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妖魔正张开血盆大口。……


    向红立即收起双腿, 警惕不已,但是她没有跑,而是始终望着她, 眼眶里慢慢充满了湿润。


    不知道什么时候, 祁紫山走了过来, 站在李疏梅的身后, 他沉默不语, 凝视着向红, 像是李疏梅坚强的后盾。


    李疏梅将警官证慢慢地展示出来, “向红, 吃完饭后,能和我们回去吗?你女儿的死,我们都很痛心,但法律就是法律。”


    向红怔在那, 一言不发,她像是回想着这一路发生的事情, 过了一会,她似乎释然了, 也微微一笑:“是啊,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当李疏梅起身时,费江河已经走上前, 手里拿着手铐, 提醒向红先吃饭。


    向红却将饭盒放下,伸出了双手,费江河没有犹豫,给向红戴上了手铐。


    李疏梅往后一退,转过了身, 从内心深处,她真的希望唐梨音还活着,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向红也不该是齐天大圣。


    但当她转过身,她面前的人却不容许她忧伤,因为贾向东、罗砺锋、郝帅还有一队的人都站在这儿望着她。


    罗砺锋喊了一声:“疏梅。好样的。”他竖起大拇指。


    郝帅也大喊:“疏梅,我早就看好你了!无论是齐天大圣还是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一队的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贾向东也笑了笑,朝李疏梅伸出大拇指来,“巾帼不让须眉!”


    李疏梅很感动,从进入市局以来,她被老贾传出“废物美人”那一天,她说实话挺恨他的,但是话说回来,她也没有精力去“对付”他,如今这个案子终于要尘埃落定了,如果她能和老贾冰释前嫌,那也是一件好事吧。


    她淡淡地笑了笑,对贾向东和罗砺锋他们说:“谢谢你们。”


    向红被逮捕后,整个二队一队的专案组也松了口气,但是今晚的工作却一点都不会少。


    回到局里,马不停蹄地又将开展对向红的审讯。这次闫岷卿点了名,“罗砺锋、郝帅、还有老曲,一起审讯吧。”又问李疏梅,“疏梅,时间有些晚了,你要不要审讯?”


    李疏梅确实有些累了,在回程的车上就吃了糖果,但是对于向红的经历,她十分想起去了解,她主动申请:“闫支,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参加。”


    “好。”闫岷卿说,“那就一起。”又对罗砺锋说,“大锋来主持审讯吧。”


    在他们寻找向红的过程中,技术科已经对向红的住所进行了严密检查,如今物证基本都是齐全的,而向红本人的态度也很配合,所以今天的审讯其实就是落实犯罪嫌疑人的口供。


    审讯室里,闫岷卿也陪同参与,罗砺锋坐在主位,李疏梅和曲青川坐在他两边,郝帅今天做笔录。


    向红坐在审讯椅里一直低着头,这时见人都坐好了,她才抬起头,她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她并不是面对审讯,而是面对一件很平常的事。


    她脸上的彩色妆容都已经洗净了,但脖子处还残留了一些残渍,她穿的那身大圣衣服也脱掉了,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白色短袖T恤。


    T恤像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了无数次,汗斑一块块的很明显。


    在炎热的夏日,即便是在傍晚,穿着大圣服在广场上做舞蹈表演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李疏梅虽然没有看过向红的表演,但猜想她应该每天都会坚持到那儿表演,在她的意识里,她会认为“齐天大圣”才是拯救女儿的人,她心底里可能是骄傲的。


    “向红,我们的审讯正式开始。”罗砺锋的语气并不严厉,而是很平静地对话。


    他问完向红的基本信息后说:“我们在你父母的房子里发现了受害者胡灵妍、黄曼丽、谭芸夏、朱丞星的信息,也找到了他们四人被绑架时使用过的类似的绳索,也在胶卷里发现了你对四名受害者拍摄的照片,我们已经确认,你就是杀害胡灵妍、黄曼丽、谭芸夏和朱丞星的犯罪嫌疑人。现在证据确凿,希望你如实招供。”


    “我……我全都说。”向红十分平静地说道,“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女儿说起吧。”


    一旦说到女儿,向红的眼神就像是染上了一层忧伤,眼睑也不自然下垂,似乎这个故事很沉重,她不愿提起,但是她又不得不告知警方。


    1995年四月二十一号下午,那天是星期五,天气晴朗,唐梨音刚刚复习完数学试卷,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她知道母亲今天一定会在家给她准备好吃的。


    进入高三以后,她学习越来越紧张,平时会住校,周五回家,因此每周末都是和母亲相聚的时光,她认为将来考上大学去了理想的大学,就会离开这座城市,所以和母亲的相处对她来说很珍惜。


    她和好朋友一起走到校门口,彼此告别,走向公交车站时,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后排车窗内一个女孩喊她:“梨音梨音上车。”


    唐梨音认识她,是一班的谭芸夏,她们平时不熟,但最近,谭芸夏在图书馆主动认识她,还请教她题目。


    唐梨音摇了摇头,她猜想谭芸夏是因为帮忙的事,想送她一程,但是帮助同学本来就是小事,她不觉得需要报答。


    她再次拒绝后,谭芸夏却没有放弃,她恳请唐梨音上车,送她回家是一方面,她说还有一道题需要唐梨音帮她。


    唐梨音这才上了车,上车后,她发现除了谭芸夏在,副驾里还坐着另一个女孩,她不认识。


    车子并没有朝她家的方向走,唐梨音以为是先送另一个同学回家,在行驶过程中,谭芸夏说车子颠簸对眼睛不好,并没有给她看数学题。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唐梨音发现车子停在一个工地下面,她正想问怎么不走,谭芸夏就说胡灵妍住在附近,坐在副驾的女孩叫胡灵妍,谭芸夏提议一起下车,看完数学题再送她回家。


    唐梨音没有多想,和她们一起下了车,车子立刻就走开了。唐梨音正不解时,谭芸夏说家里还有车来接她,叫她别急。


    唐梨音不再多想,她打量了这片地方,这是一座已经完工的工地,钢筋水泥构造了五层楼的高大建筑,她猜想这里未来是一座商场或者办公楼。


    也许是建筑工地的原因,这里离居民区和街市还是有些远。但很安静,适合讲题。


    天近黄昏,唐梨音问谭芸夏有什么题需要她解答,解答完她要回家吃晚饭。


    然而这时,工地里却走出另一个女孩,和她们年龄差不多,头发染了彩色,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夹克衫,这种奇装异服让唐梨音从内心里划出了距离。


    她走过来时,谭芸夏说:“梨音,和你介绍下,这是黄曼丽,我朋友,还有刚刚一起下车的,胡灵妍,也是我朋友。”


    刚才在车上没注意,胡灵妍穿着也很奇特,虽然没有黄曼丽那么夸张,但怎么看,唐梨音都觉得她们不是学校里的学生。


    唐梨音并不喜欢和她们交朋友,也希望谭芸夏离她们远一些,她没有直说,而是委婉地说:“芸夏,我妈在家等我呢,要不改天再和你说题目吧。”


    这时,染着彩色头发的黄曼丽却笑了笑,那笑容唐梨音瞬间就能感受出来,是嘲笑。


    黄曼丽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嘴角歪了歪,笑着说:“你就是唐梨音啊,长得还不错啊。”


    紧接着胡灵妍也笑了起来,唐梨音感受到一种不友善的氛围,她觉得这两个女孩都不像是把她当成朋友。


    在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复杂的处境时,谭芸夏也笑着说:“我没说错吧,长得挺骚的。”


    唐梨音这才知道,谭芸夏是故意把她引到这里,她马上警惕起来,质问谭芸夏:“芸夏,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带到这里。”


    “是,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谭芸夏一改之前热心、无邪的表情,瞪着她,“我们今天全都告诉你。”


    谭芸夏的话刚说完,黄曼丽和胡灵妍就冲了上来,两人扯住唐梨音的头发,反绑她的双手,将她控制住。


    唐梨音大喊大叫,但两人的力气太大,她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她被两人强行推着往前,走上了三楼。


    很快她就被两人用绳子绑住四肢,四肢又被绳子绑在工地上的一个结实的木架上。这木架很高,唐梨音几乎呈大字型被绑住。


    她哭着喊着:“你们要干嘛?我要告诉老师!”


    “你他妈喊破喉咙都没人听见,”黄曼丽手里拿着棍子,在唐梨音面前晃了晃,厉声说,“你要再不老实我就把你弄死。”


    唐梨音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哭得更大声,“啪”地一声,一棍子就打在她屁股上,唐梨音疼得啊啊大哭。


    “啪啪啪……”黄曼丽又狠狠打了几棍,警告她不要哭。胡灵妍在黄曼丽的指使下,一起打了起来。


    痛得浑身打颤的唐梨音压抑着痛苦,拼命哽咽着,再没发出哭声。


    “瞧她这个逼样。芸夏,你打算怎么收拾她,你才爽!”黄曼丽说,“不会就让我们打打她吧。”


    谭芸夏双臂相抱,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说:“黄曼丽,打人有什么意思,羞辱她啊,把她衣服脱了。”


    黄曼丽和胡灵妍果然听了谭芸夏的话,在唐梨音哽咽声中,将她衣服全部扒光了。


    唐梨音赤条条的就挂在空气里,她已经变成了无声哭泣,只一个劲地小声求饶“放了我放了我,求求你们,求你们”。


    这时,谭芸夏又拿出了新的法子,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自.慰棒,长长的塑料棍棒,她交给黄曼丽,“用这个,操她。”


    黄曼丽顿时兴奋起来,叫胡灵妍先来。


    然而胡灵妍的笨手笨脚让谭芸夏并不满意,她对黄曼丽说:“一点都没意思。”


    黄曼丽于是亲自上手……


    ……在唐梨音剧烈反抗和嘶哑哭声中,谭芸夏满意地哈哈大笑。


    她又从书包里掏出相机,像拍艺术电影一般,把这一幕幕全部拍了下来。


    黄昏的天边,血色的云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妖魔的形状,正张开血盆大口。


    金色的云彩渐渐变成了阴霾,就像随时有一场狂风骤雨降临。


    工地四周万籁俱寂,这里就像被地狱封住的孤岛。


    在这群女孩的附近,二十多岁的朱丞星正用手捂住胸口,观看着唐梨音被折磨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这是今天的加更!


    被锁了一天,删了许多有力的描写,本章表达的是对霸凌的思索和反抗,虽然删了不少,剧情原意还在,希望大家理解。


    第122章 第 122 章 今夜阳光灿烂。


    朱丞星这天按领导要求到工地上来查看屋型结构, 准备给工地做装修设计,他拿着文件夹,突然被四个女孩的声音吸引到, 他躲在暗处, 内心又紧张又兴奋。


    在他的口袋里, 还装着劣质避孕套, 他工作压抑, 生活枯燥, 正准备今天晚上去嫖一次, 然而在工地, 他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他一直躲在墙柱后,偷偷看她们,特别是唐梨音的身体。他欲.火中烧,又夹带着对唐梨音的同情。


    半个多小时后, 三个女孩大概是累了,谭芸夏提议, 去吃点烧烤再回来搞她。另外两人都同意了,最后黄曼丽将手上的水在唐梨音头发上擦干净了, 收拾了东西离开。


    望着三个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 朱丞星紧张地吞咽,他不敢走出去, 但是又有一种强烈的力量将他往前拽。


    唐梨音低着头, 头发披散开,她像是昏迷了,朱丞星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在确认唐梨音没有睁眼的情况,他伸手碰了一下她, 光滑细腻的皮肤让他哆嗦了一下。


    朱丞星再也把持不住,无法抑制的情绪让他胆子膨胀,他掏出口袋里的避孕套……


    ……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唐梨音惊醒了,发出微弱的哭腔。


    但也许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的反抗和哭叫十分脆弱。


    朱丞星却产生了巨大罪恶感,面如土色,他拾起自己的文件夹就慌不择路跑了出去。


    晚上八点,谭芸夏她们匆匆忙忙回来了,黄曼丽还在抱怨:“一顿饭没吃好,还老担心她跑了。”


    她们解开了唐梨音的绳子,唐梨音软绵绵地躺在地上,黄曼丽摸了摸她的鼻子,“不是死了吧。”


    “你想什么呢?”谭芸夏说,“操几下怎么可能死,咱快走吧,万一有人来找。”


    黄曼丽拍了拍唐梨音的脸,唐梨音一个惊颤,吓醒了,又哭了起来。


    谭芸夏拿着手电照着地上的人,警告道:“唐梨音,你要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把你裸照全部发出去,你信不信。”


    走下水泥楼梯的时候,谭芸夏又责备黄曼丽:“你就不注意下,我裙子都被弄脏了,溅了一身脏水。这裙子都不能要了。”


    三个人终于走了,唐梨音颤颤巍巍爬了起来,身体的痛楚和内心的煎熬让她百般羞辱,她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又一次趴在地上哽咽,泪水裹着泥沙让她想死。


    十几分钟后,她担心妈妈在家想她,拼命地爬起,捡起书包,从里面摸出了手电,将衣服穿上,在拾衣服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地上还有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装修设计公司,朱丞星的信息。


    她今天不但被谭芸夏她们欺负了,而且被这个男人强.奸了,她恨他们,她想让他们都去死。


    把名片夹在本子里,唐梨音这才整理好衣服,一步一倒往楼下走去。


    这天晚上,向红四处找她,找到了学校,找到了熟悉的同学,但得到的消息是,下午女儿坐出租车离开了,再多的信息都不知道。


    向红猜测女儿应该去哪个同学家做作业了,女儿非常乖,不会让她担心,但她还是担心女儿会不会被坏人骗,她看到过出租车骗少女的新闻,她又找朋友联系出租车公司。


    各种猜测让她坐立不安,朋友让她回家等消息,她怀着忐忑回家确认女儿有没有回来的时候 ,却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


    她十分激动地走进家门,发现女儿提前洗了澡,而且把衣服也洗了,女儿这么懂事,让她很内疚,她却还是骂了她:“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多大了不懂事,让妈妈担心你。”


    骂了一句她语气就软了下来,因为女儿的情绪和以往大不相同,她始终低着头,眼睛通红,像是哭过。


    向红忙问:“梨音你怎么了?是不是模拟考考得不好。”


    唐梨音站在那一动不动不说话,向红再三追问,唐梨音就是不说,最后向红就说,那行我打电话问你老师。


    唐梨音终于开口了,她几乎是哭着道:“妈,我没考好,你别再问我了,我好难过。”


    “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向红连忙抱住她,让她别难过。


    那天晚上,向红真的以为女儿没有考好,所以没有特别在意,因为以前她也有因为没考好而难过的时候,但是马上要高考了,向红很在意她的感受,经常安慰她,答应再过一段时间,等高考完,她带她去外面旅游散散心。


    唐梨音偶尔会笑一下,但是失去了以前阳光的样子,向红又猜想女儿是不是高考综合症了,她也越发担心起来,只得不断用好吃的和软话来哄她。


    直到那天,唐梨音忽然对她大吼了一声:“求求你别再管我了。”


    女儿的异常让向红不知所措,她真的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知道过多关心就是捆绑,于是果断撤出了对女儿的保护。


    她希望女儿能够以最轻松的姿态度过高考,走向新的人生。


    然而那一天来得还是太快了,高考完的七月九号,向红那天晚上在公司加了一会班,她本来想回家庆祝女儿高考胜利,还给她买了蛋糕,当走到小区楼下面的时候,黑夜的高空里,一个人向下坠来,就在她的面前,四分五裂……


    七月九号,向红记得,是她送女儿去了考场,那天早上她并没有什么异样,女儿还告诉她,语文数学英文考得还不错,考完数理化,她想和妈妈一起去云南丽江玩,向红答应了她。


    那天早上,唐梨音走向了考场,然而在路上,她再次看见了谭芸夏,看到她的一刹那,唐梨音就本能地想躲开她。


    谭芸夏却没有放过她,她快步朝唐梨音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腕笑着说:“唐梨音,考得怎么样?”


