路当家有没有兴趣……”
几天之后,林染回到柳树村,开始组装第一架新式织机。
织机占地大,安装完不好搬动,林萧让林染去她家堂屋装。
林萧家的房子,盖之前就考虑到要作为纺车展示点用,堂屋盖得宽敞。
村里不忙的,都过来看热闹。
自认脑子灵活,能看出个一二三的往里挤。不想费神,只想见识见识三十两一架的织机,长什么样的,站在门口闲聊。
林玲眼疾手快,占据第一打下手位置:“阿染姐姐,织机看起来比纺车难装多了,要不要在每块零件上都标上号?再画几张图纸,这样新学安装的人,若是哪里忘记了,看图和标号就能想起来。”
“阿玲你这书没白读啊!”林萧瞬间就反应过来其中的好处。
林染:……
在技艺都是口口相传,亲自示范的环境里待久了,她脑子都退化了!
“我下午画一张图纸出来,阿玲你负责照着描。”林染边安装,边鼓励道,“大伙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林玲立刻乐得找不着北,得意的瞄一眼林朝霞。她这不是就得用了?才不是阿娘说的“去了昌州,就是给你姐姐们添麻烦”!
刘冬雪迟疑:“换了是我,光看图,我可不敢动手。一架三十两银子呢,没师傅带着,我是不敢上手装的。”
林彩云:“阿染,这织机跟纺车一样,也是哪里坏了就能换哪里吧?”
“没错,只不过,纺车的零件都简单,价也便宜。”林染指出在木作定做的几种,“这几样,装的时候需细心些。坏一点就不好用了,便宜的也得一百文,贵的三百文。”
“那我敢了。”林彩云笑道,“装坏三十两银子,我要吓得手抖,三百文,还是敢试一试的。”
她这么一说,大伙立刻觉得,是这个理。
顿时,都敢上手帮忙了。
第一架织机装出来,林染调好经纬线,神色淡然的操作。
她早在空间里试过,眼下手脚配合协调,动作熟练。
“哐当”,“咔嚓”,“碰碰碰”的声音的交织在一起,刚才还说说笑笑的村人,视线扫到运行的织机,顿时都瞪着眼,张大了嘴巴,被定住了。
阿染只是脚下不停的踩,一只手不停的拉线,那织机就跟有精怪附身了似的,一纬一纬比眨眼还快,就织上去了!
这布的宽幅,得有她们用踞腰织机织的三倍长。速度更是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去,而且,瞅着一点不累。
往那一坐,不需要弯腰,也不用两只手来回送梭打纬。脚下轻轻松松一踩一松,手上绳子拉着,那布就肉眼可见的织出来了!
林彩云眼睛粘在织布机上,嘴里喃喃:“织女转世也没这么快的!”
“想买!”
“我也想要!”
织了一辈子布的女人们,谁不想要一架这样的织布机!
三十两银子,值!
村人们脸热热的,心里也火热,迅速盘算自家的银钱够不够买一架。
这不是买了值不值的事,这是跟砖瓦房一样,有了,瞅着就心里高兴的物件。
柳春生及时制止村里人的不理性想法:“咱们不是织娘,整日织布也坏眼睛,三十两一架太贵了,不如大伙看看,几家合买一架。”
说完,她转头对林染道:“给我家装一架。”
村里人:……
好吧,这银子,村长家是出得起。
林朝霞当仁不让:“我家要一架。”
哎哟,看这织机织布看傻了,没抢着第一架。
林彩云:“我家也要一架。”
她家人多,她算了算,家里人轮流织布,按林染刚才的速度,一天就能织出一匹来。
一个月织的布能卖十两银子!买麻线来织,最多四个月,就能赚回这架织机的钱。再往后,织的布都是赚的,一年怎么也能赚五十两银子!
林染:“两年后,织机做得多了,麻布的价格会降下来。”
她在京城,也看到了新式纺车,麻线的价格还算稳定。
纺麻只是麻线制作中的一环,新式纺车加快了纺麻的速度,但绩麻,抽麻,分丝连接成长线,都是更费时费力的步骤。
织布则不一样,织布的快慢,能直接决定布匹的价格。
新式织机织布的速度,比斜织机都快了近八倍,麻布的价格不止会降四分之一。
“那这几年,怎么也能赚到一百两银子。”林彩云笑道,“阿染做出这样的好东西来,我们柳树村先跟着沾光了。”
她们柳树村算是手头宽裕的,买这架织机也要咬咬牙。除此之外,也就是县里府城的富户和织纺能买得起。
不少富户家里不织布,其它府城的织纺想买,也得阿染这有不是?
等织机做出来多了,麻布的价格降下来,不得两三年?
“哎哟,咱们这零件是不是得快点做?”林彩云一拍腿,“这好东西,识货的都想买,大伙都抓紧点做,别叫阿染没得卖。”
林春兰眼神闪了闪,等林染中午回家吃饭,她压低了声问:“一架织机,能赚多少银子?”
林染同样小声:“二十两。”
木头不要钱,砍树的人工费便宜,零件拆开了制作,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运费和人工占了大头,不过,卖到远的府城,相应的加点价也可以。
林秀菊咽了咽口水:“那能卖多少架?”
她瞅着徐木作叫人送来的零件不少,她按堆头数了数,怎么也得一千好几百件了。
“这两年,五千架怎么也能卖吧?”林染保守估计。
后面被仿制,她这边出货跟不上,可能就跟纺车一样,慢慢就卖得少点了。
林春兰觉得她不会算了。
林秀菊算出来了,但是不敢说出口。
林染:“十万两。”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啊!
“十,十万两!”林秀菊两眼发直,这得是多少银子?不得专门盖间屋子放银子啊!
林春兰嘀咕:“这银子多得数不清,我咋觉得,没每月拿豆腐生意那份利高兴呢?”
林染:“花不完就是数字。阿清那边急需银子,我拿给她那边花。”
“给。”林春兰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那么舍不得。
林秀菊疑惑:“当知府还缺银子?”
“不是阿清自己缺银子花。”林染解释道,“是那边的百姓日子苦,比阿清没来咱家前,咱家过的那种日子还苦。”
林春兰:“那不就是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天饱饭?嗳,阿娘那会时常发梦,要是有神仙能让咱家过好日子就好了。”
她笑了笑,眼里有光,面上得意:“咱家阿清,现在成这样救苦救难的神仙了。给,都给阿清花!”
一个月后,护卫们陆陆续续找到柳树村来了。
最先赶回来的是苏长空,她心里惦记着长公主的安危,虽然也沿途买货卖货,但一直急着赶路。
她交给林染九百九十两银子,目露惭愧:“一次买了鸡崽,路上死了一半。其余几次,有赔有赚,也没赚到什么钱。护卫一个商队走了两天,赚了一两银子。路上吃喝住花了一些,就还剩这么些了。”
林染看向她身后,跟着她的十人一言不发,站姿笔挺,目光坚定,看起来倒不像是村人,更像兵士了。
“第一次做生意,能不赔钱就很好了。”林染微笑着让她们坐下休息。
苏长空身后的十人,立刻整齐划一的原地坐下。
林春兰端着糖水出来待客,吓一大跳:“阿染,长凳子搬出来,天凉了,怎么让客人坐地上?”
苏长空一个眼神,这些人立刻一骨碌站起来。
林染带着苏长空从西厢房搬凳子。
“公……阿,阿染,我带她们去场院扎营?”苏长空满脸纠结,怎么能让公主亲自招待她们呢!
林染:“这两晚可以宿在私塾,房子在赶工,等几天就能住。”
林春兰往桌上的陶碗倒了水,回厨屋小声和林秀菊嘀咕:“公主的商队就是不一样,瞅着就有气势!”
苏长空让院子里的人,喝了水去盖房那边帮忙。
“是。”小队长出列,带着余下九人,昂首阔步去了。
林染:“……长空你是个当将军的人才!”
苏长空眼前一亮,激动不已:“是,是嘛?我没有姑姑的武艺,在禁军里也不算突出。”
林染肯定的点头:“将军分很多种,不是每一个都要武艺好。陛下选你当长公主亲卫首领,就是认为你是禁军中最优秀的,未来会是最厉害的将军。”
“士为知己者死,长空愿意为公主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苏长空深深一礼,目光灼灼的看向林染。
家里就她武艺最差,阿娘阿妈都说,她能进禁军,在长公主身边当护卫首领,是沾了姑姑的光。
苏长空自己也时常觉着,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这样看好她!
林染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大五岁的人,竟然这么禁不住好听的话。
这要是换了谢韵仪,怕不是随意几句话,就能让她眼泪汪汪,肝脑涂地。
第76章 带着大鹅去昌州
林染拍了拍苏长空的肩膀,意味深长:“给你指条明路,能得到知府大人的认可,你就能当上将军。”
一朝天子一朝臣,女皇陛下选苏长空在谢韵仪身边,应该就是为谢韵仪准备的左膀右臂。
文有易天赐和蓝蓝,武,应该就是苏长空。
苏长空点头,她懂。
长公主殿下是恋爱脑,一切都听知府大人的。
苏长空一行,钱没赚到,该打探的消息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染记在自己画的简图上,打发她去帮着盖房子。
有十个身强力壮的小工帮忙,也是她们盯得太紧,吴云山提前两天交房了。
苏长空带着人住进去的当天,第二队和第三队一起回来了。
第二队交回来一千零二十两银子,领头的护卫昂首挺胸:“我们收村里的菜干山货卖到府城,从府城买了时兴的花样布匹卖到村里,赚了这么多。”
林染:“辛苦了。”
直接去掉*县城这个“中间商”,选择的货品也清楚,是动了脑子的。
第三队更得意,她们赚了三十两银子:“我们先是跑了几个县城,确认各地物价,然后一对比,低买高卖。”
林染肯定道:“走商的本质就是低买高卖。”
十天之后,护卫们陆续到齐。
林染让她们上午学做豆腐,下午学装织机。
五日后,二十队人,各自带着一架织机零件和两陶缸炒好的石膏粉,按来时的路线,返回昌州府。
又三日后,林家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妥当。林春兰和林秀菊带着林染、林云云祭完母树后,出发。
林云云趁大家都在套马车,跑过去小声跟阿娘阿妈道别:“我跟乐乐说好了,让她逢年过节替我祭拜你们。姨姨们说以后我们还回来的。我听阿娘的话,好好长大,你们放心当新的孩子去吧。”
“徐木作和路东家那边,我都说好了。她们送货过来,你们给银子。”林染交代林萧和江雪,“事情忙不过来,你们就召两帮手。”
她将做出火炕时,女皇赏赐下来的玉如意交给林萧:“刘县令那边阿清知会过了,有捣乱的人,尽管捆了给她送去。不用怕事,织机和豆腐粉生意都有长公主撑腰,敢动歪心思的,是嫌命长了。”
林萧不敢接,迟疑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林染将玉如意往她怀里一塞,“以防万一。我不能保证商队头领不起歪心思,她们带回来的商队,背后也有大靠山。从昌州府到柳树村太远了,若是有不长眼的生事,我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不如叫所有来的人,都先见见这柄玉如意。”
林朝霞见不得磨磨唧唧,睨一眼女儿:“阿染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林染又看向柳春生:“咱们村里的好东西不少,闲时该操练起来了。”
“我叫大伙都寻摸着了,家家户户都养狗崽大鹅。”柳春生点头,“青壮是该练起来。”
柳树村,是富得格外显眼了些。
事情交代完,林染带着阿娘阿妈,林云云和林玲,以及家里的一群大鹅,赶回昌州府。
二十只鸡养了四年,都成老鸡了。担心它们太老了禁不住路上的折腾,全留下给林朝霞继续养着。
柳乐乐自告奋勇:“这是阿清姑姑喜欢的鸡,我会看着阿奶,不杀它们。”
林朝霞哼笑一声:“老得肉都啃不动,谁要杀它们了?”