    唐梨音没说话,拼命想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谭芸夏力气比她大,却依旧笑着说:“高考结束后我们再聚聚吧。”


    “请你放开我,好不好!”唐梨音几乎是哀求。


    “行行,”谭芸夏忽然压过来,在她耳边说,“那些照片我会保留一辈子,将来等你找到新的男人我再寄给他。”


    说完这句话,谭芸夏就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唐梨音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木木的,是别的考生把她往前推了几步。


    坐进考场的时候,她头脑里一片空白,那天傍晚工地发生的事就像黏液一样将她困在地狱,她走不出来,窒息得难受。


    纪律又将她约束在考场里,她握着笔,一个字都写不下来。


    当考试铃声结束,所有考生走光,监考老师才从她的手臂下抽走了空白试卷。


    唐梨音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出考场,因为妈妈单位有事,三天高考,她第一次没有来接她,但妈妈说今天下班就回来给她庆祝高考胜利。


    是啊,她多么希望今天考试成功,和妈妈一起庆祝,但是事与愿违,她失败了。


    她回到了家,不知道为什么,无限嘈杂的声音忽然扑面而来,冰箱的嗡嗡声,电灯的滋滋声,甚至水流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渐渐变成白噪音。


    而谭芸夏、黄曼丽还有胡灵妍的声音却开始清晰,她们在她耳边不断地笑。紧接着一个男人急促激烈的呼吸也在脑后响起。


    她的身体好像不受支配,开始漂浮起来。


    她不知不觉走上了楼顶,平时她会和妈妈上来晒被子,今夜阳光灿烂,她走到楼顶边,往前多走了一步,跌进了美丽的天堂。


    “啊……”向红扑在女儿四分五裂的身体前大声哭叫。


    撕心裂肺的喊声撕破了小区的安宁。


    坐在审讯室里的向红满脸是泪水,她并没有像那天女儿死的那天晚上,哭得撕心裂肺,她隐忍地哭诉,讲出了女儿遭受的经历。


    “你们知道谭芸夏为什么要欺负我女儿吗,那只是因为谭芸夏喜欢的一个男孩,喜欢上我的女儿,就是那么简单。”她抬起头,看向前方,眼神极其坚定,“所以我要杀了他们,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审讯里每一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脸色都十分晦暗,没人开口说一句话,即便向红说出“我要杀了他们”,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李疏梅心里在滴血,她能够想象当时唐梨音经历了什么,她能坚持到最后,一定也是因为母亲吧,她终于还是没有坚持住,还是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向红脸上挂着泪水,却笑了一下,那笑像刺刀,刺出去的同时也会反刺她自己,她已然是伤痕累累,让人心痛,她说,“我用了五年时间,是五年,我多么了不起对吧。你们也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是齐天大圣,在人最绝望的时候,你觉得什么才能帮你打败妖魔鬼怪,我女儿小时候就喜欢齐天大圣,他多么勇敢,多么美好,只有大圣才会帮助你。”


    向红哽咽着,没有继续说话。这时,闫岷卿让疏梅给向红送上一杯温水,向红从疏梅手里接过温水后,开始继续说她的经历。


    1995年7月9号,当女儿死在她面前以后,很快派出所就来调查了,证实唐梨音就是自杀,向红根本就不相信女儿是自杀的,明明女儿还说高考完一起去丽江,女儿从来就不会欺骗她,从小到大都是。


    为了探索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向红也请了长假,她开始翻看唐梨音留下来的所有文字。


    唐梨音的日记在四月二十一号那天断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朱丞星”的名片,女儿有很好的写日记习惯,那天为什么就断掉了,反而是一张陌生男人的名片。


    她还记得女儿那天晚上回来情绪异常,说是考砸了。她又和校方确认过,那周没有模拟考试。


    向红很快把女儿的死和朱丞星联系起来,会不会就是朱丞星欺负过女儿呢?


    为了不打草惊蛇,近距离观察朱丞星是最好的方式,她开始在朱丞星的小区找了一个清洁工兼职,每天观察朱丞星上下班。


    朱丞星是一个普通打工人,平时兴趣爱好极少,偶尔会去按摩店消费一次。


    为了找到更多的信息她甚至学会了开锁,趁着朱丞星出门,溜进了他的家,查找线索,除了喜欢一些艳星,画一些乱七八糟的画,朱丞星几乎没有值得追究的信息。


    但是她并没有放弃,为了进朱丞星的公司当清洁工,她彻底从制药公司离开了,正式开启了白天在朱丞星公司当清洁,晚上在朱丞星小区当清洁的生活。


    时间久了,她也没有经济来源,开始卖掉自己的房子,虽然舍不得女儿还留在屋里的气息,但她还是忍疼割爱。


    卖完房,搬到父母的小房子里住后,向红的全部时间几乎全部放在了朱丞星身上。


    1997年下半年的傍晚,朱丞星下班丢了一袋垃圾,随后向红就拿回垃圾清理了起来,在垃圾袋里,她发现了一堆碎片,这是朱丞星撕毁的漫画,这些碎片也许隐藏着什么。


    向红有些兴奋,立即把碎片带回了家,一片一片地拼接了出来,拼接完,她也震惊了,这是一段故事,被朱丞星通过漫画的方式画了下来。


    漫画里,她们都有名字,女孩有三人,谭“云”夏,黄曼丽,胡灵“燕”,当时朱丞星可能是听来的名字,谭芸夏的芸他写成了云,胡灵妍的妍他写成了燕。


    漫画里,她们将唐梨音绑在工地里,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欺负了她。尔后,漫画里还画上了朱丞星自己,在漫画里,朱丞星的名字叫“波起超人”。


    他利用十分夸张的手法,描绘了“波起超人”强.暴唐梨音的过程。


    后来,向红在钟楼里还问过朱丞星,为什么要把那么丑恶的过程画下来,朱丞星曾回答道,他在那天傍晚射完以后,他很罪恶,也特别后悔,他后悔的是,射得太快了,他说他就像囫囵吞枣,根本没有感受过那种滋味就射了,当他一遍遍回想那天的场景,他就特别兴奋,所以才画了下来。


    这是朱丞星真实的话,因为当时向红是拿着刀子逼他说出来的。


    正是通过这一组漫画,向红找到了女儿真正的死因,就是他们四个罪魁祸首。


    她也正式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为了把这件事真正弄清楚,她决定先从性格娇弱,且生活比较平静单一的胡灵妍开始——


    作者有话说:这个案子马上就该结束了,也期待大家继续走进最后一案,我相信那是更为精彩的案子,最后一案我会更新快一些,早日完结本书。


    第123章 第 123 章 不归之路。


    胡灵妍在外一个人租房, 朋友较少,工作和住处路线单一,每周五去一个孩子家做家教, 而且会经过一段人迹罕至的马路。


    向红是医药出身, 她知道怎么做能够控制胡灵妍, 只要把胡灵妍控制起来, 就能让她亲口说出当初发生的所有事。


    为此, 向红做了很多准备, 她提前到达那片地点进行踩点, 最终把作案地选在了一座新建小区的一间地下室, 那里不会有人发现,而且离马路边有一定距离。


    当天傍晚她就躲在马路边的树丛里,胡灵妍果然从马路旁走过,她冲了上去, 抱住胡灵妍,将麻药扎入胡灵妍的脖子。


    向红身高一米六七, 相比于胡灵妍一米五八的身高,控制胡灵妍的过程还算比较顺利, 看着胡灵妍软绵绵躺在自己怀里, 向红却极其紧张,她一时之间头脑空白, 开始有些慌乱。


    彼时, 马路远方路人的说话声隐隐传到向红耳中,她顿时清醒,急忙把胡灵妍拖进了树丛,又将她装进提前准备的板车里。


    将胡灵妍推到地下室以后,她按照提前准备的计划将胡灵妍绑在了梯子里。


    之所以绑在梯子里, 向红也解释了,她潜入小区后,为了不引起怀疑,只能利用小区现有设施,梯子和板车都是小区内找到的。


    将胡灵妍绑成十分折磨的样子,向红说一是担心她挣脱出来,二是因为想到女儿曾经被捆绑的样子,她就特别难受。


    两三个小时后,胡灵妍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自己被奇怪的方式捆绑,她开始大喊大叫。


    但当发现向红手里拿着一把刀时,她意识到了危险,开始哭了起来。


    胡灵妍看似胆小,和当年欺负她女儿的样子天朗之别,向红蹲在她面前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胡灵妍哭着摇头。


    “你还记得唐梨音吗?”


    这时,胡灵妍终于停住了哭泣,脸色发白,眼里充满震惊,对于当年的事她似乎记忆犹新。


    过了一会,她就大哭了起来:“那都是黄曼丽和谭芸夏干的,我什么都没做,我当时就站在旁边看。”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向红红着眼,大吼了起来,她用刀抵住胡灵妍的脖子,“你再撒谎,我就宰了你。”


    这回胡灵妍又说她也做了,但都是黄曼丽和谭芸夏指使她干的。


    “好,那你就是干了。”向红厉声说,“把那天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如果发现你说谎了,我就立刻杀了你。”


    “我说我说。”胡灵妍害怕不已,把那天黄曼丽找到她,她跟着谭芸夏的车到学校,又带唐梨音到工地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说到工地绑住唐梨音时,她哭着说:“阿姨,我真的什么都是听她们的。我被你绑得很难受,能不能松一点。”


    向红说:“好,你说完后,我可以考虑,如果你说错一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胡灵妍一边难受地哭,一边把故事继续往下讲。


    实际上向红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些年为了女儿的真相她心力憔悴。当得知胡灵妍也是致使女儿死亡的罪魁祸首后,她跟踪她的那段时间里,产生了自我怀疑,因为胡灵妍家庭条件并不好,在工作和生活当中也待人友善,她不相信胡灵妍会做出那种恶事。


    此时此刻,当胡灵妍哭着说难受的时候,向红内心里很挣扎,她甚至有这样的打算,如果胡灵妍只是帮凶,她可能会考虑放走她。


    也许胡灵妍真的是害怕,她却把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全部说了出来,她们脱光唐梨音的衣服,用棍子打她屁股,用自.慰器折磨她。


    胡灵妍甚至把使用自.慰器的具体过程全部托盘而出,那个过程里,她们说了什么话,唐梨音的反应都告诉了向红。


    向红从朱丞星的漫画里看到了自.慰器,以及一连串醒目的数字“99”,意思是折磨了99次。当初看到这串数字时她以为那是朱丞星夸张的画法,但胡灵妍说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更恶劣。


    胡灵妍说,唐梨音流血了,血沿着她的大腿往下流淌……


    听到这里时向红突然失声痛哭,原来女儿曾经遭受了惨痛的欺凌。


    她也在那一刻下定了杀人的决心。


    胡灵妍把那天的经过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向红,然后痛苦地忏悔起来,她说除了那件事,她这辈子没干过任何坏事,她以后给向红当年做马,伺候她一辈子。


    让陷害女儿的仇人伺候她,那不是可笑吗?向红收起可怜的眼泪,女儿从楼顶跌下粉身碎骨的样子,一刻也没有在她眼前消失。


    如果她今天不杀了她,她这一辈子都对不起女儿。


    在杀她之前,向红从包里取出一只女性自.慰器,对胡灵妍说:“是不是这个?害我女儿的是不是这个?”


    “是,是。”胡灵妍哭着说。


    向红毫不犹豫,用刀割开胡灵妍的裤子……


    胡灵妍又哭又叫,泪流满面,浑身抽搐。


    在胡灵妍求饶了一晚上几乎尿失禁的时候,向红终于拿起了绳子,绕在了胡灵妍脖子上。胡灵妍惊恐得四肢扭动,梯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向红狠命地使劲了力气,直到胡灵妍整个身体软了下去。


    杀人并没有让她获得任何快感,她感到极其罪恶,在现场,她手掌发抖,眼泪肆流,她根本没想过杀人是这样的,她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那天晚上,向红在地下室待到了黎明,她的内心十分挣扎,是杀人的悔恨和对女儿复仇的快感交织在一起的感受,这让她很痛苦又很兴奋,无法平静。


    黎明前,她把现场处理干净,才“依依不舍”离开。


    杀了胡灵妍以后,她的心灵经历了一段巨大的空白期,她做什么事想什么事都非常慌乱,她知道,她是害怕了,她害怕警察找上门,她害怕女儿的仇不能大仇得报,她害怕得越来越多,以至于夜夜失眠。她想过自杀。


    七月九号,在女儿忌日那天,向红在她的坟前睡着了,她仿佛被女儿唤醒,女儿还活着。


    她醒来后,痛哭不已,她再次下定决心,为女儿复仇。


    这一次,她打算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杀人后,经历一段痛苦期后,她发现自己和以前产生了巨大的变化,那就是她更加迫切杀了剩下三人。这种渴望已经让她饥渴难耐。


    接下来,她开始跟踪调查谭芸夏、黄曼丽和朱丞星的生活习性。


    她决定为自己化上齐天大圣京剧脸谱妆,这个妆容她并不陌生,梨音的父亲曾经就有这方面的技艺,她也试着在自己的脸上描画了出来。


    她会骑摩托车,但并不熟练,于是又买了一辆摩托车进行了大量练习,她说,后来劫持谭芸夏的时候,全凭她刻苦的练习。


    一切准备就绪,她也该走上不归之路了。


    在审讯室说这句话的时候,向红是笑着说的,她说,她想过迟早会被警方找到,其实她已经不害怕了,她只要为女儿报了仇,她的人生终止符随时都可以画上。


    在杀害胡灵妍之后,警方对犯罪嫌疑人的搜查越来越严格,这也是向红迟迟没有作新案的其中一个原因,她知道如果还要继续作案,那必须一击而破,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谭芸夏、黄曼丽和朱丞星全部杀死。


    否则,只要哪一个环节出错了,她就很可能半途而废,而且她酝酿了一个全身而退的方法,就是利用朱丞星强.奸的假象来掩饰她真正的意图,要实施这个计划,必须冒巨大的风险,但无论如何,她都需要搏一搏。


    第二年,也就是2000年七月六日,她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彼时正在朱丞星的公司做清洁,也正好碰见朱丞星和他的领导吵起来,朱丞星一怒之下离职,这是最好的犯罪动机,因为工作不顺而对弱势的女性下手,正合她的计划。


    七日深夜,向红开锁后溜进了朱丞星的家,给朱丞星打了麻药,为了制造朱丞星还住在家里的习惯,她打开了厨房的灯,并且拧开了水龙头。


    随后,她背着身材并不高的朱丞星,通过朱丞星的摩托车,连夜将他带到了钟楼。


    虽然朱丞星个子不高,体重不重,但对于向红来说,要想把一个成年男人送上钟楼,她依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她把朱丞星放在钟楼顶楼的地板上时,她全身几乎湿透了,她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久久没有缓过来。


    是朱丞星咳嗽的声音把她惊醒,向红急忙爬起,又给了朱丞星一剂麻药。


    尔后,她利用提前想好的方案把朱丞星捆绑在椅子里,并且控制麻药的量,让他始终处于昏迷和清醒之间。


    在接下来继续作案的时间里,她每天都回到钟楼,喂给朱丞星吃,替他清掉大小便,清洗内衣内裤,这都是为了模拟朱丞星活着并且自杀前的假象。


    完全控制朱丞星后,她又取下他眼镜架上的塑料片,拔了几根他的生殖器毛发,开始新的计划。


    她早已摸透了黄曼丽的行踪,7月9号傍晚,正是女儿的第五年忌日,黄曼丽从超市回到家里打扮后,准备出门打车去酒吧,早已躲在门后的向红,趁着黄曼丽没注意,朝她脖子里打进了麻药,随后开着朱丞星的摩托车将黄曼丽带到了郊区的水泥屋。


    这个地方她找了许久,是她觉得十分安全的地点。


    她将黄曼丽绑在椅子里,以一种很难受的姿势束缚她。


    黄曼丽慢慢醒了过来,她看到面前的人身穿黑色雨衣,脸上却化着齐天大圣京剧脸谱,十分诡异,她啊啊大叫,拼命挣扎,但在听到向红说她是唐梨音母亲时,她忽地惊恐万分,四肢仿佛一下子都抽了筋,停止了挣扎。


    她开始苦苦求饶:“阿姨,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好多年,我错了,我错了。”她痛哭流涕,又神经兮兮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是被谭芸夏骗了,是谭芸夏这个贱人,她得不到喜欢的人就让我们欺负你女儿,她这个贱人,以为有钱了不起……”


    “阿姨,我错了,都是谭芸夏这个贱人,是她策划了这一切,她那天走的时候,还笑着对我们说,唐梨音的水都溅到她裙子上,她回去要剪掉,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我是被她胁迫的……”


    “阿姨,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错了,我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我挣到的钱全部给你养老……”


    向红并不想听她哭嚎,用刀面在她脸上抹了一下,冰冷的刀面如一块冰划过黄曼丽的脸颊,黄曼丽浑身打了个寒噤,猛地停止了哭泣。


    向红问:“你是怎么和谭芸夏、胡灵妍好上的?一句谎都别撒。”


    “我,我和胡灵妍是初中同班同学,关系一直都好,谭芸夏我们也是初中认识的。”


    “说具体点!”


    “好好,那时候我和胡灵妍不爱读书,喜欢在学校里瞎逛,也喜欢欺负一些有钱的同学,弄点小钱买零食贴纸,后来我们就看中了谭芸夏,她家挺有钱的,初中家里就有钢琴,那一次我俩见谭芸夏一个人去了厕所,就冲了进去,哪知道我们还没要到一分钱,谭芸夏就坐到了地上,大喊大叫有人欺负她,我和胡灵妍撒腿就跑了。没想到谭芸夏比我们想象的难缠,这件事我和胡灵妍还挺后怕,万一谭芸夏把事情闹大,我们说不定会被学校开除。但不知道为什么,谭芸夏突然找到了我,说想和我们交朋友。”


    “从那以后,我,胡灵妍,谭芸夏,就成了好朋友。谭芸夏家里有钱,也经常带我们去网吧,去卡拉OK,还给我们零钱花。初中毕业,我没考上,就辍学了,找了个糊口的工作,胡灵妍上了职业学校,谭芸夏考上了高中,但是我们偶尔也联系,寒假暑假聚一聚什么的。谭芸夏上高三以后,突然有天找到我和胡灵妍,说她喜欢一个男孩子,但有个女孩却夺她所爱,她说要处罚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就是唐梨音了。”


    “所以那天你们把梨音骗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工地?”向红咬着牙问。


    “对,我没有想到后果那么严重,我没想到唐梨音会跳楼,阿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心认错,求求放过我。”


    “梨音高考最后一天,你们谁和她见过?”


    “我不知道。”黄曼丽摇了摇头,因为全身被绑,她的动作幅度很小。


    “你真的不知道。”


    “我,我,我好像听谭芸夏说过,她和唐梨音在同一片考场。”


    向红终于明白了,那天梨音应该是遇到了谭芸夏,谭芸夏可能对她做了什么,所以那场理综考试,她不但失利,而且交了白卷,这件事才导致梨音当晚跳了楼。


    向红十分痛心,她恨不得现在就找到谭芸夏,但是按照计划,她必须冷静。


    “当时在工地,谭芸夏拍的照片放在哪了?”


    “我真的不知道。阿姨。”


    “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知道胡灵妍是怎么死的嘛。”向红冷冷地在黄曼丽耳边说,“是我弄死她的。”


    黄曼丽猛地打了个寒噤,哇地哭了出来,拼命求饶,她不知道照片,那时候连相机都不会用。


    “别吵!”向红厉声说,“把那天工地上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告诉我,不要漏掉,否则我会把你像胡灵妍一样,弄死!”


    黄曼丽吓得失魂落魄、面如土色,舌头都在打颤,但在求生欲之下,她还是一五一十把那天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和胡灵妍说的唯一有差别的地方是,她把这件事的责任全部推给了谭芸夏,她一直是被胁迫的那一个。


    向红用刀子拍了拍她的脸,“你撒谎了,你今天必须死。”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黄曼丽这才把真话全部托盘而出,她交代,主意是谭芸夏出的,但那天的行动全部是她做的,胡灵妍是帮手,谭芸夏在旁边指挥和拍照。


    向红说:“你想对我女儿说什么?”


    “我对不起她,我不是人!梨音,求你原谅我……”黄曼丽开始无休止地哭诉,道歉,求原谅。


    向红并没有感觉丝毫的安慰,她取出自.慰棒,用刀割开黄曼丽的裤子……


    惩罚她的时候,她冷笑着对她说:“多少下?是不是九十九下……”


    “是是,这都是我应该受的。”黄曼丽哭着应答。


    向红是不会原谅她的,在黄曼丽哭得没有力气的时候,从她后面用绳勒住脖子,使劲地用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这一次,她没有像勒死胡灵妍那样心慈手软,反而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在黄曼丽咽气的刹那,她四肢百骸仿佛都直达云霄。


    杀死黄曼丽后,按照她制定的计划,她又把绑缚的绳子解开,将黄曼丽的尸体挂到了窗台上。


    她说,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黄曼丽是害死女儿的妖魔鬼怪,黄曼丽就是西游记里的黄风怪,当然必须由齐天大圣亲手除掉。


    当天晚上,她仔细处理了现场,并且将柠檬片塞入了黄曼丽口中,将朱丞星的眼镜架塑料片和生殖器毛发弃在现场,这些安排都是为了让警方最后把疑点锁定在朱丞星身上。


    第二天黎明前,向红反复查看现场保证无虞后才离开。


    杀了黄曼丽后,向红的目标就是谭芸夏,对她来说,谭芸夏才是女儿自杀的真正元凶,向红对杀死她已经变成了一种饥渴和执念——


    作者有话说:营养液终于达8000了,真的很感动,感谢大家的投喂。不过今天太晚了,来不及加更。


    明天双更。


    下一个营养液目标,9000、10000。期望大家继续投喂,期望在完结前能够达到一万营养液成就。我一定会努力更新。


    第124章 第 124 章 “那我是什么妖怪?”……


    从第一次杀死胡灵妍时的害怕, 到如今急切想杀死谭芸夏的渴望,向红发觉自己已经变了一个人,她原以为这一辈子会奉献给制药事业, 救困扶危, 但没想到最后会变成一个嗜血如命的杀人恶魔。


    但要想彻底控制谭芸夏, 比起胡灵妍和黄曼丽难度要大得多, 谭芸夏家境极好, 上班的公司也在高档大厦, 她出行都是开豪车, 而且总有追求者和朋友相伴。


    她的公司保安设施严密, 她根本无法潜入,即便潜入,也无法控制谭芸夏,而谭芸夏的家也在高档小区, 小区不但有摄像头,而且出入都有保安检查, 外来人更不可能轻易进入小区。


    谭芸夏唯一比较疏于防范的地方就是从公司到家的路上,她有购物、吃饭的习惯, 但是多是去高档商场, 商场保安设施也很严密,向红无法实施控制。


    因此最后, 向红把目标地点选在了向红从商场离开到停车场那一段比较短的小街。


    平时小街人很多, 根本就不可能得手,她一直等下雨,终于在7月19号,等到了大雨,那天傍晚, 谭芸夏打着伞和朋友经过小街。


    趁着她朋友买奶茶的时机,向红骑着朱丞星的摩托车冲了上去,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么就成功控制,要么就失败身死。


    也许是运气好,她没想到当时谭芸夏正在打手机游戏,沉浸在其中,她冲过去的时候,谭芸夏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一针扎到谭芸夏脖子时,谭芸夏竟都来不及挣扎一下,而是睁着瞳孔软绵绵地倒在她怀里。


    向红将练习了无数次的动作进行还原,最快速度将谭芸夏扶上摩托车,用绳子套在两人腰上,收紧。


    这一串动作前后不到五秒,向红做得行云流水,当她骑着摩托车跑出去的时候,后面方才传来谭芸夏朋友的喊声,她终于吁了口气,踩紧油门,朝提前准备的桥洞疾驰而去。


    但没想到,她刚骑出二十多分钟就听见警笛的声音,她知道警察正在追捕她。


    幸亏她提前就多次演练这次逃跑的路线,如果要彻底逃出去,以迂回的方式是最佳的,果然警车被她绕向了北边,她轻松得逞,随后一路向南。


    但是又一次出现意外,她发现后面有一辆摩托车紧追不舍,那一定是便衣警察,向红变得十分紧张。


    她不得不提高车速,开出了她平时练习的极限,谭芸夏呈重度昏迷,就像一块大包袱在她后面甩来甩去,巨大的力量将包袱往外甩。套住她和谭芸夏的绳子,也紧紧勒住彼此。


    她甚至想过,如果警察追上她,她就拼掉性命去撞路上的大车,和谭芸夏一起死。


    这时候前面的十字路口绿灯已停,黄灯快结束,两边的车流开始汇合。她豁出性命,用最大的车速冲了过去,她记得车子冲过去的刹那,耳边是尖叫的汽车喇叭和车流的风暴,她几乎被大车撞飞。


    她还是冲了过去,那一刻就像跨越千山万水,她终于成功了。她停下了摩托车,特意朝十字路口对面的便衣警察望了望,见他们停在那儿被车流阻挡,她缓缓吁了口气。


    向红随即就开着摩托车以轻松的速度开往了桥洞,这座桥洞她曾经找了许久,荒无人烟,而且离谭芸夏工作地比较近,但当时这里住着一个拾荒的乞丐,为了赶走他,她掏出了一千块钱,让他出市,不要回来,拾荒者喜出望外,就像捡到了宝,连洞里的物品都没收拾,立刻就离开了这儿。


    将谭芸夏带到桥洞后,她用绳子反绑了她的四肢,又通过梯子将她吊起,吊成了一副蜘蛛吊丝的样子。


    向红有意将谭芸夏设计成西游记里的蜘蛛精,她觉得蜘蛛精是害死女儿的主犯,作为齐天大圣,必须要斩妖除魔。


    谭芸夏被吊起后,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向红打了一盏灯,灯光正拓印在她齐天大圣京剧脸谱上,脸谱有黑色,有红色,也有黄色,咋一看,十分诡异。


    谭芸夏吓得尖叫连连,惊惶欲涕。向红用刀背托起谭芸夏的下巴,“我是唐梨音的妈妈……”


    那一刻谭芸夏停止了尖叫,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颤抖,她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已然知道在劫难逃。


    “五年了,梨音死了五年了,你还有印象吧。”向红不急不慢地说。


    谭芸夏依旧不说话,但豆大的汗珠却沿着她的下巴往下滴。


    她的衣服湿透了,浑身散发出汗味和香水交杂的气味,与桥洞里馊臭的气味裹在一起,十分刺鼻。


    “我,我记得她,你想做什么?”谭芸夏说话涩滞,她似乎在控制自己害怕的情绪,想冷静面对,但是她的舌头却本能地打卷。


    “告诉我,1995年7月9号上午,考理综的那天,你对梨音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谭芸夏反而大声哭喊,“你是不是以为唐梨音的死和我有关,是她自己没考好,才跳的楼。”


    向红吼道:“你再撒谎!”


    “我没有撒谎!她没考好和我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向红咬牙切齿,用刀子抵住她脖子。


    谭芸夏声音忽地变小,全身颤抖了下,哭着说:“你杀了我,我也没做什么。”


    向红一定要她亲口说出来,说出那天的事,她大声说:“你知不知道,胡灵妍,黄曼丽都已经死了,你想撒谎没有用。”


    “呜呜呜……”谭芸夏哭泣不止,“我没有做错,我是无辜的,求求你,我没有错……”


    “你还是不想说。”


    “我没错我没错……”谭芸夏始终坚持她的说法。


    向红气愤不已:“照片呢?那些照片你都放在哪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把我杀了,你女儿裸体照肯定会传出去。”


    “啪!”向红猛地打了她一巴掌。


    谭芸夏却又哭又笑,最后又不断抽泣,终于开始求饶:“你要放我走,我就把照片都还给你。”


    向红没想到谭芸夏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她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她决定按照提前的计划,对付谭芸夏。


    ……


    一共是九十九次,一次都不会少。谭芸夏终于经受不住,开始不断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


    “照片在哪?”


    “照片可以给你,求你放过我。”


    “我再问你一遍照片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好,你不说,那行。”向红已经没有了耐心,她抽出细绳子,绕住谭芸夏的脖子。


    使劲地勒她,谭芸夏面色通红,眼泪不断地飞出,向红又松了松,谭芸夏拼命咳嗽,喘气,与之相随的,她尿失禁了,水不断往下流。


    “呜呜呜……”谭芸夏嘶哑着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错了。”


    “我可以放过你,但你告诉我那天你到底对梨音做了什么。只要你愿意说,我就可以和你做个交易,我拿回照片,你回家。”


    “我答应,但我怎么相信你。”


    “现在你没有选择。”


    “好,我说,我那天在考场外,见到了梨音,我和她说,我拍了你的裸照,等你将来有了男人,我就寄给你。”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我没有撒谎。”


    “照片呢?”


    “你放我回去,我就给你。”


    “这已经不重要了。”向红再次勒住她。


    谭芸夏拼命瞪着她,求饶,向红再次放开绳子,谭芸夏终于说出口了,照片在她电脑里,她家的电脑,她说只有她知道密码,放了她,她就解开密码。


    向红点了点头,她最后使劲了全力,将谭芸夏彻底勒死。


    审讯室里,向红说到这里时,竟十分平静,她恳求警察,把她女儿的照片找回来销毁掉,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作为主审的罗砺锋,点头同意了。


    李疏梅却满是唏嘘,从最初对向红失去女儿的同情,她渐渐发现向红彻底改变了,向红在描述杀人的过程时,是兴奋和怀念的,她杀害谭芸夏的过程,描述得极为仔细,甚至带着一种饥渴和炫耀,和第一次杀害胡灵妍的无助和害怕截然不同,这让李疏梅心情复杂,或许向红早已把杀死仇人当成了一场狂欢的杀戮。


    向红喝了一口水以后,继续述说她的经历,杀害谭芸夏之后,她说自己特别兴奋,她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高兴,那种感觉比起她人生许多大事,比起她成为一名制药师,比起她结婚,比起女儿出生,还要为之狂欢,她畅快地大笑,又淋漓地大哭,好像人生已经跨越千山万水,好像前方是一片平川坦途。


    但是她没有因而失去冷静,知道桥洞不能久留,她必须尽快处理现场快些离开。


    收拾好一切,她带着谭芸夏的手提包走入小溪,一路向上,半道上,她把手提包翻开,把里面的东西弃置,唯独留下了银行卡。


    每次作案,她都会带走银行卡,这是为了迷惑警方,让警方误认为她不但强.奸,还要劫财,模糊她的真实目的,这样才会最大程度让警方消除对她的怀疑。


    向红按照既定路线走向了小镇,在小镇的一家包子铺,她买了两个包子果腹,然后又按照计划走入一条支路,走向废品仓库,在半路,她又按照计划返回,很快就赶到了钟楼。


    回到钟楼时,朱丞星已经醒了,药物刚刚好,他软绵无力,可以说话,但无法逃跑,向红给她喂了一些罐头。


    坐在地上,和他聊了聊,也许朱丞星在这些天已经想通了一切,在面对向红的提问时,他都如实回答。


    向红说:“我想让你死,你愿意吗?”


    那时朱丞星流了一滴泪,“我对不起唐梨音,你要杀了我,我没有怨言。”


    “你知道梨音这个名字的含义吗?”向红说,“梨音的爸爸很喜欢京剧,他那时候画的京剧脸谱很漂亮,所以才给梨音取名叫梨音,梨音从小就喜欢音乐和戏剧,她特别喜欢齐天大圣闹天宫那段,因为她爸爸就特别喜欢那一段。”


    向红顿了下继续说:“你说她那么喜欢齐天大圣,却没有得到大圣的保护,她最后竟然被那些小妖怪逼死。”


    朱丞星发出怪笑声:“那我是什么妖怪?”


    “我念你认错态度好,你自杀吧!我把你画成齐天大圣的样子。”


    “那我不是真的,我是假的。”朱丞星眼泪不止,“我是六耳猕猴。姐,我能不能不死,我那次真的是冲动,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我连婚都没有结。”


    “那我女儿呢?”向红道,“她那么年轻就死了……你要是自杀,我可以让你体面一点,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亲自来。”


    朱丞星终于没有动静了,除了流泪,再无求饶。


    向红把刀放在他手里,朱丞星因为药物的关系没有太大力气,他右手提了提刀子,在左手腕上拉了一下,只有一条细红痕。


    向红说:“你再使使力。”


    朱丞星又一次割腕,终于割破了。他望着自己的血流出来,四肢都在打颤。苍白的嘴唇也在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朱丞星很快晕了过去,因为血凝的关系,他并没有死,向红在他脸上画上了齐天大圣京剧脸谱妆,又拿起刀子帮了帮他——


    作者有话说:今天第一更。


    第125章 第 125 章 大圣意象。


    朱丞星死亡后, 向红将他摆放成自杀的样子,处理完现场后,离开了钟楼。


    向红没有离开这座城市的打算, 而是回到了家, 她坐在女儿的遗物面前, 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知道为什么, 杀完人以后她很空洞, 曾经她为了给女儿报仇, 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她不断修正作案计划, 又学习各种技能,跟踪踩点仇人的踪迹,但如今,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想着要么自杀, 要么一走了之,当时女儿死以后, 她也想过自杀,但是她见过他们死亡时恐惧的样子, 她又有些害怕, 她开始怀疑她所做的这一切,是否是女儿最想看到的, 她死了以后, 见到女儿时,女儿会不会责备她。


    只有一件事让她觉得,还可以苟活下去,那就是化着齐天大圣京剧脸谱的妆容,到广场上, 与其他“大圣”一样,挥舞手里的金箍棒。


    每每那时,她就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所有妖魔鬼怪都将无处遁形,死于大圣的正义刀棒之下。


    向红几乎是平静地讲完了整个故事,李疏梅聆听时,能感受向红并没有太大心理变化,只是在女儿去世时情绪最剧烈,在杀死四名仇人时,她也有着明显的情绪,特别是谭芸夏死的时候,是带着极度饥渴般的笑容说出来的。


    但在最后落幕时,向红就像是面对着人生的难题,她好像陷入泥沼,充满了迷惑,所以她坚信女儿喜欢的“大圣”才是她心灵深处的慰藉。


    李疏梅试着侧写向红,在女儿自杀前,或者在她第一次作案前,向红都是善良普通的人,当年她选择了医药行业,也许她曾有过救病治人的理想,但最终这些技术都成为她控制仇人的伎俩。


    她始终都是矛盾的,她不想杀人,她不想结束别人的生命,特别是第一次杀死胡灵妍时,她身负罪恶感,这是刻在她犯罪过程中的善良因子。


    但她还是挥起了屠刀,李疏梅觉得,有一件事让向红义无反顾,她认为逼死女儿的人都是妖魔鬼怪,她成为大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杀死这些妖魔鬼怪。


    大圣是正义的化身,当她将自己付诸在大圣身上以后,她就再没有负罪感,她所做的一切好像被赋予了神之旨意,她的杀人动机也合情合理,她的制裁信念也十分坚定。


    所以最后,当她完成了所有复仇,她仍然无法从大圣的身上走出来,只有大圣这个虚拟的意象,才能让她坚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法外制裁是法律绝不允许的,那法律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李疏梅作为刑警,她同情向红的遭遇,也惋惜唐梨音的死,但是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认同向红自诩正义的理念。


    大圣是伟大而美好的形象,她多么希望他永远都是美好的,唐梨音身上的悲剧也不复再有。


    审讯室里十分寂静,罗砺锋作为主审又问了向红几个问题。


    最后罗砺锋看向闫岷卿,问他还有没有问题,闫岷卿直接说:“疏梅有没有问题?”


    李疏梅其实也并没有需要提问的,向红的经历都说得清清楚楚了。


    向红的罪名板上钉钉。审讯结束以后,她还需去指认作案现场,要保证证据链完全吻合才能结案。


    但李疏梅还是有一个疑问一直深藏内心,虽然向红也提过了,但是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记得在黄曼丽的案发现场,柠檬片从她的口中掉落,胡灵妍和谭芸夏的口中同样含有柠檬片。


    她问:“向红,你为什么要塞入柠檬片?”