农家养了鸡,老得不咋下蛋了还不杀,说出去都是奇闻。但这是阿清侄媳妇的宝贝鸡,养就养着呗。
为了将家里的二十一只鹅全带走,她们五人,赶着四辆马车走。
林染回来的每一天,从早到晚都在忙。这会她带路,吆喝着马儿,在前头跑得飞快。
中午停下来吃饭,林春兰揉揉腰,没好气的跟林秀菊嘀咕:“这是离开阿清太久,急着回去呢。”
林秀菊为女儿找补:“天一日日凉了,咱们还是北上,若是路上一场大雪,不知得耽搁到什么时候呢。”
“云云累不累?”林春兰看她还有精力跑来跑去喂鹅,好笑道,“自己都饿着呢,先喂鹅?跟你阿清姐姐一样。”
林云云:“我不饿,我坐车里吃栗子糕了。”
跟上回来柳树村相比,她还觉得速度慢了呢。上回她醒的时候,阿染姐姐和那个婶婶在赶路,睡觉的时候,阿染姐姐和那个婶婶还在赶路。
林春兰和林秀菊、林玲是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劲十足,啃着冷馍馍都高兴。
林染烧了热水,提醒她们:“下午带个面巾,当心风吹皱了脸。若是哪里不舒服要早说,早些吃药预防效果好。”
“阿染姐姐真厉害,一路过来,好多岔路,阿染姐姐都记得。”林玲双眼亮晶晶的,整个人雀跃得像是要飞起来。
赶着马车,一路“嘚嘚嘚”,不停的走,不停的走,迎面的风吹过来,吹走所有的迷惑和烦恼。
林染淡淡道:“不记得没关系,多问问人。”
林玲捂嘴笑:“她们看我们的眼神,都好奇怪。”
“赶着马车的富贵人家,拉着一车大鹅,能不稀奇嘛?”林春兰好笑道,“咱这走一路,十里八村都得说这稀奇事。”
林染:……为了给谢韵仪带过去这些大鹅,十里八乡,都会流传着她们的传说。
有系统在,林染完美避开雨天,适时投宿。
在县城停留一两天时,还能检验下前面先走的“长公主X号商队”,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护卫们分散到各县城,需要按之前打探的消息,选一个合适的村子,教她们做豆腐。
这个村子得离县城不太远,村长是个正直能管事的。村子相对富裕,买得起十两银子的豆腐方子,和五百文一斤的豆腐粉。
豆腐粉五百文一斤,相当于柳树村做豆腐时,林家拿走的四成利。
豆腐生意的利是多少,豆渣能怎么吃,怎么卖,护卫们都背得滚瓜烂熟。有脑子的村子,都不会拒绝。
除此之外,护卫还需要去见县令,表明自己一行是“长公主X号商队”,并向县令出示盖了昌州府知府大印的公函。
公函上,昌州府知府请县令派两名衙役,协助商队在县城展示新式织机的用法。
护卫们会告诉想买织机的人,去云州府青石县柳树村买。也可以等明天开春,她们过来的时候,跟着一起去买。或者准备定金,她们收了钱,帮着去柳树村买回来。
林染一路走过来,豆腐没吃到,倒是各县城都在对新式织机议论纷纷。
护卫们的织机没有留下,没见到“织机成精”的人满心遗憾:“嗳?你们是从云州府青石县来的?那你们见过新式织机没?”
林染点点头:“见过,卖织机的柳树村,家家户户都织上了,一天就能织出一匹布。”
“真的!那可太好了。”
听卖织机的人说得多好多好,她心里打鼓。这路人都这样说,那准错不了!
有脑子灵活的寻思,开年得多种两亩麻。
脑子更好使的,已经想到,新式织机这样神奇,定是供不用求。要是去得晚了,不得等个一年半载才能用上?
也有木匠琢磨仿制来着,但那织机瞅着就不简单,没有样品在,还真不好做。一架织机三十两银子,仿制出来的,定是也不便宜。
那商队的人说,织机买回去,十年内,坏了任何一个零件,都可以更换。零件换起来便宜,最贵的也才三百文。
这条,她们普通木匠可不敢保证。不然,今儿东家的使坏了,她们得去修。明儿西家的吵架,自家给织机砸了,她们也得去修?
而且这织机是“长公主X号商队”卖的,她们担心仿制织机,冒犯了长公主,被抓去流放挖矿。
林春兰听隔壁桌这样议论,忽的想起来,战战兢兢:“阿染,真是长公主的商队啊?”
若是,那怎么二十两银子是阿染得了?不应该长公主得大头的么?
林春兰想什么,脸上都写着,林染想了想:“千真万确。到了昌州府,见了阿清,你们就都知道了。”
“阿染姐姐是不担心织机被仿制,才往外卖的么?”林玲眉头都要打结了,“阿清姐姐的昌州府穷苦,若是百姓们有织机织布,让她们给阿染姐姐织布,一年不到,就能都过上好日子,阿染姐姐也能赚更多的钱吧?”
为什么阿染姐姐要直接卖织机呢?卖织机也能赚到钱。但织机不能一直卖,布能一直织啊。
“阿玲这问题问得好。”林染笑道,“琢磨好多天了吧?”
林玲不好意思的点头,“我知道阿染姐姐这么做,定是有阿染姐姐的道理,但我就是想不明白。”
林染一步步教她:“首先,若是昌州府百姓都来给我织布,我首先得有三十万两银子,打织机买麻线。”
林玲哦了声:“那是没有。”
“其次,若是我有三十万两银子,也不能叫百姓们都来给我织布。你想想,若是我有一万架织机,一天就能织出一万匹布,这么多布,卖给谁去?”
林玲眨巴下眼:“便宜卖?”
林云云半懂不懂:“对啊对啊。”
以前阿娘阿妈常说布太贵,她一直都是穿打了好多补丁的衣裳。若是布便宜了,所有的小孩都有新衣裳穿!
“没错,是得便宜卖。”
林染见阿娘阿妈也认真听着,话锋一转,“那我就得罪了整个梁国的织纺了。我便宜卖了,她们也得便宜卖。还有许多的村里人,她们用踞腰织机,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能织出一匹,也得便宜卖。”
林春兰连连摇头:“那不成,村里人没有进项,就指着织布卖的银钱交丁税呢。”
林玲若有所思:“得罪整个梁国的织纺?”
织纺的东家,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势。得罪她们,就算有长公主的名头在,也一定是处处都会遇到小绊子!
“卖织机呢?”林玲双目晶亮,她觉得自己突然学到了好多!
林染轻笑:“卖织机当然也会妨碍一部分木匠的利益,比如徐木作。找她做踞腰织机的人,肯定就会少了。不过,踞腰织机做起来简单,她原本也不靠这个挣钱。
至于专门给织纺做斜织机的木匠,她们不会有损失。她们本就是织纺养着的木匠,她们会暗地里仿制新式织机。”
林玲嘴巴张成0型,眉头紧皱:“啊?那,那新式织机,岂不是卖不了多少?”
“新式织机打着长公主的名头,织坊的东家不想得罪长公主,也不缺这点银子。她们会先买上一批,织布的效率更高了,她们会处处说长公主的好。”
林染笑道,“长公主商队还会卖其它货物,如此,商队的生意会处处好做。另外,织纺不用的斜织机,还会便宜卖出来。”
“梁国还有许许多多的百姓,许许多多的村子。她们中的一部分人买得起新式织机,我们能一直卖给她们。新式织机,后面一直赚这部分银钱,足够了。”
她没告诉林玲的是,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打破了生产工具的壁垒。
斜织机比踞腰织机效率高许多倍,但被牢牢掌握在豪商手中。百姓们辛苦一两个月,才能织出一匹布,却得跟斜织机织出的布竞争。
新式织机,一开始就会卖到百姓手中,慢慢普及。
至于,整个梁国的布匹多了,价格会降下来。女皇的商队有更多的布匹,可以和其他国家交换,那就是另外的好处了。
林玲星星眼:“阿染姐姐好聪明!”
这样不会得罪人,又赚到了钱,还得了便利和好名声。
林染淡然:“你只要想着去找到共赢的方式,而不是处处都对抗竞争,或许就能有更合适的方式。”
“阿染姐姐,我喜欢做生意!”林玲双眸坚定,高兴得整个都像是在发光,“我想去弄懂这里面的学问。”
林染目露鼓励:“那阿玲一定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豪商!”
林云云不懂,她羡慕的看着林玲:“阿玲姐姐了不起!”
林春兰和林秀菊乐呵呵的笑,她俩听了一耳朵,似懂非懂,只知道女儿厉害,林玲也学到了东西。
紧赶慢赶,冬日里的第二场雪后,积雪未化,林染带着家人,到了昌州府府衙。
谢韵仪一阵风似的冲出来:“阿染,阿娘阿妈!阿玲,这是云云吧?”
“怎么不等雪化了再走,冷不冷?”
“护卫们说你们在后头,我让仆从们这几天把府衙的炕都烧上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细细的打量林染一眼,挥挥手让仆从们牵马,然后搀着林春兰下马车。
林玲在后头认真交待:“这是知府大人最喜欢的鹅,有它们住的牲口棚吧?我们千里迢迢带过来,不是杀了吃掉的,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都喜欢喂它们,捡鹅蛋。”
仆从点点头,懂了。这些大鹅是两位大人的爱宠。跟那两条狗和两只鸟一样,得小心伺候着。
林春兰乐:“阿清当了知府大人果然了不得,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阿娘,你是知府大人的阿娘啦。”谢韵仪眉眼间满是在亲人面前的得意炫耀:“过两天路好走一点,咱们上街买衣裳首饰去,带上衙役们一起。”
“那不大好吧?是不是太人多势众了点?”林春兰话里微微推却,嘴巴咧到耳后根。
“姨姨,是兴师动众啦。”林玲跑过来搀谢韵仪的胳膊,“阿清姐姐,我给你们背背篓。”
易天赐笑着跑出来:“不背背篓,带马车去装锦盒。”
“天赐,你是同知啦,我是不是该向你行礼?”林玲又放开谢韵仪,笑盈盈的跑去拉易天赐的手。
蓝蓝垂眸扫一眼,知道她就是易天赐常提起的,柳树村最好的朋友,温和的笑道:"咱们一家人,不用虚礼。"
她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着进门,管家荣千兰迎了上来,径直走向林染,行礼:“公主车马劳顿,可要先沐浴洗尘,再用汤饭?”
林春兰回头,瞅瞅林染,又扫一眼林染身后,压低了声:“这人……”
这人整个从头到脚都透着讲究,瞅着就是个有本事的,脑子竟坏了!
谢韵仪面上一僵,目光看向林染。
林染神色淡定:“阿娘阿妈,先吃饭再说。”
现在就知道谢韵仪是公主,阿娘阿妈怕是会局促得不敢同桌吃饭。
荣千兰垂首,神色变换,公主殿下竟是去接了对阿娘阿妈来!是知府大人的嫡亲阿娘阿妈,还是公主殿下的养娘养妈?
哎哟,不管是哪一对阿娘阿妈,这,这置女皇陛下女君陛下于何地?
林染:“你现在是知府大人的管家,我们都是知府大人的亲眷。”
荣千兰咬咬牙,心一横:“是!”
公主唯知府大人马首是瞻,她们当自己是寻常人家的仆从就好……
饭菜端上来,仆从们和往常一样,全部离开,顺带着掩上门。
“咋雇这么多人?”林秀菊满肚子的疑惑,忍不住问,“那一队队拿着长枪走来走去的,不是衙役吧?”
林春兰:“是哦,阿清啊,咱当了知府排场摆几天,过过威风劲儿就是了。这么多人,每月得给出去多少工钱呐。”
“一文钱都不用给。”谢韵仪笑眯眯道,“先吃饭,吃完咱们细说。”
侍卫和女官的俸禄,都由宫里出。
林春兰和林秀菊这顿饭吃得格外快。
要吃了饭才说的事,都不是小事。
先知道了,就吃不下饭的那种。
她俩吃完,就看着林染吃,眸光下意识的催促。
林染不紧不慢的吃完,和谢韵仪对视一眼,默契的扶住身边阿娘阿妈的胳膊。
“阿清找到她阿娘阿妈了,她是长公主。但阿清又中了状元想当知府,就和女皇陛下商量了下,由我假扮公主。”林染言简意赅,云淡风轻,“所以,外面那些人,都叫我公主。你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别说露馅了。”
林春兰想摔下去,坐地上,这样屁/股下踏实点。
但公主殿下牢牢扶着她,椅子也结实,她摔不下去。
“公,公主?”她惊骇的看向谢韵仪,“那,那……”
她是不是应该先站起来,向公主殿下行礼?
老天奶,身子不听使唤,动不了了!
造孽哦,公主殿下在她家没少干活,喂鸡喂鹅还上山打猎!
谢韵仪晃晃她的胳膊,娇声道:“那也还是阿娘阿妈的贴心儿媳妇,阿娘阿妈可不许因为我身份变了,就和我生分了。”
林秋菊回过神来,又回不过神来:“那那那,公主……阿清……阿染?”
林染:“阿娘阿妈还是叫我们阿染阿清,从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那哪能一样?”林春兰斜林染一眼,语调飘忽,“公主殿下呢!”
谢韵仪皱起脸,拖长了语调撒娇:“阿娘,阿清不是阿娘最最最贴心的女儿了?”