    向红瞥了她一眼说:“我就是想嫁祸给朱丞星。因为我在朱丞星公司干过一段时间保洁,我知道他特别喜欢柠檬片。”


    “可是早在去年,杀害胡灵妍时,你就在她口中塞入了柠檬片?那时候,你就有了计划吗?”


    “是,那时候我就想嫁祸朱丞星,但是杀了胡灵妍之后,我害怕了,所以蛰伏了一年。”


    除了柠檬片,李疏梅还有一点不理解的是,明明伪造“强.奸”、获取真相和杀害她们是向红的真实目的,但是为什么要用那些奇怪的方式捆绑她们,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还原女儿的极尽侮辱吗。


    但是向红也曾说,她并没有一开始想杀害胡灵妍,她的心中仍然存在善意,可是她还是用奇怪而痛苦的方式折磨了胡灵妍,她问:“为什么捆绑她们的方式都是那么奇怪,又那么残忍?”


    向红垂着眼,没有回答。


    李疏梅想要一个答案。


    沉默一段时间后,闫岷卿问:“向红,回答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


    向红终于抬了抬眼睑,“除了恨,还有什么?如果死的是你的女儿,你也不会觉得那很残忍!”


    闫岷卿眼睛眨了眨,没再说话。


    李疏梅默认了向红的想法,未经他人苦,怎么又知道她心中所想,也许这需要心理学层面来解惑。


    她瞥了罗砺锋一眼,表示没有问题了。


    罗砺锋又问了问曲青川还有没有问题,曲青川说没问题,罗砺锋正式表示审讯结束。


    走出会议室,已近凌晨,李疏梅觉得特别累,甚至有一些虚脱,罗砺锋和郝帅收拾审讯室,曲青川和闫岷卿一起和她走了出来,曲青川说:“疏梅,我一会送你回去。”


    闫岷卿道:“老曲,你不顺路,我送疏梅回去吧。”


    李疏梅一愣,闫岷卿怎么知道她住在哪,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迟疑间,闫岷卿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立刻道:“你是不是住在幸福老街,上次我看资料时不小心看到。”


    “对,我住那。”


    李疏梅想,闫岷卿是支队长,刑侦支队每个人的资料他都有权过问,所以这不奇怪。


    可她不太想和闫岷卿一起回去,正欲拒绝,曲青川说:“疏梅,闫支正好顺路,你就坐闫支的车吧。”


    曲青川这么一说,李疏梅也不好拒绝,这么晚了,她要是执着说坐曲队的车或者自己打车,就是直接驳闫岷卿面子了。


    她点了点头,反正也才一段路,也不是天天这样。


    和闫岷卿一起去庭院停车场,两人都没有说话,李疏梅还觉得挺尴尬的,这是和他第一次单独行走。


    她对闫岷卿的印象其实是有一些改变的,不知道为什么,闫岷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她麻烦,而且有时候还帮她说话,但是这还远没有达到可以轻松聊天的程度。


    走着走着,闫岷卿问:“疏梅,最近工作还好吧?”


    “……”李疏梅说,“还好。”


    然而再没有说话。终于到了庭院停车场,夜色里,李疏梅一抬头,瞧见一个人,那人正靠在汽车前,臀部倚着发盖,两条大长腿伸直,他的身躯在夜色的光芒里形成一个漂亮的轮廓,极其坚实、有力。


    见他们走来,他微微起身。


    他身高颀长,一米八五左右,比闫岷卿还高出半个头,在整个二队,他的身高和费江河差不多,名列前二。


    祁紫山唤了一声:“疏梅,闫支。”


    李疏梅也好奇,问道:“紫山,你怎么还在局里。”


    紫山回答:“我猜你比较晚,所以等了等。”


    她记得进审讯室是九点多,他不会等了三个小时吧,她忙道:“你就在这里等?”


    “我刚从办公室过来。”


    “行吧,”李疏梅也不知为何,刚刚和闫岷卿共同走过来那别扭的情绪一下子释放了,她觉得见到紫山特别轻松,连忙对站在一旁的闫岷卿道,“闫支,我坐紫山的车回去了。”


    为了担心闫岷卿在意,她还特意说明了声:“紫山经常送我回家,他也顺路。”


    闫岷卿笑了笑,在夜色里,李疏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就是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嘶哑道:“那赶快回去休息吧。”


    “行。”


    祁紫山给她打开车门,李疏梅前脚刚踏上车,闫岷卿就喊了一声:“疏梅。”


    李疏梅愣了一下,看向他。


    闫岷卿竟有些温声道:“这次的案子干得不错,值得表扬。”


    被人夸了,李疏梅发自内心的喜悦,莞尔一笑:“谢谢闫支。”


    “快回去吧,别让爸妈担心。”


    李疏梅上车后,一直到车子开出去,都发现闫岷卿在望着她,她觉得很奇怪,闫岷卿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不想多想,只想早些把今天审讯的重点分享给紫山。


    一路上她既分享了案件也分享了自己的侧写,关于向红对大圣的执念。


    祁紫山开车时望着车前方,整个过程他一直认真聆听,偶尔瞥她一眼,李疏梅和他说话很轻松,甚至愿意把自己许多不成熟的想法告诉他。


    在听完她的侧写后,祁紫山微微颔首,肯定道:“疏梅,你对向红的侧写我非常支持,一个人在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时,她需要一个信念,大圣就是她的信念。”


    得到认可李疏梅很高兴,今天抑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也提出自己的疑惑:“不过我有一点没明白,向红将他们当成妖魔鬼怪我理解,但为什么她要把黄曼丽当成黄风怪,把谭芸夏当成蜘蛛精,把朱丞星当成六耳猕猴。”


    祁紫山抿唇一笑,缓声道:“想不到你思考的这么多……向红没说什么原因吗?”


    “罗砺锋问了,但向红拒绝回答。”


    车子缓缓地变慢了,停靠在路边,祁紫山关掉发动机,汽车里的声音立刻安静了下来。


    已经过了凌晨,今天太晚了,祁紫山说:“疏梅我送你走一段路吧。”


    以前,祁紫山每次送她到车站这儿,李疏梅会走十几分钟到家,时间久了,李疏梅觉得没必要那么防备,她和夏祖德的“父女”关系,迟早也是会告诉大家,何况这里住户那么多,她和老夏住在同一个地方,也不会让人怀疑吧。


    她当下答应了。


    两人一起下车,一起走在寂静无人的幸福老街上,祁紫山一边走一边说:“疏梅,我刚才想了想你的问题。”


    李疏梅忙朝他近了一步倾听起来。


    祁紫山说:“我们都看过西游记,但我觉得向红应该没有专业研究过,她应该是凭表象做了那样的决定。黄风怪和黄曼丽都姓黄,而且黄曼丽喜欢穿黄色裙子,黄风怪也是黄衣形象。黄风怪本领高强,他的黄风吹瞎过孙悟空的眼睛,正贴合黄曼丽从小欺行霸市的样子,我觉得向红就是通过这些特征把黄曼丽设计成黄风怪。”


    他继续说:“水泥屋那边比较荒芜,而且风沙大,当黄曼丽挂在窗台上,可能正好契合了向红心目当中的黄风怪形象。”


    经紫山这么一说,李疏梅觉得合情合理,她又期待地问:“那谭芸夏呢,和蜘蛛精什么关系?”


    “这个应该更好推测一些,蜘蛛精比较貌美,而且邪心极重,谭芸夏呢,是三个女孩当中最漂亮的,无论在学校还是工作以后都不乏追求者,而她的心思也是三个人当中最重的,她也是逼死向红女儿的主犯。向红应该就是凭着这些特征把她设定成蜘蛛精。那个桥洞,在向红的意识里,就是蜘蛛精的盘丝洞。”


    李疏梅连连点头,不得不说,祁紫山的思路非常清晰,像是剥开了向红的真实内心想法。


    她又期待起来:“朱丞星为什么是六耳猕猴?”


    祁紫山略微思考后说:“这个可能要复杂一些,因为向红想脱罪,所以要设计一个她的替身,她作为真的悟空,朱丞星就必然成为假的悟空。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六耳猕猴本身,六耳猕猴一直是孙悟空的心魔,在西游记里有这么一段,‘二心搅乱大乾坤’,说明六耳猕猴就是孙悟空的心魔。”


    “向红同样也认为朱丞星是她的心魔。向红没有精神疾病,她为了替女儿报仇,杀了他们四人,对于心理健康的向红来说,她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心理痛苦,她认为杀人不对,又必须杀人,这就是她心魔的根源。为了使自己解脱,她必须杀死心魔,设计朱丞星自杀就是她完成解脱的过程。”


    祁紫山说完,李疏梅连忙鼓起掌来,赞叹道:“紫山,想不到你这都能想出来。太厉害了!”


    祁紫山笑笑:“疏梅过奖了,我这都是猜测,也许真实的情况,只有向红内心知道。她之所以拒绝回答这一切,可能她认为这些想法和女儿的经历有关,她不想透露太多。”


    也许是吧,向红唯一在乎的就是她女儿,所以紫山才做了这样的推断。


    不知不觉两人谈话过去了十几分钟,走至幸福里小区门口,李疏梅正要告别,只见小区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人她不但熟悉得发麻,而且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夏祖德站在门口朝两人招了招手,笑容还有几分和蔼。


    李疏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去,老夏怎么出来了,肯定是李老师的意思,她对李老师说自己晚上十二点左右回来,李老师一定是觉得太晚了,就让老夏出门接她。


    这事闹的,虽然她觉得紫山知道父女关系没什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会十分出糗,她恨不得当场教训一顿老夏,为什么把她以前叮嘱的话不放在心上。


    祁紫山礼貌道:“夏局,您刚下班?”


    夏祖德微笑:“对,今天局里你们都在审讯,我也多留了一会,这不刚回来就听见你们的谈话声。”


    李疏梅站在祁紫山旁边,挤眉弄眼,朝老夏使了使眼色 ,意思是别把话说错了。


    虽然在夜色里,但月华明朗,夏祖德收到了她的眼神,说:“走吧,赶紧回家吧。”他伸出一只手,似乎要拉过李疏梅的意思。


    李疏梅一整个面红耳赤,忙急中生智道:“夏局,想不到你也住在这里,我也住在附近,今天太晚了,我就先回家了,我家……就住在隔壁小区。”李疏梅随手一指。


    “噢……”夏祖德意味深长地应了声,“那行啊,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吧。”


    “好,夏局,你也早点休息。”祁紫山礼貌回应道。


    李疏梅也做了做样子,“夏局再见。”


    转身就往隔壁小区走去,祁紫山跟在后面,语气有些不咸不淡的味道:“想不到,你和夏局住得这么近,平时你们没碰见吗?”


    李疏梅走到隔壁小区门口,才缓过气,解释道:“他一个大领导,我一个小兵,工作时间都不一样,能碰得到吗。”


    “那也是,那疏梅,你赶快进去吧,早点休息。”


    李疏梅还真进不了隔壁小区门,想进去得和保安絮叨半天,她尴尬地笑了笑:“你快走吧,我望着你走。”


    “嗯?”


    “我怕你走错了,这里面的街七弯八绕的。”


    祁紫山淡淡一笑:“那行,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今天第二更。


    第126章 第 126 章 快乐三人组画像。


    接下来的几天, 向红被曲青川和贾向东一齐带到案发地指认现场,向红一一确认,没有疑点, 在向红家的作案工具里也检测到受害人DNA, 至此, 向红杀害胡灵妍、黄曼丽、谭芸夏和朱丞星的证据链全部完整。


    闫岷卿将结案报告的工作交给了李疏梅牵头完成, 李疏梅在大家的大力支持下, 也顺利完成了结案报告。


    结案报告交出去以后, 曲青川就把大家召到一起开个小会。他对案情做了全面回顾后, 感慨地说:“这次案件我们经历了不少曲折, 但是你们每个人都付出了巨大心血,也取得了优秀成绩,我记得发现受害人没几天,疏梅就通过画像确认了黄曼丽的身份, 接下来,疏梅又通过模糊的摩托车牌照确认了嫌疑人是朱丞星, 同样,疏梅又通过画像确认了犯罪嫌疑人脸上的齐天大圣京剧脸谱, 由此, 我们才获得了联合办案的主动权。”


    曲青川虽然是在总结工作,但李疏梅却听出来, 他是表扬她, 她很开心也很感激,在这次办案过程中,确实面临着许多困难,但全都坚持了下来。


    曲青川紧接着说:“向红劫持谭芸夏的当晚,是紫山骑车高速追捕, 穷追不舍,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值得表扬。还有在追踪朱丞星的踪迹时,老费带着疏梅和紫山做出了关键判断,才让我们在钟楼找到了朱丞星。”


    “朱丞星的自杀也让我们一度陷入怀疑,同样是你们三人锲而不舍的精神最终锁定真正的凶手向红。当然老马也付出了很多。我会一五一十把大家的功绩呈报上去。”


    曲青川说罢,费江河笑道:“老曲你自己只字不提啊,说实话,你当二队队长这么些年,我挺佩服你的,要不是你和老马,这个家早散了。”


    “哈哈……”大家都乐呵呵笑了起来。


    马光平说:“老费,你终于承认我不是混日子了?我记得当初你老说我闲得慌。”


    “哎嘿,我那是拿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费江河笑道,“要说闲得慌,那是老贾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也不知道整天在忙啥。”


    “哈哈哈……”会议室响起愉快的笑声。


    笑声过后,曲青川说:“这一次我就不挨个表扬大家了。”他面带微笑,看向李疏梅和祁紫山道,“但是我们队的两位年轻同志,这一次办案都表现得十分出色,我必须重点表扬你们。”


    大家一齐看向李疏梅和祁紫山,都是满脸祝福,祁紫山却弯着眼睛,朝李疏梅递来欣喜的目光。


    费江河笑道:“要不说还是年轻人脑子快,我是真老了,疏梅和紫山,比我强多了。”


    祁紫山笑道:“老费,疏梅也是你当初选择带她的,这就叫青出于蓝胜于蓝吧。”


    费江河道:“是老夏那老头叫我带疏梅的,说实话,这老头眼光啊真毒辣,我感激他。”


    被大家夸来夸去,李疏梅脸颊绯红,她也默默听着,毕竟她知道,大家现在这么开心不就是因为案子破了,这种喜悦就是她始终向往的。


    案件总结会变成了茶话会,李疏梅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会议结束时,曲青川说:“对了,晚上老闫请大家吃个饭,老贾他们也一起去,他点名疏梅必须参加。疏梅,你没问题吧。”


    李疏梅其实现在也没那么排斥闫岷卿,但是出于费江河和闫岷卿的关系,她会永远站在费江河这边,她知道费江河不会去,便马上说:“我晚上有点事,就不去了。”


    “噢噢,”曲青川说,“疏梅,其实这一次恐怕你逃不掉。”


    “为什么?”不但李疏梅好奇,大家都好奇起来。


    “因为闫岷卿说,以疏梅的时间为主。”


    “……”李疏梅整个人都麻了一下,这闫岷卿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费江河忽然说:“不就是吃顿饭吗,疏梅,又不是去案发现场,今晚这顿饭,我陪你一起吃。”


    这回大家又把目光投向费江河,因为在大家的记忆里,费江河从未参加过闫岷卿的饭局。


    费江河笑笑:“你们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案子破了我老高兴了,这顿饭我必须陪疏梅吃。”


    “行啊,”马光平笑道,“就好像你不陪,疏梅就吃不上饭一样,你记住,这顿饭,疏梅才是主角。”


    费江河笑哈哈地道:“那当然那当然,我也没主角的命。”


    既然老费说要吃饭,李疏梅当然也无法拒绝。晚上,聚餐的地点选在了一家小饭店,包厢里正好摆下两桌,除了一队二队,三队也有部分同志包括邓欣龙也在。


    吃饭前,闫岷卿又抑扬顿挫地说了几分钟话,不过这一次李疏梅发现费江河没有以前那种嫌弃的表情,他好像在聆听,情绪很平静。


    闫岷卿最后举杯,“很感激大家的辛勤付出,这顿饭就是聚聚,但是酒尽量少喝,不要耽误工作。我手里是饮料啊,有想喝啤酒的,我也不拦着。”


    “好。”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李疏梅喝的是椰汁,紫山也一样,他一会要开车送大家回去。


    这顿饭大家吃得还是比较开心,李疏梅发现贾向东不像之前工作上那样分得清清,他挨个和大家喝酒,调动气氛。


    不一会,他的杯子就走到李疏梅这边,李疏梅也礼貌站起,贾向东面色酡红,有些微醉,语气却有些低沉:“疏梅啊,老贾有点对不住你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我这张脸很讨人厌,你肯定也不喜欢我。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的……当然这些话都是废话,我就一句话,咱们喝了这杯酒,以前的事不计前嫌……”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李疏梅也不知所措,要说对贾向东没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么久了,她已经不会再回想过去的委屈了,贾向东在这种场合说这番话,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她想说都过去了,何必再提,但是她又不愿开口。


    马光平也许看出她的为难,拿着杯子走了过来,把贾向东的杯子一推,笑道:“老贾,你这是干嘛,今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你提这些做什么?”


    贾向东回道:“老马,我就想和疏梅喝一杯,怎么了。”


    马光平说:“疏梅,那就喝一杯,咱们都是君子,今夜没有小人!”


    贾向东也笑了笑:“老马,你这话我听进去了。”


    李疏梅正愁没台阶,在老马的指引下一饮而尽,贾向东也仰脖而饮。


    贾向东又待和疏梅说话,马光平推他胳膊,“老贾你烦不烦,你今天喝了不少了啊,今天不是给你庆功的。”


    “嘿嘿!”贾向东识相地收起酒杯,朝自己座位走去。


    酒过三巡,李疏梅也吃得差不多,以为饭局安然落幕,哪知道,醉了几分的贾向东再次提起酒杯站了起来,他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提一句啊,闫支,老费,我们仨喝一杯,别急啊,我有理由,大家都知道你们俩关系不太好,我痴长一点,请你们俩一起喝了这杯酒,行不行?”


    本来一片和气的饭桌一下子冷了下来,闫岷卿和费江河今天彼此都没有交谈,他们似乎在规避隐性矛盾,然而贾向东这么一说,两人似乎都被刺激,脸色顿时就黯了下来。


    除了贾向东,人人都噤若寒蝉,罗砺锋连忙拉住贾向东,劝他:“贾队贾队,你有点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没醉,大锋,今天这杯酒一定要喝,”贾向东忽地有些眼红,“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我没资格请你们喝一杯,但江原有吧,江原一直就是我们一队的队长,现在江队牺牲了,但只要我贾向东有一天在,江队就永远是我们队长。


    “这么说吧,老闫,老费,你们俩和江原是老夏唯一的三个徒弟,江队在生前最照顾就是你们俩了,现在江队不在了,我得替他说句话,咱要一辈子都好,是吧,一辈子多不容易,谁能保证做任务不牺牲,一杯泯恩仇,这杯酒喝了,行不行?”


    贾向东越来越语无伦次,竟然在庆功宴上将江原提了出来,江原牺牲了,至今都没有找到真相,提起他谁都不会好受。然而贾向东却像是早就有准备,他今天借酒“发疯”,就是要借着江原劝解闫岷卿与费江河之间的关系 。


    李疏梅觉得贾向东这招棋没有高不高明一说,也许那就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们曾经经历的事情她并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即使老贾再努力,闫岷卿和费江河绝不会在这种场合喝下这杯酒,她了解他们的性格。


    一杯泯恩仇,或许是老贾为人的理想。李疏梅可能有些讨厌老贾,但是这一次,她却是支持他的。


    贾向东说完,包厢里一片寂静,没人回应,贾向东始终站着,举着杯子,似乎今天没人回应,他就不落杯。


    终于曲青川站起说了一句话:“老贾,今天有点晚了,这样吧,大家一起喝一杯,都早点回去休息怎么样?”


    贾向东倔犟道:“老曲,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许啊,不许坏了规矩。”


    马光平立即站了起来,朝罗砺锋使眼色,“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罗砺锋会意,立刻拉住老贾,在老贾叽叽哇哇的叫声里,所有人都举起杯子,喝了这杯酒。


    聚餐过后,祁紫山将李疏梅送回家,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贾向东发酒疯之后,她竟然连喝了好几杯,她不胜酒力,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家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她一下子惊醒,见李老师在身边,忙道:“我怎么在家,不是紫山送我回来的?”


    “是啊,是紫山送你回来的。”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见过老夏。”


    “你爸去同学家下棋了,我正好在小区门口碰见了你们,我就扶你回家了,哪知道你喝得这么醉,你不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李金凤掐了掐她鼻子。


    还好,紫山还不知道她和老夏的关系,但今天的确挺尴尬的,但转念一想,祁紫山怎么送她回到小区门口的,她不省人事,紫山不会……她嗫嚅地问:“他,不会背着我吧?”


    “你说紫山啊,抱着你的。”


    “抱着?”


    “嗯,不过人家怀里垫了毛毯。”李新凤说得像是家常便饭的事。


    即便这样,李疏梅也挺尴尬的,她满脸燥热,转过身,脸对着沙发,只能不去想这件事,不一会,她问:“几点了。”


    “十一点了。”


    “爸还在人家下棋?”


    “你爸喜欢下棋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老头现在也是野了。”


    李新凤笑了笑:“可不是,你们把案子破了,他这几天心情也好了许多。”


    “嘻嘻。”李疏梅也笑了,看来还得多给老夏点惊喜啊。


    第二天,李疏梅回到局里,见到祁紫山,眼眉就不自然垂了垂,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挺尴尬的,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问了一句:“那个,昨晚的事情,不好意思啊。”


    祁紫山淡淡一笑:“没关系,你不重。”


    “我说的是这个吗,祁紫山!”


    “不好意思,当时确实没有法子,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醒,我只能出此下策。”


    “好了好了,就说到这吧,吃饭吃饭。”李疏梅大口扒起米饭来,装作充耳不闻。


    但抬头又见祁紫山意味不明的笑,她蹙眉道:“有什么好笑的祁紫山!”


    “没有,我没有笑。”


    “……”


    这几天没有新的案子,李疏梅上下班都骑自行车,尽量不让祁紫山送。


    几天后,费江河提议,请她和祁紫山一起去他家吃顿饭,说是他女儿费安宁明年要高考,但她想考警校,费江河的意思是,他们俩是年轻人,沟通方便,让他们吃顿饭的机会劝劝他女儿,别考警校。


    正好办公室就他们三人,李疏梅问:“老费,你为什么不想让你女儿考警校?”


    “实话实话吗?”


    “那你不实话实话我们怎么帮你,你说是吧紫山。”


    紫山也点了点头。


    费江河犹豫了下说:“我不希望宁宁像我,没有自己的生活,我和宁宁她妈妈离婚,就是因为有个案子,我大半个月没回家,连个电话都没打,那段时间,宁宁正参加中考,结果……”


    说着说着费江河眼睛湿润,“结果宁宁生病了,大晚上我还在外面抓捕,宁宁病得很严重,那天晚上是宁宁她妈妈一个人把她送去了医院,你说我一个当爸爸的,是不是很不称职。为这事,宁露娟要和我把婚离了,你们不要误会宁露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我不能再让宁宁和我一样当刑警,你们说她妈妈要是知道了,以后不得恨我一辈子……”


    原来是这个原因,李疏梅心里很触动,费江河是为了他前妻宁露娟,所以才希望女儿放弃刑警的理想,她觉得他考虑得很周全,她和紫山对视了一眼,果断点了点头,祁紫山也应了下来。


    “行了,”费江河笑道,“今天正好周五,宁露娟答应我,可以接宁宁回家住一晚,就今天,我们聚一聚,顺便也让你们尝尝我一个大老粗的手艺。”


    “嘿嘿好啊。”李疏梅甚至有些期待早些尝到费江河的手艺,也期待早些见到费安宁。


    当天下午,费江河下班准时去接费安宁,李疏梅和祁紫山在费江河安排下晚两个小时过去,主要是李疏梅还想给费安宁买个礼物,她和祁紫山开车到了小街,选了半天,选了一个音乐盒。


    七点多,李疏梅和祁紫山来到了费江河抄写的小区地址所在的房门,敲门后,里面就传来女孩的声音:“爸,我去开门。”


    一打开门,李疏梅就看到一张可爱漂亮的面孔,费安宁大概一米六左右,她今年才十五六岁,以后估计能长得更高。


    费安宁见到人就甜甜地喊了起来:“是疏梅姐和祁哥吧,你们快进屋。”


    李疏梅进屋,关上门,也笑着送上礼物,“宁宁,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我和你祁哥的心意。”


    费安宁却没有收下,这时费江河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盘菜,他系着红围裙,李疏梅从未见他这般样子,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老费变了一个人似的。


    费江河笑道:“你们还破那个费干嘛,就来吃顿饭。”


    李疏梅又把礼物送上,费安宁看了费江河一眼才收下,她好像很喜欢,送去了卧室。


    这是非常朴素的二室一厅房子,家具简单,也没怎么装修,费江河平时在家逗留的时间远不及局里,估计也不在意住的环境。


    倒是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晚餐,一数都有七八个菜,香嘭嘭地袭击李疏梅的味蕾,祁紫山说:“老费,做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这怎么叫多,我再去端两个菜,这叫做十全十美,马上开饭,你们快坐。”


    费江河回厨房的时候,李疏梅和祁紫山也跟上了,一起把菜和饭都上齐了。


    正好要坐下,费安宁拿着什么走了过来,递给李疏梅,“疏梅姐,这是我送给你和祁哥的礼物。”


    李疏梅接过,原来是一幅画,画里面是她和祁紫山、费江河三个人挨在一起的头像,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而且每个人都画得栩栩如生,每个人的特色也抓得很准。画的标题是“快乐三人组”。


    李疏梅惊叹道:“宁宁,想不到你画得这么好,太好看了对吧紫山。”


    祁紫山也赞美起来:“嗯,我觉得将来很可能比你画得好。”


    “那当然,宁宁一看就有天赋。”


    “有什么天赋,”费江河笑道,“那是她求我带回你们的照片,她对着画的。”


    “爸,”费安宁扁着嘴,“不是不让你说的吗。”


    “嘿嘿,”费江河笑道,“我还不是怕你翘尾巴,快点坐吧,一会菜都凉了。”


    四人坐下,李疏梅小心翼翼收好画,费江河用公筷给她和紫山碗里夹菜,边说:“我平时有事没事就和宁宁提起你们,她就特别崇拜你们。你们快尝尝我手艺。”


    李疏梅尝了一块排骨,果然美味,她不得不夸赞:“老费,你真是个人才。”


    祁紫山也夸赞起来。


    费江河乐得开怀:“疏梅你不是喜欢吃鱼吗,尝尝我做的红烧鱼,紫山,你们省城出名的烤鸭,看我学的像不像。”


    李疏梅和祁紫山再次尝起来,李疏梅觉得太好吃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当下两人又夸赞了一番,费江河高兴不已,费安宁也开心地大口吃饭。


    吃得饱饱的,李疏梅特别满足,又帮助费江河一起收拾碗筷,费江河非让他俩坐下,收拾了一半,费江河在厨房悄悄说:“该发挥你们的作用了,吃人嘴短不是。”


    李疏梅“嘻嘻”一笑:“知道了,老费,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


    “祝你马到成功啊。”费江河拿着筷子比了个胜利。


    李疏梅和祁紫山一起回到客厅,费安宁擦完桌子,给两人倒了水,问李疏梅:“疏梅姐,你是因为什么当刑警啊?”


    果然小姑娘跃跃欲试想当刑警,李疏梅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她身边的人都想过问她。


    要问真正的原因,那或许是因为她母亲的死,是十六年前死于非命的亲生母亲,在无数个夜晚,她被噩梦惊醒,如果不逮捕凶手,她这辈子何以心安。


    来到市局后,她去局里的档案室寻找过母亲的卷宗,但是没有找到,很可能是夏祖德收了起来,夏祖德一定不希望她陷入母亲的案子里,她能理解,但无论如何,只要时机成熟,她一定会办理这件案子。


    “疏梅。”祁紫山似乎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提醒了声。


    李疏梅缓过神来,拉住费安宁的手,将她引着坐在自己对面,对她笑了笑:“宁宁,你是不是很想当刑警?像你爸爸一样?”


    费安宁笑着说:“你怎么知道疏梅姐,是不是我爸爸告诉你的。”


    李疏梅一抬头就发现费江河躲在厨房门背后,双手擦着围裙,正在偷偷听她们的对话。


    李疏梅把早就准备的话提了出来:“其实姐姐也后悔了,我当刑警后才知道这行特别辛苦,整日整夜地忙,有时候还经常失眠,所以宁宁,你如果还有别的喜欢的工作,你可以往那个方向考。”


    “疏梅姐,你真的后悔吗?可我知道你的画像抓到了很多人。”


    “……”李疏梅没想到宁宁的思路这么清楚,她和祁紫山对视一眼,希望被解救。


    祁紫山笑着说:“正是因为姐姐会画像,她的工作才特别多,你想想看,如果你当了刑警,你每天要去现场,要去查证据找线索,还有追捕罪犯,而且有的罪犯非常凶险,刑警经常有性命之危。”


    “对对,”李疏梅忙说,“你也不想你爸爸妈妈担心对吗?”


    费安宁像是被说服了,面色有些沉,嘴巴扁着没说话。


    不远处的费江河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李疏梅连忙给费安宁加深印象:“还有,你要是整天整天忙,说不定连男朋友都谈不到,你说将来,你同学都有男朋友,你却没有。”


    “男朋友有什么好的。”费安宁反驳说。


    “……”李疏梅觉得是不是不该提这个。


    她刚想换个方向,费安宁却不罢不休:“再说疏梅姐你和祁哥怎么办,你们那么忙,难道你们一辈子都不结婚?”


    “啊?”李疏梅真想骂自己为什么说这个,祁紫山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再不知道怎么劝费安宁,只得对紫山使了个眼色。


    祁紫山笑道:“宁宁,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刑警需要会格斗,需要刻苦训练,这些非常辛苦,而且说不定还会练出粗胳膊。”


    李疏梅觉得紫山的角度真是清奇,她就没有粗胳膊,但这招或许对女孩子有效,女孩子都爱美,说不定就起效果呢。


    费安宁果然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她疑惑地说:“疏梅姐,祁哥,你们好像不愿意我当刑警,可是我爸爸一直支持我当刑警。”她喊了一声,“爸,你说是不是!”


    白搭!李疏梅觉得今天是没戏了。


    费江河走出了厨房,缓缓说:“对,我是这么想的。女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李疏梅抿着唇,朝费江河还了一个冷淡的眼色,费江河尴尬一笑。


    这个话题算是终结了,几个人又开心聊了点别的,太晚了,两人要回去,费安宁一直送他俩上车,上车前,李疏梅特意问费安宁:“宁宁,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那么想当刑警?”


    “爸爸太辛苦了,我想帮帮他。”


    “……”李疏梅笑了笑,她看见费江河用手背贴在眼睛上,隐忍地哭了。


    一上车,李疏梅的眼泪也止不住往外流,祁紫山安慰说:“疏梅,别难过。”


    她真的很难过,但也很开心,不是吗。


    看着费安宁送给她的画,“快乐三人组”,她又破涕而笑。


    第127章 第 127 章 巨人观。


    这段时间二队没有特别难缠的案子, 有的案子三五天就能侦破,李疏梅也可以正常上下班,而一队的罗砺锋和二队的邓欣龙也偶尔找他, 请她帮忙画像, 李疏梅也顺利画像帮忙破了几个案子。


    进入秋季, 李疏梅进入市局的时间也满了一年, 这一年来她经历了不少案子, 其中姜琴玉案, 农药厂罗向松案, 高校投毒案, 唐梨音案,她都记忆深刻,从这些案子中他学习了许多刑侦知识,她的刑侦能力也取得了长足进步。


    最重要的就是, 能把自己所学所想应用到下一个案子,这也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九月十三日, 李疏梅正在办公室和费江河、祁紫山复盘一个案子,曲青川和马光平一起走了进来, 马光平喊道:“老费别聊了, 有命案,大家出发了。”


    “什么案子啊, 这么急忙忙?”费江河回道。


    “大案子, ”马光平说,“西江河发现高度巨人观尸体。”


    李疏梅听了就本能有些反应,她当初来局里第一次出现场就看到了巨人观,结果好几天没吃下饭,虽然如今她对尸体早就免疫了, 但要说巨人观,还是有些忌惮。


    “那赶紧出发吧!”费江河吆喝,“疏梅紫山!”