“是是是。”林春兰猛一激灵,条件反射的答,“阿娘最最最喜欢阿清。”
话一出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哎哟,长得就像公主!”林春兰盯着谢韵仪瞅,喃喃,“我是公主阿娘了!”
不行了,她又开始晕乎。
林秀菊重重的掐了自己一把:“阿染,女皇陛下……”
谢韵仪忙道:“女皇陛下和女君陛下可喜欢阿染了,若不是我要来昌州府,这会应该是接阿娘阿妈进京,看着我和阿染再成亲一次呢。”
“是得再成亲一回。”林春兰后悔不已,“你们成亲那会太简陋了,后面就该补办酒席的!”
一直忙,一直忙,就给这事忘了。
林玲和林云云的接受度,比林春兰和林秀菊高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玲张嘴傻笑,公主是她阿清姐姐,她是公主殿下罩着的人,“嘎嘎嘎……嘎嘎嘎……”
林云云:公主殿下,好美哦!
谢韵仪见大家接受得差不多了,笑眯眯道:“阿娘阿妈带酸菜、大酱、酱油和萝卜条来了么?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带了带了。”一说到这个,林春兰瞬时就觉着,阿清还是她那个熟悉的,挑嘴的儿媳妇,“明儿阿娘阿妈就再做几缸。”
林秀菊:“阿染和阿清忙去,我们先去收拾行李。”
孩子们要管着一整个州府的事呢,别耽误了正事。
咳,她整个人都在飘,别继续在孩子们面前丢脸了。
第77章 二十岁生辰
林染和谢韵仪住在主院,易天赐和蓝蓝在西院,东院谢韵仪早早就叫人收拾好了。林春兰两口子带着林玲和林云云,一起住东院。
书房里。
“阿染,你说要种草,我给京里去了信。阿娘阿妈说晋国那边有专门供给牲口吃的牧草。不过,我们的商队不一定能弄到种子。”
谢韵仪说着这几个月的安排,“我派人去西宁府买了三千头小羊,借给百姓养。整个昌州府,只有青云山脉有像样的木头,我叫人挑着砍了些,到明年开春,应该就能用来做织机。
阿染说昌州府不合适种庄稼,那就种麻吧。阿染的新式织机出世,会多种麻的农人肯定不少。我让阿娘的送粮队下回再来时,带多多的苎麻种子来。
另外,天冷了土冻住,坎儿井不好挖,安排这些人做什么,阿染有想法么?”
林染想了想:“等天赐她们回来,一起商量下,反正不能闲着。”
一万名青壮每天光吃饭就花一百五十两银子,闲着没事干,林染想想都难受。
易天赐和蓝蓝也没什么好主意。
下了雪天冷了,百姓们都是在炕上睡大觉。醒来也就是打个草鞋,搓搓麻,纺线织布。
昌州府那年大旱,麻都干死了。这两年也没种下多少,况且,雨水不丰,麻的长势也不行。
这一万人,从夏天就在挖井,家里也没麻可搓。家里的麦子都是村里人收了,草鞋都没得打。
“还叫她们回去么?”易天赐纠结,“得赶紧定下来,要打柴过冬。”
夏日,这些人直接露天席地躺下就睡。秋天开始是就近挤在附近村子里,反正空的村子,空的屋子多。
粮食给的充足,这些人都习惯了每日干活,干完活就能吃饱饭的日子,都不咋想回家去。
林染:“分队留在府城,府城外围不是有许多空屋子?还是集中供饭,这样省柴火。”
谢韵仪:“那就从百姓家中收苎麻秸秆,交给她们搓麻打草鞋,纺线织布。再从普通百姓中挑出一些人来,教识字算术,让这次出去的二百人都来讲讲,为开春更多人出去做准备。”
林染召来二十名护卫,和昌州府第一批走商的二百人。
每名护卫身后站十人,队队比着身姿端正,纪律严明。
“这次大家来回将近四个月,辛苦了。”林染笑道,“你们将会是日后梁国人人皆知的,长公主商队主事人。”
护卫们尚且还能忍住面上的激动,她们身后的十人,个个喜形于色,一双双眼睛亮得跟草叶上的光似的。
刘弦月就是其中之一。
她今年二十岁,第一次出昌州府,是四年前的大逃荒。
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记忆里只有饿得心慌眼花,口渴和麻木。
麻木的跟着前面的人,日夜不停的往前走。路上不断有倒下的人,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还站着的,晃晃悠悠的往前,只有往前才有活路。
一直走到了安州府,被无数人避之不及后,她们被安顿下来。睡窝棚,每日有两碗粥喝。
后来,昌州府开始下雨了,她们又被遣返回来。靠朝廷赈济着过了大半年,直到地里有收成,才能吃顿饱饭。
但是日子也不好过,这地界,就跟受了诅咒似的,总是歪风邪雨不断,庄稼收成就没有好过。
这次跟着长公主出去,她是听说有工钱拿,才站了出来。
再一次出昌州府,境况截然不同。
长公主坐马车,护卫们骑马,她们居然也是乘驴车。
一路吃饱喝足,住店,跟着护卫买货卖货。人人都是笑脸相迎,没有一个鄙夷嫌弃的目光。
到了柳树村,长公主还亲自倒水给她们喝。她们在那里,学会了将黄豆做成美味的豆腐,安装神奇的织机,听长公主亲自传授货品买卖的诀窍。
然后,她在村里教人做豆腐,得到了满村人崇敬的注视。在县城用新式织机织布,无数人瞩目、羡慕,是她整个二十年的人生,从未有过的骄傲和荣耀。
现在,她觉得,她有了一份光明的前程。
“这几个月的工钱,今天发下去。你们看看身边的亲朋好友,有合适的人选带过来。通过考核的,开春之后,由你们带出去。”
刘弦月认真听着公主的话,没过多久,就拿到了公主亲自发给她的工钱。
整整八两银子!
才四个月而已,吃饭不算,纯得八两银子!
她从未拥有过的巨款。
刘弦月整个人激动得发抖。她还是那个没本事的村里人,但跟着长公主,就能吃饱穿暖,受人尊敬!
跟她一样的人不在少数,所有人都目光熠熠的望着林染。长公主在她们心里,就是活的神仙!
这次卖豆腐方子和石膏粉,得的一千八百两银子,林染发下去一千六百两。除掉路上各种花费,加上买货卖货赚的,落林染手里,就只剩一百两。
不过,这只是头一次,商队来回买卖的货物就是个笑话。
林染要的,就是这些人敢想敢干,积极踊跃的想出去走商。
苏长空看看手里的八两银子,再一次觉着,跟着长公主干,前途光明!
她一个月的俸禄,也才二两银子。这是干一份活,拿两份钱!
第一次跟着走商的人,每人拿了八两银子的消息,风一样的传出去。
蓝蓝召集百姓认字学算术的工作,顺利极了。人人争着报名,蓝蓝只需要从中挑选条件合适的。
教学秩序井然,被选上来的百姓们个个卯足了劲头学。希望开春后,自己也能被选去走商。
与之成强烈对比,一万闲下来的“以工赎罪”聚居区,三天两头的打架斗殴。
吴山花强拉硬拽,好不容易将看热闹的赵草叶拖出人群,满眼无奈:“山鹰没犯事儿,说不得过两年也能被选去学字学算术。咱俩得好好表现,别拖了孩子后腿。”
赵草叶满不在乎:“山鹰在后厨帮忙干活,顿顿能吃饱有油水,一个月还有二百文工钱拿。等她学会了灶上的手艺,一个月能拿五百文,学什么字和算术?学会了,能有这好差事?可别她人一挪窝,差事就被抢了。”
“那你也不许在这看热闹,长公主生气了有多狠,你忘了?”吴山花回头冷冷的看一眼,“她们再闹腾下去,迟早会后悔。”
和吴山花一样,想好好表现的不在少数。若是她们“赎完罪”,也能被选去走商呢!一年挣个二三十两银子,日子得多美!
林染听到护卫来报,这两天已经有三起群体打架,冷哼一声,让苏长空带着五十名护卫,将这一万人当正规军训练。
日日吃饱饭,有精力打架,不如训练。若是有本事,还能去凉州府挣军功。
有蓝蓝和易天赐两个睁眼就精神,还听话乐意干活的副手,谢韵仪和林染都闲下来了。
“阿染,我带你去个地方。”谢韵仪一早起来,邀请林染,“就我们两个,骑马去。”
林染意动:“好啊。”
她学会了骑马,来到广袤的大草原,不去跑一跑,确实不应该。
吃早饭时,谢韵仪在饭桌上打声招呼:“我们差不多要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林春兰叮嘱:“多穿点衣裳,带着面巾。”
这大冷天的,家里都要烧炕才不冷,还是年轻人火力旺。
林秀菊:“听说草原上有狼,你们带着弓箭。”
她和林春兰积酸菜,做酱块子,府里雇来干活的昌州府姑娘好奇的来问,聊着聊着,就熟了。
现在,她俩可知道昌州府不少的事儿。
易天赐幽怨的瞄一眼谢韵仪,她也想去,但是阿清姐姐给她安排的活太多了。
林玲和林云云没空去。她俩每日从私塾回来,就找侍卫学骑马。整颗心都在骑马上,目前还是半吊子,不敢跑起来。
谢韵仪带林染去的地方,是一处山峦下的湖泊。她们骑马跑了快两个时辰,经过好长一段荒无人烟的沙石地带才到。
“今年的生辰,早上醒来,没有阿染跟我说生辰快乐。我不开心,就骑马出来,一直跑一直跑,就跑到这儿来了。”
谢韵仪指着冰蓝色的湖面,问林染,“漂亮吧?我来的那天湖面还没有结冰,比现在更蓝。阳光洒下来,星星点点,像是跳动的火焰。我就想,这么美的地方,一定要带阿染来看看。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染从空间里拿草料喂马:“以后我不在身边,别一个人跑这么远。幸好是马认识路。”
“阿染就是不解风情。”谢韵仪哼声,凑过来,掰住林染的脸,狠狠亲她,恶狠狠道,“说,你有没有想我。”
林染轻笑:“有。”
她低头,吻住梦里出现过好多次的红唇。
谢韵仪抱住她的腰,热烈的回应她,细细的描绘她的唇瓣,为她骤然加快的气息而愉悦。
“也就是在这种冷得要死的地方,我才敢亲你了。”谢韵仪推开林染,带上面巾,嘟囔,“脸都冰麻了。”
林染迟疑片刻,别开脸,整个耳朵被冻得红彤彤:“你若是想……我可以……”
“从前我觉着,我们随时都应该可以。”谢韵仪牵着林染的手,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轻笑一声,毫不掩饰道,“现在我也常常会想。有时候夜里醒了,看着你的睡颜,会忍不住想狠狠要你,也要你要我。我们和真正的妻妻一样亲热,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林染垂下眼,零下十度的冷风,吹不散她脸上的热度:“然后呢?”
她等着谢韵仪,说出后面的话。
谢韵仪恶狠狠的咬在林染脖子上,磨牙,舍不得咬出血。
“然后,哼!我都等了你这么久,当然是要继续等。”
她气狠了,一把抓住林染的衣裳,拉近这张爱得不行的脸,在林染唇瓣上狠狠咬一口:“等你再也忍不住的时候!”
一直都是她主动,她不要面子的吗!
林染安抚的亲了亲她,好笑道:“我今晚就可以。”
谢韵仪睨她一眼:“不行,时机不到。”
“时机?你让天赐算过了?”林染故意道,“这种事,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我们梁国女人喜欢就是喜欢,这种情人之间舒服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嗳,要是夏天,这会湖边暖融融的,我们在这里做,阿染可以放声说着喜欢。让天地都知道,我们有多快活!”
林染噎住。
顶着一张昳丽无双的脸,清澄澄的大眼,说着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真……真可爱!
“我当然没找天赐算过,我们俩之间的事,不许有第三个相干的人。”谢韵仪眼眸含笑,戏谑的看着林染,“是直觉。也是我心善体贴,不想阿染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四年多的日夜相处,她时时都在关注林染的情绪,怎么能觉察不到呢。
她知道林染一直在抉择。
天平的一头是她,另一边……不知道是什么。但,也一定是对林染来说,极其重要的人和事。
她甚至都能肯定,林春兰和林秀菊不在这个天平上。
因为,林染早为她们安排好了,往后余生的安适日子。
衣食富裕,银钱花不完,受人尊敬,有亲人照料。这个亲人,最开始是林朝霞,后来多了林萧,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林云云。
如果,林染因为她而留下。
她希望,是因为林染爱她,只因为爱她,不掺杂任何其它。
林染沉默许久:“……若是不回去一趟……我心难安。”
谢韵仪捏了捏她的手,轻快的笑:“我会等你回来。”
阿染……不是阿娘阿妈养大的那个阿染……
她早就知道了呢。
林染忍不住亲亲她的额头:“嗯。”
谢韵仪的眼眸,倒影着湖面冰蓝色的碎光,美得惊人。
她惬意的笑起来,天地为之失色:“二十岁生辰,阿染,又送给了我最美好的生辰礼物。”
阿染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在她面前坦诚。
“而我。”她拿出新绣的荷包,换下林染腰间旧的,“年年如此,唯望岁岁如此。”
林染:“盐山的事,告诉你阿娘阿妈吧。”
谢韵仪惊讶:“阿染?”
“原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林染看着她,轻笑一声,“你昨天不是还跟阿娘一起说盐贵,所以昌州府的百姓舍不得积酸菜?”
谢韵仪抓着她的手,往回走:“那我就借花献佛了,这是阿染送我的生辰礼物么?”
“不是。”林染拿出两个木头人偶,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很像。”
谢韵仪眼睛一亮:“是我和阿染!”
她喜滋滋的拿着两个人偶摩挲,让它们头碰头,脸挨脸。最后嘴对嘴亲了下,才恋恋不舍的交还给林染:“阿染先收着,晚上再给我,别路上弄丢了。”
林染耳朵仍然被冻得红彤彤,淡淡的嗯了声,小心的收回空间书桌上,肩并肩站好。
冬日里天黑的早,到家的时候,府里已经燃起了灯。
一家人都等着她俩回来吃晚饭,没一人怪她们回来迟了。
这几个月,她俩一直忙个不停,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腻歪,舍不得回来正常。
“先喝点热汤。”林春兰招呼仆从上菜,笑眯眯道,“阿娘做的酸菜鱼汤,既开胃又补身子。”
小两口分开这么久,夜里不得好好亲热?
林春兰吩咐了厨上,这几天多烧补身子的菜。
担心厨子做的不和谢韵仪胃口,她还决定,林染在的时候,让林染做两菜。林染忙,她做。
谢韵仪接过来喝一口,眯着眼喟叹:“还是阿娘烧的菜好吃。”
林春兰立时觉着,五脏六腑都舒坦。
公主儿媳妇,还跟以前一样,离不得她呢。
年节将近,林春兰和林秀菊开始炸年货。
家里人多了,她们每样都准备得多。
麻叶炸一天,肉丸子炸一天,黄豆炸半天。
林玲和林云云跟猫儿似的,整日窝在厨屋不走,边“帮忙”,边吃。到了饭点,肚子饱的,是一点都吃不下。
粟米稍微煮下,控干水分炒熟,带过来的拐枣糖汁和金樱子糖汁拌进去,趁热压实。温度降下来,切开,就是一块块粟米糖。
林云云尤其喜欢吃这个,林春兰给她做了一大陶缸。
小孩儿扒在大陶缸边,笑得像是掉进米缸的小仓鼠。
花馍蒸了四天,头两天的,林春兰和林秀菊让林染拿去分给侍卫们和宫里一起过来的女官。
她们远离家人,守卫在公主身边,林春兰和林秀菊都觉着,至少这种福气馍馍,要给她们也分一分。
护卫们受宠若惊,荣千兰避着人偷偷抹了眼泪。
荣千兰一直觉着,自己不招长公主待见来着。结果,福字馍馍她是第一个得的,长公主亲手放在她手上,还跟她道:“府里有你,我们处处省心!”
除夕前一天,易天赐、蓝蓝家送来的年礼,还有女皇女君给谢韵仪的十多车吃食日用,一齐送到了。
“原本十天前就能到的,接连两场大雪耽搁了。”易管家边说,边打量易天赐,见她面色红润,眼睛晶亮,放下心来。
昌州府太穷了,易家在这开的铺子,主事人都是旁支中的旁支,做事呆板。以至于,小主子在这边过的怎么样,都没个消息传回去。
蓝蓝这边,彩虹搓搓冻红的脸,傻笑着看着自家小姐:“路都冻住了,我开春再回去。”
蓝家的东西,是雇易家的车队送来的,彩虹也只能跟着易家的车队回去。
“东西让易家捎过来就行了,大冷天的你跑这一趟不遭罪啊?”
蓝蓝看一眼自家小丫鬟生了冻疮的手,骂道,“又不用你赶车,不知道把手缩到袖子里?我得跟阿娘写信,以后可别叫你来了,你就在家陪阿娘。”
彩虹抿着唇笑:“没破皮,我勤揉着些就好了。紫姨想你,还想自己亲自来呢。一来一回好几个月,铺子里的生意走不开。紫姨前阵子还得了场风寒,更不能受冻,我就说替她来好好看看你。我回去要把小姐你在这吃了什么,干了什么,日子过得高兴不高兴,都说给紫姨听。”
“怎么就得风寒了?严重不严重?”蓝蓝急忙问道,“你来了,谁照顾她?”
彩虹:“小姐放心,已经全好了。紫姨没好利索,我也不敢走开啊。紫姨让你别想她,她还年轻不用你惦记。紫姨说眼下先忙两年,等攒够银子,日后你去哪做官,她就去哪做生意。”
昌州府太穷了,蓝家的首饰绸缎生意,在这里做不起来。
另一边,送东西来的姜女官,将装着女皇陛下、女君陛下和两位公主写的信的锦盒,分别交给林染和谢韵仪。
荣千兰微笑着上前,和姜女官交接送来的物品。
“怎么了?”荣千兰体贴的问。
姜女官下意识的又瞄一眼林染和谢韵仪,笑道:“没事。就是许久未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是否一切安好。”
真是奇了怪了,两个锦盒,明显给吴知府的那个要更沉一些,像是装了好厚的几封信。给长公主的,拿在手上都不见信笺晃动,似乎是没两封?
荣千兰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同僚,提点道:“你们得开春了才走,一会记得叮嘱同来的宫女们。不小心怠慢了长公主没事,若是在伺候知府大人上,有一丁点不尽心,就是对长公主大不敬,等着挨板子吧!”
姜女官满脸震惊,压低了声确认:“……传言长公主硬要倒贴吴知府,唯吴知府马首是瞻,是真的?”
还说长公主从小流落宫外,目光浅短,眼里只有美人,脑子坏掉了!
“你说呢?你东西都送到知府衙门后院来了,有听说过昌州有长公主府么?”
荣千兰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传授经验,“长公主是恋爱脑,眼里只有知府大人一人。你看到什么都别奇怪,就当是,长公主就是知府大人买来的妻子,对知府大人处处贴心,事事妥当。”
姜女官恍然大悟,一定是宫里的主子们都知道,长公主是个绝世大情种,写信告诫吴知府,要敬重长公主,对长公主好呢!
远在京城的女皇和女君,也收到了长女的年礼。
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一只锦盒,上面写着大大的“年礼”两个字。
两位陛下挥退宫人,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只有一份奏折,上面是一幅画。
一片连绵的群山下,一个小村子,写着“柳树村”三个字。
一片山头用粉色圈起来,箭头指向反面。
女皇陛下疑惑的翻过面,上面两个大字——盐山。
以及,一排小字:取此山石,磨粉溶于水,经炭粉过滤,煮干即得精盐。
第78章 昌州府的危机
两位陛下齐齐瞳仁一缩,惊骇的面面相觑。
“景安,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吧?”
好半晌,楚望月艰难的开口。
石头磨粉能成盐,闻所未闻。但是,景安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个时候送来的“年礼”……这山上的盐,应该不少吧?
姬盛安唇角弯起:“八百里加急,奏折呈上来,送给咱俩的年礼,怎么会是开玩笑?”
宫中秘闻记载,如今煮水才能出盐的盐湖,最早周围是有盐石的,磨粉即成盐。景安说的,只是多了一项过滤。
楚望月沉默半晌:“这孩子可真沉得住气。”
盐山的事,景安肯定早就知道了!
虽然她身为阿娘,没有立场责怪她。但,景安能中状元,心胸眼界都远非常人可比,对梁国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瞒了她们这么久。
她心中骄傲和懊悔交织,骄傲景安果然如预言中所言,会带着梁国走向繁荣昌盛。
懊悔自己弄丢了她二十年,也怪自己没用,不能在找回她后,得她真心相待。
姬盛安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说服力的安慰道:“这不是也记挂着咱俩嘛!”
这样大的事,这倔孩子居然不早说!
要是人在眼前,她非得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她想象下那个画面,突然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她定是骂着骂着,就笑了。
盐山!那么一大片!
从此,梁国不缺盐了!
“景安,果然是上天赐下的珍宝。”楚望月也笑了,“虽然心疼她,但或许,流落到柳树村,才是景安命运的开始。”
姬盛安负手而立:“那孩子,一定能打破她的命运吧!”
一世孤苦,哪怕是作为君王,也太过残忍了。
楚望月上前抓住她的手,笑道:“我看林染对她也情深义重,她们俩一路相扶走来,定能如你我一般,相偕一世。”
大年三十,昌州府府衙,除了林染和谢韵仪,满府人都在忙。
林春兰赶她们几个玩去:“开年又有得忙。”
易天赐和蓝蓝兴高采烈的去抓鹅,给大鹅翅膀尖尖涂上喜庆的红色。林玲和林云云挨个给马匹喂精料。
谢韵仪大冷天的还要荡秋千,林染在秋千上垫了羊毛,给她戴上毛茸茸的手套和帽子,冷着脸,在一旁推她。
“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林染看着眼前的毛绒绒,可爱得让人心痒痒,忍不住伸手揉她脑袋。
谢韵仪立刻瞪她,哼声:“我长没长大,你在床上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林染耳朵一红,飞快的让脑子想正事。
突然想起来,柳树村没有压岁钱的说法,孩子们初一一大早来讨吉利,给的也都是吃食。
她不清楚是因为村里穷,给吃食就很好了。还是因为孩子们在长大之前极少去县城,给铜板也没用。
“今年家里有云云,吃完年夜饭,记得给她压岁钱。”林染若无其事的提醒。
谢韵仪脚一撑地停下来,抬眉疑惑的问,“什么是压岁钱?”
林染:“吃完年夜饭后,长辈给孩子的喜钱,寓意辟邪驱鬼,保佑平安。”
“梁国没有鬼,这是阿染那边的说法?”谢韵仪眼眸一亮,“我跟阿娘阿妈说去,让她们给我压岁钱!”
阿染在那个世界,肯定有压岁钱拿。
林染:“……咱们身为府衙的主人,不是长辈也可以给压岁钱。”
“阿娘阿妈给咱们,咱们给林玲天赐她们。”谢韵仪兴致勃勃的去大厨房,拉了林春兰到一边,压低声说压岁钱保平安的事。
林春兰左右瞅瞅,点头点头,这一定是皇家祈福仪式的一种!
"云云她们?"林春兰问。
谢韵仪微笑:“人多更喜庆。”
林春兰神色郑重:“交给阿娘!”
她洗了手,回自己院子,去卧房开钱箱。
女皇陛下送来一盒漂亮的小金裸子,公主儿媳都给她了。她寻最吉利的图样,给孩子们发。
锦盒打开,金灿灿的,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这日子过的,就是立时死了,也值了!
“呸呸呸。”林春兰拍自己脑袋一巴掌,嘀咕,“大过年的,不吉利。
她还要帮女儿和公主儿媳养孩子呢,再活二十年都嫌短。
年夜饭上,一桌子的菜。
酸菜鱼中的酸菜,栗子炖鸡中的栗子,莲藕炖排骨中的莲藕是谢韵仪喜欢吃的,这三样摆在她面前。
她身边,林染专挑肉吃。
林云云这些天吃多了油水,对甜甜的莲子银耳羹格外感兴趣。
余下的都不挑食,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美。
吃完饭,餐盘撤下,换上零嘴点心甜汤。
守岁的厅堂里燃起蜡烛,沿着厅堂一排炕烧得暖烘烘的,昏黄的灯光下,触目可及,都是惬意的面容。
林春兰和林秀菊笑呵呵的拿出金裸子,第一个就给谢韵仪:“压岁钱,保平安。祝阿清无灾无恙,吉祥顺遂。”
谢韵仪笑眯眯的接过:“谢谢阿娘阿妈。”
林染若无其事的排在第二位。
林玲推了推林云云,两人上前,林玲站在林云云后边。
易天赐和蓝蓝羡慕的看着。
谢韵仪朝她们使眼色,两人脸颊发红,排林玲后边。
林春兰和林秀菊笑呵呵的,一个个发完。
林染和谢韵仪站了起来,先给阿娘阿妈送上金叶子红封:“阿娘阿妈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林春兰和林秀菊没想到自己也有,笑得连连道:“好,好,无忧。”
这回不用人推,也不等使眼色,林玲四个瞬间围了上来,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
林玲:“阿染姐姐和阿清姐姐,妻妻恩爱,白头偕老。”
林云云:“平平安安,早生贵女。”
蓝蓝:“富可敌国,权倾天下!”