    李疏梅能从费江河跃跃欲试的脸上看出这个案子不简单。作为老刑警似乎天生有对案子复杂度判断的能力。


    像这种在河水里泡过时间长的尸体,一般证据会十分稀少,要想快速破案并不容易。


    李疏梅急忙整理好了装备,喝了一口水,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车上,曲青川介绍说:“案发现场是西江河,这条河横穿市区,附近有居民区也有街道,对我们有好处也有难处。”


    李疏梅认真聆听,她很快理解曲青川的意思,在群居区域发现尸体,好处是很有可能有目击者,难处是人流复杂,不易确定犯罪嫌疑人。


    曲青川继续说:“河里浮萍特别多,最近街道处安排人打捞,结果打捞上一具尸体,尸体只能判断是男性,法医已经过去了,我们等一下可以重点观察下河附近的环境,初步判断下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是抛尸现场,当然不排除是失足溺亡。”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一般来说,河漂(河道浮尸)的情况都很复杂,水边的证据因为环境复杂很容易丢失,例如死者头部出现创伤,这不能断定就是被人袭击,也有可能是死者失足落水头部磕碰到水中石头,所以需要进行更多的分析。


    思考时,车子已经进入西江区,西江区有一个特色就是拆迁,九十年代末,西江区进行开发,出现了许多拆迁乱像,也屡次上了市里新闻,李疏梅在读大学时也时有耳闻。


    总而言之,民间传闻,西江区不像东阳区、南城区、新北区那样治安好,但是西江区又有她的特色,她是秦东市四个区里工业特色比较轻的区。


    秦东市以工业闻名,所以有许多工厂,但西江区是个例外,西江区工厂较少,一方面有一条西江河点缀着,这条河在秦东市叫西江河,她连贯到隔壁今阳市,在今阳市,这条河叫溯江。


    另一方面,秦东大峡谷就在西江区,秦东大峡谷是省里有名的风景区,秦东市的市名也由此而来。


    有山有河,这就注定了西江区更偏于旅游和居住,西江区也被称之为秦东市的江南水乡。


    然而现在尸体就发现在西江河,这让有水乡特色的西江区增添了几分不平静。


    如果真的是命案,在那片区域生活的居民也必定会人心惶惶。所以市局一定要早日找到真相,破获案件,这样才能给西江区带来安宁。


    李疏梅望着窗外的风景,车子在街道上穿梭,两边有几分江南水乡式的建筑向后退去,绿树成荫,在窗玻璃上映出斑斑驳驳的绿色光影。


    渐渐地,光影慢慢停了下来,定格在窗玻璃上,车子停靠,李疏梅闻到了水草的味道。


    几个人陆续下车,李疏梅第一眼就看到了黄色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许多看热闹的行人,也可能是附近居住的居民,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绝入耳,都在讨论河漂,甚至猜测尸体身份,也有人说看到了尸体,特别吓人,反正就是看了吐都吐不尽。


    河边宽阔的马路,很明显进行了城市规划,马路边有栏杆,但是并不高,说明不是约束行人,而是一种提示。


    马路一边是树木群,穿过树木群,能看到成片的居民区,而另一边,就是绿色的坡道,从坡道往下,就是宽阔的西江河。


    警戒线就设在坡道和马路分界线处,李疏梅跟着曲青川他们穿过人群,在民警的指挥下,走入坡道,从上往下看,水很绿,带着微微的荡漾,如一面碧绿的镜面。


    岸边,一群民警正在忙碌,也有白色法医的影子,很显然,他们正在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以及对河岸进行探查。


    在坡道上,马光平把鞋套手套分发给大家,李疏梅仔细穿戴好,和大家一起往下走,其实这条坡并不堵,如果是夏季雨多时节,水涨较快,很可能能涨到坡道上段,因此在坡道上能看到退水留下的淤沙,还有浑圆的石头。


    还未到达尸体处,李疏梅已经从空气当中闻出了恶臭的气味,在空气流畅的野外,气味还这么浓重,足以说明尸体腐败严重。


    在戴了口罩的情况下,李疏梅还是用手掩了下鼻子,在恶臭的熏染下,她也从人群里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比起她第一次看到的巨人观尸体还要大还要胖,这不是说明死者身材大体质胖,而是死者身体腐败程度高,体内充盈的气体更充足,导致他整个腹腔都高耸鼓起,看上去就像巨大的气球,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李疏梅读警校时就对巨人观有所了解,人死后,由于肠道内厌氧菌大量繁殖产生了大量腐败气体,这些腐败气体无处可逃,就会在人体皮下组织、内脏器官、体腔内肆无忌惮地充盈,最终把人体撑成一个巨人。


    死者男性,没有穿衣服,是全身裸露的,因为巨人观,皮肤紧绷,皮肤不是白色,而是污绿色,间杂暗绿色的树枝状腐败静脉网。冷不丁让人想起河中的绿藻,实际上这也是人体腐败的变化。


    而死者的手掌脚掌和身体的皮肤并不一样,身体因为气体作用皮肤紧绷,而手掌脚掌的皮肤却是皱巴巴的,第一眼就让李疏梅想起长期浸泡在水里的鸡爪,似乎一用力整张皮都能脱下来。


    而恰恰法医杜南峰就在做一件另李疏梅匪夷所思的事,他用手术刀把死者手指皮肤一圈割开,取下手指皮肤,又将手指皮肤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如同戴了一枚手指套。


    和另一个法医同事的配合下,他顺利取得了死者的十指指纹。


    看似取巧,实则对于刑侦工作来说,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只要指纹和指纹库进行匹配,就能很快确认死者身份。


    费江河调侃道:“老杜,干得挺巧啊。”


    他是一语双关,既点明杜南峰工作取巧,又夸他工作干得漂亮,但杜南峰却抓住他前面一半的意思反问:“你行你上啊。”


    “我不行,干这活我手拙。”费江河笑道。


    杜南峰抬头瞥他一眼,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像是在笑,有一种“那你还叽叽哇哇”的意思。


    大家正被现场十分严肃的氛围束缚,因两人的对话,竟也轻松了几分。


    李疏梅做刑侦工作时间不长,对巨人观的不适感严重,但法医们面对巨人观也很头疼,现场的几名法医始终都是眉头紧锁,在李疏梅看来,他们铁定是不愿意碰见巨人观,而且是这种高度腐败的。


    因为还不只是现场检查,他们回去后还要解剖,解剖巨人观才是对法医们最大的考验。


    “老费,没事帮个忙,”杜南峰忙完取指纹工作,唤了费江河一声,“搭把手,把尸体侧翻一下,给你们看看伤口。”


    李疏梅明明没有看到什么伤口,也许受巨人观影响,整个身躯膨胀严重,伤口便容易忽视。


    费江河立即紧了下手套,弯下腰,“行啊,我扶住这里行不行?”


    他做出扶住背脊的动作。杜南峰提醒:“皮肤容易脱落,你小心一点。”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两人又像是“插科打诨”起来,但手里动作一点也没停,在另一名法医帮助下,费江河顺利把尸体抬了起来,杜南峰指向死者的后腰部,“曲队,你们看看,死者左右腰部都呈现一个巨大创口,我初步怀疑他的肾脏被人取了。”


    那一刻,李疏梅眼球一震,只见尸体腰侧出现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洞,洞里面黝黑,洞口皮肤外翻,呈现星芒状,翻出的皮肤呈墨绿色,就像一个利爪掏进死者身体,硬生生将肾脏取掉,令人震惊。


    而让人更为震惊的是,死者两侧肾脏都被取掉。保留一颗肾脏,人是可以活下来的,而两颗肾脏都丢失了,只有死命一条。


    这时,她发现站在一旁的祁紫山脸色也微微发生了变化,他向来都是处若不惊的一张脸,竟也产生了些许震惊。


    曲青川俯身近距离观察创口,问:“老杜,这是致命伤吗?”


    杜南峰回道:“环境太复杂了,生活反应很容易被腐败生物酶分解,难以鉴定。”


    费江河道:“这就基本判断是他杀了。”


    杜南峰道:“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死者溺水后,有人割去了腰子。”


    费江河慢慢放下尸体道:“死亡后割走腰子的价值在哪?”


    杜南峰说:“有没有价值那是你们判断。”


    费江河道:“那怎么确定是溺水还是他杀后抛尸河中?”


    “简单。回去解剖,检查胃内是否有溺液。”


    费江河没回话,一副“我也知道,就是一时没想到”的表情。


    曲青川接过话题:“老杜,死亡时间能判断吗?”


    杜南峰稍作思考道:“初步判断,三到七天吧,还是回去解剖为准。”


    他说完后,对身旁的法医招了下手,“现场的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大家散开一下,老曲你们瞧瞧吧。”


    几名法医拿着设备散开了,一整个巨人观尸体立刻撞入李疏梅的眼中,李疏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刚才因为人群遮挡,她并没有看到尸体头部。


    猛然,那惊悚的模样让人一颤,死者瞳孔突出,几乎要曝出,嘴唇大幅度外翻,舌头拖出来。


    就像,就像阎王殿里被惩罚的拖舌鬼,李疏梅实在想不到怎么形容,她就看过一些恐怖片,然而恐怖片里也没有这种恐怖的画面,唯独能让人联系起来的就是国产劣质恐怖片里阎王殿的画面。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道金色流光飞上了尸体面部,金色流光似乎很吃力,然而却穿透皮肉,勾勒出了死者的骨相,死者初步脸部轮廓印进李疏梅的脑海。


    大约是一个青年男人,但金色流光产生的轮廓比较透明,如果不画下来,还是很难看出他的基本面貌。


    然而与此同时,眩晕窒息感紧随而至,虽然她渐渐减轻了这种反应,但在巨人观面前,伴随着嗅觉和视觉上的压力,她的胃里就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她猛地干呕了一下,身体发生摇晃。


    一把宽阔有力的手掌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臂,几乎把她稳稳地扶住。


    “还好吗?疏梅?”祁紫山问候的声音如一道春风在她耳边拂过。


    李疏梅用手扶住额头,让自己平静下来,没过几秒,眩晕窒息感就散去了,她舒服了许多,连之前看到巨人观的那种隐隐不适感也好了许多。


    她一抬头,就发现所有眼睛都在望着她,每一双眼睛里都充满了担心。


    费江河和曲青川都急忙问她有没有事,李疏梅摇头,笑着说没事,就是刚才看到人脸时一下子没缓过来。


    马光平说道:“别说疏梅了,你们法医看到这张脸也够呛吧。”


    杜南峰轻松安慰:“疏梅,你别害怕。我得和你说明下,死者的面部表情不是惊恐,也不是受到了虐待,他是由于口腔内气体产生的压力导致的,所以这是正常的现象。”


    李疏梅很感激他们都给她安慰,她还记得第一次在老贾队里看到巨人观,虽然当时没有看到人脸,但是彼时她当场就吐了,那时候老贾只是叫她去一旁休息。


    后来初到二队,她也是看到被硫酸腐蚀的人头,差点晕倒在地,当时大家的反应也很稀松平常,好像新人初来乍到就该经历这一切。


    时间过去了一年,她已经不是新人了,但他们却都为她担心,甚至向她解释原因,她真的很感激他们。


    这时曲青川说:“紫山,和疏梅一起到河边周围检查一下。”


    祁紫山马上应答了下来。


    很显然曲青川是想让她缓解一下,顺便检查河边的证据。


    既然他们都在,尸体检查的过程她不参与也行,她需要到安静的地方回想下,刚才看到的画面,她回去得画下来。


    实际上杜南峰已经取到了指纹,如果顺利的话是能够快速确认死者身份的,但画像的作用重在辅助,万一指纹库里没有死者的指纹,万一巨人观的指纹细节出了问题,她的画像就能派上用场。


    她一边回想,一边和祁紫山走在河边,刚才在马路上俯瞰,河水就像一块碧绿的镜面,然而近处看,河水淙淙流动,像一块绿纱慢慢向下游滑动,滑动时波纹粼粼。


    这河水看似不深,实则可能有好几米,人掉进去恐怕一瞬间就能淹没头顶,今天发现的死者和这条河又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附近的居民,还是从来也没有来过河边,是被凶手从远方运到此处抛尸。


    她思考时很安静,祁紫山也一句话都没说,始终跟在她的身旁,她偶尔望他一眼,他看起来就像有心思,眉宇间微微皱着,然而面对她的目光,他却轻松地抿了抿唇。


    野风吹拂过来,河水开始像绸缎舞动一样荡漾,河岸的野草也才开始左右摇摆,摇着脑袋——


    作者有话说:营养液达9000了,开心感动得不行!


    最后一案正式开始了。


    9000成就达成,可今天来不及加更,争取明天双更!


    迎接10000营养液成就,爱你们!


    *


    本章中出现了今阳市、溯江、秦东大峡谷这些名词,这是作者另一本书《刑警本色》里的地点,今阳市和秦东市是紧密相连的两座城市。


    也希望大家有空看看《刑警本色》,那本书中的案子也很精彩哦。


    第128章 第 128 章 活活痛死。


    下午, 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在河岸附近走了走,接着又上街道,观察街道四周有没有摄像头。


    走了一大圈, 可以得出结论, 这一片大部分都是普通居民区, 基本没有安装家庭摄像头, 而且多是小路, 也没有交通摄像头, 对他们来说, 河边就是一片视野盲区。


    曲青川和马光平则去走访发现尸体的第一目击人, 也就是街道办事处安排的几个打捞浮萍水草的工人。


    回程的时候,夕阳余晖洒在河边,河水泛起金色的光芒,波光粼粼, 像无数跳动的金子。


    五个人一起上了车,李疏梅闻到一阵浓浓的臭味, 这种味道闻得多了,一闻就知道是尸臭的味道。


    刚才在河边露天的环境, 河风一直在吹拂, 又因戴着口罩,那种味道会被淡化, 然而挤进封闭的空间, 味道就十分明显。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闻到了,俱是皱鼻,大家急忙把窗玻璃打开,马光平嫌弃道:“老费, 肯定是你,你今天接触了尸体。”


    费江河却抬起袖子闻了闻,承认:“我身上味道是有点重,回去喷点香水吧。”


    “你还是去公厕待半小时吧,”马光平道,“别把办公室搞得臭气熏天。”


    “那我去待厕所。”


    曲青川说:“这样吧今天早点下班,大家回局里把外套换掉,早点回去,等明天指纹报告、尸检报告出来,我们再工作。”


    “行啊,”费江河道,“今天在河边转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觉得那里不一定就是抛尸地点。”


    马光平说:“这么大个人,要想整个扔进河里,那只能通过交通车辆,至于在哪里扔的,那只能一点点排查。”


    曲青川分析说:“靠近西江河的区域也不是都住了人,如果趁着夜晚在人烟稀少的段落抛尸,确实很难找到来源。”


    费江河道:“我有一点没明白,如果嫌疑人想要毁死灭迹,那为什么不在死者身上绑上重物,沉在水底,这明显就是放任尸体漂上来。”


    “对呀,”马光平惊讶道,“尸体上没有明显勒痕,应该没有捆绑过重物。”


    李疏梅听了老费的话,也陷入了沉思,从今天尸体情况看,除了腰部两侧创口,身上似乎没有明显捆绑的勒痕。


    车内安静了一会,曲青川说:“等等老杜的报告吧,这种巨人观尸体在水中变化复杂,也许有别的隐情。”


    大家都默默点头,在没有技术报告出来前,还是不必盲目猜测。


    回到局里后李疏梅麻利换了衣服,把换下的衣服顺便在局里洗掉了,她身上的味道比较轻,但是也不宜穿回家让李新凤难受。


    第二天下午,尸检和痕检的结果都出来了,曲青川立刻召集大家在会议室里开个技术分析会。


    大家到齐后,杜南峰把尸检情况在幻灯片上进行展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西江河岸躺在草地上的巨人观尸体,照片和现场的感官刺激已经是天壤之别,然而李疏梅仿佛还是闻到了挥之不去的味道。


    昨天晚上回家,李新凤还问她身上哪来的味道,李疏梅不敢说见到了巨人观,李新凤也习以为常,叫她把衣服换下洗洗,没再说什么。


    如今会议室的味道大概率也不是幻觉,昨天到今天,法医同事们需要对巨人观尸体进行解剖,根本无法避免臭味的侵袭,不过在会议室里,没人会去在意这些,大家的目光都投入了幻灯片里。


    杜南峰说:“死者男性,三十余岁,我们经过解剖,对胃内溶液提取化验,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五天前,在尸体的胃内,没有发现溺液,这说明凶手不是溺亡,而是死后被抛尸。”


    费江河说:“死亡原因是不是就是肾脏被割走导致死亡?”


    杜南峰说:“老费,你说的对,也不对。”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越发好奇。杜南峰说:“简单来说,致命伤口确定是在肾脏部位,死亡原因就是肾脏被取走后大量失血导致的死亡。但是我们发现死者被取走肾脏的方式非常不专业。”


    说到此处,会议室越发寂静,大家的好奇心也越发高涨,李疏梅更是屏息凝神,生怕漏听了一个字,她发现祁紫山也是眉头紧蹙,目光紧紧注视杜南峰。


    幻灯片换到下一张照片,死者腰部创口的照片,和现场不同,创口经过了清洗,呈现更明显的伤口面,星芒状的皮肉切口边缘并不规则,而是反反复复的肉条黏连,就像是用了一把不锋利的刀来回切割,肉面不光滑,很粗糙。


    一般来说,给人体取肾脏唯手术刀最快最适宜,而且也必须是专业医生。


    而从创口的形态看,不像是专业医生,而且使用的刀子不太锋利。


    一不是医生,二刀不利,并且在死者身上一次取走两颗肾脏,难怪杜南峰会说“死者被取走肾脏的方式非常不专业”。


    杜南峰对着幻灯片说:“大家可以看到,死者创口非常不工整,这不是手术刀的切口,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凶器。解剖后发现,死者的肾脏是被强行取走的,也就是说,这种方式可能导致肾脏不能被利用,不能被移植。”


    杜南峰已经说得很明白,凶手取走死者身上的肾脏,是蛮横的方式,取走的肾脏大概率遭到了破坏,不能被利用。


    “而且,”杜南峰声音响亮,“我们根据生活反应,能够推测,凶手是在受害人清醒意识下取走了肾脏,受害人真正的死亡原因是急剧疼痛导致休克后失血过多而亡。俗话说,就是活活痛死。”


    这个结论说出来,就像在会议室丢下了一颗情绪炸弹,一下子将大家的平静全部击碎。


    除了震惊、不敢置信,再没有别的情绪,李疏梅几乎是停住心跳般,在咀嚼杜南峰话里的意思,意识清醒,急剧疼痛,活活痛死。就是说,受害人是很清醒目视着凶手的每一个动作,强行被割开腰部,掏出肾脏,如此残忍,简直不敢想象。


    “关于凶手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取走肾脏,我就不做推测了,这交给你们了老曲。”杜南峰道。


    曲青川脸庞轻微冷白,点点头。


    幻灯片很快跳到下一张照片,不是尸体,而是一个比玻璃弹珠稍大,揉成球的小纸团,纸团上黏满黏液,像是从尸体体内取出来的。


    这个异物将大家从震惊状态转移至新的疑惑当中。


    杜南峰解释道:“你们看到的,是我们从死者胃内发现的一个小纸团,小纸团是被塑胶袋包住的,塑胶袋无法被胃溶解,所以里面的纸条完好无损。”


    “我们打开了这张小纸团,很震惊的是上面写着一串字,”杜南峰也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幻灯片上换了新照片,是纸团打开后的照片,上面果然用细细的黑色打印体写了一行字,李疏梅眼尖,一下子就看清了。


    那是一句很奇怪的话:“将灵魂碾碎成朱砂与普鲁士蓝,这是画家最神圣的献祭。”


    杜南峰念了出来,众人皆是愕然不已,这好像是凶手故意留在死者体内,让法医打开胸腔,让人读到它。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费江河问。


    因为有“画家”二字,李疏梅高速回想,终于想起来在哪看过这句话,这是梵高去世前一年留下的一句话。


    朱砂和普鲁士蓝是梵高油画里不可或缺的两种颜色,也是最极具对抗的两种颜色,朱砂象征着烈日、鲜血和火焰,而普鲁士蓝象征着星空、抑郁和死亡。


    它们组合在一起,往往表现出极强的生命力冲突,这就好比梵高在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死亡的崇拜之间,做出了最痛苦的选择。


    李疏梅高中学画时就对梵高有一些了解,后来进入市局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凶手顾笙就是利用梵高的星空和鸢尾花为姜琴玉布置了死亡现场。她也由此对梵高展开了详尽地研究。


    但是这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体内,凶手为什么要给别人留下这样一句话?他意图何在?