易天赐:“功成名就,千古流传!”
林染木着脸:“……给后面几年的祝词留点余地。”
林玲和林云云哈哈笑着,兴奋的去点灯笼。
“下雪啦!”
林云云提着荣千兰给她做的一盏小灯笼,跑进屋,笑道:“雪化了,水都留在坎儿井里,明年就不缺水用了。”
林玲没少跟她嘀咕,挖坎儿井的人虽然不用给工钱,但每日光吃饭,就要花掉一百五十两银子。
一百五十两一天,听说,至少得挖三年。
那得花多少银子?林云云无法想象。
花这么多银子,就是为了留下水。所以,每次下雪,她都高兴。
下雪虽然冷得她不敢伸出手,但有水。
“瑞雪兆丰年!”易天赐高兴的推开门往外看,“等我们挖出足够多的坎儿井,将雪都推下去,就能留下够一年用的水。”
她太高兴了,一点不嫌冷,跑回自己院子里,抱着墨玉卦筒跑回来,兴高采烈道:“我要卜卦,卜昌州府的未来。”
林染睨她:“少作!你是嫌命长了?”
卜一个州府的未来,真让你卜着了,泄露这么大个“天机”,不得被反噬?
“我好久都没卜卦啦。”易天赐退而求其次,“那我卜昌州府明年是不是风调雨顺。”
谢韵仪冷哼:“我看你是许久不挨雷劈,想念头顶的焦味儿。”
蓝蓝哈哈大笑。
林玲和林云云好奇的看向易天赐,她长发披散下来,看起来好有本事的样子!
“那我祈个福吧。”易天赐讪讪道,“祈明年坎儿井的挖掘顺顺当当。”
开工前祈福,这个林染见过很多次。
吴云山她们盖房子,每次动土之前和上梁的时候,都会简单祈一下。
“祈这个,不会让你头发变枯吧?”林染不放心的叮嘱,“若是待会你一副憔悴样,我可要替你保管卦筒了。”
易天赐神色轻松:“祈福有个好兆头,简简单单,一会就完。”
说着,她盘膝坐下,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神情瞬间变得疏远宁静,发丝披散在地上,似乎多了一分神性。
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不见平日里活泼精神的样儿。
林春兰和林秀菊见她卜过好几次,每次都跟玩儿似的,一点不担心。
林染和谢韵仪也不觉得,这个祈福是多大的事,神色如常的吃吃喝喝。
另外三,并排蹲在易天赐面前,一眨不眨的看着。
等易天赐卜出花来。
许久,易天赐额头直冒冷汗,她猛地睁开眼,卦筒中的翠玉牌散落一地。
林染和谢韵仪惊得站起来,神色凝重:“怎么了?”
易天赐没回答,她眼睛直直盯着卦牌:“我再祈一次。”
林染拦住她:“不必了。你先沐浴休息。”
易天赐抬眼:“祈福散卦,必有大事发生,我再试一次。”
“总不能是挖的那些坎儿井都塌了。”林春兰摆摆手,“算卦哪有次次都准的,天赐你先去洗澡洗头,别浸了汗,容易生病。”
林染拧眉沉思,坎儿井的路线,是她薅系统检测土壤层规划的,不应该会坍塌才对。就算是塌,也应该只是一小段。
那还有什么情况会影响它的挖掘?
天降大雨,昌州府许多地方成了滩涂,不需要挖了?
可能性不大,气候不会突然反常到如此地步。
不多会,易天赐包着头发过来,“会不会是地龙翻身?”
谢韵仪摇头:“我查过昌州府的典籍,几百年来,从未听说昌州府有过严重的地龙翻身。小震有,只是随意记了两笔。草棚子震塌的程度,应该影响不到坎儿井。”
“商队特别赚钱,人都走商去了?”蓝蓝手指点着下巴冥思苦想。
易天赐:“极寒大雪,人都冻死了?不会啊,柴火准备得够,有炕不至于受冻。难不成是雪太大,给屋子压塌,人都压死了?”
说到人死了,可能性立刻多了。
蓝蓝:“风寒,都得了风寒,来势汹汹,相互传染,很快就病死了。”
“你俩可不许瞎说。”林春兰叱喝一声,双手合十,阖眼喃喃,“小孩子不懂事,路过的神佛千万别当真。”
这哪是风寒,这得是人瘟!
这俩孩子真敢说,小嘴一张一闭,人都给她们说没了。
林秀菊道:“今冬没少下雪,或许明年昌州府雨水充裕,阿清让她们都回去种庄稼了呢。”
谢韵仪面上点头表示赞同,心说不可能。
林染一来昌州府,就让这么多人挖井,一定有她的理由。坎儿井一旦建成规模,昌州府再不怕干旱。就算这几年都雨水充沛,只要她还是昌州府知府,就绝对不会停下挖掘。
若是阿娘阿妈突然召她回京,有长公主的身份压下来,下任知府也不敢敷衍。况且,她还可以留下天赐和蓝蓝在昌州府。
易天赐小快步凑到林染和谢韵仪身边,小声道:“总归就是天灾人祸。”
嘴上说“死”没事的啦。要是管用,她天天都咒坏人不得好死。
谢韵仪心里一惊,脑子里飞快的思索。
天灾不可预料,能让一万人齐齐离开的天灾,除了干旱,就是瘟病。
今冬雪水充裕,那就只剩下防病。
大旱之后,昌州府是有过半年疫病。难不成,疫病会死灰复燃?
她猛地看向林染,林染微不可觉的点点头,谢韵仪提起的心放下一半。
若是人祸?
昌州府离凉州府近,若是凉州府突然面临大军压境,昌州府的人去支援后勤?
说起来,这几年金国都偃旗息鼓,没什么大的动静……
等易天赐的头发晾干,守夜活动结束,大伙各回院子里睡觉。
只主院的灯火,快到天明才歇。
初一一大早,苏长空领着护卫们,来给知府大人和长公主拜年。
谢韵仪一一给她们发红包,最后留下苏长空,和之前训练一万“挖井人”的五十人。
“初七开始,训练继续。等这一万人的战力,能和凉州边军不相上下时,挖井再继续。”谢韵仪看向苏长空,“她们的饭食标准会提高,苏统领还需要什么,尽管寻我。”
统领一万人,那是将军的级别。
虽然只是带人训练,并不是真正的将军,苏长空也满腔激情:“长空谢知府大人看重,一定竭尽所能。五个月后,若是人人配有大刀和长枪,和凉州边军演练,未必会输。”
林染:“没有五个月,三个月之内,我需要她们做到令行禁止,死生无畏。”
苏长空神情认真:“长空定不负公主所托。”
接下来,昌州府府衙的告示,接连不断的往下发。
整个昌州府,老老小小都得会背“不生病”歌。
“水烧开,肚不痛,勤洗手……病从口入,馊饭瘟鸡病猪吃不得……”
各县城村落,定期投放石灰,给水源消毒。凡有呕吐发热者,村长必须上报……
经历过疫病的昌州府百姓,立刻警惕起来。
新知府和长公主来昌州府后,整个昌州府面貌立刻焕然一新。
劫道的、混子和欺凌弱小的,都被抓去挖井挖渠。
知府大人教她们用黄豆做成好克化的豆腐,长公主带回来的织机,一天就能织出一匹布。
跟着去走商的,工钱高得羡慕死人。免费教认字算术,还会招更多的人去走商……
总之,新知府和长公主,有的是气力和手段,听她们的准没错。
正月刚过,整个昌州府的木匠,都被征调到府衙做木工。每人做一样,也看不出最后是要打个什么东西。
铁匠铺同样打起了奇怪的零件。
“没有铁,连弩的威力有限。”林染将自己仿制的木质连弩和图纸递给谢韵仪,“给女皇陛下送过去吧。”
“盐山没有提你的名字,她们定会认为是我发现的。”谢韵仪狡黠的笑笑,“连弩必须得说是阿染所制,不然,阿娘阿妈又该觉得你配不上我了。”
林染不自然的咳一声:“随你。”
谢韵仪把玩着手上的连弩,正色道:"铁箭也肯定是紧着凉州边军的,咱们昌州府的一万辎重兵,拿木箭练练准头就是了。真遇到小股敌军,先射马。马惊了,人摔下来,射脸。”
她抬起手,做个射击状,冷笑:”木箭穿不透铠甲,还穿不透皮肉么?"
一万挖井人,吃了半年饱饭,体力养起来了。护卫们将她们当正规军练,比挖井挖渠还累。
一伙人正要嚷嚷着不干呢,饭食里添了鸡蛋和肉……
甭说了,以后唯长公主马首是瞻。
三月积雪还未化完,在容千兰和之前的十九名护卫的带领下,二十支共一千人的“长公主商队”,从昌州府出发了。
她们要先到青石县柳树村,之后,每个商队都带着石膏粉和织机零件,向自己的目的地出发。
赚的银子,其中的六分之一,要买价格合适,对昌州府有用的特产回来。
容千兰的目的地是京城。
她觉着,长公主的养娘养妈来昌州府后,压根就不需要她照料的长公主,更不需要她了。
不如去京城,让京城百姓和大臣们都知道,长公主能将黄豆变成神奇的豆腐,长公主做出来的织机,能让梁国人人不缺衣裳穿。
当然,也要为长公主赚更多的银子回来。
练兵就是烧银子!
就算不用马匹,没有刀枪和铠甲,一万人每日的吃喝,用的都是长公主的私房银子。
与此同时,连弩送到了两位陛下面前。
同样是八百里加急,熟悉的锦盒。
两位陛下再次满心激动的打开,里面躺着一把木质连弩,以及,各部件的图纸。
各部件都标上了编号,对应图纸,轻易就能安装上。每个部件的长度宽度高度也都标得清清楚楚。
“是阿染。”楚望月肯定道。
果然,图纸底下一行小字:女皇陛下、女君陛下安,林染恭进。
姬盛安:“这么一丝不苟,定是个无趣的,景安竟也不嫌弃。”
楚望月观摩着连弩,笑道:“景安面上看着温和,骨子里也是个霸道的。感情的事,她不会允许咱俩插手。林染也确实有本事。”
六月底,平平无奇的一天早上。
谢韵仪和易天赐、蓝蓝吃完饭,去衙门处理公务。
林染正要去看看,苏长空带着一万连弩手练得怎么样了。
【恭喜宿主通过不断学习和努力,成为科技致富的领头人。现为宿主开启位面交易权限,每月一次,每次三名交易对象。请宿主牢记诚实交易守则,不弄虚作假,缺斤短两,早日达到交易值,得偿所愿。】
林染盯着“得偿所愿”四个字,紧紧掐住手心,平静的问:“需要达到多少交易值。交易值用什么来衡量?”
【计算量庞大,请宿主自行摸索。】
林染:“什么时候可以开启交易?”
【随时。】
林染从这两个字里,看出了系统的迫不及待。
她慢吞吞的走回房间,关上门,坐下。
深吸一口气:“开启交易。”
很快,她面前出现一块面板,跟视频链接似的,两个框。大的是她,能看到她身后绣工精美的山水画屏风。
林染伸手,点击大小框切换。
冷冰冰的钢铁墙壁背景,交易对象一头狗啃似的短发,眉眼锋利,脸颊消瘦,下巴上一条不浅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嘴里叼着一管,没有旺旺的旺旺碎冰冰?看不清楚,看起来很像。
“你好,咱们只有十分钟交易时间,你先说你需要什么?”对面的少女看到林染,眼睛立刻亮了。
她一眼看出林染是新手,先开口告诉她注意事项。
林染:“你那都有什么?”
对方举起“旺旺碎冰冰”,“消炎止血营养丰富的医用营养液,你要不要?你应该是在古代社会吧?运气真好。给我一碗饭就行。”
“你等等。”
林染找到关闭背景按钮,飞快的跑进厨屋,拿回来一篮子馍馍,放在桌面上。想了想,她又将桌子上的绿豆糕添上,点击交易。
对方交易给她三支营养液,就出现在刚才放篮子的地方。
还剩两分钟交易时间,林染见对方拿起一个馍馍,咬下一大口,用力的咀嚼,试探着问:“你是在末世?”
一个馍馍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样子,林染觉得,对面肯定是食物缺乏。那三支营养液的味道,肯定也是难以形容。
“真好吃!纯生态无污染,希望下次还能连上你。”对方抹一把下巴上的血迹,林染眼尖的发现,伤口已经极小了。
“我是末世求生系统,存活时间超过一年,开启位面交易。”少女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感叹,“运气好,连上你这种古代背景,又混得不错的,才能有口饱饭吃。”
林染:“……下次再见。”
这句话,应该是对对方最好的祝福了。
第79章 诚实守信的交易
第一次交易结束,林染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来一盘栗子糕,两碗大米饭,一碗炸肉丸子。
家里人多眼杂,她现在想要偷渡食物进空间,可不像从前那么容易。
第二次交易开始,雪白的墙面,对方全副武装,防菌服从头包到脚,手里拿着试管,像是什么神秘实验室的研究员。
“你那边有什么新奇的东西?”研究员只给了林染一个眼神,视线又回到手里的试管上。
林染:“没有。”
“你身后的屏风看起来还不错。”研究员放回试管,语气平平。看起来像是,觉得不应该浪费这次交易机会,勉强拿屏风凑数。
林染:“你那边有什么?”
这可是纯手工双面绣,在哪里都是精美的艺术品,居然还被嫌弃了,不识货!
研究员得意道:“药剂,各种能起死回生的药剂。”
林染:“你真厉害!没有任何副作用?”
“我可是成为高级药剂师,才开启的位面交易权限。副作用是什么东西?”
林染:“我想要消除疤痕的药剂。”
研究员沉默半晌,嫌弃道:“居然要这种低等药剂,等着,一分钟给你配一管。两分钟,疤痕立消。”
林染问系统:“对方也要遵循诚实交易的原则吧?”
两分钟?魔术橡皮贴?听起来不大靠谱啊!
【售后低分评价会减少交易次数。宿主第一次开启交易系统,新手保护原则,只配对高满意度交易宿主。】
林染:“我身后的屏风,是十名皇室顶级绣娘,花了整整一年完成的艺术品。”
研究员:“哦!”
林染:……无所谓,只要不给她差评就好。
林染伸手触着屏风,点击交易。
对方交易过来药剂后,立刻关闭交易系统,似乎是不想在林染这里多浪费一秒钟。
林染撸起袖子,她左边胳膊上有道疤痕。
药剂打开,是啫喱状的。
林染挤出来一点,涂在那道陈年疤痕上。
一分钟后,疤痕开始发热,抓心捞肺的痒。
林染拿指甲使劲掐大腿肉,转移这种蚂蚁啃咬似的痒,数着秒,忍住不去挠。
两分钟到了,热度降下去,疤痕处平滑细腻,透着微微的粉色。看着过两天,就能和周围皮肤毫无二致。
她长吐一口气,希望下次还能连上这位研究员。
接着,林染接通这个月的最后一位。等了整整一分钟,占据整个视频小框的,仍是一颗大大的熊猫脑袋。
林染等着它的主人推开它,然后,就听见它激动的开口了:“啊啊啊是人类!你要竹子么?”
熊猫嘴咧开,露出一嘴锋利的牙齿,看着瘆得慌。
林染默了默,想起研究员对双面绣屏风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是跟她交易了。应该是拒绝交易,会有什么不好的评价?
“什么样的竹子?”林染问。
熊猫脑袋退开,后面是一片碗口粗的竹林。
“我的竹子什么地都能种活,半年就能长五米高,年年都有大大的竹笋吃。一年长到十米这么高,砍来盖房子,打家具,做什么都行。也能直接给你成竹。”
它可能是被拒绝过很多次,推销的话语说得飞快,一个磕巴都没打。
说完,它脑袋又凑过来,大大的黑眼圈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染。
林染:“我要小竹子,要很多,你要什么?”
熊猫头:“蜂蜜,盐,萝卜白菜水果,人吃的全都要!”
林染:“我马上就来。”
林染再次冲向厨屋,在仆从们疑惑的眼神注视下,一趟趟往屋里搬。
“蜂蜜和盐暂时只有一罐子,我下回会多准备一些。这框里是萝卜葵菜菜瓜蔓菁冬瓜,还有一罐黄豆。”
熊猫头激动不已:“好评!满分好评!”
它将早准备好的三大捆小竹子交易过来,又兴冲冲的去拔碗口粗的大竹子。
“不用了不用了。”林染忙制止它,“大竹子我这屋里放不下。”
熊猫头歪头想了想,搬了一段早断开的大竹子过来交易。势必要让林染知道它的竹子有多好,下回还愿意跟它交易。
最后半分钟,它咧开嘴,大大的黑眼圈期待的看着林染。
林染:“好评!满分好评!”
熊猫头嘴巴咧得更大了。
交易结束。
林染赶着马车进院子,出门晃一圈,再回来。
“这些竹子种在院子里。”
接替容千兰位置的桑女官,带人拿了铁锹过来帮忙,随口问道:“公主哪来的竹子?这泥土还新鲜着,昌州府还能种竹子呢?”
林染:“特殊品种。”
桑女官瞄一眼林染,笑道:“公主拿蜂蜜和盐,还有那些萝卜葵菜黄豆去换的?若是真能种活,倒也不算太亏。”
哎哟,亏大啦!
这野竹子,指不定是在哪个山脚嘎达拔来的,长不大的哟。萝卜葵菜那些也就罢了,盐可不便宜,亏大啦!
还有蜂蜜,整个公主府就剩那一罐子蜂蜜,还是从宫里带过来的,买都没处买去。这下好了,知府大人想吃都没了!
林染看懂了她的眼神,觉着给空间补货刻不容缓。
谢韵仪下午从前衙回来,林染已经将碗口粗的大竹子,锯成了一截一截的。
她暂时想不到拿它们做什么,给谢韵仪看看,就收进空间。
谢韵仪绕着院子转一圈:“哪来的竹子?”
院子里品种珍贵*的芍药牡丹和兰草都拔了,现在处处是小竹子。
林染朝她招招手:“一会给你讲故事。”
谢韵仪满头雾水的走过来,坐在门槛上。从这里看小竹子,一株株的,还挺精神。
林染打湿面巾,在她额头上擦擦。天气热了,谢韵仪最近都没再描凤仙花粉,随意擦一下就好。
“闭上眼睛,接下来会很痒痒,但是你不许抓。”
谢韵仪听话的仰着脸,闭眼。
林染细细的涂上药剂,她看了看,才用了不到十分之一,拧上盖子,收到空间。
“涂的什么?”谢韵仪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挠。
林染眼疾手快的捉住她两只手:“忍一忍,心里默默数到一百二十。”
谢韵仪睁眼,“忍不了。”
林染弯下腰,低头吻她。
过来观赏昌州府特殊品种小竹子的易天赐和蓝蓝,立刻停住脚,相互做个禁声的手势。
半晌,易天赐小声问:“阿清姐姐脖子仰了这么久,不酸么?”
蓝蓝双手捧心:“你不觉得这画面,绝美么?她们是如此的相爱,在温暖宁静的傍晚,随意的坐在门槛上,她捉住她两只手,俯身迎上,吻得忘乎所以。”
易天赐眨巴下眼:“蓝蓝姐,你这么一说,是挺美的。”
“你们也来看竹子?”林玲老远看到院门口的人,和林云云一起高兴的跑过来,大声喊,“怎么不进去?”
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终于听到声,慢慢退开。
“非礼勿视。”林染转身,神色自然的朝四人讲,“下回进院子先敲门。”
易天赐敲了敲古朴的木门,声音沉厚,传不了多远,屋里肯定听不见。
谢韵仪:“不是看竹子来了?进来吧。”
“哦,嗳?”蓝蓝抬眼,忽然惊道,“阿清姐姐,你额头……红了!”
那道疤痕,她中午还看见了。
额头不痒了,谢韵仪看一眼林染,伸手摸了摸,呆住:“阿,阿染?”
这是什么神奇的药!
她摸着额头平平,皮肤柔滑细腻,一点没有丑陋疤痕的粗糙。
谢韵仪飞快的跑进屋,在梳妆台前弯下腰。铜镜里的女人是她,又不是熟悉的她。
那几道交错的狰狞疤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粉色平滑的肌肤
她轻轻的戳了戳,确认不是覆盖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林染走进来,神色淡然:“这管去疤痕的药不错。”
谢韵仪眸光闪过:“阿染新得的?”
继那套工匠工具后,这两年芥子空间里都没有出现新的东西。
神仙为何给阿染……去疤痕的药?
这东西,和以往所有神仙给的物品都不一样,它对阿染毫无用处。
难不成,神仙知道她,知道她们是恩爱两不疑的妻妻?
“这药,还有别的用处么?”谢韵仪问。
林染:“就去疤痕还行。”
“阿染……要的?”
“嗯。”
林玲等不及,在厅堂里喊:“阿清姐姐,怎么回事?”
谢韵仪神采飞扬的从卧房出来:“没多大事,阿染得了一管去疤痕的药。”
蓝蓝惊呆:“什么药,这么神奇!”
“这大夫是神医吧!”林玲盯着谢韵仪的额头看了又看,期待的问,“阿染姐姐,她能不能治腿和胳膊?”
林染没纠正她们的脑补,淡定的点点头:“下次遇到我问问。”
易天赐眸光闪了闪,做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来:“话本子里没写错,果然真正的神医,都是游方大夫,遇到有缘人才会现身!”
话题迅速转到“高手在民间”“怎么识别这些隐士高人”上来,七嘴八舌,面红耳赤,气氛热烈,向往不已。
满足了好奇心,四人去院子里,对一株株小竹子品头论足,恨不得它们明天就长大。
卧房里,林染将三支营养液拆开,倒进小陶罐,告诉谢韵仪:“受伤了喝,一次三分之一,好得快。也能饱腹,也是三分之一,一天都不用吃饭。”
“阿染说讲故事,讲什么故事?”谢韵仪突然发现,卧房里的屏风不见了。
林染将盖上盖的小陶罐放空间,笑道:“屏风换了药,还用一些吃食换了外面的小竹子,和刚才小陶罐里能当饭吃的药。”
谢韵仪有了猜测,心跳加快,脸颊迅速变红:“阿染告诉我这些……行么?”
那些小竹子,枝干粗壮,压根就不是昌州府能有的。若说是从南边带过来的,除非那人有跟阿染一样的芥子空间,否则,早枯死了。
游方大夫怎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药?这么巧,正好被阿染遇见,又恰好是专治疤痕的。
真这样医术超凡,估计早声名鹊起,被她阿娘抓走,研制更好的金疮药去了。
林染:“每个月能与三人交换,下次咱俩带着马车,去上次的湖泊那边。”
谢韵仪笑弯了眼:“好!”
不管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秘密,阿染都不瞒着她。
林染看一眼交易值,前两次,各一点,和熊猫头交换竹子,五个点。
论价值,第二次交换的屏风和药剂最高,论数量,第三次的食物和小竹子最多。
可第一次的馍馍绿豆糕营养液,按数量也不少,也是一个点。
这个交易值的点数是按什么给的,完全没有头绪。
七月,外出的商队陆陆续续往回赶,带回来一箱箱银子和各种各样的特产。
泰安府的瓷器,永州府的油纸伞,南平府的果干……
昌州府府城街面上,有了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货物。
谢韵仪又买了三千头羊,交给百姓们养。易天赐和蓝蓝去了三趟凉州,死磨硬缠,买回来二百头小牛。
一万“打井人”现在人人手里一把连弩,箭支是她们自己削的木箭。训练的时候,一人一个背篓,里头全是一捆捆木箭。
场面看起来有些好笑,威力却不可小觑。
今年昌州府的雨水还算够用,家家户户用上堆肥后,粟米和麦子的长势,让村人们看得眼热。
昌州府的境况,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林春兰和林秀菊出门,压根不用摆知府阿娘阿妈的谱。百姓们真心笑脸相迎,家里种的瓜果菜蔬,一个劲的往她们的竹篮里塞。
百草堂在昌州府的铺子开张,竟然是许掌柜亲自坐镇。
“我在云州府呆了大半辈子,早想出来走动走动。”许掌柜笑道,“昌州府的甘草和黄芪,比其它地方的药效好不少。易同知说要招人种种看,若是真能成,往后梁国药铺里的甘草和黄芪,怕是都要用昌州府出产的咯。遇到你们这样有本事,还一心为百姓着想的主官,是昌州府百姓的福气。”
老天奶!还是东家有眼光,一见面就认定阿染和阿清非同常人,必会青云直上。
天知道她来了这边,第一次见护卫称呼阿染为公主时,心里有多震撼!