    大家都疑惑这句话来自哪里时,杜南峰说:“我查了一下啊,这句话我没有找到出处。”


    没有找到出处实属正常,因为梵高是以画著名,很少有人在乎他说了什么。李疏梅连忙说:“我知道出处,这句话出自梵高。”


    “梵高?”大家再次惊讶。


    李疏梅一点也不意外大家的惊讶,因为一年前,姜琴玉案就和梵高息息相关,恐怕市局无人不知梵高是谁。


    马光平皱起眉说:“这太奇怪了,这会不会和姜琴玉案有关?对了姜琴玉案的凶手顾笙好像已经执行死刑了,帮凶黄志军目前也在服刑。”


    顾笙残忍杀害姜琴玉和崔锐,最终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费江河恍然说:“你不是想说有人在顾笙死后,要替她鸣不平?想用这种方式挑衅警局。”


    马光平说:“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但就是太奇怪了。顾笙的社会关系没这么复杂吧,有人愿意在她死后为她杀人,这不合理。”


    大家都陷入了怪诞思考,但李疏梅认为,梵高影响力大,认识和喜欢的人非常多,未必和顾笙有关,也许这就是一桩巧合,但是又怎么来理解这句话呢?凶手绝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句话,他到底留给谁看?还是意有所指?


    “这样吧,”曲青川抬了下手掌,“这个问题我们回去再讨论,先听听老杜的检查,老杜继续吧。”


    “好,”杜南峰接过话说,“关于死者的身份,我们通过死者身上提取的指纹,找到了他的身份。”


    一张新的幻灯片出现,幻灯片里出现了一名青年男子,是证件照,但李疏梅几乎可以认定,那就是死者,昨天晚上她回家根据金色流光的信息复原了死者画像。


    看来指纹库里顺利匹配到了死者信息,杜南峰说:“死者名叫雷立轩,今年三十二岁,家住在西江区建平街道311号。”


    “好啊,”曲青川感叹,“既然锁定了死者身份,我们就能第一时间查明他的情况。”


    杜南峰继续说:“死者胳膊、胸部、腹部和背部都有捆绑伤,但因为长期泡在水中伤痕变浅,巨人观高度腐败不易察觉。我们初步断定死者在生前曾被捆绑,在被凶手完全控制的情况下,取走了肾脏。”


    “我的讲话完毕。”杜南峰收起身前的笔记本。


    费江河问:“老杜,死者有没有可能是绑着石头沉河,但石头和绳子都被冲开了。”


    “这个无法判断。”


    换到周宁汇报,他走到会议桌前方,展示幻灯片,昨天痕检团队在河边进行了详细勘察,李疏梅也很期待他们能找到一些凶手的蛛丝马迹。


    周宁展示了第一张照片,是河案的近景,河岸上被许多黄色物证卡标记,这说明痕检人员在现场做了许多检查分析。


    周宁说:“根据我们的检查,在案发地点,我们找到了不少生活杂物,凌乱的鞋印,大家可以看一下。”


    一张新的照片显示出来,是被排列成一排排的物品,打火机,儿童玩具,塑料袋,夹子,鞋带,空饮料瓶,还有使用过的避孕套,等等。


    而鞋印也有好几组,都是形状不一,大小各异。


    周宁说:“那天是街道办事处安排的工人进行打捞,尸体就藏在一团水草下面,被竹篙子挑了出来。因此在案发地点留下了多组脚印,除了这些工人的脚印,不排除有不少来河边散步、钓鱼的脚印,脚印这块其实已经失去了价值。”


    周宁顿了顿说:“至于在现场发现的这些生活用品,应该都是附近行人丢弃或者从上游飘下来的,很难确认和本案有关。”


    “我们也用仪器检查了案发地点的血迹情况,可惜的是没有发现血迹,因此昨天我们把检查范围扩大到了上游,也没有在地面上检查到血迹。”


    其实昨天李疏梅跟着费江河也往上游走了走,河的上游一直贯穿整个西江区,弯弯曲曲,两旁多是树木,附近也有热闹居民区,也有荒芜地段,也有小型轻工业区,非常复杂,根本无法判断凶手是从哪一段地方抛尸。


    而周宁也很想从地面上探到血迹,因为死者受过伤,可能在抛尸的过程中流出过血液。


    周宁下结论说:“前天晚上西江区下了一场小雨,假如现场留下了血迹,也应该早就被破坏了。综上,我们这边,没有找到和死者相关的证据。”


    周宁汇报完,曲青川道了声谢。


    他拿起本子说:“我来说下调查情况。昨天我和老马走访了发现尸体的几名打捞工人,据他们反应,死者当时是趴在河水里的,身上覆盖着水草,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用竹篙子挑出来,才发现是一个人,有人还喊,怎么这么大。西江河水流速缓慢,按照老杜说的死亡五天以上,死者应该先是沉入河底,慢慢被河水冲到了案发地点,至于在哪一个地方被抛尸,估计很难验证,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死者到底是死亡多久后被抛入河水。”


    他喝了口水润了下嗓,继续道:“紫山今天上午也联系了当地交通部门,要到了那块主要交通干道的摄像头,摄像头很少,不见得嫌疑人抛尸车辆就经过了那几个路口,去西江河的路非常多,嫌疑人可能通过货车、面包车、私家轿车,或者三轮车。我们已经安排技术人员对视频里出现的车辆做一轮筛选,看看有没有挂假牌照的车辆。”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调查受害者,”曲青川提高了音量,“现在受害者的身份已经确认了,名叫雷立轩,家庭住址我们也查到了,而死者的妻子于四天前在西江派出所报了失踪,这是本案最大的突破口。老马联系下派出所吧,我们可以请他们支持一下。老费老马,疏梅紫山,会后,我们一起去一趟死者的家。”


    “行。”费江河肯定道,“这也是现在唯一有准确方向的信息了。”


    “好,那大家没事就散会吧。”曲青川再次感谢了杜南峰和周宁的工作,叮嘱他们有新的发现及时联系。


    曲青川做事总是不急不慢,但对于每一个工作安排都会井井有条,这也是长期工作以来,李疏梅从曲青川身上感受到的“安全感”。


    会后,她收拾好装备,跟车出发,前往死者的家,西江区一个普通小区。


    路上马光平问:“死者是活活痛死的,谁会那么残忍,这可以定性为仇杀吧。”


    然而大家都没有回答,其实李疏梅也曾有这个想法,但是仇杀的话,死者胃里留下的“谜语”又作何解释。


    “不,”费江河摇了摇头说,“定性为仇杀太简单了,为什么偏偏是两颗肾脏?为什么死者胃里留下纸条,这些没搞清楚,定性为仇杀会搅浑我们的调查方向。”


    这也是李疏梅正在思考的,费江河比她想得周全,定性为仇杀的确还不成熟。


    李疏梅坐在后排,正好能看见开车时的祁紫山,她发现紫山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而且这件案子他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从上次案子里的表现,她就觉得紫山的能力远不是他们看到的样子。


    他可能深藏不露,对于这件案子,他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也许他是担心考虑不成熟不愿意说。


    她试着提醒道:“紫山,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祁紫山微微朝内后视镜瞥了一眼,后视镜角度是偏向李疏梅这侧的,他是能够看到她的,他望着她淡淡道:“疏梅,我没想到什么。”——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说今天双更的,结果三次元太忙了,今天先发这一章。双更会有的。


    第129章 第 129 章 三国游戏厅。


    车子一路开到一条马路边, 在另一辆警车屁股后面停车,马路旁种了许多小树,小树前站着一名中年民警和一名年轻民警, 见曲青川等人下车, 立即迎上前, 热心道:“您是曲队吧, 我们是西江区江畔路派出所民警, 叫我老高, 这是小程。”


    彼此寒暄之后, 老高说:“曲队, 雷立轩家就住在马路旁,我刚才在所里和他家联系了,他妻子蔡美美现在在家。”


    曲青川问:“蔡美美是具体什么时候向你所报的失踪案?”


    老高说:“她第一次到所里报案的时候,是九月六号上午, 我们留了她的报案记录,她说老公一夜未归, 我们问她,有没有确认老公可能去的地方, 她说当晚和老公上班的单位问了, 单位说他六点就下班了,又问了雷立轩的朋友, 结果都说没见过。第二天她就来派出所报警了, 但是因为没有超过48小时,我们没有立案,后来蔡美美又来了一回派出所,我们觉得雷立轩可能出事了,就马上立案调查, 一直听到你们的电话,才知道他遇害了。”


    曲青川颔首道:“好啊老高,那带个路,我们去和蔡美美聊聊。”


    在车上曲青川点名李疏梅来问询蔡美美。蔡美美应该是今天不久前由派出所告知,才知道丈夫遇害了,也就是说她在家焦急等待了五天,最终得到了丈夫死亡的消息,即便预想丈夫会出事,但听到丈夫死亡的消息后,她一定情绪失控,曲青川可能考虑李疏梅是女同志,更能和蔡美美共情,所以让她问询。


    在老高的带领下,几人沿着树木掩映的羊肠小道走了一段路,这里有许多居民楼依着公路建设,离公路很近,一般每家都有操场,操场不大,大多也有小院和围墙,开一个小门朝着公路。


    蔡美美家是一栋普通的平房,门前有院子,围墙是用石头堆砌的,也不高。老高应该之前来过,熟悉地走进院子,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露出脸来,她容颜憔悴,头发也有些凌乱,应该是伤心痛哭过,两只眼袋红红的,哭肿了。


    老高忙说:“蔡女士,这几位都是市局来的同志,是专门来处理你丈夫的案子的。”


    蔡美美微微瞥了眼大家,在李疏梅脸上多停留了会,她瘦弱的手掌拉开门,声音哑在喉咙里:“高警官,你们请进。”


    一行人一起进屋,蔡美美连忙去倒水,老高劝她不要倒水,但她没听。


    李疏梅顺便打量了下房子,非常普通的家庭摆设,家具也是那种自家找人手工打造的,墙上有几张奖状,蔡美美和雷立轩的儿子应该是读小学,在墙角有一只几乎脱皮的橙色篮球,还有一辆旧旧的滑板车。


    几人坐进沙发,沙发不大,老高和小程又摆来了椅子。


    蔡美美给大家倒了茶水,就坐在一张方凳子上,面对面朝着大家,她双手压在双膝上,手指微微抓着裤子,整个身躯都是往前倾的,头一直低着,她的眉头紧皱,语气有些嘶哑:“高警官,老雷真的死了吗?”


    “对,”老高回道,“已经确认了,要相信市局的同事。”


    “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他。”


    老高望了曲青川一眼,曲青川回答:“蔡女士,我们理解你的心情,雷立轩已经确认是被害,我们还在对他进行尸检,在一切程序完成以后,我们会通知家属认领遗体。”


    这话甫出,蔡美美像是被什么感伤,鼻翼颤了一下,一颗泪水沿着她左边的脸颊往下滑,掉在她的手背上,晶莹的泪水四分五裂。


    李疏梅很理解她的心情,这几天想必她经历了许多心酸,在未得知死讯前总归对丈夫还是抱有希望,但是噩耗传来,却将她所有的希望击碎了。


    曲青川也适时地望了李疏梅一眼,现场就她一个女同志,大概曲青川也不敢“多说多错”。


    李疏梅其实也并不知道如何开导家属,每一件案子最难的事情就是走访死者家属,像蔡美美已经算是比较冷静的,她毕竟有一个心理的缓冲期。而有的案子死者遇害的消息比较突然,在走访时,家属通常会情绪失控、严重致昏阙,甚至对警方大肆责骂。


    李疏梅刚刚正好看到了墙上的奖状,她打算从这里开头:“蔡女士,儿子今天上学了?”


    “嗯,去了学校,他是下午四点半放学。”


    “对了我姓李,你可以叫我小李,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家布鞋厂上班。”


    “你丈夫呢?”


    “他是一名送水工,就是那种桶装水。”


    “他给居民楼送水?”


    “对,他们送水店附近的居民楼,还有那块的公司单位。”


    李疏梅发现聊天时她情绪平静了许多,她继续问:“你印象里,平时雷立轩和什么人有过节吗?”


    “没有。”蔡美美不假思索地摇头道,“他老实,哪有什么过节。”


    “你再想想,这对雷立轩的案子很有帮助。”


    蔡美美果然想了想,紧紧咬着嘴唇,不一会她说:“李警官,我想不起来他和谁有过节,他和亲戚朋友关系都好,他每天起早贪黑,就是想赚点钱养家,谁对他有仇啊。那不可能!”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李疏梅打算缓和一下:“蔡女士,我们相信你。你们家这些年有债务危机吗,例如和谁借了钱没还,欠了别人钱。”


    “没有,”蔡美美又肯定道,“老雷月月把工资交给我,家里有什么账我是知道的。”


    “那你们有借过钱给谁,但是对方一直没有还钱?”


    “这个也没有,我们挣得都不多,也就养家糊口吧,谁和我们借钱呢。”


    “雷立轩平时喜欢打牌吗,或者爱和一些朋友出去玩?”


    “没。我从认识他起,就没见他打过牌,他平时有点爱好也就是到游戏店打打游戏机,还是带儿子一起去玩。”


    李疏梅试图排查他们家经济和人际关系上的纠纷,很显然,她从蔡美美的口中得到的答案是,雷立轩勤奋踏实,没有恶习,而且和妻子、儿子感情很好,在蔡美美眼里,他的一个诚实护家的人。


    李疏梅没有想到别的问题,朝曲青川和费江河望了眼,费江河说:“蔡女士,你丈夫的工作单位地址和他常去的游戏店地址,给我们写一下吧。”


    祁紫山忙递给蔡美美纸笔,写下了“甜泉水店”和一串地址,又写下“三国游戏厅”几个字。她解释说:“游戏厅地址我没记过,就在我们家旁边街道几百米那。”


    “好,谢谢。”费江河接过她的纸张。


    结束问询后,费江河提出在蔡美美家中四处看看。这个家很简陋,卧室里比较拥挤,被子衣服堆得满满的,墙上挂着旧黄的结婚照,并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结束了蔡美美的走访,一行人来到了游戏厅门口,一家老式游戏厅,门口还摆了几个游戏机,因为老高和小程穿着警服,他们还没走到游戏厅门口,一时间,好几个人从店里跑了出去。


    李疏梅不解,跟着他们进去,里面乌烟瘴气,烟味弥漫,实在难闻,四十多岁的男老板有几分局促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怠慢怠慢,我是这里的老板。”


    马光平用手指点了点身旁的一台游戏机,“这是玩什么游戏的?”


    李疏梅一瞥,那游戏机上摆着的小盒子里还有好几枚硬币和小面额纸币,然而玩游戏的人不知道去了哪。


    她想了想,这哪是玩游戏的,这就是坊间传闻的赌博机,难怪刚才有人跑了出去。


    店老板尴尬地说:“不瞒警察叔叔,这是娱乐博.彩机。”


    “赌博机就赌博机,还娱乐博.彩机!”费江河怒了怒。


    店老板立刻双手祈祷求饶:“警察叔叔请息怒,我们真的是合法经营,绝不会参与赌博。”


    费江板着脸河警告道:“我刚才可看见有未成年人,这种赌博机,你知道经营对象是谁吧!”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注意,不敢越雷池一步。”男老板连忙低头“认错”。


    “问你个事。”费江河终于开始了正题,“雷立轩是不是经常来你们这玩?”


    “老雷?是啊,怎么了?”


    店老板显然还不知道雷立轩遇害了,费江河道:“他平时在这和什么人结过怨没?”


    店老板很快意识到警方上门不是因为经营的事,他的脸色缓解了许多,“老雷就是有事没事过来打几把魂斗罗、三国战纪、街头霸王,有时候还带他儿子一起来。他没和谁扯过事儿。”


    “欠钱借钱这种事你可知道?”


    “不知道。”


    问了老板几个问题后,大部队撤出了游戏厅,李疏梅在门口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化解浓浓的二手烟味,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怎么可以坐得住的。


    下一站是雷立轩的工作单位,今天走访的过程不是很乐观,雷立轩到目前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市民,谁会如此残忍陷害他,又在他腹中留下“谜语”。


    如果工作单位再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恐怕这个案子会朝无解的方向走去。


    车子在一家名叫“甜泉水店”的店门口停下,这是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甜泉水店并不大,门口还有一个粗电线杆,店门口、店铺内,就像是摆阵法一样,层层叠叠堆满了蓝色桶装水桶。


    门前还有一个工人正在朝三轮车上装水桶,一名近四十岁的妇女,腰里系着一个挎包,挎包拉链没拉上,是敞开的,花花绿绿的纸币充满了挎包,她正在办公桌前按计算器记账本,“归零”,“加加加”,“减减减”,“等于”的声音十分响亮。


    她记账时头也没抬,熟练地问进门的人:“要几桶,什么型号?”