而且,阿染和阿清,和她说话,都还与从前一般无二,毫无贵人架子。
她已经给东家去了信,等公主回京,百草堂立刻就开到京城去!
谢韵仪微笑:“许掌柜过奖了。”
不过,林染和谢韵仪心里都清楚,昌州府还未走上正轨。
谢韵仪养着一万人,这一万人原本都几乎是穷得揭不开锅,才铤而走险。
又有一千人靠着石膏粉和织机走商,赚的银钱补贴家里的五千人。整个昌州府仍不交丁税和粮税,百姓的日子才将将过得去。
“草原上的狼不多,怎么兔子没跟凌云山那会似的,疯涨呢?”
饭桌上,谢韵仪吃着兔肉,突然想起来这回事。
一万人要狠练,肉食供应就不能少。
谢韵仪心疼自己的银子了。
可辅兵上了战场,也有生命危险。她的百姓满打满算才五万人,死一个都心疼。
林染想了想:“可以让人试着养兔子。”
易天赐幽幽的看着她:“百姓们没几个闲着。”
种庄稼,种麻,种药材,养鸡养羊……
忙得都没空养孩子。
蓝蓝叹气:“要是人跟竹子似的,一天一个样的长大就好了。”
那些小竹子,一个月就能长一人高,眼瞅着要长成参天大竹!
林染笑着安慰她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来。”
七月底,第二次交易时间即将到来。
林染赶着马车,早早出发,来到湖边。
顽强的野花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在烈日下灿烂的盛开。青蓝色的湖面波光粼粼,偶尔一条鱼儿跃出水面透气,激起一阵透明的水花。一望无垠,毫无人烟,是个做隐秘事情的好地方。
林染将这个月偷渡到空间里的食物,一样样摆在马车上。
除此之外,她还带了几样布匹首饰,还有空间里的陶罐陶缸,甚至是谢韵仪刚摘回来的野花。
林染问系统:“还是我先点开始交易?”
【前三月,由宿主主动开启交易,配对诚实守信的交易宿主。】
林染:……也就是说,三个月后她被连上时,可能对上不诚实守信的?
谢韵仪神情紧张的坐在一边,见林染在虚空中点了点,然后呆住了。
“怎么又是你?”方佳放下试剂,揉了揉额头,不耐烦道,“就那束野花吧,你要什么?”
林染心里一咯噔,觉着对方很可能要打差评,不再和她交易。
林染决定主动出击:“随便给我点什么都行。每次见到你都在实验室,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么?”
方佳叹口气,最近是太紧绷了。和这个不在同一世界的交易对象吐槽下也好。
“我这里在和虫族战斗。虫族你可能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想象下你身边的小动物,变成你住的房子大小,有坚硬的鳞片,繁殖速度惊人,人类是它们眼里的美味食物。
人类中的精英和它们在太空作战,很容易被辐射伤到,影响生育能力。我们药剂师绞尽脑汁,调养这些受伤的身体,效果极其有限。
再这么下去,几百年后,人类中能上太空作战的精英越来越少,迟早要完蛋。”
林染的心猛地一跳,一字一句道:“我这里是女儿国,妻妻双方的血液滴入母树,由母树孕育孩子。”
隔着无数个时空,林染都能感受到对方骤然亮起的眼神。
“给我一棵这样的树!”方佳整个人扑过来,眼神狂热,“你要什么都可以!”
林染:“我身边没有,能不能给你,也不确定。”
方佳飞速道:“你的野花是我这边没有的稀有植物,具有极其珍贵的研究价值,这一排药剂都给你。这管粉色的,增加潜能,喝了耳聪目明,身强体壮,延年益寿。
这管绿色的,能激发细胞活性,就算你的世界没有配套使用仪器,也能很好的修补受伤后的身体。
还有这管……”
“副作用呢?”林染打断她的话,笑笑,“一束野花的价值,足够了。”
方佳肯定道:“都是我亲手调配的,不会有副作用。”
她怕林染反悔似的,飞快的点击交易。
林染手里的野花消失,得到两管药剂。
时间不多了,林染忙问道:“一管够几人服用?”
方佳:“我这里是一人份用量,你那边应该至少够两人。”
谢韵仪看不见交易视频,也听不到对方说的话。
她根据林染的话,脑子里飞速的琢磨。
见林染看过来,她迟疑着问道:“和阿染一样的人?”
不在这里,但能和阿染说话,并交换物品。
之前的药,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阿染提到了母树……
林染点头:“还有两次交易,我一会跟你说。”
第二次交易。
应该是未来高科技世界,宿主的脸孔标准得像是,滤镜开到最大的偶像剧女主角。她身后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在操作电脑。
“原始位面?你那边有什么好吃的食物?”鹿鸣对这次交易不抱什么期待。
林染:……发展到未来世界,人类就丢掉了做出美味食物的能力?
还是说,在对方看来,她这边值得交易的,只有食物?
林染退开一步,指着马车里的食物介绍:“炖鸡、羊排、卤鸡蛋、腊肠、蛋炒饭……”
鹿鸣随手拿一盒机械蚂蚁:“能直接吃的,全给我。”
林染犹豫,她还有第三个交易对象没连接。
“我这里随便一样,你那边拿所有家产来换都是赚了。”鹿鸣打开盒盖,一只只蚂蚁围在她身边飞舞。
“这可不是普通的蚂蚁。”鹿鸣抓一只在手里,拿到屏幕前,“太阳能充电系统,智能程度高,能咬人,能投屏,还能储存语音。手里拿着蚁后,就能遥控所有工蚁的行动。”
她轻蔑的瞥一眼对面不识货的:“一盒在手,在你那个原始地界,能干翻一个国家。”
林染立刻道:“好评!五星好评!”
鹿鸣满意的点头:“要是你的食物好吃,我也会给好评。”
交易时间最后一分钟,林染突兀的问:“你的世界,生孩子容易么?”
鹿鸣兴味的挑眉:“机器人比人多,孩子快成珍稀物种了。”
林染:“为什么?”
鹿鸣恶作剧似的撸起袖子,露出里面的机械臂:“哪里不行换哪里,我已经活了五百岁了。生命太漫长,谁年轻的时候都不想生孩子。到想生的时候,多半已经生不了啦。然后一代比一代晚,现在能生出孩子的人,已经很少啦。”
时间到了,交易关闭。
林染最后看见的,是鹿鸣平静中带着几分空洞的眼神。
第80章 所有的秘密,都分享给她
林染拿到了蚂蚁,打开盒子,最大的一只飞出来:“扫描完成。主人,你好。疯狂蚁后,竭诚为您服务。”
谢韵仪眼睛瞪成o型,磕磕巴巴:“蚂蚁说人话!”
林染:“假的蚂蚁,类似……你知道是假的就行。”
林染对仍围着她飞的蚁后道:“我身边这个人,也是主人。”
蚁后飞向谢韵仪:“扫描完成。主人二号,你好。”
谢韵仪迟疑:“你好?真神奇!”
蚁后旋转着飞舞,看着像是高兴疯了。
谢韵仪两眼亮晶晶的看向林染:“我们家的小蚁子!”
林染将手里的一盒都递给她,笑道:“它们都是小蚁子的属下。”
蚁后飞到盒子上:“小蚁子竭诚为您服务。”
谢韵仪惊呆:“它知道小蚁子是它的名字,好聪明!”
小蚁子又开始旋转着飞舞。
谢韵仪要高兴傻了。
第三次交易开启,对方身后,是熟悉的农田。
“你好,你好!我是陈焕焕。”圆圆脸的女生笑眯眯的环手一指,“你目之所及,皆是我的土地。我有的是稻谷和麦子。”
林染:“你的世界,生孩子容易么?”
陈焕焕诧异:“不是遇到难产,还是很容易的。难的是养孩子,我这里孩子夭折率几乎到了四分之一。”
林染拿出一盒首饰。
陈焕焕笑得更开心了:“这就交易?”
林染担心下回遇不到她:“交易。”
麻袋跟摞积木似的,很快堆成一座小山。
“你这些首饰的样式质地都不错。”陈焕焕高兴道,“我能买更多的地了!”
谢韵仪跑过去,随意打开一个麻袋检查,颗粒饱满,不见杂质。
她抱起一袋粮食掂了掂,估摸个数,笑开了花。
那些首饰卖出去不到两千两银子,这些粮食得有六十万斤,够吃两个月的了。
林染:“银子你要不要?”
陈焕焕:“多多益善。”
林染从空间里搬银子,交易给她。
又一座小山搬的粮食出现。
双方都对对方的爽快很满意。
陈焕焕:“我给你说啊,过了新手保护期,你可别这么傻了,一定要边验货边交易。还有,若是遇到修仙世界,千万小心,她们习惯了强者为尊的生存之道,不讲道德律法这套。末世废土也要注意,有些宿主的精神不太正常。”
林染:“谢谢你的提醒,下次再见。”
陈焕焕面露失落:“下次再见。”
她们两个世界背景太相似,多半没有下次了。
林染问系统:“你的目的是母树。”
她用的是肯定语气。
系统雪花屏。
林染:“交不交易在我。”
系统吱吱作响,看起来cpu都要烧着了。
【系统能来这里绑定宿主,母树的召唤也是重要原因。】
林染:“你和母树联通上了?”
【一万次模拟结果显示,宿主所在的国度,会在未来三百年至五百年间,因为气候和战争灭亡,母树随之消亡殆尽。】
林染:“所以,母树要去其它世界,继续存活?”
【祂是一颗孕育生命的树,也是生灵。所有的生灵,都在奋力挣扎着存活。更多的世界,会因为祂的存在延续下去。】
林染查看交易值,这三次交易都是一个点。
粮食要尽快运回仓库,林染和谢韵仪快马加鞭赶回去,通知苏长空,连夜带人来运粮。
“她们要是问那些粮食怎么来的?阿染怎么说?”
太热,两人早早关了卧房门,面对面坐着,在空间里避暑。
林染:“叫她们不该问的别问。”
然后,那些人自然会脑补。
谢韵仪看着手心的小蚁子:“那我能问吗?”
林染其实一直在组织语言,她想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分享给她。
但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直接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这具身体换了个魂?
谢韵仪抬眼,视线撞进林染纠结的眼眸。
她扑过来,抱住林染的腰,仰起那张令人目眩失神的脸,清澈的眸子直直看见林染的眼底:“不论阿染是人是鬼,是神仙还是精怪,都是我最爱的阿染,独一无二,重逾信仰的阿染。”
林染心里被鼓胀的情绪填满,又暖又闷,她回抱住她,轻声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你到林家的前一天来的。你觉得我懂得许多,是因为我来自未来的世界。几千年的知识汇集在书本上,谁都能轻易看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优秀,在那个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谢韵仪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才貌双绝,品性高尚,是所有人都仰慕的存在。
除去系统带来的种种神奇和便利,林染惶恐的觉得,自己无法与这样闪闪发光的谢韵仪比肩。
“阿染在我心里,无需任何评判。我见阿染,即心生欢喜,无人可比。”谢韵仪不躲不闪的与她对视,问出藏在心中多年的话,“阿染在那里,有喜欢的人吗?”
林染摇头:“没有。”
谢韵仪咬咬唇:“那阿染曾说喜欢男人?”
“我那时候担心你因为在泥沼中遇见我,将我当做一束光明,错将这份感激当成爱意。你美丽坚韧,聪慧良善,偏执着又狡猾,我只能给你一个,你无法企及的理由,好让你早早收回心思。”
林染仔细回想自己说这句话时的心情,“我无法确定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不能在你情根深种后,弃你而去。”
顿了顿,她再次强调对方想要的答案:“我从前,没有喜欢过谁。”
起初,她分不清阿清话里的真假。等明白了那份纯真的感情,她告诫自己,不能趁人之危。直到两人中了秀才,阿清从低谷迷茫中走了出来,走向她的锦绣坦途,她才开始认真看待这份感情。
谢韵仪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弯起眉眼:“阿染现在可以说,中午那会,想告诉我的事了。”
“送我来这个世界的存在,你可以当它是没有感情的精怪。它的目的是母树,它想通过我,将母树交换到其它世界。”
谢韵仪回响起林染交易时,两句一模一样突兀的话:“阿染不相信它?阿染是怎么觉察的?”
林染:“各有所需才能达成正常的交易。今天的第三次交易,我们有闲置的金银,对方有多余的粮食,双方得利,这才是交易。
头两次,你也看到了她们交易过来的东西有多神奇。而那些,对她们而言就跟咱俩对馍馍差不多。我们的世界,除了母树,我想不出什么是她们需要的东西。
而且,一共六次配对交易,给我们药剂的世界第一次出现,可以说是偶然。但它第二次又来了,说明它极为特殊。
然后就是小蚁子的来处,那里有我们急需的东西。那是未来机械世界,那里一样寻常的武器,或许就可以叫所有来犯的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它没有明说,但它在引诱我去交易。母树,是我唯一能想到,能让对方愿意交易的存在。所以,猜到它的目的是母树不难。”
【系统并没有任何欺骗宿主的行为!超过位面科技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允许交易。】
林染安抚它:“我知道,咱俩是一伙的,你只是很多事不能告诉我而已。”
系统雪花屏。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谢韵仪急道,”阿染若是不听它的会怎么样?”
“它说梁国会在未来三百年至五百年间,因为气候和战争灭亡,母树随之消亡殆尽。去其它世界继续生存,是母树的意志,我应该也是因此而来。”
林染想了想,“我若是不照做,应该就是没了回原来世界的机会。”
“那里有阿染一直牵挂的人?”谢韵仪几乎是肯定的问道。
“我的阿奶,她是养我长大的人,我唯一的亲人。她年纪大了,我来时大夫就说,她可能活不了两年了。”
林染抬眼透过纸糊的窗户,看向虚无的夜空,苦笑一声,“或许,我回去了,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谢韵仪坐直身子,捉住林染的手,十指相扣,诚挚的说:“我不想阿染余生留有遗憾,我相信阿染一定会回来。母树剪下枝丫就能活,且不会对原树有什么影响,阿染交易吧。若它说的是真的……母树能继续活下去,会是所有梁国人的期望。”
林染:“……你不觉得,母树祂抛弃了你们?”
“怎么会?”谢韵仪笑道,“我们感谢母树,信仰母树,是因为母树让梁国人得以世代延续。但真正守卫梁国的,一直都是我们自己啊。我们梁国,一直都是因为我们梁国女子的意志,而存在。”
林染:“我觉得梁国很好,百姓勤劳勇敢,女皇聪慧爱民。它或许只是吓唬我。”
玄学的事情,不能用正常逻辑思考。万一母树的枝丫给得多了,影响到女儿国母树的气运了呢?
林染无法轻易下决定。
“阿染,你不知道,我们梁国历史上,曾经就有两次差点灭国。第一次,是五百年前,靠举荐为官者,胸无大志,愚昧贪婪。致使民不聊生,动乱四起,国民自相残杀。
这时候,民间突然出了一位贤者,她带来了四书五经,向女皇谏言,科举取士。二十年后,梁国才稳定下来。
第二次,二百年前,女皇突然发现,梁国各方面都落后中原国家。长此以往,梁国迟早要灭亡。所以,女皇组建商队,从中原国家寻来好用的农具织机,收罗书籍和良种。”
谢韵仪正色道:“它应该没说错,钦天监早在二十年前,就卜到了梁国的危机。阿妈跟我说,一年一年看没什么,但和再往前的百年,五十年相比,梁国的灾害,在逐渐增多。
尤其是大旱,几乎是在以让人恐惧的速度增加。在阿染说出坎儿井之前,我们想不到任何应对大旱的办法。”
“所以,阿染不要再说自己普通。阿染是我心中的璀璨珍宝,是上天赐给我们梁国的神之手。”
林染紧紧的抱住她,眼前有些模糊:“我会尽力。”
谢韵仪亲昵的蹭蹭她脖颈:“我们一起。”
平复好心中激荡的情绪,林染突然想到:“必须得两个女人祈求母树,才会有孩子么?”
谢韵仪:“那当然。要不然,母树被心怀不轨的人偷走,生下孩子来当牛做马怎么办?”
林染想了想,嗐,该烦恼的又不是她。
接下来,林染和谢韵仪时常一大早就驾着马车出门,临吃晚饭才回来。
旁人都觉着,小两口是出门游玩去了。昌州府眼下一派欣欣向荣,她俩也该歇一歇,好好松快下。
倒也没说错。
废旧的村子里,谢韵仪用树枝扒拉开火堆,将闷在里面的荷叶鸡滚出来放凉:“明天得换个铺子买肉了,我带着幕篱,今天肉铺老板都一直盯着我瞧。她那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谁家天天买这么多肉吃啊!”
林染在空间里煎大饼,卤肉和鸡蛋:“还是许掌管善解人意,压根没问咱们买香料和姜作甚。”
苏长空就时常看着她欲言又止,估计日夜都在思索那批粮食的来路。
药铺的伙计也满脸震惊:公主和知府居然亲自买这些厨上的东西!
料理完今天要准备的食物,两人去削母树枝。
也就是昌州府废弃的村子多,才让她们能找到无主的母树。
若是去有人的院子里,砍人家家里的母树枝,是要结下深仇大恨的。
母树种下就无需管理,但是极强的大旱也对它们造成了影响。昌州府不少母树像是元气大伤一样,叶片明显没有柳树村的宽大厚实,看起来弱弱蔫蔫的。
这也是昌州府百姓,这几年极少祈求孩子的原因之一。
林染和谢韵仪捡着精神的削。
生命力不够强壮的母树枝,万一水土不服,在其它世界种不活怎么办。
“阿染快来,你看这棵!”
这座院子的主人,明显不是普通村里人。荒草横生的断壁残垣下,能看出它原本是一座四合院样式的砖瓦房。
院子很大,中间打了井,小道上嵌着鹅卵石,零星散落着几棵瘦弱的花木。
主人离家再未回来,花木的种子却在长久的蛰伏后,顽强的发芽,长出枝叶,开花结果。
最显目的,是位于院子东南角的母树。
它主干粗壮,枝叶繁茂,宽大厚实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谢韵仪围着它转一圈,爬到树上去,挑最顺眼的一枝砍下:“这个单放一边,我带回去种在咱们的院子里。”
林染:“行。”
这么生机勃勃的树,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林染和谢韵仪默契的,都没再削这颗树的枝干。
这样钟灵毓秀的存在,砍下一枝种下,已经是对造物泓峥萧瑟的冒犯了。
谢韵仪亲手种下这枝母树。
它也分外神奇,像是被院子里小竹子生长的速度刺激到一般,飞快的抽枝生叶。
林春兰和林秀菊听说她们种下了母树,激动得半夜睡不着,天天过来看。
“这是从哪砍来的母树枝?长得这么快,现在祈孩子都成。”
林染交易母树,要多了解母树,问道:“它还这么小,挂得住一个胎果么?”
印象中,刚从胎果里出来的孩子,怎么也得四五斤重,不像是一根细枝能承受得住的重量。
林春兰:“真要有了胎果,它能长得更快。”
林秀菊:“长得这么快的母树,我还是小时候听说过。据说它赐下的孩子,格外的聪慧伶俐。”
林染看着这颗,叶片都似乎在发光的小树苗:“那,我再去那棵母树上,砍几枝回来?”
这么优秀的基因,多种几棵。
林秀菊:“可不是再砍就成的。同一棵母树上来的枝,有的长得快,有的长得慢,全凭运气。”
“阿染和阿清已经这样聪明了,再有一棵难得的母树!”林春兰乐得见牙不见眼,“咱孙女儿,该得是多招人稀罕的孩子!”
林秀菊也乐:“咱给孙女儿缝衣裳鞋袜去!”
易天赐和蓝蓝觉着主院的土好,跟谢韵仪打了招呼,两人亲自带着铁锹和筐来挖土,填在自己院子里。
然后,种上黄灿灿的金莲花。
八月,新手保护期的最后一次交易。
果不其然,又连上了药剂师。
看到林染,方佳的眼睛立刻铮亮,满面笑容:“茫茫交易者中,咱俩这是连续第三次见面,真有缘分!我给你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药剂。”
她退开一步,展示给林染看:“这一大盆,是激发伤口愈合的,加百倍凉开水稀释用,消毒消炎止血。
第二盆,续骨生肌,断了的胳膊腿捡回来,都能连上。不过,不能稀释,过程也有些痛苦。
第三盆,解毒水,药物中毒金属中毒,只要还剩一口气,保证人能活,毒清得干干净净。
第四盆,美容养颜,稀释十倍用。湿敷一个月,斑点瑕疵全消失,绝对是纯白无瑕的肌肤。
第五盆,促情水,喝一口,能精神抖擞的和伴侣play一整天,无任何副作用。”
后面还有第六七八九十,若不是只有十分钟交易时间,方佳还想一一介绍。
这一整个月,她都在忙活这些,希望其中有哪一样能打动林染。
“要前三盆。”林染搬出三捆母树枝,诚实的告诉她:“第一,我不能保证它们能活。它们在我这边,只要插在地里,第一天浇透水,后面都不用管。
第二,几乎都要经过两年的生长,才能养孩子。在枝干上划一道伤口,两人的血同时滴进去几滴。一个月后,长出胎果。若是没有,继续滴,每月一次。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只有两个女人的血可以,母树也只会赐下女孩子。”
方佳一眼不眨的听着,狂热的视线一直落在三捆母树枝上。
听到第三点时,她顿了顿,随即笑道:“已经足够让我的世界疯狂,谢谢你!”
两人点击交易。
第二位,熟悉的机械世界背景。
鹿鸣满脸兴味:“交易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连续遇到一个位面宿主。”
林染拿出三捆母树枝,和各种好吃的饭菜:“因为你的系统,想让你换祂回去。”
快速的将母树枝的信息说一遍,林染笑道,“不想要母树枝,随意给我什么,换饭菜也行。”
鹿鸣确实兴趣缺缺,她独身一人,换了母树,也没人一起养孩子啊。
不过,想要健康自然孩子的人那么多,换了绝对不亏。
“你的世界,能直接出现机械么?”鹿鸣问。
林染摇头:“不能,所以能不能请你将它们的外表做些伪装?”
鹿鸣想了想:“会费点时间*,给不了你太多。”
林染:“可以。”
十分钟后,林染得到了两匹机械马和一个机器人。
机械马和马车前的两匹马一模一样,几乎能以假乱真。
机器人,身高体型和林染一样,脸部做了调整,平平无奇,看起来不起眼。
鹿鸣来不及跟林染介绍,机器人和马扫描认主后,自我介绍功能。
机器人装载的是,集家政育儿医疗为一体的,居家保姆程序。
可能是时间紧迫,机械马是成长型智能。
但它智能程度应该很高,看清楚周围情况,就溜达到真正的两匹马之间。学真马打响鼻,很快就和那两匹马打成一片,挨挨贴贴,一副姊妹亲热的样子。
林染同样,让它们也认谢韵仪为主。
谢韵仪前面知道了药剂的作用,已经惊讶得不行,这会见了人和马,立刻星星眼。
林染拿一套青绿色的衣裳,给机器人套上。
谢韵仪给她取名:青绿。
两匹马,则根据毛色,秉承她给家里动物取名的原则,一个叫小棕子,一个叫小褐子。
第三个交易对象,是熟悉的熊猫头。
林染怀疑,是不是信用好的宿主就没几个,才给她一直重复?
“见到你好高兴。”熊猫头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我还是只有竹子。”
林染想了想:“你的竹子,掉叶子么?”
院子里的小竹子,已经有三米高。枝叶不怎么茂盛,只长在顶层,但一片叶子都没掉过。
熊猫头:“不掉。”
林染:“它不怕火烧?”
熊猫头:“对呀对呀。”
林染:“那还是要小竹子吧。蜂蜜没有,糖汁你要不要?”
熊猫头猛猛点头,咧着嘴笑:“要。”
别的交易对象,都对它的竹子不感兴趣,只有这位要小竹子。
大竹子太多了,小竹子长不大,它都当零嘴啃了。能用来换新鲜的吃食,它高兴死了。
林染这次准备充分,各种菜蔬瓜果一筐摞一筐。
熊猫头的小竹子,一捆接一捆。
交易结束,林染的空间,几乎被小竹子占去一半的位置。
“这些竹子能长多高?”谢韵仪问。
林染准备了很多糖汁、盐和菜蔬瓜果,用来换这么多小竹子。谢韵仪直觉,这些小竹子,不仅仅是长大了来做背篓簸箕这么简单。
不掉叶子,不怕火烧的竹子?有什么特殊的用处么?
林染:“据说是两年就能长到十米高,碗口粗。”
“不怕火,十米高,碗口粗,种下就能活……”谢韵仪垂眸喃喃片刻,猛地抬眼,惊喜道:“绿色的城墙!”
林染轻笑:“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谢韵仪再看那些小竹子,眼底都在发光。
这次交易结束,林染的交易值到了六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