    老高说:“胡姐,还在忙呢。”


    胡姐一抬头,立刻露出一丝笑容:“高哥,你们还在调查老雷的事?老雷还没找到啊。”


    很显然之前雷立轩失踪,老高来过水店,老高很平静地说:“老雷死了,昨天在河里发现的,市局的同志特意过来访问一下。”


    胡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换成了一副惊讶的神情,她吞咽了下,缓缓说道:“老雷死了?”


    曲青川直接表明来意:“胡女士,我们是市局的,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可以啊,”胡姐连连点头,“那,那换个地方吧?”


    “不用了,就在这里吧,可能要耽误你一些生意。”


    “不要紧,不要紧,老雷在我们这干了好几年,我们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没了啊。”胡姐有些紧张,在屋子里找了几个凳子,凳子不够,她说去隔壁借几把。


    曲青川直接拒绝了,他让李疏梅和祁紫山坐下,问询和记笔录,其他人就站着。


    胡姐也坐下了,也许是因为同事突然遇害的消息让她有些紧张,李疏梅认为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放缓语气说:“胡女士,那我们开始吧。”


    胡姐点了点头。


    李疏梅问:“雷立轩是哪一年来这里上班的?”


    “九六年,九七年,我不太印象了。”


    “没事,他平时工作表现怎么样?”


    “很踏实,他在这里工作了三年,我们都是老相识了,要是人不好,我也不留啊。”


    “他去送水时,和什么人有过纠纷吗?你好好想一想,这三年来,他有没有一些不好的客户评价?”


    胡姐紧蹙眉头,认真回想,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们就是送水上门,基本上也不会遇到什么纠纷,而且老雷力气大,为人好,无论楼在几层,都会送上楼,有些老太太喜欢在我们家订水,最主要一个原因,都是因为我们的人愿意给她们送到家里,有时候还会帮衬帮衬给她们修个家具、电器什么的,老雷的人缘很好。”


    “除了上门送水,雷立轩有没有什么社会上的朋友,经常来找他?上班期间突然离开什么的?”


    “他每天准时上班,下班有事也会帮帮,你说他还会去哪?不能啊。”


    看来水店这边也找不到雷立轩的有用线索,李疏梅有些踟蹰,她只能把提前准备的问题继续问:“雷立轩和她妻子关系了解吗?”


    “我认识他妻子,偶尔会过来送点衣服什么的,他们恩爱的,我还经常听老雷很幸福谈起家里的事、聊起他儿子。”


    李疏梅又把几个准备的问题问完了,胡姐都做了回答,但是没有任何疑点。


    曲青川等人的脸上也充满疑惑,似乎今天的走访,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结束完走访,曲青川让老高他们回去了,几个人坐在车里面,寂静无声。


    又到了夕阳西下,祁紫山问:“曲队,我们回局里还是再四处看看。”


    曲青川想了想说:“要不先回去吧,回去再想想。”


    车子一路开向市局,路上无人发言,在市局庭院停车,费江河说:“老曲,也许我们根本就没有找对方向。”


    “嗯?”曲青川回头。


    李疏梅也打起了精神,她猜测老费想到了什么。


    费江河说:“为什么雷立轩一定要和人结怨,我们不是早已定性,这不是简单的仇杀。”


    马光平打了个哈欠,“老费,你说重点吧,我还想去食堂吃点东西。”


    “就知道吃,吃。”费江河埋汰了一句,在老马的白眼里说,“会不会凶手就是随机找了一个人杀了,他的目的可能根本就不是摘除肾脏。”


    “那是什么?”马光平反问,“杀着玩。”


    看起来大家心情都不大好,李疏梅心里笑了笑。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显得你能耐。”费江河不耐烦道,“就不能是随便杀了一个人?他的目的是留下那张纸条,他就是要通过杀人的方式来挑衅我们警方,至于受害者是谁不重要。”


    这话一出,震惊在场,几乎每个人都在思考费江河的话,李疏梅也在咀嚼这话里的含义,很显然这是有可能的,为什么不可能呢?


    马光平说:“你要这么说,我觉得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即便我们猜对了,又能怎么样?这张纸条上的秘密是什么?和谁有关,姜琴玉?还是顾笙?如果都不是,又是谁?崔锐,对了,崔锐也画过梵高的画。”


    李疏梅几乎快忘记第一个她参与的案子里的人名,崔锐,就是欺辱姜琴玉的成教教授,他也喜欢梵高。


    他们的确和梵高都有关,但是真的就是这件案子的真相吗?


    没人可以确认费江河的分析就是对的,也没人能回答得了马光平的疑问,曲青川最后道:“这样吧,也不要这么快下结论了,我们回去把姜琴玉案的卷宗翻一翻。”他看了看手表,“先吃饭吧,不能饿肚子干活。”——


    作者有话说:今天双更。


    对了,这两章重现了本书第一个案子,姜琴玉案,时间太长了,我担心大家忘记了,简单梳理下。


    姜琴玉案案情脉络:


    成教副教授崔锐喜欢学生姜琴玉,在被拒绝情况下,和姜琴玉的好朋友顾笙合谋,迷.奸了姜琴玉。


    顾笙为了钱背叛姜琴玉后,姜琴玉知道真相找到了顾笙,顾笙失手杀害了姜琴玉,在朋友黄志军帮助下分尸抛尸。


    顾笙担心事情败露,又杀害了崔锐。


    而那件案子中,姜琴玉非常热爱梵高,顾笙将计就计,通过梵高的星空和鸢尾花布置了姜琴玉的死亡现场。


    因此最后一案,当梵高的“谜语”出现时,大家自然会把焦点回顾到姜琴玉案当中。


    第130章 第 130 章 又见巨人观。


    吃完晚餐后, 大家围在一起再次把姜琴玉案的卷宗翻了一遍,姜琴玉案是李疏梅来市局参与的第一个案子。


    也是在那个案子里,她第一次通过神奇的画像能力确认了腐蚀头骨是姜琴玉, 又通过梵高的“星空”和“鸢尾花”, 先后推测出凶手抛尸的方式。


    而案子当中的三个人, 受害者姜琴玉对梵高十分喜爱, 强.奸姜琴玉的成教教授崔锐也喜欢梵高的画, 凶手顾笙布置了梵高的名画死亡现场。


    那个案子和梵高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时隔一年, 当梵高的名字再次出现, 自然把大家的目光全部吸引到那件案子里。


    但那件案子证据确凿, 顾笙认罪,顾笙的帮凶黄志军也认罪,犯罪事实确认,犯罪证据链也十分完整, 整个案子的结案没有任何疑点。


    难道是神秘人因为对那个案子的判罚不满而挑衅市局,可凶手顾笙已经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帮凶黄志军虽然未被判死刑,但正在服刑。他们的罪行是板上钉钉的, 无法更改。


    李疏梅觉得神秘人的目的绝非如此简单, 他应该有其他的目的,梵高或许就是一个烟雾弹, 他可能只是想迷惑警方的注意力。


    忙碌了一天, 晚上又研究半天卷宗,大家都十分疲惫,费江河努力撑开眼皮,马光平也哈欠连天,李疏梅期间吃了一粒糖果, 没那么犯困。只有祁紫山精神好一些,但看卷宗时好像有心事。曲青川显然看出大家注意力不集中,叫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讨论。


    接下来的几天,案情陷入了僵局,西江河附近道路凡有监控的都提取了视频,虽然技术科日夜攻坚,但并未从视频里找出犯罪嫌疑人运尸车辆的影子。


    西江河四通八达,很多路口都没有摄像头,也有摄像头毁坏等情况,从监控上找到线索的路径也断了。


    一时之间,整个案件几乎处于停滞状态,二队所有人都焦虑重重,即便白天曲队带着大家四处走访调查,但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受害人雷立轩的死似乎是一个意外,凶手神秘人也越发神秘,他设计了一场完美的杀人事件,又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摘出去,他的杀人动机犹如迷雾,留下的梵高谜语也令人费解。


    这段时间,夏祖德带着闫岷卿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次小会。


    夏祖德显然也发现案子的问题严重性,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也遇到过许多谜案,犯罪嫌疑人智商高,通过许多“障眼法”让自己置身度外,但是只要警方找到突破口,这些障眼法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即破。


    但这个案子,他却有不同的感受,案子细节或许不足为奇,但梵高谜语却叫他无法解读,很明显,犯罪嫌疑人站在了上帝视角,更高维度,正在俯瞰警方的一举一动,这个谜语就像一个“遥控.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会上,夏祖德希望大家跳出极限思维,去思考这件案子背后的真相,他觉得年轻人比他更容易跳出固定思维,绝不能在炸弹引爆之前坐以待毙。


    老夏提出了高要求,但果真要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这些天李疏梅也绞尽脑汁,但似乎没什么新想法,她又把姜琴玉案留下的物证,也就是姜琴玉本人画的画反反复复翻看,这些物证在姜琴玉死后并未被家属领回,一直留在市局,李疏梅试图从中探索到什么,但并没有。


    一连数日的焦虑和茫然让李疏梅内心里有一种无法抹去的重湿感,好像有层笨重的水膜包裹着心脏让人呼吸受阻。


    这天晚上,她又一次看见了那把银晃晃的刀子,在母亲的咽喉轻快地划过,血沿着刀锋向周围溅去,有一滴正好溅在李疏梅的脸颊上,她伸手一摸,冰凉刺骨。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只觉得脸颊上是湿润的,伸手一触,是自己的泪水,早已冰冷。


    打开灯,她不知所措地摸出床头的画本,这么多年,她一次次想把凶手画下来,将杀害母亲的凶手画下来,但是她做不到。


    六岁那年来到夏家,她感受到了老夏和李老师对她的好,她也有了家的感觉,她很多次以为这就是她的家。


    但是在睡梦里,无数次的杀戮提醒她,她的家早已支离破碎,她的母亲是刀下的亡魂,十六年前一天夜晚发生的一切都不能被忘记,杀害母亲的凶手她一定要绳之以法。


    这就是她学画的初衷,也是她读警校的初衷,更是她成为刑警的初衷,虽然今天她对于刑警有不一样的理解和解读,但是初衷从未改变,她必须等到羽翼丰满就将全部力量还击十六年的真凶。


    但她又唏嘘不已,因为这十六年来,梦中的影像十分模糊,凶手的脸十分混浊,就像高速抖动的画面,好几张人脸重叠,好几个眉毛和眼睛,好几个鼻子和嘴唇,当这些组合在一起,就像一个五官纷飞密集的怪物,她画不出这个怪物,只能任凭怪物一次次侵袭她的睡梦。


    画纸上再次被她画上了几个很奇怪的眼睛,几个很奇怪的鼻子,冷不丁一看,就像纸上的东西晃了一下,出现了诡异的重影,叫她的眼睛也痛楚起来,而这一切正是她六岁时看到的画面。


    她模模糊糊的印象里,那天晚上有人闯进她的家,她被人捧住了嘴鼻,一阵眩晕感随即袭来,让她当场昏迷,六岁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她和母亲都遇到了危险。


    昏迷后,她曾迷迷糊糊地醒来,她趴在地上,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男人的面孔,那就是多个眼睛和嘴巴组成的诡异面孔,这么多年,她试着画下来,试着画下凶手的样子,但没有一次接近她想要的答案。


    十六年过去了,她的母亲尸骨未寒,而她成为了一名刑警,如果此生都不能为母亲寻回真相,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不知不觉大颗泪水砸在白纸上,把一团黑墨重重洇湿。


    *


    这几天二队照样调查,在曲青川的提议下,大家开始走访调查与梵高艺术有关的美术单位,渐渐扩大到美术馆、美术培训机构,甚至个人画室等等大大小小的地方,然而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也许曲青川认定这是老夏认为的跳出固定思维,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跳出了。


    然而老夏所担心的“炸弹”还是发生了,这天下着小雨,走访完一轮,大家回到了市局,用完了午餐,正准备中午开个总结会,把最近的调查结果总结一下,一位民警突然冲进了办公室,语速湍急:“曲队,西江河又发现一具巨人观男性尸体。”


    “什么?”曲青川几乎把一口刚进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是河边钓鱼的人发现的,杜法医他们已经过去打捞了。”民警压着急促的语气解释。


    “好,知道了,我们马上出警。”


    与此同时,马光平也站了起来,喊道:“老费呢?紫山呢?”


    李疏梅只觉脸色冰凉,仿佛一块冰水泼在脸上,让她有些麻木,距离雷立轩的尸体发现时间不过半个月时间,西江河又出现一具男尸,这实在匪夷所思,然而又让她想起老夏的话,“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赶快给老费和紫山打电话。”曲青川说。


    “老费是去档案室了吧,我打给他,疏梅你联系下紫山。”马光平唤了一声。


    李疏梅连忙说了声好,立即给紫山打去电话,接通后,紫山问怎么了。李疏梅简要说了下出警的情况,那边很安静,随即道:“我知道了疏梅,马上回办公室。”


    看来紫山比她冷静多了,李疏梅放下电话 ,立刻收拾装备。


    十几分钟后,大家一齐上了警车。一路无人言谈,对于所有人来说,前方有一个未知的疑问等待大家,车窗玻璃上映着明明暗暗一闪而过的街影,在李疏梅的瞳孔里流光飞逝。


    这则消息如同在平静而暗藏汹涌的湖面上投下石子,将停滞不前的案情再次掀起,李疏梅不知道这对案件发展是利是弊,但是对于社会公知来说,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甚至带着一丝侥幸,今天发现的巨人观不是谋杀,而是意外溺水,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迷雾重重的案件背后到底还要出现多少被害者。


    其实想要验证这一切非常简单,死者是否有被摘掉肾脏或者其他器官?死者胃内有没有新的“谜语”?如果有,那么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同一犯罪嫌疑人所为。


    车子再次回到了西江河岸,虽然和上次不是同一地点,但是距离上一次的案发地不过三四公里路程,是在上次案发地的上游。


    上次案发地比较荒芜,附近没有什么住户,男尸也是街道办事处的人为了处理河污无意发现的。


    她和费江河祁紫山曾经逆流而上,寻找犯罪嫌疑人的抛尸准确地,她也发现往上游,居民区渐渐多起来,一直到最上游,才开始减少。


    这次的案发地离居民区相对较近,因此才会被钓鱼的人发现。


    李疏梅走进警戒线,走向法医围着的巨人观尸体时,内心里已经没有上次那般忐忑,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接触巨人观,如果说第一次是害怕,第二次是好奇,那么这一次她更多的是“期待”,对真相的期待,她多么想从巨人观身上探索到哪怕一星半点的真相。


    巨人观几乎和上一具类似,没有穿衣服,污绿的皮肤裸露,全身都布满交错纵横的静脉网,但比上一具个头小了一些,这不能说明其人身材比上一具小,而是腐败的程度可能短一些。


    这具巨人观是侧卧的,李疏梅只要一偏头,就能注意到腰部的黑洞,死者的肾脏同样被挖走。


    曲青川等人的脸上愁容密布,他们已然得到准确答案,这是同一个犯罪嫌疑人所为。


    杜南峰说:“曲队,看来我们得回去快些尸检,看看胃里有什么?”


    上次杜南峰从死者胃里意外发现梵高谜语,他看到今天的巨人观,几乎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就推测胃里有东西。


    几乎每个人都认为,犯罪嫌疑人已经不是故弄玄虚了,他好像正在下一盘大棋,他站在上帝视角,正在俯瞰。


    曲青川沉默不语,对杜南峰的推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待法医们检查结束,李疏梅完完全全看到了巨人观的面部,和上一具一样,也是瞳孔突出,舌头拖出,十分恐怖。


    同时金色流光飞出,勾勒出了男尸的面部主要特征,和雷立轩一样,这也是一个青年男人。


    好在这一次她早有准备,特意蹲了下来,感受着金色流光的飞翔和流逝,窒息感同样侵袭,她早早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撑地,以防止身体摇晃。


    只有祁紫山发觉了她的异样,他同样蹲了下来,望着她,但没有言语,李疏梅抬起头时,却发现了他眼中的担心,她微微一笑。


    她有一种感觉,祁紫山似乎发现了她的“秘密”,当然不是她神奇画像的秘密,而是时有眩晕的秘密。


    就拿最近一次在外走访,祁紫山竟然主动给她递了一小袋糖果,她没有想到,祁紫山也开始给她送糖果,在她的生命里,只有父母和姐姐会这么做。


    她仿佛有种感觉,紫山可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夏祖德的女儿,否则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到小区门口,他和夏祖德都十分平静,只有她如热锅上的蚂蚁。


    而另一次,紫山在她醉酒后把她送回了小区,李新凤却说是在小区门口遇见了祁紫山,那天夏祖德不在家,李新凤又是如何将她抱回家,只有可能是祁紫山将她送回了家中。


    这种种可能,是李疏梅的猜测,祁紫山好像并不简单,他或许早已知道她的一切。


    不过李疏梅尚是猜测,她不敢断言,更不敢和祁紫山亲自确认,所以这件事她需要继续观察。


    不过现在,她并没有精力去探索祁紫山身上的秘密,因为现在的案子正火烧眉头,不论是她,还是曲队他们,正在油锅里煎熬。


    如果还有第三名第四名死者以这种相似的方式死亡,那么这座城市就将笼罩在巨大的阴霾当中。


    恶臭味将李疏梅的思绪拉回现实,她再次回到巨人观身上。


    和前一具相比,他们的死亡方式如此相似,两人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关联呢?——


    作者有话说: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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